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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同人] 【原创】石頭記(全文完) [打印本页]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1-29 12:06 AM     标题: 【原创】石頭記(全文完)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12-12-19 09:54 PM 编辑

断梦
浮生
情缘
灵魂
追寻
迷濛
往事
未来

何处寻觅,那一份,属于,此生,来世,永生不变的——
永恒……

敬请期待

石头记

嘻嘻,谨以此文献给天使所有同学,祝大家新春快乐^_^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10-20 02:19 PM 编辑 ]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1-29 12:06 A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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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缘起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1.

血色夕阳开始向天边褪去,绛紫色的云,染着深深浅浅的红与蓝。春色淡薄,倒像是一个,初冬的黄昏。

昼开夜合的花朵决定关上自己的门帘沉沉睡去了,夜,即便不是秋冬,也是一个,太过清冷的季节。她们,是不属于这空冷的热闹的。

雀儿点着层峦叠翠的枝头向熟悉的巢穴疾驰,恐怕稍不留神,阳光即将吝啬的收起它自连的影子,将黑暗笼罩过来了。

人家升上炊烟,打渔的扯着嗓子吆喝起号子,田地里面,碧绿的麦浪随着软和的风一溜扶过去,露出挑着农具的浅黄色的草帽,一起一伏,往田埂边上的泥巴小路走去。

货郎从遥远的小道上走回来,身上的扁担轻松的荡着——零碎的农货已经换成殷实的钱囊。过路的村民好脾气的招呼:“哟,回来啦,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多了去啦。光成家大小姐回门就看了三个时辰的热闹。娘啊,差点就没人买我的东西啦。”
“那你卖了多少啊?”
“这不,”货郎拍拍鼓鼓囊囊的钱袋:“卖光啦,这人哪,一看热闹,就高兴,高兴起来,好说话,买的多,赚便宜啦。”
“好小子,夜间来给咱说说,快去吃饭吧!”

远山一带,暮色中,开始点染的苍翠也如蒙上灰色的薄雾。山谷下一泻水流静静的淌着,不过问这人间**鸭鱼肉的烟火。

紫丁香的骨朵已经打理好了一切,只待明日朝阳挑起额头,便迎着东风绽放。早梅落了,春梅零星的爬上枝头,夹着细小的新叶,在地上洒下模糊的影子。杜鹃满山遍野的疯长,如同恋土的农夫捡到一块不要租子的便宜地。一只鸬鹚“呲溜”一声钻出水来,仰着脖子吞下一条鱼,填饱肚子,顺着河流往下游寻找主人的渔船去了。

人迹远了,这里又是一个自然的完全世界。

往林子深处,峡谷一个连着一个。兜兜转转过一片千年的垂藤,曲径通幽处,隐着一个复行数十步才刚豁然开朗的天然洞穴。万年的云英,闪闪的镶嵌在洞壁的四围,将黑沉沉的空间照的如同白昼。青藤曲曲卷卷爬满四围,四季不老的鲜花缠绕其次。石造的桌椅,吊网,草篮盛放的鲜果,美酒。

俨然,一个精灵仙子的世界。

“纯阳!”洞口的铃当草,伴着一阵清脆的欢笑声。“纯阳——纯阳——”

洞深之处,几个回旋以外,一个素衣素钗的女子从木柜上取下陈年的花雕。她的肌肤如雪一样晶莹,如珍珠一样剔透,仿佛刚刚从堆满积雪的高山上飘下来。如黛的黑发直披到腰际之下,方才用纯白流苏轻轻绾上一圈。黑发之下,两双四瓣,透明透亮的丝翼影影绰绰的掩着。

听到洞口的喧闹,她只莞尔一笑,继续精挑细选着上等的花雕。

“纯阳——”七个容貌酷似的年轻女子嬉笑着涌进洞来。她们的装束与那深处的素衣女子完全相似,只是从衣着、首饰、发带到丝翼的颜色分呈现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个个丽若貂禅,柔胜西施。

“咦?纯阳呢?”打头的紫衣绕着大穴逛了一圈。
“八成去后面取酒去了吧。”黄衣的望见隔着一条溪水的对岸,石桌上盛了鲜果,款步徐行,轻飘飘飞落对岸,挑起一个尝起来。
“凰羊,你就要胖的飞不起来了。”绿衣的神不知鬼不觉已经凑到黄衣的身旁,劈手夺过她手中的果子。
“切,你见过蝴蝶飞不起来的么?”
“绿扬说的不错,你瞧瞧你,就惦念着吃喝玩乐,把正经事忘记了吧?”赤衣的摘下一段青藤,三两下织出一个精巧的头冠,扣在身边蓝衣的秀发上。
“怎么会忘记呢?积功德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都积了五百年了, 存的够多了。”
“话不是这么说——”青衣的青杨凑到凰羊边上,玩弄她的袖子:“玉帝明说要我们积到一千年才可以位列仙班,五百年,只一半儿呢。还有啊,积功德做善事,是永远不会嫌多的。说不定上天念我们虔心行善,开恩让我们早点儿修成正道。”
“按我说啊,干什么一定要成仙呢?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有的吃有的玩儿,青山绿水的,任是我们的天下,多自在。做了神仙啊,还要受那些天规天条管着。上面那么多的神仙,我们只是区区小仙,有什么意思。”橙洋一向和凰羊“一个鼻孔出气”,一席话说得凰羊不住的点头。

“谁在说不当神仙呢?”
洞内深处一个妖娆的声音传了出来,伴着花雕酒的香味。
“纯阳!”七姐妹欢喜的迎了上去。

“纯阳,你这一天都做什么去了啊。”
“纯阳,今天的花雕是几年的?”
“纯阳,我的绣像好了没啊?”
“纯阳……”“纯阳……”
姑娘们七嘴八舌闹的不休。

“你们一个一个说好不好?”纯阳笑盈盈放下酒坛,飞身向空中的青藤网上坐好。“从怡红开始。”
怡红:“纯阳,我要我的绣像。”
橙洋:“我问你花雕是哪年的。”
凰羊:“你今天就摘了这几种果子啊?”
绿扬:“那个人家的小姑娘今天怎么样了?”
青杨:“土地公公说后儿该去庙里上贡了。”
蓝鸯:“你答应教我作诗的。”
紫央:“明天我想去宛城,行不行啊?”

纯阳一一听过,温和的看过她们,问道:“卿飏哪里去了,还没回来么?”

凰羊摇头,蓝鸯也摇头。

“她去宛城成家看人家家小姐回门大礼了。”

正说着,洞口的铃当草一阵响动,卿飏披着一身微雾的露水飞了进来。

一只紫色的发带贴在额前的刘海上,束腰的曳地长裙更显得那修长的身段婀娜多姿,领口、腰间和袖口的丝带小巧而精致,内衬的百褶裙在清风下飒飒的发出些微响声。最惹眼的是她那对晶莹的丝翼。与她的八位姐姐不同,她的蝶翼,不是单纯的颜色,而是斑斓的七彩。每当她飞过天空,就好像留下一道绚烂的彩虹。

卿飏轻轻拍掉身上的雾水,一抬头,望见大家,张大眼睛笑了笑:“咦?干吗都看着我呢?”
绿扬赶忙拉她过去。
“还说呢,又是不打招呼就回来这么晚。”
“你去看成家大小姐了?”凰羊对这等事情比较感兴趣。
“嗯。”
“喏,不是就我一个人不务正业啊。”凰羊急着为自己辩解。

“你以为都像你啊——”卿飏才不吃她那一套呢,轻轻从怀中掏出一个闪着荧光的小球:“我今天做了十件善事,积了一个功德钟呢。”她洋洋得意的瞧了凰羊一眼,把小球递到纯阳手里。
纯阳接过来,小心翼翼放到洞顶安全的水晶坛里存好,继而微笑着。
“好了,姑娘们,都累了,开饭了。”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5-14 11:12 PM 编辑 ]
作者: 张泽维    时间: 2006-1-29 12:50 A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新年第一坑,我掉下去了,好开心,新年天使就有新作
石头记?不会是改编的红楼梦吧,看来是个很大很大的坑了
先抢个沙发先再来慢慢re
作者: jasmine    时间: 2006-1-30 09:24 P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纯阳、怡红、橙洋、凰羊、绿扬、青杨、蓝鸯、紫央、卿飏...
呵呵,九个丽若貂禅,柔胜西施的蝴蝶仙子,我怕我要看花了眼,辨认不出小猫真正想写的那一个。
但是当看到“每当她飞过天空,就好像留下一道绚烂的彩虹”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把目光专注于这位拥有七彩蝶翼的姑娘。
蝴蝶,可以勤劳,可以纤柔,可以绚丽,可以脆弱,而蝴蝶仙子呢,就在这些之外更多了几许慧心灵性。
看了第一章不由得叹道,不涉感情的生活果然是甜蜜的...不过我想,成家小姐的回门礼恐怕暗藏玄机。最起码,这个姓,恩……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1-30 09:55 PM     标题: 【原创】【连载】石頭記

2.

雨落不住。

很久没有这样的雨了,今年是个春旱的年头。对于庄稼来说,是个好日子吧。

白羽的鹦鹉在青铜架子上不安分的跳来跳去。她在菱花格子的竹窗前立着,一杆青竹挑起纱帘在风里漾着。据说这种纱帘的颜色叫做“雨过天青”。是不是从放下的帘子里探出去,外面的世界也仿佛风和日丽了呢?

她伸开手,踮起脚来,已经拿掉了那对精致的小银钩。
“月满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她轻轻的唱,然而没有出声。

“姑娘,您冷么?”屏儿赶上来,帮着放下了帘子。“您歇歇吧。”
“不。”

她顺从的放手让屏儿去弄,转回竹窗前面。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屏儿把她扶到椅上坐下。
“不知道呢,照这样下去,明儿去庙里上贡的事儿估计要黄了。”
她摇头:“不会的,下了刀子也得去,这是祭祖的大事。”
“可是姑娘,”屏儿皱起眉来:“您这身子……行么?不如回了老爷太太,咱们不去了,反正咱们是外戚……”
“不。”

她倔犟的又站起来。
“我倒是很想去观观礼。”

她想起三年前的上贡来了。那是她刚回到成府还没有一个月吧?家里的老父亲终于走了,丢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算起来,她同成家的亲缘已经远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了。她的父亲还是成家老太太娘家外侄的三儿子。亲戚这回事,靠的只是个走动。走的勤了,自然亲近些,走的松了,早就忘在脑后了。

倘若不是老太太宠爱这个侄孙,成家哪里会想的起来还有她这个人存在呢?
舒梦甦。
她常常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白绢上,轻轻抚弄一笔一划。
舒夢甦。
她不是自恋,她只是在想,她这些年,就好像在做梦一样,什么时候会苏醒呢?
梦甦,梦甦。
她是醒来好呢,还是就这么睡下去?

自己的身体怕是支持不过二十岁的吧……加上三年前丧父哭坏了身子。成家有的是力量为她请医问药,可是她实在不愿意这样支撑下去了。
这样病恹恹的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她想要,哪怕一点点自由呼吸的阳光也好啊……

但是,就着么死了,甘心么?
死是很容易的事情。久病成医,要调一味可以丧命的药,现在也并不是难不倒她吧?
可是,她还有些放不下的事情吧……
是什么呢?
如果她可以摆脱这种用草药熬成的生活,她的理想是可以很容易答到的吧?

他的影子又浮现上来。

她轻蔑的笑了。
成家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族,她也不是那种轻薄浪荡的女子。
何况,她可以给他什么呢?一个多愁多病的身子?一个连一生的幸福都不能给予的承诺?

“姑娘,默晗少爷今天没来啊?”

她轻轻一颤,惊落了手中细软羊毫的毛笔。
“你说什么?”
“我说,今天默晗少爷还没来看您啊?也该来了。”

她微微颔首,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眼神不确定的闪烁了一下。
“屏儿,以后不要叫默晗少爷了。”
“那叫什么?”屏儿停下手里的活计,微微有些吃惊:“姑娘要茶么?”
“碧萝春就好——咱们都不小了,以后叫二少爷。”
屏儿不解的起身去沏茶:“好端端的叫起二少爷来了。不是太太说,少爷们名字要多叫叫,才能养的活么——何况姑娘们屋里都这么叫着呢。”
“咱们是客,人家不说,咱们要自己警醒着点儿。何况,少爷们年纪也不小了。”

她不动声色的笑了。
不小了。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啊!

“屏儿——”院子里有小丫头子的叫声,听着像三姑娘房里的春嫣。
“哎,来了——”屏儿急急打起帘子钻出去。

两个丫头站在门廊下面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儿。

“姑娘,”屏儿欠欠身子进来回道:“三姑娘房里让我过去打根络子。”
“去吧。”她点点头。“去了就留下吃饭吧,回头我也上那里去。”

屏儿和着春嫣一路说说笑笑的走了。
她叹口气起身,望着窗外大是不大,却就是滴滴答答掉个没完的雨粒子,仿佛就是她自己的那身病一样,总这样拖着,好一阵,歹一阵。

她走过去又掀起帘子,一阵冷风卷进来,她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春寒料峭吹酒醒,微冷,山头斜阳却相迎……”
她又在心里唱起来了。

倘若他在这里,肯定又会嗔怪她不懂得爱惜自己了。
“这么病着,还要站在风口里吹。”
他会过去放下帘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关心。
她沉醉于他那温柔体贴的照顾,但是,却又多么恨,不可以有一个爽朗健康的身子,随他在外面开阔的草地上走一走啊。
她不愿意自己被他,当作一个病人那样照顾。
他给她的关心,只是对一个病人的关心?
还是多一点,对一个远房的远房的远房的妹妹的关心?

不,她宁愿,从来就不是什么成家的亲戚。
倘若那样,她岂不是,又没有可能遇见他了么?

她整整思路,拾起地上的笔,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
她不知道可以写什么。
不知道就不写了。
其实她不是一个拖沓的人,骨子里面的那些劲儿,大约只是被浓重的药味抹杀了吧。谁可以闻到真正的她呢?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

她站起来跺跺脚。
“惜妮。”她唤到,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跑过来。
“帮我把披肩拿来,咱们上三姑娘那里去。”

这天气怎么这么冷呢?
“该不会要下雪吧?”

窗外春梅已经被打落的零零碎碎了。她不忍心去看,唤来一个小丫头子扫去了。
暖来之后,她一定要去洗干净那些落瓣,藏在香坛里。

一个生命的凋落也是需要勇气的吧。
她想着,随着惜妮出了轩门。

To be continued……

呵呵过年,多发一篇^@^大家春节过的都愉快吧^@^,以后每周发哈呵呵
作者: 烟雨任平生    时间: 2006-1-31 12:24 A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恩........偶瞎猜滴,这个柔柔弱弱滴,多愁善感滴舒家小姐才是女猪吧:em12: ,那九为世外仙子就劳烦城里大大小小滴才女们客串一下下吧
Felin好象很喜欢苏轼滴《定风波》,两个古装剧中都有哦!没想到一首豪放词摘到这里就能平添几许凄清与哀愁!厉害厉害啊!:em02: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1-31 12:35 A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呵呵烟雨jj我是很喜欢定风波^@^而且觉得韵味十足到处都能用呵呵……

至于女猪嘛呵呵,海报上面大约大家看的不清楚,那这里补写一下哈^@^其实让大家猜猜也都挺有趣呵呵……反正海报都写了,如下,如下嘿嘿

蔡少芬 饰 舒梦甦
蔡少芬 饰 卿飏
吴启华 饰 成默晗
陈慧珊 饰 聂青
陈慧珊 饰 舞衣
林保怡 饰 曾志承
林保怡 饰 扶风
作者: 烟雨任平生    时间: 2006-1-31 01:01 A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嘿嘿,是偶粗心+大意,见第一句是诗,就以为句句是诗,自己以管窥豹了,还在这夸夸其谈,浮想联翩,汗ing!下去背一百遍人物介绍当作反省。。。。。。
作者: jasmine    时间: 2006-1-31 11:13 A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呵呵,最喜欢苏轼那首定风波的人还论不到小猫,明明就是烟雨同学你啊。人家不过拿来写文而你是拿来起名字呢,嘿嘿。
是不是我前阵子听太多王力宏的《在梅边》呢,总觉得舒梦甦这个名字有点柳梦梅杜丽娘的味道,既然舒小姐身体朝不保夕,难道她为爱消香殒碎之后就和卿飏仙子合而为一了?晕ing……想想《在梅边》的最后一句吧,汤大师带我们回去充满爱的牡丹亭……洗衣粉带我们回去充满爱的石头记~~~(拖着长腔,带点R&B的味道)
p.s:最近电视里不是七剑就是水月,倒是看惯了美女的古装,古装穿的好看至少说明本人气质高雅吧
p.s.s:《在梅边》的歌词写得粉不错的,试摘录以配美文:

在梅边落花似雪纷纷绵绵谁人怜
在柳边风吹悬念生生死死随人愿
千年的等待滋味酸酸楚楚两人怨
牡丹亭上我眷恋日日年年未停歇
不停歇不恨不怪不怨尤谁
只等待牡丹开成灿烂的天
让传奇永远被人看见
让红尘世人能够感动能够深深了解
爱是什么爱并不是
就让这隽永传说为你重演


“让我爱你爱得很深很远很古典”
是啊,it's just what I want to say.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2-3 09:24 PM     标题: 【原创】【连载】石頭記

3.

Tonight’s Pub 的情调还是他熟悉的那种味道。曾志承跨进酒吧门口的步子熟悉的就好像回家了一样。

“曾sir,今天要点什么?”酒保已经是他的老伙计了。
“照旧。”他扬扬下巴,很熟络的坐在吧台前。

酒吧里响着《Sonny Moon For Two》轻快的调子,今天的Tonigt’s有点清冷。莫非今夜适合一个人渡过?
对面坐着一个女子,白色套装上衣,黑琉璃一样的头发长长短短搭在肩头。她捏着酒杯的手指很长,她的脸颊也显出一种清爽的独有的界线。她侧身坐着,眼睛没有什么特别焦点的点在一个方向上。不像在等什么人。

倒是像一个有气质的高级知识分子,曾志承凭他十几年的当差经验判断。然后他笑了。在这种地方,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理智的经验。

“Hi,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聂青看了她一眼不答话,玩转手上的酒杯。
曾志承当作被允诺,兀自坐下来。“你看上去很眼熟。”
“是你想认识我而已。”
志承笑了笑:“可以请你喝杯酒么?”
“我习惯享受自己的东西。”

聂青放下残酒,拿起包。“失陪了。”

她的背影从Pub的门口消失。他轻笑一声。
“怎么样,曾sir,失手了?很少见啊。”酒保擦拭着吧台同他说笑。
“我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他并不往心里去。

有时候他只是需要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曾经有个女人对他说过:不要把自己弄的太疲劳,会老的很快的。
他老么?还不觉得,起码在破case的时候脑子转的还很灵活。

市区外的近郊公园附近。

曾志承抱臂立在一个露天环道停车场的水泥走道上,四下环顾。
“曾sir。”大文和小荔枝朝他跑过来。
“怎么样?查到什么?”
大文:“附近的居民说他们这里暂时还没有听说有人丢车。这里停车场白天只有那边一个保安看着。没有什么监控设备。”
“也就是说,偷车贼如果要出入这里其实很容易?”
“也不完全是,”小荔枝接口:“村民们还说,这个停车场只有门口那一个出入口,反面走过去就是山崖了。加上这里本来就荒僻,来的人少,如果有陌生人进来,应该很容易察觉才对。”

志承再打探一下四周的环境。这里的确是个封闭的停车场,尽管没有什么设施,完全是露天的。而且这里停的大部分都是附近人家的车。偷车贼应该不会选择这里作为他们下手的目标。
他点点头:“暂时这里还没有什么问题。今天不错,收工吧。”

身后突然响起车辆防盗的警报声。
曾志承和两个警员警惕转身。
警报从山脚拐弯的后面传出来。
“去看看。”他晃了晃头示意,警慎的走过去,右手不自觉按住插在身后的配枪。

一辆黑色BMW的车前灯在闪着,发出很大的警报声。车尾的地方像是聚集了很多人。
曾志承把因为警戒而稍稍弓起的后背直立起来,走上前去。

他拍拍最外圈的一个中年男子。亮出身上的证件。
“我是曾志承督察。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男人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阿sir,我们只是在工作。”
“工作?”

一群人散开了,露出最里面的人。

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蹲在地上,好像正在用一种奇特的金属仪器翻检地上的泥土,露出她的手指。
她的手指很修长。

听见响动,她起身回头。

“是你?”志承有些愕然。
Tonight’s Pub里的独坐女子戴着一副宽边眼镜朝他看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走到中年男子身边,完全没有理会志承的意思。
“这位阿sir,问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是曾志承督察,正在这附近调查偷车的案子,听见警报响起来,过来看一下。”

聂青用审慎的眼光打量他一下,仿佛在记忆中追寻某种相同的轮廓。随后轻轻抬一抬眼睛,仿佛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只有她手中那些仪器。
“我们是考古队的,在做这里的土质调查。可能不小心碰到了这辆私家车。”

“考古队?”曾志承的眼睛差点没有从他那个不大的眼眶里面掉出来。“你是说,你们在考古?”
完全没有一种想象思维可以支撑他的思路把“考古”两个字和眼前这位冷冰冰的美人联系在一起。他还记得昨晚Pub里她留下的那一点点清冷的发香呢。

“曾sir有什么问题么?”她反问,确切点说简直是质问的语气。
“哦,我看没什么了,一场误会。”

聂青略微点点头。“那么麻烦你同你的伙计让开一点,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曾志承“哦”了一声。
他还没有看过考古调查呢。他突然对眼前这个自称是“考古专家”的女人发生了兴趣。
“呃,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允许我看看你们的工作?”

聂青好奇的回头望了他一眼,想了一下。
“随你的便。”
她回过头去招呼她的同事,仿佛完全当志承一群人从来都不存在。

“喂,曾sir,我们真的在这里看啊?”小荔枝悄悄附耳询问。
“难道你不好奇的么?”大文反问一句。
志承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他不敢靠的太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还是对“考古”这项听上去就让人肃然起敬的事业有一种敬畏。

只见聂青同其他的几个人用小型的铲子挑起一些土,放进试管里,置入一个奇特的金属仪器中。仪器的盖子上镶着一个温度计形状的数据表。志承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Candy,可以开始了。”聂青向身边一个女子点点头。那个叫做Candy的按下了码表。

其他的人开始铲土。
表层的红土被拭去了,下面竟然露出黑色的营养土来。
一个男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Peter?”
“聂青,你过来看。”他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手指着土里一块闪着光泽的东西。

聂青走过去,弯下身。继而睁大了眼睛,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是——”

“时间到了。”Candy通知聂青。“可以取出来了。”
她像完全被地上的东西吸引住了,仿佛根本没有听见Candy的叫声。

“楔形铲,谢谢。”她伸出右手,一支楔形铲递到她手上。
她埋头用力的挖掘那周边的土,终于让那块东西完全暴露出来。她放下铲子,小心翼翼趴开周围的泥土,把那块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小巧玲珑的东西。
像是一块玉头,但又不是普通的玉石。
它的通体是青绿色的,却发出七彩的光华。而石头的中间,有一个撑满了的巨大的影子。
背着光,聂青辨认不出来。

她把石头捧在手掌,托到阳光下,捏起来。
阳光从石头的那头穿透过来。
她抽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
曾志承从来没有见过她手中的玩意儿,好奇的凑上来。

“琥珀。一块蝴蝶琥珀。”

聂青的声音在遥远的阳光下漾出一丝微微的寒冷。

To be continued……
作者: miku    时间: 2006-2-3 10:58 P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曾sir和doctor聂……楼主也是《鉴证实录》的粉丝吗?

幸会幸会。这部剧也是我的挚爱。
女考古学家……难道楼主也喜欢《Bones》?
我也一直关注这部剧,更甚于《CSI》。只是,最近网上都没有更新的下载,所以一直比较郁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第10集。

穿越时空的爱恋。厉害啊!精神上支持楼主!
加油!
:em11: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2-6 08:58 P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哈哈。。。猫姐姐。。。这个这个。。。~~~惊喜中。。。
看开头的时候~心里还在小小的奇怪~~怎么聂某:)还没有出场~
不过看到姓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七八分拉~~聂和曾。。。:)
好像是第一次在天使看到跟鉴证有点关系的文哦?
有点不太习惯哈~不过很是惊喜~
姐姐原来也看过鉴证~~~~:)
考古?!?
笑~~~~想象一下JJ考古的样子。。。哈哈~
但是脑海中怎么想都还是法医形象。。。汗。。。

Anyway~~期待下文拉~~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2-10 03:19 PM     标题: 【原创】【连载】石頭記

4.

雨停住了。
很和暖的一个春天终于在多少人焦急的期待盼望之中带着万紫千红回到人间。阳光如此灿烂,以至泥土的湿润叫人还想不起昨夜之前那一场旷日持久的绵绵之雨。到处散漫着青草的香气,好像这些青草已经酝酿了许久,终于有一个崭露自己不亚群芳姿色的机会。

乡间有不知名的雀儿到处乱飞,恰似未成年岁的垂髫小儿满地乱走。
田间劳作的人们停下了春忙的锄头。

远离秧苗的大道上是成家祭祖上贡浩浩荡荡的车队。

“今儿个初二了?”
“明天是上巳节了啊!”
“你家的香炉还是没预备好吧?”

惜妮将帘子挑起一道儿细细的缝,把着眼儿朝外面瞧——春光惹人,明晃晃的逼的她眼睛不自觉的眯上。
屏儿轻拍她的手背。
“别看了,仔细太太瞧见,嗔怪不懂规矩。”她转回身子掖好梦甦身上搭起的薄毯。“姑娘没嚷热呢,就见你个小蹄子耐不住性子的要去放风。”

“随她吧。”梦甦微微一笑。
她已经闻到阳光暖和的味道了,那一泻山川草木的秀色哦,自从离开父亲的故居,几时才可难得的见上一见这里的田园?她瞧着自己瘦弱的身子。便进了祠堂,庙里祭神罢了,不知有没有可能和姑娘们去林子里转转?

祠堂门外远远的列满整齐的家丁,恭迎合家到来。一溜红顶蓝翎的四抬轿子挨个儿顿在地上了,各房的丫头扶出自己的主子来。屏儿跳下车,小心翼翼搀下梦甦,惜妮帮她围上坎肩。

梦甦环顾四周。祠堂漆的比旧年越发光鲜了,一望而知是富贵人家的景象。
“老爷太太。”“老爷太太。”“姑娘慢走。”“少爷请这边。”
她一路踏着青砖向前,偶尔闭眼深深吸一口气,血管里顿时觉得灌入多少清凉的茶水,比最好的药材还清香有加。

“梦甦。”三姑娘在对面廊下招呼。“过这里来,咱们不用去拜祖宗的,到这里歇歇,等下可见见姑奶奶。”
“我也得见她么?”春嫣打起帘子请梦甦进去。
“为什么不?”三姑娘浮萍与她最是亲近:“你在咱们家这么久,也当做自家姐妹了,何况你和姑奶奶也见过的。”

祠堂正殿上全然与这里不同。一切森严有序,庄重的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成家合府的男子按照辈分列做等次,在祖宗的排位前行那种上古以来便未曾间断过的大礼。感沐祖宗恩德,奠定下如此殷实的家业,以遗后世享用。

庄严的仪式是老一辈不可或缺的程式,却不是年轻人们所期待的。拜过祠堂,嫁与亲王为妻的大小姐省亲般的接见姐妹结束,默晗如同大大的松去一块心头的累赘,慢慢的向祠堂后面一弯清水行去。

梦甦打发开屏儿和惜妮,一个人闷闷的坐在临水的小石块上。
春桃一枝在手,她轻轻的掐断片片鲜红的瓣儿,洒到流水里去。
桃花随着水流冲到下游去了,她轻轻一声叹息。

“今年春芳花似少,明年花开又几时?”
这里不会有人来,她不妨悄悄唱出声来,也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
还要去祭祀神明,去河边洗涤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的时候盼着可以来,来了之后又偏要千方百计的避开人群,甚至连浮萍也避开了,一个人在这里兴味索然的唉声叹气。

“谁家女子归春晚——”

“一缕芳魂惹香沾。”
默晗微笑的声音对出下句。

梦甦一惊,险些失足落进河里。

“哎,小心!”默晗把她扶下石阶。“又一个人爬那么高做什么?”然后他想了想,笑道:“一个人在这儿吟诗作对,不如同浮萍她们去联诗。”

“不劳你费心。”梦甦突然改变惯有的姿态,冷冷的欠一欠身。“你不陪老爷兄弟们坐着,自己到这里来不务正业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些‘正业’的?”默晗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位妹妹,哭笑不得的钻她的空子。

梦甦一时语塞,顿了顿。
“你虽不是时常混在女孩儿家里面,也请你注意自己一点。我劝你还是请尚书院另给你个职务,那些花花绿绿的词句,读多了只能燎人心性,并没有什么好处。”

“干吗这么一本正经文诹诹的说话,”默晗皱起眉来:“我不懂你说些什么。”

“原也不是要叫你懂得。”
她垂下眼睛,心头突然一紧,头也不回的向廊下的小屋子走回去。

“真是莫名其妙。”
默晗摇摇头。
梦甦好像是他永远也不能懂得的。他曾经企图想要懂得她,可是每当以为可以发觉她的内心的时候,她又很巧妙的躲开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变的这么工于心计了?他努力回想儿时初见她的样子:天真的,温良的,善解人意并且有才华有个性。
现在除了才华和个性其他他好像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他摇摇头。是被她的病折腾的吧?他想要帮她,无奈总是被拒绝。
“你也看到了,好端端又恼了。”他对自己说。他知道她的苦处。失去双亲,寄人篱下,即使成家对她再好,一个孤单单的年轻女孩子,没有父母的呵护,如何不感到疲累呢?还有她总也不见好转的病。
“自己喜欢多愁善感也不容易好的。”他曾经这样劝她。她只是笑笑罢了。

可是他还是愿意多接近她,好像这不仅是作为兄长的义务一样。
然而上次病后,她越来越刻意的与他疏远了。
他猜不出其中的根由来。

卿飏跌跌撞撞从祠堂里飞出来。
浓重的香火味她一向是最受不了的。

“真是的,人类就是很笨的,做一点清香都不会,全都用那种难闻的香,熏的人难受死了。”她抱怨着往河边上走去。熏的人家嗓子都要冒烟了。知道今明两天是上巳前后的祭祀,好心好意来帮忙上贡,土地公公也真是,说过多少回了,让他托梦叫那些人换一换香的品种,却总是忘记。
“清香的材料这里到处都有嘛,”卿飏一脚踢的一团她喜欢的香草飞起来:“花点力气拔不就好了,又省钱,又干净。”她嘟囔着嘴。她实在需要喝点河水来润润喉咙了。
“也难怪,他们是人,我是精灵,我当然比他们聪明。要是他们懂得自己解决问题,不是就不需要行善了?”她这样跟自己解释,也就不觉得气愤的难以忍受了。

她决定稍后就去多采一些香草,烧成灰来和细香精做香送给上贡的人们。
“明天他们去河边可千万不能再用那种劣等的香了,糟蹋了河水有够受罪的。”

梦甦从她身边走过去。

“好漂亮的姑娘,是成家的小姐么?”卿飏有点忘情的盯着她看。
反正梦甦是看不见她的,她只管看好了。

梦甦突然停下来,身子晃一晃,猛地昏倒在路上。

卿飏吓了一大跳。
“喂!”她倒抽一口气,追到她身边,扶起她来:“姑娘!姑娘!”她现出人形,拼命拍她的脸,摇晃她的头。“姑娘你醒醒啊!”
梦甦像死了一样,没有反应。

卿飏吓坏了。她给她把脉,脉象太乱了,她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要怎么办?”她想救她。
去找纯阳她们来吧?她想。
不行,纯阳她们离这里要二里地,飞过去再飞回来,不知道这位姑娘性命可保。
“叫人吧!”她站起来,回头往祠堂里跑了两步,又停下来。
哎,她忘记了。大白天的她没法儿以人的模样让人们看见她啊!

她急的变回蝴蝶在天空打起转转。

飞高了她才看见远处河边上站着一个人。

“我知道了!”她急中生智。

“喂!救人啊!”她绕到默晗身边在空中狂乱的舞着。

“唔,好漂亮的一只蝴蝶!”默晗伸出手来。
卿飏停在他的指尖上,焦急的扇动翅膀。
“哟,还是七彩丝翼的!是一只难得的玉蝶!”

你这个笨蛋!卿飏气的七窍生烟。怎么这么不开窍?就知道玩物丧志!她飞起来,往回去的路上冲,想要告诉他那里有个女孩子昏倒了。

“可恶”的默晗含笑望着卿飏在空中舞动。阳光穿过她晶莹的翅膀透下来,朦朦胧胧闪着荧荧的光泽。

笑!!笑你的大头!

卿飏急死了。去找别人吧!可是,还会有谁可以知道一只蝴蝶要说什么呢??
她积了上百年的功德钟,不是救花花草草啊就是救动物,要么就是弄出好玩的声音,跳漂亮的舞蹈哄小孩子开心。救人,她这是第一次碰到!

她决定豁出去了。

“哦,飞了。”默晗望望蝴蝶飞远了,转过身去继续对着河水回想。尚书院交给他一个校典侍郎的职位,目前的任务是整理历朝的那些关于祭祀的诗篇。好像挺对景的。他坐下来温习。

突然他觉得有人在从背后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映,已经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把他推到河里去了。“哗啦”一声,他栽到河水中。
“哎哟!”他浑身湿淋淋从水里爬起来。回头张望——一条空荡荡的小路,是通向祠堂的,其他什么也没有。

见鬼。他茫然的从水里爬上岸来。怎么觉得有人推了他一下?

“不推你下去怎么会让你注意我!”卿飏站在他面前插着腰扮了个鬼脸。事不宜迟——她猛地又变回蝴蝶,突然出现在默晗眼前。

“蝴蝶?”默晗吓了一跳,凭空突然冒出来一只蝴蝶。
还是刚才那只蝴蝶!他觉得有些奇怪,仔细琢磨——它好像很烦躁的样子,它想要暗示他什么?它的周身在发光——它往小路上去了!又回来了!它在叫他一起走?小路?小路上有什么?难道祠堂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祠堂里有事!他吓了一跳,潜意识觉得不安,跟着卿飏飞速往回跑。终于,他看见梦甦倒在地上。

“梦甦!”他惊呼着跑上去抱起她。
“梦甦!梦甦!”他拍她的脸,掐她的人中。
没有反映。
他摸她的脉搏,听了一会儿。
“糟了,又犯病了!”

默晗抱起她往祠堂跑回去。

卿飏呼出一口气。落在地上,抹抹汗。
“哎,总算看见了。好像还是认识的?”她回忆听见的名字。
“梦甦?是在叫她?”她抬起眼睛来好像大诗人一样品头论足:“嗯,不错不错,很不俗的名字。”

她想起应该跟去看看的,突然听见林子里纯阳发出的叫唤声。
“哦,土地公公要开会了。”
她掂量了一下,依依不舍朝树林飞去。

To be continued……
作者: 左右蓝雨530    时间: 2006-2-10 06:43 PM     标题: 回复: 【原创】【连载】石頭記

阿!!!太好了!!!曾sir和聂姓女子的考古学家,呵呵~~~让我想到了经典的鉴证~~一直很欣赏楼主姐姐的文采,看了这篇文章就更加佩服了,前世今生这样穿插着写,让我们读起来不仅思路不乱,而且文笔优美让人感觉很耐读~~送枝花给楼主姐姐:em02: 谢谢给我们一篇这么美的文章!!恩~一看到曾sir得知JJ是考古女专家的时候的态度~~~突然间就想到了鉴证1里曾sir调侃聂医生的情景~~而且看到PUB里面那一段的时候突然间就想到了HA~~~呵呵~~~~能把这两部剧“结合”到一起也很好呢~~~呵呵~~~真得好喜欢这篇文章~~楼主姐姐加油哦~~~!!
恩~~在最后想问一下楼主姐姐~~聂青最后发现的那块蝴蝶琥珀是不是和美女还有小白的前世有关呢?
不管怎样~~~期待下文~~~嘿嘿~~~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2-11 08:10 PM     标题: 【原创】【连载】石頭記

Chapter2.断章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5.

“这是什么?”他好奇的凑上来
“琥珀。一块蝴蝶琥珀。”她的声音在遥远的阳光下漾出一丝微微的寒冷。

你从哪里来?你怎么会待在那里?
你很美,的确,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了。然而,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或许现在这个样子对你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否则,恐怕我连你的灰尘都见不到。
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缘分。否则,何以让我见到你。
你张开着你的翅膀。你还想飞么?我知道,我能感觉到。什么?你说什么?请你再大声一点……你说你,丢了什么东西?不,我听不见了。你的声音太微弱。要知道,你不能依靠我的力量。
我们,隔的太远了。
不,并非只是这层琉璃树脂。我们隔开了,一千多年。

聂青把琥珀放在干净的载玻台上,用柔和的专用灯光照着。
一块琥珀的形成,尤其是这样上等的青色琥珀,起码需要一千年的时间,她从书里读到过。而眼前这一块,据初步鉴定,起码也有,一千五百多年了。
她把脸贴近了琥珀的表面,仿佛要闻到它的气息。她闭上眼睛,试着调整自己的心跳。

对于她来说,每一件出土的东西,不只是一样死去成百上千年的古董。她相信,在这些古老的器物之下,一定还有生命的灵魂存活着。
何况,这是一块,不平凡的琥珀。她从看见她第一眼开始就敏感到了。
看这只蝴蝶的样子。她最大限度的张开翅膀,仿佛就要飞起来了,就只在那么一霎那——可是她停住了,由一种外来的力量。

聂青一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这块琥珀仿佛有哪里同其它她见过的琥珀不大一样。
她用夹棒稳当的将琥珀提起到灯光下。透亮,从琥珀到蝴蝶的翅膀,通体都是透明的,能看得见丝翼中细密的纹路。
那颜色是无法分辨的了,琥珀形成后的青绿色已经掩盖了蝴蝶本来的颜色。
她又为什么会发出七彩的光来呢?
她思考着。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到底是哪里?

她简直入迷了,好像这块琥珀有一种她不能也不想抗拒的魔力在牵引住她。她觉得它想要对它说什么。

告诉我,你带着怎样的一个故事?
一千五百年。一千五百年前是什么时候呢?
聂青掐指演算。
又或者,你根本比这个时间要长久的多?

她放下琥珀,吐出一口气,揉一揉过度紧张的太阳穴。

“收工了,各位bye。”
Candy听见聂青声音的时候已经是她感觉到有一阵急速的风从身边窜过去大约三秒钟之后了。
“聂小姐又走了。好快啊,你根本看不到她的样子,除了田野作业的时候。啧啧,好酷啊。”
“要不人家怎么是专家呢,你啊,这辈子都学不来这个风度的——”
“听说她父亲是聂教授?”
“是么?难怪了,遗传基因啊!”

聂青站在路边。夜晚华丽的灯光在她黑夜一样的发丝上留下闪烁的影子。车龙在路上穿梭着,每一辆车向着自己的方向,自己的目的地。
但是没有一辆是朝着她的方向的。她将会去哪里呢?
待在研究室里的时候她会格外的感到安全,起码她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要鉴定一片碎瓦的年代,或者考察一个古墓的主人。但是,离开了她的工作,她就突然失去了方向感。一个没有方向感的人,是很容易在这个拥挤的世界把自己弄丢的。

她开始觉得自己已经走迷了路。
身边是一些不认识也不合她胃口的人群。她不想搭理他们。同事们评价她有时候太过冷酷了。她只是跟她们没什么好说的而已。
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们。
她找不到一个真正可以理解自己的人,那么她何必费唇舌在一些不知所谓的交谈上?

所以她去Pub,喝酒,静坐。但是她从来不结识别人,也从来不接受别人的邀请。她宁愿一个人坐着,从她来到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到她走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她都不动声色的把他们观察过来。
她的结论是,她研究室里那些不会动的古董更可爱。它们告诉她过去的故事,但是只是讲故事。而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不但说荒谬的故事,并且企图占有你,无限的征服,从肉体,到思维。

“聂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曾志承捏了一瓶啤酒走过来,欠身朝她笑笑。
她抬眼看看他——这已经是她做出的最热情的一个反映了——然后轻描淡写的点头,继续漫无目的的看着远处。

“聂小姐总是一个人来这里?”志承明显是没话找话说。在他看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轻松的,何必每次都绷着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不想说话尽可以回家去对着墙壁,墙壁不会逼你说话。
“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聂青觉得她不得不做出一些回应,否则他有一种要无休止的说下去,吵的她不得安宁的趋势。
“是么?我以为,咱们已经算认识了。”

“警察也经常随便来泡pub的么。”她用了一个陈述的语气,或者更可以是一个反问的语气。

“呵呵,警察手册上,并没有规定不可以啊。”志承舔舔嘴。

聂青把头偏向一边。她觉得她没什么想说的了。他爱坐着就坐着,总之与她无关。
看起来是真的没什么话题了。志承仰头望着天花板的吊顶灯发了一会儿愣。

“对了,那天我看见的那块琥珀……”
“琥珀?”她敏感的回过头来。
“是琥珀吧?我没记错吧?”志承被突然打断,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名词。

聂青顿了一会儿。他为什么提到琥珀?
“是琥珀。”
你对琥珀有什么意见?她想问。但是她一向不是个主动提问的人。

“哦——”志承点点头:“可能是我多事,不过,我只是有点好奇,那个石头,我是说那个琥珀,你们把它带回去了,然后怎样?”
“怎样?”她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别扭。“你是说研究?”
“啊,对。”

聂青怀疑的看看他。她并非对他持什么警惕的态度。那块琥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不过她习惯于对所有不熟悉的人保持一种本能的试探。这个世界对她不真诚,叫她如何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真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思考了一下答到。
“唔。”志承耸耸肩:“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觉得那个东西,挺有意思。”

她暂时不能判断他所说的“有意思”代表着什么。是仅仅是一种猎奇的趣味呢?还是把它当做一种值得探究的深层的东西。

“你不要介意,”志承摊开手来:“到这里来的人,很少像你这么安静的。”
他的思维已经跳开到另外一个话题去了,她还以为他想要请她别介意他的唐突。

原来只不过是猎奇。她有一点失望。其实,有什么可失望的呢?她从来也不指望在其他人当中找到和自己趣味相投的人。那么,这个眼前的男人会有多例外?仅仅因为,她这次作业的时候他恰巧在身边,这种客观的情况也会影响到她的主观判断么?

多多少少有一点,她觉得。但是具体的原因,她不想分析。

聂青不回答他的话。
“如果打扰到你的话,那我还是走开了。”志承站起来,朝她礼貌的笑笑。

“也不完全是。”聂青突然开口。
“啊?”
“除了研究它的来历,化学成分,形成年代之外,也做一些私人化的思考。”
“你说什么?”
她还在说琥珀的问题,可是他已经把这个话题淡忘了,难怪一下没反映过来。

“你不是问,琥珀怎么样么。”
“哦,那么,怎么样呢?”他重新感兴趣的坐下来。
“除了做客观的研究之外,很多时候,我们还企图进行一些主观的体验。”
“等等,等等,”志承有些不大明白:“你是说,你对一块琥珀,或者说其实就是一块古老的石头做主观体验?这是什么意思?”

聂青停下来盯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多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一些他根本不可能理解的东西。
“也就是说,我想知道它曾经发生过什么,听它的故事。”

“你是说一块石头给你说故事?”
“可以这么说。”聂青饮了一口啤酒。

志承干笑了两下。“哦——看来考古真的不适合我,啊不是,看来我真的不适合考古。”
聂青笑一笑,难得的一丝转瞬即逝的和蔼笑容。

“时间也差不多了,”志承抬腕看看手表。聂青这时候才发现,他跟自己一样,是将手表带在右手的。
这种带法的人,很罕见。
“Anyway,如果它告诉你什么故事,我倒是想听听。回见。”
志承笑笑,买了单走出去。

回见。
聂青没有表情的点点头。
浮世生存的人群中两个小点,是不应该期待有下次的相逢的。

她挑起皮包也走了出去。

To be continued……

p.s.明天开学了,开学前多发一篇,祝大家新学期&新年工作顺利
又:像UE?呵呵,felin捏着下巴仔细思考ing……不知道呢呵呵其实我真是没仔细研究过UE……(木jj拿起教鞭点着猫的脑袋:是不是要补课了。)。个人认为聂青同学和pauline同学还是很不一样的哈,看到后面可能才能看出来^_^另外,这里的男生都是配角,配角哈,女生才是主角呵呵。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5-14 11:15 PM 编辑 ]
作者: Karen    时间: 2006-2-13 10:27 AM

輕盈靈巧的蝴蝶仙子帶著七彩蝶翼讓我小小的驚訝了下... 猜測Fenlin會配予她什麼樣子的顏色, 卻沒料到是七彩虹色.
太過燦爛, 十分耀眼, 擔心她的不凡會帶給她顛笸的一生.
本是笑望紅塵, 但只怕遇上了成家, 便捲入世俗, 浮沉於人生的悲喜 ; 對此, 有些惶恐, 但期待異常.  

曾經看過一個以蝴蝶仙子為主的故事.
話說蝴蝶天生到處採蜜, 且在感情上處處留情, 此為蝴蝶本性.  但故事中的蝴蝶仙子卻與眾不同的只專情于某一朵花, 某一份感情.
想來, 卿颺也是如此. 雖然屬於她的故事尚未展開, 但我已和聶青一樣迫切的想得知她一千五百年前的際遇.  
看著聶青研究琥珀的那段, 覺得她應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只希望她能偶爾將目光從出土的寶物上移至身邊那位目前可以做朋友的曾sir身上...

btw: 哎, 蝴蝶仙子真的是太美麗了, 迷的我腦筋遲鈍, 看完文的隔天才突然發現故事從古代跳躍到現代.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2-17 12:07 PM

6.

依旧是城郊。

聂青拿起测量表迅速的扫了一眼,抬头观望周围的环境。风很强劲的吹过来,她没有穿外套,因为不想做事的时候碍手碍脚,可是这会儿觉得有点冷。

“怎么样呢?还继续么?”Peter擦擦头上的汗。

聂青轻轻呼出一口气,调整一下浑身的力气,捡起地上的土铲。
“Of course。”
“其实,一块琥珀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啊。”Candy没精打采的把铲头狠狠向不大疏松的土地砸过去。
铲头打在泥土上,“嚓”的一声。

“不一定的,”她工作起来的时候显得随和许多:“云南境内曾经在一个死亡起码有几十万年的火山灰堆外延发现一个琥珀群,本来人们也并没有注意到它在那里出现有什么特别。但是一次突然的地震过后居然发现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火山森林。琥珀是因为森林里松树树脂滴下来形成的——从外面看,那里的确只是一个平凡的山区。”

“那是云南啊,我们这里,”Peter接口,很不自信的笑笑:“说实话我不认为我们在这里做考古工作会有什么进展。为什么我们不去更有价值的地方呢?譬如东非,譬如中国西部,譬如埃及,希腊。这里怎么看都不像个古物密集区啊。”

当初选择到这里来开展他们的工作,说起来可以算聂青的一意孤行。她执意要带小组下到这里来进行田野工作。大家都不赞成,因为这里是一个刚刚兴起并没有几百年的城市群,在这以前漫长的一段人类历史中,这里都是蛮荒之地,在这里考古并且想有什么发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聂青打定了主意。
她说如果研究所不支持她,她就自费来这里,总之不给她经费也好怎么样都好,她是不会放弃对这里的兴趣的。
大家面面相觑。没错她是有着惊人的考古天才,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支持她特立独行,不顾客观事实的借口吧?

大家闹到严教授那里。严教授想了几天,决定批准这项计划。这个决定让聂青小组的成员大跌眼镜。

严教授是聂青的导师,也是她父亲的挚友。他隐约的懂得聂青为什么对这样一片土地如此执着和留恋。
“去吧。”他说:“注意安全。还有,你要记住,尽管我们坚持,每一件古物,翻出土来就是重新获得生命,但是,凡事不可太投入,那对我们来说是危险的。尤其是你。答应我,不要陷的太深。”

他们出发了,到了这里来。
这里已经建成一片简直可以算作是世界级的贸易城市了。有林立的高楼,密集的人群,高速公路,顶尖科技,庞大市场,几千万人群。

这里真的会有迹可寻么?她不禁也默默怀疑。
然而父亲的直觉是不会有错的。父亲不会骗自己。

她的铲子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怎么了?”看见她停下来,大家都凑上来看。
“呵,难不成又是一块琥珀?”有人插嘴。
“你还真的以为我们站在琥珀群边上啊?哈哈。”

她挖到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
“一只箱子?”Candy不可思议的叫起来。
有点不对劲。聂青迅速的下了判断。这是一只很新的箱子。当然,她所说的新,是指的近一百年而言。可是,这片土层明明显示表层土质以下是一些陈年的土了,怎么会……?
大家七手八脚把箱子挖出来腾到空地上。

“这不是古董吧?”
“你看它这么新,什么人埋在这里的吧?”
聂青凝视箱子做了一番思索,开口问道:“Joe,上次我们测试土壤成分的数据表呢?再给我看一看。”
表单捏在了她手上。
水分指标正确,碳12指标正确,石灰石指标正确——那么……等一下!她盯在空气含量指标的一个数值上看了很久。这里有一个微小的波动。
不是正常沉积层土壤的指标,看起来,这片土层真的在最近一百年内被人翻动过?

她有些不安和泄气。
千万不要告诉她,这里的确没有考古的价值。她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聂青,下面要怎样?”一群人围着一个长方形巨大的木头箱子发愣。

她沉默的站在箱子边上,良久。
“打开它看看。”

“打开?”Candy质疑。“可以打开么?我们并不知道这个箱子是不是有主人。”
“一切埋于公共地面以下的物件考古学上视为无主财产,先打开再说。何况,我们需要搞清楚我们的落脚点是不是弄错了。”

Candy耸耸肩,和几个男研究员呆着不动。

“怎么?”聂青抬头,遇见的是决定不采取行动的目光。
“我还是觉得这里不是有价值的地方。”
“那我自己来。”她简单的下了一个决定,走上前去。

“喂,你小心啊。”Peter提醒到:“看看有没有什么金属的破口。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棺材。”
“哈哈,棺材,你见过这么光秃秃的棺材么?”有人笑起来。
“可是这是一块整木板做的你看不出来么?”
“聂青不是在开么。”

聂青听见他们的议论了,但是她还是继续她的工作。棺材?她有想过。这种形状,这种大小,尺寸,虽然比普通棺材要大了好几个号头,不过看上去真的有点像。

木箱的上盖被掀起来一点了。木头不是很重,她一个人也可以提的动。
从细缝里她先瞟了一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有一股很古老的灰尘钻了出来,她呛到一口,咳起来。
“要帮忙么?”
“不用。”
她显得有些兴奋。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刚才那种空气不是新鲜的,或许是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她猛的用力把箱盖移到一边去了。

“啊!!!!”她触电一样叫了一声,吓的转身扑在Candy身上,瑟瑟的发抖。
“怎么了?是什么?”大家凑上去看,全部惊悚的倒抽冷气。

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一个,很明显刚刚死了不就的人!

重案组的大房。

曾志承递给聂青一杯热茶。
“喝一点吧,会好多的。”
“谢谢。”
聂青惊魂未定的捧起茶。
她是翻检过许多古墓,打开过不少棺材,看到过不少骷髅。可是,那些是几千年前的文物啊,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具真正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想到刚才尸体上散发的阵阵恶臭,觉得头晕恶心,一阵想吐。
她呕了几声。
“不要紧吧?”志承拍拍她的背。

“Sorry。”她定定神,正色坐好。

“OK。能说一下,你们怎么发现这具尸体的么?”志承在她身边坐下,准备笔录。

“当时我们正在进行正常的野外工作,”她仔细回忆到:“我们准备挖开那块地,就是上次发现琥珀的地方。”
“为什么你们要挖那里?”
“因为从上次的琥珀以及我们对那里的里层土质的抽样化验来看,那里离地表不远的土质还保留着很古老的土质信息,我猜想那里可能是一片古代土质,可能会有考古发现。”
“于是你们就挖到那个箱子?”
“没错。”
“能说一下具体是多深么?”

聂青估算了一下。“从倾斜角大约30度的方向……大约只有四五米吧,我们才刚刚开始。所以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是个古物,不可能埋的那么浅的,可是那只箱子,看起来应该有将近一百年左右的时间。”
“你这么肯定?”
“我是做这个工作的。”

“唔……”志承咬着笔杆,觉得发现了疑点:“可是你打开箱子来发现的确实一具新的尸体,这不是有点奇怪?”
聂青有些愠怒:“曾sir,我只是说我看到和想到的实情,请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志承连忙解释。真是的,干吗这么敏感。“是你亲手打开箱子的?”
“是。”
“为什么是你去打开?刚才你说你是组长,你不应该可以让你的组员去打开么?”
“因为他们认为这个箱子没有工作价值。”
“也就是说只有你一个人认为这个箱子里可能有你认为有价值的,也就是考古学的东西?”
“没错。”
“而事实上,证明你判断错了?”
“曾sir……”聂青很不高兴了。

“OK,OK,别激动。”曾志承笑笑:“我不是怀疑你的专业技能,我只是需要问的清楚一点。”
“我现在不是在法庭,没有必要解释这么清楚详尽。麻烦你可不可以快一点,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吧。那也差不多了。”志承点点头:“到那边去等你的同事录好了笔录就可以办手续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能我们还会请您回来协助调查。”
聂青跨上包起身。

“啊,对了,等等。”志承又叫住她。“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对那里发生兴趣?好像你的助手们都觉得那里不适于考古。”
“这个是办案需要回答的?”
“哦,不是,只是私人好奇。”
“那我可以不回答了。”
聂青跨上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志承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摸摸下巴。
“一块上千年的琥珀,一个几百年历史的古地质层,一个一百年的木箱子,一个现代死人——这代表什么呢?”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2-23 12:29 AM

7.

月光闪闪的在动。溪流的声音大约也减缓了,慢悠悠,仿佛要沉入睡眠。

卿飏轻手轻脚钻出来,轻巧的回头望一眼。
她绕过一个吊起来的兰花床,穿过风铃草,跃过碧绿的芳草溪,轻轻张开身后的丝翼,舞动一下,带着零星的光点在黑暗中闪耀一瞬,飞了出去。
纯阳立到洞口来,静望那一个纤细的背影,悄悄叹口气。

接近了。
她的心有些不自觉兴奋的跳起来——那个人类的城市就在眼前了。正是掌灯时候,朦朦胧胧,四处升起细小的灯光,从空中望过去,仿佛黑暗中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缀在草木间,透了些微薄的凉意。
卿飏朝着宛城东南角的方向飞去。这条路途她是略熟的,曾经她在白昼挤着热闹看过成家大小姐的回门礼。

黑夜对于一个有了几百年生命力的年轻的精灵来说并不是一件巨大的阻挠。她很顺利的飞进了成宅阔大富庶的院落。

但,倘若要找到一个姑娘的房间,便需要颇费一番周折。土地婆婆只告诉她梦甦是成家的外戚小姐,却不知道这迷宫一样的穿堂,究竟哪一条通往正确的方向。好在,她并不需要躲避来回走动的家丁的盘问,因为没有人可以看到她。

“做神仙,也不过只是这点好处。”她想:“只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灵体,不需要肉身的累赘,走到哪里,都被人当做一缕无声的清风。”对于她来说,位列仙班,左不过是获得一个永恒的存在罢了。她并不讨厌自己灵巧的双翅,婀娜的舞姿,也并不喜爱天帝定下的规则。对于她,能够围着阳光起舞,能够同八位姐姐共享欢乐,能够为世间减去几分小苦,增加些许欢乐,已足以令她欣慰。

勿以善小而不为。她欣赏人类的先知得出的这个结论。她不一定需要神仙才有的巨大的神力,去拯救一些好似国家好似民族之类的东西,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超度一些罪大恶极的心灵。她觉得自己只是一滴微小的菜花油,落在水面,压平一点不安的小涟漪。

已经够了。

所以当她第一次间接的救起一个姑娘,卿飏接连着好几日有些兴奋。不是为了炫耀获得一个功德钟,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挽救的快乐。然而她还并不是很能体会这些快乐,她以为,这只是由于,有些兴奋罢了。

现在——卿飏立在月色下的花园中倾听周围草木的呼吸——她住在哪里呢?

东南。她伸出手来指向那里。东南。直觉对她说。
她一瞬的飞过去了。呵呵,果然。

“哗——”当她靠近竹帘的时候冷不丁一盆温水泼了出来,险些打湿在她身上。
屏儿泼出了一盆用过的水,自又去换热的了。
屋内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啊。”卿飏倒抽一口气,觉得心随着这咳嗽不自觉的揪了一下。
心痛的感觉。她想。她不忍听见这种痛苦的叹息。

她走进去,发现梦甦面色苍白的卧在床榻,身边的小丫头把热毛巾搭在她的额头,不住悄悄的淌眼抹泪。床对面站着几个姑娘,几位太太,都是锁了眉头,唉声叹气。
“咳,咳,咳……”

“姑娘。”惜妮带着哭腔,搓着梦甦的手,一手心的冷汗:“姑娘你醒醒啊,姑娘,你喝口药吧!”她端起床头的药碗递到她唇边。
梦甦只紧闭了眼睛将头向里偏了一偏。

“不识相的丫头,病人还经得起你这么哭么!快收了泪罢!”成大奶奶叹着气的指责:“这样倒是怎么才算好。”
惜妮忍着心痛抹掉眼角的泪。
“太太快别伤心了,舒姐姐年轻着呢,一定就好了,等天暖来……”浮萍急切的道,似乎这样说了,梦甦的病就会立刻见了起色似的。

然而,不过是安慰罢了。多少名医已经自认对此束手无策。只是,为了不叫梦甦自己被惜妮哭的心寒,强忍着说出些缓和的话来。

浮萍的话儿被门外的对话声打断了。
“姑娘今日怎样?见好么?”
“……”屏儿只是叹气。
“这会子如何了……”那声音颤抖起来。
“昏睡着。惜妮喂了半晌的药了,醒不来,喝不下,这样如何是好。太太奶奶同三姑娘在屋里站着呢。”屏儿有些哽咽。
“……”
“默……二少爷进去探探吧。您去看她,她好歹会有些活络的颜色。”

谁?谁在外面?卿飏循声望过去,屏儿打起帘子,河边那个男子走进屋来。
“哦,是他。”卿飏点点头:“他也来探她了。”她焦虑的目光继续注视着梦甦的脸色。

“二哥哥。”浮萍屈了屈膝。
“太太,二太太。”默晗向两位奶奶行了礼。
“哦——默晗,”大奶奶眼里噙了泪:“你也来看看你舒妹妹了,你看看她吧,她快……”她说不下去了。
默晗的眼眶染上一丝淡红色,他向梦甦的床边走过去了。

他是成家的少爷么?他是她什么人呢?
卿飏仔细看着他的脸,没有来得及去品味他瘦削但是很有轮廓的脸庞,他干净的皮肤和他深沉的眼睛,细长的手指——那不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庄稼人粗糙的手指,也不像她见过的曾经那些肥硕的官僚的手指,那是一双很美丽的手,美的有点不真实,大约是屈子才有的那种——这些卿飏都无暇顾及了,她只专注在他将要对她说的话。

梦甦,这个女孩子要死了么?
卿飏突然心疼起来。不要。她感到梦甦是不甘心这么就死去了的,一定不甘心。她很痛苦么?卿飏看梦甦脸上不健康的潮红和沉重的喘息。

“我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呢?”卿飏陡然升出这点想法来。“这也是一个生命啊!我应该救她的!”她突然领悟到这一点:“我应该可以救她的。”她朝自己点点头。

然而这个时候默晗在床边俯下身去,轻声叫唤梦甦的名字。
梦甦竟然轻轻的应了一声,极微弱的,呼出一口气来。
“梦甦,”默晗顿了很久,仿佛在思量有什么可以对她说的。是的,他有很多很多话想对她说的,可是他只说了几个字:“你会好的,相信我,明天我求父亲去请太医来。你会好的。”

继而他闭上了眼睛。

梦甦又咳了几声,这次她居然叫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水……”
“水在这里!在这里……”惜妮急切的端来一碗水,屏儿托起她的上半身,轻轻的。
“姑娘,喝点药好么?江大夫开的方子,不苦的。”屏儿趁势劝道。
梦甦点了点头,始终还是闭着眼睛。

大奶奶又叹了口气:“屏儿,你好好伏侍姑娘,我们走了。”
“舒姐姐,你自己保重,我会再来探你的。”浮萍咬了咬下唇,几乎要哭出来了。
“默晗,走吧。”大奶奶催道:“不早了。”
“啊?”默晗仿佛从神思游荡中回转来:“哦……是的太太。”他站起来,再看一眼梦甦,对屏儿道:“拜托你了。”

屋里现在空下来了,只有卿飏同屏儿,惜妮一样守着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

卿飏难过的站在那里。她觉得好像自己什么也不可以做了。她刚才试探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法治愈梦甦的病。确切的说,她根本不能起到一点作用。
她第一次恨自己不是一个神仙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神仙在,梦甦还会等死么?
为什么她一定要死呢?

从发现她倒在路边的那一刻开始,卿飏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和这个柔弱的女子牵系在一起了。冥冥之中,是有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她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么?
她的眼睛湿润了。

梦甦缓缓的张开眼睛来。

“姑娘!”屏儿欣喜的微微唤了一声。
“把灯捻大一些。”梦甦孱弱的道。
“姑娘,您要做什么?”
“捻大一些。”她咳嗽着重复。

惜妮捻大了灯心。
“把笔和纸给我。”
“姑娘!”
“快给我。”
“姑娘……您别在写了,歇歇吧。”屏儿不肯。

梦甦也没有再坚持。她瞅着窗外的夜色,在纱帘下朦朦胧胧。
“他走了……”她喃喃的。
“什么?姑娘?”

他看见自己这副枯槁的样子,一定很失望吧。她想。
她不是舍不得死,她只是不想给他留下一个遗憾的最后的影子。

其实,她还是不想死。
如果她可以好起来的话,她不会再向她耍性子,不会再对她爱理不理了。直到知道将要同他生离死别,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多么需要他的守护。
如果可以好起来,她一定会告诉他的,一定会。

可是——她就要死了,死了以后他会很快忘记她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爱着他。即使现在知道了,即使现在他也立刻爱上自己了,又怎么样呢?她不过是曾经在他家里生活过的一个远方亲戚。以后他会升官,做尚书,娶一个官家的姑娘,甚至是皇帝的女儿。他很快会忘记她的。

可是现在呢?现在他爱她么?
梦甦不确定。她也不确定想要什么答案。有时候她想,他爱自己就好了,起码在临死之前知道自己曾经被他珍视过,在活着的时候自己曾经拥有过;有时候她又想,他不爱自己才是最好的,这样她死的时候,他才不会痛苦。

“我……”她张开口。
“您要什么,姑娘?”
她摇摇头。她刚才是想说,我想你啊,默晗。

卿飏站在边上。她能听到,梦甦心里想了些什么她都能听到。她震惊的站在那里:梦甦爱着默晗,这份爱,因为她的病,看上去是那么痛苦啊……
“你不要怕,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卿飏说出声来。

“谁?”梦甦突然惊问。
“姑娘你说什么?”屏儿讶异的望着她。
“刚才有人说话。”
“什么?没有啊姑娘,我没说话。”
“不,不是你。”她的精神集中了起来。
屏儿有些害怕。姑娘这是幻听么,还是回光返照。

“是我。”卿飏站在梦甦面前。她可以看见她了。

在夜晚,未修炼成仙的精灵也是可以以人的样子出现在人面前的,只是要有夙缘的人才可以看的到。卿飏知道梦甦已经察觉到自己了,那么证明自己真的跟她有些瓜葛。她决定救她。

“我是蝴蝶精灵。其实就是你们通常说的仙子。你可以叫我卿飏。”
“你……”梦甦有点恍惚。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屏儿吓愣在一边,看着姑娘对着空气说话。
“你不是做梦也不是要死了,我是真的。我知道你不想死。是么?”
梦甦不说话,只是不相信的看着她。

“是我那天叫成默晗把你抱回来的。”卿飏朝她微笑。
这个微笑让梦甦一切都相信了。这个微笑有一种不言自明的力量。
“嗯。你病了很久?什么病?”
“我不知道,医生也不知道。但是我是一定要死了。”

卿飏拼命摇头:“不不不,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你?”
“当然,我是精灵,我有法力。”卿飏撒了谎。她的法力对于梦甦的病没有作用。可是,要拖延时间让她去想办法,除了药的治疗,她必需要让梦甦对自己的好转有信心。心情是非常重要的。

梦甦叹气。
“是真的。”卿飏点头。“不过现在不行……我,我要回去带点草药来。”

梦甦虚弱的笑笑:“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这样活下去,不如死了,死了的好。”她突然抬头轻蔑的笑了一下:“早该死了,这身子。”
“你的心却是不想死的。”卿飏扶住她:“你爱他的,你得让他知道,你得和他在一起。”

梦甦猛地一惊:“你……怎么……”
“我什么都知道,我是精灵。”卿飏用一个化解一切疑惑的温暖的笑容征服了梦甦冰冷的绝望:“你,相信我。我觉得,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了,你是我遗落在人间的一个梦。”
梦甦怔怔的望着她。

良久,然后点点头。

“你等我,我很快会回来的,你一定要吃药。等我啊。”卿飏迅速的飞出屋子去了。

“姑娘!姑娘!”屏儿哆嗦着扑到梦甦的怀里。她吓坏了,她不知道梦甦在做什么。
“不要怕,不要怕。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甦抚着屏儿的脊背,喃喃的望着豆大的灯光。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3-2 02:47 PM

8.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么?卿飏的头都要想破了。
如果,我的道行能够再深一点就好了。她第一次对自己五百年的功力感到不满。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厌倦了这种为了位列仙班而做善事积功德钟的生活。如果失去了最终的目的,她是不是就会放弃挽救那些正在走向错误轨道的事情呢?她混乱的摇摇头——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需要积功德钟,同她的八位姐姐一起向着成为神仙的方向努力,这是她们五百年来的心愿啊,怎么可以因为她的厌倦而放弃?还有,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自己的时候——梦甦,梦甦要怎么办?她要怎么才可以帮她呢?

“纯阳?”她感到身后有人在平和的望着她的时候,她回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山涧的溪流蠢蠢的流动,从高出落下去,到低处继续延展,在这悠悠的丛林之中,弥漫着那肆无忌惮的空灵的回响。这遥远而深邃的声音,是卿飏如此迷恋的,仿佛透过这个声音,她可以穿越前世今生,遥望见来世的距离。
但,只是仿佛罢了。在精灵的世界之中,何来前世,何谓来生?

纯阳带着大智慧的笑容,仿佛永远是不属于小精灵的个体生命的。
“你是个最敏感的孩子,偏偏我最了解你。”
卿飏感动的笑了笑:“那么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想要去天庭寻求帮助是不可能的。第一,我们是精灵,不可能通过南天门;第二,人的生死掌握在地府手中,他们绝对不可能轻易允许一个精灵的介入而变动它的规律。所以……”

“所以,还是放弃吧。五百年来,见过多少生离死别,一个舒梦甦,不过是芸芸苦难众生的缩影,仅仅凭我个人的力量,如何来改变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对不对?”卿飏苦恼的叹了口气。
“看来,你也很了解我。”

卿飏摇头:“可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不一样。当我看到梦甦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被她身上强烈的生命力吸引着,总觉得,她的渴望,和我的某种渴望,那么接近……”
“是什么呢?”
“是啊……是什么呢?”

卿飏向着无边无际蔓延的天空感慨。

纯阳深深的看她一眼,继而一同陷入沉思。

“啊!”卿飏惊醒过来:“还没想到怎么医治她呢。”
纯阳叹一口气:“看来,不让你管这件事,你会茶饭不思的。何不去请教土地公公?虽然是个小仙,总会比我们多点办法,也许可以暂时拖延一下,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案?”
“是啊!”卿飏恍然的抽一口气,倏然起身。

“现在就去?”纯阳吃惊的站起来:“就要下雨了呢!”
天边的云层越来越厚,把本来就疏散的阳光渐渐遮掩在阴沉之下。
“呵呵。”卿飏已经飞在了半空中。“你知道我不肯罢休,难道就不知道我也是个等不得的急性子?呵呵,下雨不要紧啦,大不了在土地庙睡一个晚上。”卿飏眨眨眼睛,突然在纯阳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轻吻,随后只留下一点银白色翅膀的闪光。

“那样子,真像再也不回来了啊……”纯阳自言自语。

“嗯……”
“怎么了?”卿飏看着土地公公为难的表情。“没有办法么?”

土地公公沉默。

卿飏叹口气:“算了,我知道你也没办法的,哎——命运真的这么不公平么?”
“什么叫做我知道你也没办法,你太把我老头子看扁了吧?”土地公公不满的咕哝起来。
“嘿嘿……不是这个意思……”卿飏吐吐舌头:“这么说你想到了?”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
“是什么是什么????”卿飏激动的跳起来。

土地公公看看卿飏,她最近越发美丽了。是不是到了青春期的精灵都会变得如此光艳照人,比王母娘娘那七个自以为是的女儿还要动人呢?青春期?是啊,精灵当然也有青春期了。精灵不是神仙,没有永恒的生命。一般的精灵,寿命是两千年。四百年以前是成形期,这个时期的精灵无论从外形还是道行上都十分稚嫩,只能够变化形体来保护自己,行一些微弱的神迹;从四百年到一千四百年这一千年的时间内,是精灵发展的成熟期,这样算来,五百年左右就是它们的青春期,这个时候的精灵,外形上可以幻化为人类年轻女子的形象,可以行救济世人之道,道行上随着修炼和积功德不断加深。而从一千四百年开始,精灵逐渐走向衰退期,道行发挥到极至之后还是衰减,形体上开始消亡,一般情况下,会融化成琥珀。

然而,如果精灵可以在一千四百年以前积累一定的功德,便可以修炼而位列仙班。
每个精灵都希望跻身神仙的行列,得到一个永恒的灵魂。精灵是没有灵魂的,它们只有变幻莫测的形体,随着形体的消亡,灵魂便灰飞烟灭,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然而,并不是每个精灵都能够坚持走向神仙的世界。毕竟道路是太过艰涩的,积累功德需要长久的善心和耐力,同时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的诱惑,同神仙的生活想必,精灵显得更加无拘无束。

其实,没有多少精灵知道,神仙并不是全然的消遥自在的,多少天条会束缚他们的自由,只是,大多数精灵只有在将要达到那个世界的时候才会看到这一点,往往半途而废,宁愿在有生的时期尽情的享受自然的馈赠。就算最后总算要消亡,就算最后连人类所拥有的一个永恒的灵魂都得不到,也无所谓,毕竟,两千年的生命,和人类相比,足够得到想要的一切。

土地公公看着卿飏,沉默了半晌,终于又摇摇头:“还是算了。”
“是什么嘛,你告诉我啊!干吗想到了又不说啊!”
“哎……我突然想到这个办法不行,行不通,你说的没错我真的是没办法啊。”

卿飏不高兴的嘟起嘴来:“土地公公!”
“啊?”
“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吃到新鲜水果啊?”
“啊这这这……卿飏——”
“那你就告诉我嘛,有什么为难啊,你肯定是想到了对不对,你这么聪明!呵呵!你是土地公公啊!你不说,我去找土地婆婆了哦!”卿飏开始用激将法。

“哎哎哎,别去找那个死老太婆,你这个孩子真是……”土地公公叹口气:“真是拗不过你。不过,这个方法……对你来说太苛刻了。”
“怎么说?”

“根据你说的情况,这个舒小姐的病,用人类现在的手段应该是医治不了的了。可是向神仙求助呢,又办不到……所以,让她活下去的唯一的途径就是,在她的生命中注入一种更新鲜和活跃的力量,从内在维持她的活动。可是这样一来,由于她本身的生命力即将走到终点,那么这种外来的新力量将会完全占据她的身体。”

“换句话说,就是要某个人把生命附属在她身上?”卿飏接口。

“不错。”

卿飏抽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土地公公摇头:“这样还是不行,对吧?不可能让你去接替她的生命的。”

卿飏沉思了一会儿。
这应当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应当是一个相当艰难的选择吧。然而她只消一会儿,便笑起来:“这有什么,我去代替她好了。”
“你说什么?”

去代替她好了。反正,自己也感觉到在被她吸引着不是么。说不定,她们从各自产生开始,就有着一种宿命的联系呢……难道不是么?不过,如果自己替代了她的生命力,岂不是等于说自己变成了梦甦,梦甦还不是死了,这有什么意思?

“我替代她的生命,也会占据她的思维意识么?”

“应该不会。你们两个的思维应该是并存的。同时你可以获得她作为一个人的灵魂,丧失你自己作为精灵的能量。”
卿飏微微一震:“你是说……我……”
土地公公点点头:“所以,我不赞成你去做这件事情。”

她愣在那里。
其实,死亡的不是梦甦,而是自己?可以这么理解么?
她的心忐忑不安的跳动起来。
也不可以完全这么说,她还是有一部分意识可以继续保留下来的……
然而,如果她失去了精灵的能力,意味着,她就要随之失去纯阳,失去怡红,橙洋,凰羊,绿扬,青杨,蓝鸯,紫央……失去位列仙班的机会。

也就是说,她会死亡……

死亡……这是她和纯阳她们为之努力了几百年,并且要继续努力几百年,所希望能够摆脱的状况。
梦甦……梦甦会死;
而自己,自己终于也会死……

得到梦甦的灵魂么?她被巨大的矛盾冲击着。灵魂?灵魂?神仙也有灵魂,可是神仙还有个自由的身体,而人死了呢,人死了,灵魂将进入轮回的重复,永远遵守人类世界的规律和准则……

这同精神的死亡,有分别么?有么?

用一个不死的灵魂,去换一个不确定是否会死的灵魂……
然而,她不忍心丢下梦甦,那个每分每秒在牵动她心灵的女子啊。

“我……我会得到,得到梦甦的灵魂么?”
“不完全。”
“不完全??什么意思啊?”

“卿飏,你真的不了解人类。人类和我们神仙精灵不同,人类存在的价值,不是自己作为一个个体存在的价值,人类存在的价值,在于人与人的相互关爱和认同之中。如果你只是拥有她的意识和身体,却不能得到一个人爱你,你终究会因为灵魂不完整而走向精灵的消亡方式。”
“变成琥珀?”
“嗯,而且因为你的生命状态被打乱,消亡将更快出现。”土地公公沉沉的叹了口气:“换句话说,如果在一年之内,你不能找到一个人真正爱你,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你将会变成一块琥珀。”

死一样的沉默。

“哼,”她冷笑一声。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满是泪水的眼睛。“没有一个两全的方法么?”

她多么舍不得这个世界,她又多么不能放弃梦甦的生命,多么不愿意离开相处如此之久的精灵世界啊……
就这么放弃这个看上去真的很违背精灵世界原则的念头,忘掉梦甦,继续做她一直做的事情么?

“姑娘!姑娘!!”屏儿拍着梦甦的背:“姑娘,求您好起来吧!求您了!”
梦甦猛烈的咳了一阵血,躺在床上,微弱的喘息着:“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到时候了……咳咳……默晗……默晗……我……对不起……我……不能……”

卿飏的心头突然一紧,觉得呼吸难以顺畅。
是她!她的情况又下降了!

不……不可以……梦甦在用灵魂召唤她去救她!她要去救她!

她倏的站起来。

“卿飏!”土地公公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你要想清楚!”

To be continued……
作者: nk86    时间: 2006-3-3 02:29 AM

"“今年春芳花似少,明年花开又几时?”
这里不会有人来,她不妨悄悄唱出声来,也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
还要去祭祀神明,去河边洗涤么?"

又一个心纤若尘的林妹妹,是在葬花惜花还是在感怀自己摇曳如落花的境遇…好浓的红楼冷香,我快要分不清她是林妹妹还是梦甦了,梦甦,很美的名字。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的时候盼着可以来,来了之后又偏要千方百计的避开人群,甚至连浮萍也避开了,一个人在这里兴味索然的唉声叹气。"

敏感是不是一种伤害呢,让自卑更悲,让自怜更怜,倔强地让人心疼啊,叹一下…



"“原也不是要叫你懂得。”
她垂下眼睛,心头突然一紧,头也不回的向廊下的小屋子走回去。"

这个表表表小姐,倒是走的干脆了。看来又是语带双关,怎么就是有人木讷如此呢!这样的性格不大可爱…



"她开始觉得自己已经走迷了路。
身边是一些不认识也不合她胃口的人群。她不想搭理他们。同事们评价她有时候太过冷酷了。她只是跟她们没什么好说的而已。
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们。
她找不到一个真正可以理解自己的人,那么她何必费唇舌在一些不知所谓的交谈上?"

孤独的人往往是孤傲的,在不求了解的外表下装着的却是一颗渴望释放的心,人就是这样矛盾。这个聂考古学家够冷,够酷。笔墨不多形象就已跃然脑海



"“聂小姐总是一个人来这里?”志承明显是没话找话说。在他看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轻松的,何必每次都绷着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不想说话尽可以回家去对着墙壁,墙壁不会逼你说话。"

会生活的人永远懂得调计心灵的色彩,然后令到万物皆着我之色。这位曾sir应该是个EQ高的“花心”人吧!这几天在家休息把HH翻来看,由衷的欣赏Henry,十年一觉,终不负上薄性名。



"这个世界对她不真诚,叫她如何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真诚?"

有点可怕的论调,一个有故事的人吗?



"那是一双很美丽的手,美的有点不真实,大约是屈子才有的那种"

屈子?他老人家的手会很美吗?为什么不是子建,不是宋玉呢?



"没有一个两全的方法么?”
她多么舍不得这个世界,她又多么不能放弃梦甦的生命,多么不愿意离开相处如此之久的精灵世界啊……"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选择永远不决定痛苦,在不同的世界一切的未知可不可以承受,附着在身上的终还是她人的灵和魂…这难道是前世和今生?


至少我相信在某个未知的轮回里转动着什么,一口气读下了,淡淡的牵动。猫的文字淡淡的,像是一副雅致的山水画。时空交叠着铺排的命运可不可以被理解为永恒?喜欢这样的交错,喜欢这样的恬静,期待下文…
(可以这样回复吗?我在发烧思维有些混乱,在天使的第一次开口应该没有不何规矩吧!)

岂敢,国度才子莅临,不胜荣幸之至。By jasmine
作者: Karen    时间: 2006-3-3 12:31 PM

用一個不死的靈魂換一個確定會死的靈魂 , 值得嗎?
掙扎和猶豫在感應到夢甦的衰弱時頓時消失, 卿颺選的是一個没有未來的日子; 但, 或許她的執著能改變命運, 創造機會.  
這刻, 我的眉頭是緊皺著的, 只因她太過善良; 怕這個優點會成為她的致命傷. 對於一個見過數面的陌生女子, 她可以如此冒險, 那當她深愛上某一個人時, 會是怎樣的犧牲 ?

夢甦也有她的執著.  
留戀這個世間的原因大概是成家少爺没錯吧? 只不過她的堅持卻讓卿颺為她逆天而行. 如果她甘心放下, 或許在下一世她會有個健康的身體和相知的愛人.  但或者, 這一切變數已掌握在老天爺手中, 夢甦是為了卿颺的到來而存在, 抑是卿颺是為了延續夢甦的生命而生的?

以上, 是以卿颺姐妹的角度去看待, 所以有些憂心.

若以一個愛看好戲的讀者來說, 我是巴不得卿颺快些以夢甦的身分到成家興風作浪...不是啦, 我是說希望她改變夢甦的形象, 為成家帶來新風氣.  
夢甦灰澀的眼眸變得晶亮有神, 倨傲淡莫的神情變得嬌酣可人, 想想, 那成家少爺再怎麼遲鈍也逃不掉....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3-8 03:43 PM

9.

卿飏整理一下自己光泽的,柔长的,仿佛最顺滑美丽的苏绣一样舒展的长发,拂平了衣角的褶皱,轻轻颤动一下晶莹透明的七彩蝶翼。

一声惊雷滑过夜空,这是夏天将至的标志——随即大雨倾盆而下。“卿飏——!”雨声雷声,几乎淹没了土地公公徒劳的声音。
这巨大的声音,不是雨声,是命运的呼唤吧?
同时,也是灵魂的呼唤吧?

卿飏突然清楚了,梦甦身上,到底是什么渴望和自己如此逼近。那是梦甦对爱的渴望,和她对于一个真正自由的灵魂的渴望。

的确,精灵可以活在物质的自由世界,神仙可以活在永恒的灵魂世界,然而精灵终归要消亡,神仙终归受到天规的束缚。只有人类,只有人类的灵魂才是最自由的。或许人类世界有许多的规则和束缚,但是起码,人类用来证明自己的,不是没有感情的物质和规则,一个人,只要一点爱,就可以证明自己的存在,这种美丽而崇高的精神,是她作为一个精灵体质,永远无法感受到的啊!

“对不起,土地公公。”她努力噙住自己的泪。“我不能不去。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
“卿飏——你是个精灵啊,你愿意放弃成为神仙的机会?”
卿飏淡然的一笑:“其实从开始,我就不是很执着于成为神仙,我只是,喜欢和姐姐们待在一起,喜欢那种感觉,还有,喜欢看见自己做了善事之后带来的美丽的画面。”
“那么,你舍得纯阳她们么?五百年啊,卿飏,五百年啊……”

卿飏终于掉落她的眼泪,一行又一行,无法忍住的。
“不舍得。真的很不舍得。然而,我知道我必需到梦甦那里去。可能,那才是我真正的生命吧。或许我本来就是梦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多出一个精灵的我……我也爱她们……可是我……我……”

土地公公叹息的听着卿飏断断续续的啜泣。
“真不应该告诉你这个方法。”

“不!”她擦掉泪水,抬头望着他微笑:“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以后知道了,会恨你的哦。”她深吸一口气:“还有啊,是你说的,只要我在一年之内找到真正爱我的人就可以了啊,不要这么没信心嘛,这又不是很难的事情,基本上,我还是个可爱的女生嘛,哈哈……”

她笑的很大声,大的几乎盖过雨落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是那么萧瑟,那么凄楚呢……
她是要去做一件,她一直都追求的事情啊——

土地公公只剩下摇头。

“那么你现在就走么?不等到明天,去和纯阳她们道别?”
“不了。”卿飏面对着庙门外,甚至不敢回头再去看土地公公一眼:“我怕我……会改变主意。梦甦可能过不了今晚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帮你带新鲜水果了。你代我向她们说吧。说……我实在很对不起她们,但是我一定要去梦甦那里。还有就是……我爱她们。”

她展开她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双翅,飞进了暴风雨中,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夜。

“或许你是对的。”土地公公感慨。

风铃草随着狂风晃动着。
“纯阳?”青杨走到立在洞口的纯阳身边:“你怎么还不睡啊?外面很大的雨呢。卿飏怎么不见影子?”
纯阳望着雨幕,不说话。

风真是太大了,许久没有遇见如此大的雨了。今年庄稼的收成,应该是很好吧?
到了秋天,那是多么美丽的画面啊——她挑起嘴角微微笑着回忆。去年,前年,百年以前,她们一起,看了多少时光的流逝呢——

功德钟已经有五百个了吧?要到一千个,需要再努力。
前面的道路,无论通向哪里,都是艰难的。

为什么会有精灵中途放弃呢?为什么呢?
因为,有太多不确定的未知因素了,以前她瞧不起那些放弃的精灵。现在么——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精灵也应该是。

“雨真大啊。”青杨道。

“走吧,去睡吧,卿飏今晚睡在土地庙了。”
“哦。”
“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还有,告诉凰羊,以后要多努力积功德钟,可以早一点做完规定的数目。”
“现在这个速度不是挺好?”

纯阳最后回头望一眼瓢泼大雨。
“或许,并不是最好的。”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3-8 03:45 PM

女生节快乐哈^_^特发两篇嘻嘻

Chapter3.彷徨 半黄梅子,向晚一帘疏雨。断魂分付与、春将去

10.

“你真的决定要走?”Candy无奈的瞅着Peter收拾桌子抽屉。
“我劝你也早点回去,还能省点费用,算到下次考察里面——”一边的Winter也是东翻西检。
“你们对这次考察就一点信心都没有?”
“不是没信心,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们发现什么了?哼!一件无头公案,杀人弃尸!她聂青是教授的女儿,出身好,名气又大,仗着有点本钱,说个什么‘直觉’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到哪里调查就到哪里调查。我们是无名小卒,做不出成绩来,饭碗都可能丢掉的,我可不想拿自己来胡闹。”
“你,你说话不要这么绝对嘛……聂小姐毕竟也是很有经验的,她说有考察的价值,肯定就有啊……”Candy据理力争。
“那么,”Winter甩甩头发:“你自己留下来陪她疯了。你不要忘了,她爸爸聂教授是怎么死的。哼,Peter,我们走吧,机票应该送到宾馆了。”

“喂……你们就这么擅自走了,好像不大好吧……”Candy叫道。

“没关系,是我同意她们走的。”聂青office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她若无其事的走到打印机边上,娴熟的钦下按钮操纵,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这次考察,的确是我一时冲动。”她转过身来,挑起一边嘴角:“所以,你要是觉得不妥,也可以回去。那边应该有更有意义的事情需要做。”

“聂……聂小姐……”

“对了,回去之后,麻烦你帮我向严教授再请个长假。”
“你不回去么?”
聂青抬起头来朝窗外的天空长久的望着。

实验室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这是一般很少见的情况。阳光几乎是笔直的穿透了整个窗面,玻璃透明的几乎让人觉察不到它的存在。
窗外是这个城市的风景,高楼,霓虹,穿梭的架空明线。
聂青的眼中闪烁了一种捉摸不定的感情,像是绝望,又仿佛期待。

“我不打算回去了。”
“什么?”

“就这样吧。下面的事情,交给我自己处理就好。你不是快要跟男朋友结婚了么,也应该回去准备一下。”
聂青突然神奇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色丝绒的盒子:“这个送给你,当做庆贺你们新婚吧。”
“聂小姐……”
“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Candy愣在原地,看聂青一瞬间从视野里消失了,连同这个田野考察计划。
她,好像是真的在找什么东西吧……她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我们无法介入寻找的东西。Candy叹口气,找出了机场订票的电话。

又站在这里了。
她轻微的喘一口气。

这是一个,不祥的地方,她想。然而,她却在这里找到那块琥珀。这样的土质环境,并不具备琥珀自然生成的条件吧?
那么它是怎么被带到这里的呢?

她本来是想挖下去的。也许,是个地下墓室呢——
墓室,那个……那个从她曾祖父开始就在寻找的墓室。还有,那个神秘的有关命运的传说。

她是在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生长起来的,关于命运的传说,她真的应该去相信么?
“每一样古老的发掘物,并不是死亡的生命。当你把它从远古的地层中开掘出来,仔细倾听,你会听见它跟你说一个遥远的故事。它们是有灵魂的,它们会告诉你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凄惨的,悲哀的,动人的,苍凉的……很多很多,所以,要学会和它们沟通。”
当聂青第一天踏入考古的行列,父亲曾经这样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是啊,她知道,她的直觉,这次有很大的可靠性。
然而,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了。
她的感觉,她的工作,被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打断了。
她将要进行的,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却被这样的污秽阻隔。她没有办法继续做出判断。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能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继而她一愣。
叹气,这个动作,仿佛她许久不做了吧……
她一向把感情掩藏在冷静的外表之下,故意做出一种没有哀怒,也没有喜乐的姿态。工作的时候,成绩好,她会说“good”,成绩一般或者不理想,她会说“go on,还差不少”。终于有一天,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什么事情笑,为了什么事情哭。仿佛她有许多感情,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窗口。

她必需要这么压抑着自己么?这样对待自己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天色开始变暗。她望一眼天际的晚霞,血一样的红色。
她怕血,讨厌血,她宁愿,从明晃晃的白昼直接进入深沉的黑夜。黑夜,是一个可以洗刷罪恶洗刷尘埃的时刻。

是不是,要找到那个古老传说解决的谜底,她才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首先是,找到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的幸福呢?

她转身准备离开,回头被吓了一跳。
“曾sir!”
“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你为什么要站在我身后?”
“我想看看你想做什么。”

聂青愣了一下,道:“不是我杀那个人的。”
“啊?”
“你不是怀疑,我杀了那个人,再到这里来毁灭证据么?”
曾志承哭笑不得:“这个想法倒是挺有趣的。”

“既然不是,那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再见。”
“我想告诉你,我们查到那具尸体的身份了,并且抓到了凶手。”

“是么?”她停下脚步,思忖了片刻:“不过,我不是很感兴趣。”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打断了你的工作?”
“你怎么一直往前走,你没开车么?我送你吧?你去哪里?”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过来,你的助手呢?”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总是板着脸对女人来说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
“你还在生气我怀疑你的专业水平啊?喂,我只不过是按照事实做正常的推理而已,你不会连这个都介意吧,你好像有点小气。”
“喂,你到底打不打算理我啊?”

聂青终于停了下来,偏过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玩味的笑起来:“你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为什么你老是跟着我?”
“我没有跟着你,不过我们老是碰见,不是很有缘么?”
“缘分这个东西,其实是不存在的。”
“你不相信?”
“曾经很熟的人,可以变得毫无联系。难道你要说,这是缘分走到尽头?”
“那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她停止了交谈,继续向前走。
“喂,那也不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啊,这里离市中心很远的,要走很久才到小巴站,我的车子就在前面啊——”

志承站在原地看她固执向前的背影,笑着摇头:“真是有意思,算了,还是自己去喝东西吧。”

“啊!”
他突然听见前方聂青一声尖叫。追了过去。
“怎么了??”
“有、有人抢我的钱包!”聂青捂着被扭伤的手腕气喘吁吁。
“在哪里?”
“往前面去了!”
“可恶,敢在我眼前抢劫!”志承不由分说追了上去。
“喂——你等等啊!”

聂青跟不上志承的速度,干脆停在原地。
出了一身汗,风吹过来,起了凉意,叫她瑟瑟的一抖。
这个人……她的心底飘进一丝奇特的感觉。
“我们老是碰见,不是很有缘么?”他的话此刻响在耳边。
有缘?是么……可以这么说吧。除了pub,她遇见他的时候,第一次是看见琥珀,第二次是发现尸体……

呵,这算什么缘分,不过因为,他是一个督察。

但是……

“喂!”志承在远远的地方朝她挥手,手里还拎着她的皮包。她跑过去。
“啊——追到了?谢谢你。”
“不客气……职责所在嘛。”他喘着气,抹掉脸上的汗一笑。
“那个人呢?”
“交给这边的伙计了。”
“哦……”

“那我走了,你一个人走小心一点,前面再走一点就是小巴站,我的车停在后面,回见!”志承摆摆手,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聂青捏着攥在手里的皮包,抿了抿嘴唇。突然喊道:
“曾sir!”
“啊?”他回头。
“有没有兴趣,我请你喝杯东西?”她像往常一样给了一个不深不浅,仿佛事不关己的笑容。
“啊?”志承一愣:“唔……好啊,我载你。”

Tonight’s Pub灯光如旧,Jazz如旧。

“咦?他们全部都走了?那么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啊?”
聂青点点头。
“唔……恕我冒昧,你们究竟在考察什么呢?好像我们这个城市,历史不算太久吧……”

她无声的一笑,轻摇手中的威士忌。
“果然,就算一个没有考古知识的人,也认为这次考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那你们还来?”志承开始对于这件事情表现出强烈的好奇。

“其实,是我自己,想要来这里。考古,不过是一种手段。”
“什么意思?”

她仰起头来,呼出一口气。Pub的吊灯昏黄的仿佛遥远的记忆。

那个关于家族的古老传说。祖先创下了万贯家财,却遭到仇人的灭顶之灾,唯一幸存的小姐沦为艺妓,命运的巧合让她寻回了家族的庞大地下墓地。然而由于遭到古老的诅咒,终于死在墓地之中。唯一有可能救她的人,可能带她逃离这个诅咒的人,也早就在一场浩劫之中丧命。然而,小姐却留下一个孩子。活了下来,传宗接代,直到他父亲。她自己的灵魂,也将在某人继承人身上转世再生。如果有一天,这个家族中任何一个继承人,能够与那个千年以前曾可以拯救小姐的人重逢,便能找到解开命运的钥匙,获得家族的传世宝藏。

“那个人,同祖先一样转世再生了,聂青。”父亲意味深长的抚弄着祖父的烟斗。从多少代以前开始,这个传说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爸,你是想要那些财宝么?”
父亲摇头:“钱财只是虚幻的东西。但是,聂青。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太传奇了吗?我真的太想知道谜底了,究竟,千年以前发生过怎样一个故事呢?是怎样的呢?是个撕心裂肺的家族惨剧,还是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悲剧——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她的胃口被父亲吊起来了。

“我考察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点眉目了。我一定要找到答案,然后把那个人的转世找出来……”
“找出那个男人来有什么用?”
“嗯?男人?”
“啊,不是。”聂青捂住口:“我只是直觉……”
“很可能你是对的,是个男人,聂青。有时候,对于神秘的力量,不能完全依赖理性去解决。”
聂青点头听着。
“找出他来,只是为了证明命运的神奇,并不为了别的什么。”
“那么,假如找到了财宝呢?”
“就捐给政府,建一个巨大的考古博物馆。”父亲慈祥的笑了。
聂青也开心的笑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神奇,又伟大的计划啊!
探询祖先的秘密,找到宝藏,建一个博物馆,然后继续她热爱的考古事业……

“所以聂青,我已经知道那个地方大致在哪里了。我要去那里寻找。”
“爸,我也去!”
“不行。”父亲摸摸她的头:“你乖乖的呆在这里,我会让严教授好好教导你的。等你有了足够的知识,我会接你过去。”
“可是,爸……”
“听话!还有,你去世的母亲,也要人每年去拜祭啊。”
聂青一愣:“要很久么?很多年?”
“可能吧!”父亲的目光炯炯有神:“但是我终究会查到答案的。”

然而他没有再回来。
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笑聂教授是个傻瓜,想钱想疯了的家伙。连严教授也不住的叹息。可是聂青知道不是这样的……他知道,父亲的感觉没有错的,只不过,他的运气不好罢了……

从她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她就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除非,找到那个答案,和那个宿命中的人,否则,她绝不回去。

“喂,”志承等了半天,发现她根本就是自己在遐想:“什么叫,只是一种手段啊?”
“啊?”她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哦,没什么,专业上的问题,你听不懂的。”

志承耸耸肩。她刚才笑了。她笑起来,其实是很好看的。

“我们走吧。”聂青起身,抖抖身上的衣服。
“这么早?”
“做警察不是应该很忙么?你明天不用上班?”
“那倒不是……那走吧,你真的请客啊?”

我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她在心里回答。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7-1-21 06:08 PM 编辑 ]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3-16 07:13 PM

11.

墙上古老的时钟当的敲了一下。聂青把头从刺眼的实验台灯光中抬起来,长长呼一口气,转动差不多快要僵硬了的脖子。
已经十二点了?
她了解的一笑。工作起来的时候,她时常会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的确,研究着一段古老的历史,还需要知道现存的时空么?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一个此生?一段时空,是不是只属于它存在的那个空间?究竟我们周围,会不会是多少个多元交叉在一起的时间流相互穿梭,如果不小心,便会走到另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世界?

从那天最后一次去考察现场以后,她把自己关进实验室。一连很多天,把琥珀放在显微镜下,希望能检查到什么特别的结果。

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随意收拾了一下手边的东西,把琥珀放进一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塞进手提袋最里层,熄掉屋顶的大灯。

这个时候,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吧。
可是,她只是想回家。
不属于她的地方,任是再热闹或者再安静的场所,也不会是她的归宿,除了那所房子。那所,从前她父亲来到这里的时候,买下的房子。虽然随着时间流走的越来越遥远,父亲的气息,将要完全被一种年代久远的灰蒙蒙的味道代替,然而,那总是她熟悉的一点味道。

手机突然响起来。她诧异的打开翻盖。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会有谁打电话给她呢?
她停顿了几秒,按下接听键。
“我是聂青。”
“Hello,我是曾志承。”
“是你?”她诧异了一下。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过他。他已经逐渐从她的记忆中淡出了,这种萍水相逢的人。“有什么事吗?”
“哦,我们警局里发现了一只打火机,问了半天,不是我们大家的,于是我想起来,可能是你们上次来做笔录时候留下的。”
“哦?”聂青又一愣,顺手翻了翻自己的手提包——果然,果然哪里都找不到那只打火机了。“呃……请问,那只打火机是什么样子的?”
“Zippo的银色镶金边,很老的款式了,打火的地方,金属光泽被磨损的特别厉害。”
“没错,那是我丢的。”
“那么,现在有空么?把它还给你。”
“现在?”
“没空么?”
“……”聂青想了想:“可以的。”
“那好吧,等下,还是老地方见。”

说完志承就挂了电话。
老地方?她失神的望着远方。是指的……Tonight’s Pub吧。他们也只有在那里遇见过。总不可能,是那个市郊的荒山。

老地方,老地方。她叫了一辆taxi,坐在车上不停的想着这个单词。这种词,应该是很熟的老朋友之间,才会用的吧。他说这个词,总让她有种,朦胧的错觉。
哼,她在心底不动声色笑了一声。她很擅长这种冷漠的笑容。
其实,一个词跟另一个词,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记录语言的符号而已,每个词所带上的感情色彩根本不是固定的,要看,说话的人,想要怎样去使用它。
对她来说,老地方的意思,就是说她只是常常在那里,遇见曾志承。

曾志承,多么普通的一个名字,没入茫茫人海就会完全不加注意。

世界上,没有缘分这种东西么?那么,她和他遇见,是一种纯粹的命运。
他是她命运之中,碰到的无数个男人之中的一个。并且,每一个都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和关系。这一个,是什么关系呢?

聂青闭上眼睛轻轻靠在椅背上。她觉得今晚,无谓的思想,太多了。
是那枚琥珀带来的原因么?

琥珀。光泽柔和的琥珀。为什么到现在,她都无法解开它的谜团,甚至,连确定的年代都无法弄清楚呢……
你是不是,在故意隐瞒着什么呢?

志承拿下挂载衣架上的外套。
“咦,曾sir,走了啊。”大文寒暄到。
“哎,是啊,大家都早点收工吧,这单case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回家冲个澡,明天继续。”
小荔枝气喘吁吁冲进来:“曾、曾sir,有新情况?”
“什么?”志承浑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
“西角路发现一具死尸,装在塑胶袋里,跟前两起一模一样!”
“连环杀人案!”大文惊呼。
“先去看看再说!”志承下达了命令,带着组员冲出去,顺手把打火机塞进了上衣口袋。

聂青挑了她习惯的位置坐下来。Pub里晕黄的灯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刚好可以交织成一片氤氤氲氲的烟雾。

“小姐要点什么?”
“青啤,谢谢。”

酒吧里的氛围就是这样,一点暗色调的灯光,一点轻柔的或者是怀旧的英文歌,夹杂着各式各样酒味的飘香,让人不知不觉中,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道天地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人类也是这样,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向哪里去。

《圣经》里面说,人类是由上帝创造的。
如果是这样,上帝为什么,不能明白的告诉人类,应该往哪里去,而要在越来越混沌的世界中横冲直撞,失去方向呢。

基督教相信,人是没有前世和来生的。人活在世界上,死了进入天堂,到一个永恒的国度里去。永恒,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前世和来生,真的没有么?那么关于家族的那个传说,为什么会流传了这么久远……

还有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孤单?
聂青始终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她这样的个性。是父亲突然去世,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她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么?她不是还有考古,还有支撑她的最后的希望。然而她的孤独,总感觉是从遥远的年代流传到此,积累了厚厚的时光,是没有办法在与朋友的笑闹之中渐渐减退的。

人群中也是孤单的。她记得她看过一本叫做《小王子》的书中这样写到。
越是在人群的最深处,她越觉得自己孤单。

一个诡异的想法突然攫住了她的思维——或许,她是她那个祖先的转世再生?
一个千年的孤单遗留在她身上,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人,自己在这个偌大而陌生的世界挣扎,不知道什么叫希望,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哼,简直是无稽之谈了。聂青笑笑。父亲说的凭感觉,不是指的这样胡思乱想吧。她怎么可能是某个人的转世再生。

她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了,曾志承怎么还没有出现?
她擅长等待,也有很好的耐性,不过她不是太喜欢迟到的人。虽然通常情况之下,她可以坐下来等人的时候都是很空闲的时候,多等一会儿也无妨,不过,这还是一个不能诚信交往的表现。
那个Zippo的打火机,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她怎么会糊涂到把它给丢掉了呢?
还好,是丢在警局。

聂青翻开已接来电列表,找到曾志承的号码。
“Sorry,the NO. you dialed is off now.Please wait for a while……”
关机了?她轻轻皱眉?是没电了吧。

然而继续坐了两个钟头,他还是没有出现。
她把酒杯很大声的磕在玻璃茶几上。
失约。
虽然她对于迟到通常可以接受,但是她不能忍受一声不吭的失约。即使是临时有事,也可以尽快通知一声的吧?

“Waiter!”她叫来服务生结帐。
看来他今天是不会来了,只好明天直接去警局。自己去拿回来,才是最可靠的方法。本来,那只打火机她也不应该丢掉的。

“呼——”志承擦擦头上的汗:“怎么样?”
“根据我的初步判断,凶手行凶的手法跟前两起完全一样。”法医汇报。
“也就是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了?”
“有这个可能。”
“死亡时间呢?”
“大约在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其他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鉴证。”
“辛苦你们了。”志承拍拍法医的肩膀。

“怎么样啊曾sir?”小荔枝问。
“真麻烦,前两单还没解决,现在又出来一件。现在这是什么年头啊。”大文抱怨道。
“不是两单,这根本就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志承判断。
“那么这些死者有什么联系呢?”
“等法医这次的鉴证结果出来再说吧。”志承叹口气,看了一眼手表,突然想到了约会:“糟糕,迟到三个小时了!”

“曾sir你有约会啊?”小荔枝八卦的问。
“哎,不知道走了没有,迟了很久了。哎就这样吧,今天收工了。”

志承一口气跑进Pub。墙上的钟声刚好敲响。凌晨三点。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啊——”志承环顾一下,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真是糟糕……居然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他掏出上衣口袋的打火机。
打个电话给她道歉吧?不对不对,这都三点了,好像有点荒谬。
只好明天约她出来吃个饭道个歉了。
哎,本来做好事物归原主现在变成放鸽子了。志承无奈的摇摇头。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3-24 02:35 PM

12.

久违的阳光从云霞的肩头一点一点升上来,小心的描画它疼爱的云彩,一圈,两圈,圈圈点点,一道绚烂的彩虹就在天边出现。闪光的水滴在周遭熠熠生辉,为看见多少暴雨之下劫后重生的生命绽放笑靥。被打落枝头的七星瓢虫终于拼命的从池塘边缘爬上岸边,向着天空挥舞短小的触角,仿佛炫耀坚强的生命再度通过自然的试炼,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是彩虹。”
默晗从尚书院的格子窗向天空望去,丢下了手中的陈年书卷。
“终于天晴了!”他欣慰的向自己笑。
刚刚还烦躁不安的心,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充满了感激和喜悦。
“梦甦,一定是梦甦有救了……”他心中默念着,恨不得此刻便放下那些繁琐的公务,飞回家里去。

“咳,嗯——”韩老很响的咳嗽了一声:“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啊——”
“对不起,老师。”默晗向天空充满信心的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拾书卷。
韩老捋捋胡子:“把这一课做完,今日你且自去吧。”
默晗抬头:“谢谢老师!”

他几乎是疾风一般策马飞奔回成府,把门童的下衣襟卷到盖住了帽檐。
“梦甦!”他奔向西厢房的噙香苑。

“嘘——”半路上,屏儿突然闪出来刹住了他的去路。“默晗少爷!”
“屏儿?”默晗停了下来,几乎要抓住屏儿的手臂:“你家姑娘怎么样了?昨晚以后……是不是,有好转?”他的声音不自觉就这么逐渐轻下来。离着梦甦的房间,着实还有几个回廊的距离。屏儿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他观察梦甦的讯息了呢?
“姑娘她……”屏儿一副愁容的向梦甦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
“难道……不、不可能……我明明觉得……”他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屏儿偷把眼看了看默晗,心底已经暗自窃笑。
“姑娘她……”
“她如何了!”
“少爷,您听我说完呀!”

只这一句,默晗的大半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屏儿的面色已经露出乖巧的笑容。
“姑娘昨晚……昨晚已经好起来了。”
“哦?真的?看来杨太医的药……”
“不,不是药。”
“不是?”
“姑娘她,很奇怪的,好起来了,简直,像是一个奇迹。”

“奇迹?”

屏儿点头。
昨晚……那何止是一个奇迹,那其实,是一个神迹——

“姑娘……姑娘……”屏儿的哭声越来越无力,伴随着梦甦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成家的主子们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了。救火?哼……前院起火了么?有什么会比姑娘的命更重要?这根本是一群不知疾苦毫无同情心的人。眼看着姑娘命不久矣,居然干脆撩开手来,由她死活。
“姑娘……屏儿舍不得你……”

梦甦断断续续的呼吸越发显得微薄。
“默……晗……其实我……我真的……很……”
“姑娘您别再说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默晗少爷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他呢?为什么呢?姑娘啊!”眼泪滴落在枕边,不知是梦甦心死的眼泪,还是屏儿心碎的眼泪。
“不要……打……扰……他……他……在尚书……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
“难道比姑娘的性命更重要么?姑娘!您为什么处处为他人着想,从来就不为自己想一想呢?”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谁!是谁在那里!”屏儿突然听见一声叹息,惊讶的抬起头——房间里并无其他人。

一道亮光突然从窗口射进来,一只色彩绚烂的七彩蝴蝶,周身散发着让人不可思议的银色光圈,从比黑夜更黑的雨幕之中穿进来,在她眼前化作以为婷婷袅袅的女子。
“你……你……”屏儿已经讶异的说不出话来。
“莫做声,听我说,”卿飏神情严肃的走到梦甦床边,俯下身来,顺一顺她被汗水浸湿的秀发。“我是来救你家姑娘的。”
“你……你是谁?”

“听好。我是蝴蝶仙子。你家姑娘的病,以人类的力量已经无法医治了,必需依靠我的能量来维持她的生命。我现在就要到她里面去,成为她的一部分。她会慢慢好起来,你不用担心。”
“你……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你看见我在你眼前凭空出现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时间不多了……”

梦甦已经气若游丝。

“你需要记住的是,今晚发生的事,千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还有,如果你家姑娘醒来之后,行动说话上有什么异样,不要怕,那是因为,我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我的意识会在她身上显现。”

屏儿被一种巨大的神秘力量所吸引,禁不住完全相信了卿飏的话,点了点头。

卿飏将自己的额头靠在梦甦额上。冰凉。那一霎那的触觉,几乎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可怜的人,”她哽咽着:“不要怕,我就会来救你了。”
梦甦迷蒙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面孔。

和自己好像……那是,自己的灵魂,已经飞出了身体么?是时候到了么?再见了……再见了默晗……再见了这个世界……

“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家姑娘?你自己会消失?”屏儿从惊愕之中想到这个问题。

“因为,生命之间相互救助,是不需要理由的。”
一道刺眼的白光,屏儿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再睁开。屋子里的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那个突然出现的奇女子不见了,煎着中药,将残的炉火恢复了稳定的火苗。屏儿赶到梦甦身边——她的呼吸竟然真的平稳了下来,苍白的面色恢复了红润。
“姑——姑娘!”她几乎兴奋的将她摇动起来。

梦甦缓缓的张开眼睛。
眼前朦胧的人影。做了一个梦么?又是一个,朦胧的人影。她这是,已经来到天国了么?她轻微的咳嗽一声,觉得喉咙里带着点血腥的味道。
怎么会有血的味道呢……
眼前渐渐明朗起来。
“屏……儿……?”她衰弱的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然而,当终究还是开口了。

“来人啊!”屏儿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太医!叫太医!姑娘活了!姑娘活了!”

“屏儿?”默晗奇怪的碰碰定定的站着出神的屏儿。
“啊!二少爷。”
“你在想什么?梦甦到底怎么样了,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么?”
“嗯,姑娘精神了许多,太医说,再过三五天,就可以下床了。这次恢复,看样子,连病根都去掉了。二少爷这边走。”

这么神奇?默晗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天空。
越过屋檐的高度,彩虹已经看不见了,只留下一抹湛蓝的天际。
真的是奇迹么?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存在。

风和日丽。梦甦掀开身上厚厚的被褥。
这是什么时候了?盖了那么多被子,总觉得身上不停的在流汗。
她轻轻踏在地上,靸起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下床,双腿未免有些发软。然而她还是站住了,扶着穿银丝的帐钩。
梦甦缓缓的挪动到门前,吃力的挑起那卷青灰色的纱帘。

纱帘在和软的风中优雅的飘出一个美丽的弧形,拂在她脸上,微微的有些痒。

“吹面不寒杨柳风……”她唱出口来。
嗯?她……
她愣住了。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大对劲。
她愣在那里,觉得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仿佛记忆与记忆衔接的地方有哪里脱了钩,留下一片短暂的空隙,让她觉得轻飘飘的不真实。
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罢了。

大约,躺的太久,已经不适应直立的行走,和明亮的阳光了吧。

“哎呀!姑娘!”屏儿打起后屋的帘子端了水穿过来,急急忙忙扶过梦甦:“您怎么自个儿起来了,当心着凉啊。”
“不打紧。”梦甦和蔼的一笑:“我好的差不多了,是那些太医太紧张。”
“总之您还是当心着点好。”
“我想……”
“姑娘要什么?是笔墨么?”
“不。”梦甦眼中闪烁着粼粼的光波:“你扶我,到院子里去坐坐吧,我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这里的药味,我闻的太腻烦了。”
“可是……”
“不碍事的,我听你的,多加几件衣衫就是。”

果然自然的光华比上好的灯油点亮的屋子更加充满温暖的朝气,与自然的亲近让梦甦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啊!梦甦!”浮萍伴着默晗远远的从回廊里看见。浮萍急急忙忙奔过来:“你好了么?可以出来了!太好了!让我仔细瞧瞧你。”她牵起梦甦的手来比划着。

默晗一愣,迎着梦甦的目光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
他知道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也知道可能因为无端的造次引来梦甦的嗔怪,他依旧蹲了下来,为的是,可以更靠近她一点。
他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采取这样一个姿势,为什么想要靠近她一点。他只是觉得,这些天来,她受了那么多的煎熬,几乎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她瘦了,更柔弱了;而他,也许久没能同她饮酒作赋,共赏这梁园美色。

他只是,想要看见她,看见她的笑容和身姿,看见她健康的站在他眼前,哪怕是责怪他太不守礼数——尽管多数时候,只是她无理的责怪——他等着她健康的神色,等了多久啊!

她现在在他眼前,有什么感觉,和以前似乎不大一样了。是什么呢?
她被浮萍牵着手问东问西,并且柔和温婉的笑着。

对了,是这个笑容。一扫了从前她涵韵多姿,却忧郁深沉的色彩,她眼中凄迷的苍凉已经骤然消失。她的笑,仿佛是让阳光照射过后,雨后晴朗温润的彩虹。

“梦甦。”他用他沉郁温柔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梦甦轻轻把头从浮萍的注视中转过来。她用一样轻柔的眼神望着默晗,嘴角轻轻向上扬起。那回眸的神采,让他的心突然强烈的悸荡起来。那笑容中间,仿佛飘过来一缕淡淡的梅花香气,盈盈缠绕在他周围。

梦甦笑着朝他点点头,扭回头去向浮萍问道:“浮萍,这位公子是谁?”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3-30 03:12 PM

13.

“浮萍,这位公子是谁?”
梦甦澄澈如鉴,毫无城府的眼睛微笑的望着浮萍。
默晗的心里仿佛被谁重重地砸上了一记响锤。
她——说——什么???
屏儿呆立一侧,浮萍被弄的莫名其妙。

“梦甦你说什么?”浮萍奇怪的瞅瞅她:“你不知道他是谁?”
“嗯——”梦甦点头:“他是谁?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怎么了?”

浮萍惊讶的额上冒出汗来:“梦、梦甦……你再好好看看,你怎么会不认识他是谁呢?你看看?”
默晗此时心中纷乱如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身,不顾礼数的握住了梦甦的双肩:“梦甦,你不认识我了?你不知道我是谁?你没见过我么?”
“梦甦!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是我二哥啊!默晗啊!”浮萍在一边急得大叫。

梦甦无辜的再次望向默晗,仔仔细细将他从眉梢打量到脚底,依旧茫然的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你二哥默晗?”

默晗疲软的垂下手来。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可能!你们从小就认识了啊!而且你还……”浮萍情急之下差点没说出:“你还很喜欢他呢”这样的话来。她及时的掩住了口。
“姑娘……您……您不认识默晗少爷了?您真的不认识她了??”屏儿难以置信的握住她的双手。

默晗忧郁的锁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她知道浮萍,晓得屏儿,或许她还认识其他所有的人。为什么偏偏,不记得他成默晗了呢?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梦甦迷惑的望着周遭的人,心中升起一种恐惧:“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梦甦你……”浮萍急着开口。
“没事的,你没有什么问题。”默晗打断了浮萍。
梦甦瞅着默晗,他的眸子是深邃而黝黑的,仿佛容纳了万千她不知道的神秘所在。
“你是……是不是我本来应该记得你……而我现在,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失忆了?是不是我的病……”她浑身颤抖起来。
“不是的!一定不是的!”默晗闭了闭眼睛,重新蹲下身,以坚定的神色望着她:“你不会有事的,你只是暂时忘记了而已,相信我,你很快会好的,并不可怕。”
梦甦凝视着他,良久,轻微而惆怅的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虽然她没有印象了,然而却觉得莫名的熟悉,并且让她感到放心和温暖。

“二哥!你……你确定这是暂时的?”浮萍担忧的看着梦甦。
默晗移开自己的目光,声音低沉的连自己都听不见:“不……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暂时的。只是,不能让她感到害怕。”
屏儿在一旁,吓的咬住了手中的绢子。

“屏儿。”默晗低唤:“去找个太医来,记住,不要惊动老爷太太们,此事我们三个人知道就够了。”

太医束手无策的摇头。
“依舒姑娘的情况看来,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症状,脉象虽然微弱,但那是她久病伤了元气所致,同她的失忆,看起来没什么关系。”
默晗烦恼的低头。
“况且,她只是不记得二少爷您这个人,其它的,她也并不是不清楚。贵府一些偏僻的亲属,甚至她都略知一二。”
默晗眼中一闪:“这代表什么呢?”
“老夫不知道。初步判断,是舒姑娘病着的时候,头脑可能受到了损伤……敢问二少爷同舒姑娘之间可是发生过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默晗一惊。“不……并无什么……”
特别的事情……他默默的想。那些,偶尔流露出来,心下相互喜悦的感情,可以算作是特别的事情么?她因为自己的病而哀叹不能长久和他在一起而流下的那些眼泪,算作是特别的事情么?既然这样,为何不是只记得他一个人,而是单单忘记了他一个人呢?

屏儿立在一边仔细的听着,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仙子!”
姑娘是被那个仙子救活的!那天晚上的亮光,恐怕不是她的什么错觉。姑娘眼看着就要咽气了,她把姑娘救过来的。
屏儿浑身一凛——这么说,难道说那个仙子说的话都是真的?姑娘现在是……两个人的结合???

如果这样看来,似乎就可以解释失忆的原因了。
可是……她是不是应该告诉默晗少爷呢?那个人吩咐,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屏儿用力的晃晃自己的脑袋。

“麻烦你了太医,那么送您出去吧。”
默晗沮丧的立在噙香苑门外,抬头望着一片晴空。
老天爷,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好容易盼来了她的平安,却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梦甦,为什么你不记得我了呢?

难道你连那一年,我们的初会你也忘记了?

旧岁的新年,默晗随着父亲从祖宗祠堂祭拜回来,被允许得到半天的自由在后院的园子里玩耍。正当他追赶着一只雪兔绕过假山,突然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立在雪地里。

那小姑娘,着了一件梅花色鲜红的坎肩,立在白色腊梅枝下。听见默晗的脚步声,她转过脸来——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几缕浓墨黛色青丝发,面若莹雪,口若桃花。飞雪在她身边旋转飘舞,宛若一个圣洁的雪精灵降落在人间。

这画面,穷尽他一生的记忆,也不会忘却。

默晗见她抱着自己追赶的那只雪兔,问道:“你是谁?”
小姑娘撤后一步,羞怯而谨慎的反问:“你是……二少爷成默晗?”
“你怎么知道?”默晗惊讶的张大嘴。
小姑娘得意的笑起来,那声音仿佛青天之外的仙乐:“你的外衣尚未脱去,该是刚从祠堂回来吧?我听见姐姐们说,二少爷陪着老爷去祭祖了,想必就是你了。”
“你是我们家的人?”默晗挑起眉毛。

“姑娘——姑娘——舒姑娘——”远处渐渐传来一个大丫头的喊声。
“我在这里!”梦甦朝远处招手。
“啊,姑娘原来您在这里,叫我好找。”过来的是太太房里的大丫头织秀:“咦?少爷,您怎么也在这里?”
“她是谁?”默晗问道。
“原来默晗少爷不知道?她就是老太太新接回来的那位远房亲戚家的小姐——舒姑娘,这是我们家二少爷呢。”
“你叫什么名字?”
“舒梦甦——你的名字我知道了,成默晗。”她突然弯腰去捡起一枝折断了的腊梅枝,在雪地上画下了娟秀的字体——
成默晗
舒夢甦

如果你不记得这些,难道前年那一次在山泉边,你也不记得了么?

上巳节。
祭拜祠堂和祛除不祥的各项事宜都已经遵照惯例行毕,浮萍突然提议大家去后山上走走。老爷和太太未觉不妥,也就放他们去了。

三人顺着山涧向上爬。浮萍突然说累了想歇歇,奇怪的是一向体弱的梦甦当日却特别显精神,说一定要爬到这溪流的源头去一探究竟。
“我常听人说,这后面是一片开阔的高地,有很多难得一见的鲜花丛生。”
“可是我已经走不动了,不如,二哥,你陪舒姐姐上去吧,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们。”

梦甦略微迟疑一下,勉强点头答应了。默晗只是微微一笑:“好啊,放你一个人去,碰见什么蛇虫蚁穴的,又要大惊小怪了。”
梦甦瞪了他一眼,两人便源溪而上。

原来尽头并不是太远,也果然有一片开阔的高地。
高地的尽头,连绵不绝的是一脉山林丘壑。梦甦立在溪水尽头的石块上,朝着天空和山谷突然长长的大喊了一声:“啊————”

“你干什么啊?”默晗被她吓了一跳。
梦甦突然的流下泪来,没有任何先兆的。
“喂——你……你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默晗,你能够体谅我么?”
“什么?”
她叹口气:“我病了这么久了,恐怕是治不好的了。每天对着煎药的炉子,心上压抑了多少恼人的心事。你们家里待我虽然好,我究竟只是个外戚,又是女儿家,仿佛想要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在死之前,能够看见这片广阔的自然,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傻瓜……你在说什么呢……”默晗的语气柔和下来,悄悄的靠近梦甦。
“你不体谅我的心情么?”她略低了低头:“我原来还以为……”
她沉默了。
他立在她身后的附近,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他能够体谅的……尤其能够体谅,为什么她同意他陪着一起到这个溪水的尽头来。
“梦甦,其实……”
梦甦却摇了摇头:“算了,人生就如同春花,看它平常开的热烈,凋落之后,不过是随水漂流的。流向哪里,就在哪里被一抔乱土掩了……这样孤零零的死去,活着还要求那么多,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有人能够体谅你的心情,那么活着便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了。何况,怎会就像你说的那样,轻易就要死掉呢?你别看的太悲观了。”

梦甦突然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他被看的有点尴尬。

她终于狠狠的冷笑了一声,继而叹了口气。
“下去吧,浮萍估计等的快要冒火了。”
她很利落的迈开脚去,仿佛并不是一个多病的身躯。

其实我知道你在暗示我什么,那个时候。默晗向着渐向西沉的太阳吞下痛楚的心声——只是,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梦甦,究竟你遇见了什么事情,要如此狠心的忘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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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浦风吹帽寒发短——”
默晗握着一卷诗,凭栏远眺。
后园的湖心在落日余晖下变幻着五彩的颜色,时而黄,时而红,时而紫,时而绿。一带远山在苍莽的暮色中越发显得萧条起来。雾气升腾,凉意渐侵肌骨。西风起,吹起一池涟漪。

他凭空的叹了口气。这首相和歌辞,年代久远,丝竹之音早已失传。要用什么样的韵律去配,才是最恰当的呢?他尝试了许多遍,皆不满意,只得完全推翻,从头来过,终觉情丝匮渺,唱来不是滋味。

“美人立……”

“美人立,江中流——”身边突然有人接着唱道:“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舟中采莲红藕香,楼前踏翠芳草愁。”

“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舒涵侧过身子来,梦甦一身素衣,不知何时立在亭中,眺望着远方碧澄澄的水色。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舒涵轻声的问,生怕惊破了她的沉思。
然而梦甦只是微一低头:“刚才那些,可以用的吧?”
“你说,相和歌辞?”舒涵闭上眼睛回味:“的确很清灵幽静,涵韵隽永。”

梦甦转身要走。
“这就走了?”
“嗯。”她并不回头:“看来也没什么帮助。”
“什么?”
“我以为,照着屏儿说的,曾经常常和你一起在后园的水中亭吟诗,就可以很自然的想起来你是谁……可是……”她失望的摇摇头:“看来没有什么用处。”

舒涵心痛的靠近她身边,提起手来,想要放在她的肩头,然而终于落下去:“不用急,不要逼迫自己,会很伤脑筋的。”
“你说,”她回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直逼他的双眼:“你说,我同你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梦甦……”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怔在那里。

让我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告诉你,其实我知道你也暗暗的眷恋着我,只是碍于礼教的约束,不能自由自在的在一起么?告诉你,只想等着过了今年,获得了尚书房史官的席位,了了父亲大人的心愿,就提出,和你成亲么?还是告诉你,我那么苦苦的思念着你,你也一定那样的思念着我,然而,你却时常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不时给我一点痛苦,连你自己也很痛苦么?

这样唐突,你一定接受不了的,梦甦……
默晗暗自吞下了满腔肺腑。

“真不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似乎感觉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的神色黯淡下去:“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
“如果,你永远都想不起来,你觉得现在很痛苦么?”
“呃?”
“不去考虑我究竟是谁的时候,你觉得,过的不快乐么?”

梦甦停顿下来,仔细的思考他的问题。
不,她觉得,比起从前,仿佛轻松了许多。她的身子是健康的,她可以同浮萍在园子里嬉戏奔跑,直到香汗淋漓,微微喘气,她也可以整个儿挑起屋子的纱帘,在几缕阳光下逗弄鹦鹉,闲看诗词,舞弄笔墨。
她的思维是轻松的,不再郁郁寡欢,而是常常想到未来和希望,这是她从前,怎样也不敢了望到的啊……

“其实……也并不是不快乐……”她蹙起眉头,望着水中的游鱼。
“这不是很好?”默晗舒心的一笑:“那么就不要去想了,从头认识我,不是一样?”
“是……这样的么?”

“好了,大约前面要传晚饭了。”他不愿意气氛弄的过于暧昧,让他坚持不住自己的心,转移着话题:“谢谢你的提示,这样我的功课很快就能完成了。”他晃晃手中的诗稿:“明日成靖王邀我们去他府宅做客,梦甦也去罢?”
“呃?”
“唔,就这么说吧,走了,回前面去。”默晗挑挑眉,背了双手,向园中小径迈开步子去。

倘若,那些有关我的记忆失去,是你现在快乐起来的原因的话——那么,就请你不要再记起我吧……
是我,让你觉得,太痛苦的吧……或许是吧……

梦甦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真的想不起来了,可是又似曾相识。她再偏过头去望着那些起伏的山峦——似乎,那里也有什么神秘的气氛,在吸引着她的心。

现在的她,真的是纯然快乐的么?她微微质疑。好像不是的,除了终于摆脱的那些忧郁的思绪之外,她觉得,仿佛还少了很大一部分东西,那东西,不是绝对的快乐,却仿佛是必不可少的成分。她直觉,仿佛拥有了那些记忆,她的心,会比现在更觉得温暖和踏实。

是什么呢?和你有关么,默晗……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1 06:07 PM

14.

“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

他立在桥头向前方眺望。终于来到这个镇子,烟柳繁华,富贵荣光。难怪常听人说,不至宛城,枉为世人。今遭只刚踏上这方土地,便觉明媚光鲜,如沐春风;丝竹悠扬,如听仙乐。路上行人,绫罗绸缎;酒栈过客,锦衣玉食。男子颇多眉宇俊朗,女子大抵花容月貌。
“猜想天子脚下,不过如此了罢。”
他欣然的笑笑,清风拂起冠带上长长的飘带,顿觉神清气爽,赶走了多少心头污秽从杂的感觉。

顺着街市一路逛过去,那些杂耍玩意,摊边小食,聚人虽多,他不过略一流连,并不驻足,只在那些字画的摊前,稍做停顿,端起下巴,眯着眼睛仔细品味一番。
“这位公子,买幅字画?”一位老者的摊前,身边大约是孙女辈的小丫头同他答话。
“啊。”他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颇为乖巧可爱小姑娘。“唔……”他抬头细看一遍挂架上的字画,仿佛在挑拣。
“这一幅吧,公子?”小姑娘捧起东侧的一副对联。

他仔细打量这一副——
上联是:春风下笔梅铺垫
下联为:远山描眉月粉妆
他莞尔一笑:“这恐怕不是老先生的手笔吧?”
小姑娘脸上略露惊讶之色,继而笑道:“公子猜对了,这是我写的。那公子看这副呢?”
他再看过去——
襟怀有寄人难老
松柏无冬树更青

他略一点头:“这该是老先生吟的了。”

旁边的老者挑起一只眼皮扫了他一眼,哼笑一声道:“看官若要买则买去,不买则旁去,莫妨碍了我做生意。”
他一笑,指着第二副对联向小姑娘道:“就要这个吧,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来。”
“公子没有碎银子么?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但借你笔墨一用。”
小姑娘有些诧异,望向老者,他只是不抬头,兀自做着笔下的画。小姑娘想了想,帮他取来了笔墨纸砚。
他轻轻一挽袖子,拈起笔来,片刻功夫,挥毫泼墨。“打扰了。”他欠一欠身,拂了下袖子,卷了对子要走。
“公子,您的字啊……”
“恭献给那位老先生吧。”他转身远去。
小姑娘偏过头来仔细研究了半天,捧到老者眼前:“爷爷您看。”
只见绢纸上两行挥洒流畅的句子,墨迹未干,还在闪闪反光——

松下白驹扶日梦
桥头凉月送清风

“唔?”老者睁开了眼睛:“是他啊——难怪了……”
“爷爷,他是谁?”
“你没看见么?扶日梦,送清风,他是书画才子扶风啊!”

扶风顺着柳溪,沿着闹市徐徐前行,且行且赏两岸旖旎风光,行了半日,终觉有些无聊。回首望见一家门面阔大的酒楼,决定前往休憩,要些茶点。
“这里倒是不错,临窗的位子,还可以俯瞰柳溪画舫游人。”
他拾阶而上。

“客官几位?”
“一位”
“那么客观这里请吧。”小二引着扶风向内走去。
扶风抬头仰视一圈。酒楼的二层是一些独立的阁间。雕梁画栋的木椽环绕四壁,颇有韵味。
“上面不可以坐么?”
“啊……上面啊……”
“没有人的话,我去上面坐。”
“可是,客官……”
“这里是十两银子,可以了吧?”
小二眼见白花花的银子递到手里,瞪大了眼睛,伸手接过来。扶风轻轻一笑,那笑容真若一道清风飘过,向台阶走去。
“啊……还是不行啊……客官——”小二追上去:“那个上面,有人包了……”
“包了?”扶风停下来,仰头望着二层:“一层都包了?”
“是啊是啊,客官。”小二擦着汗:“客官您不是本城人吧,上面是被舞衣小姐包下来了的……所以……对不住了客官,您看您还是……”

“舞衣?”扶风驻足在楼下。他已经看见了向二层向南面的阁间,垂下了浅蓝色的纱帘。“她是谁?”
“舞衣小姐……她是成靖王最宠爱的一个歌姬啊……原来客官没有听过,‘此曲不只天上有,宛城舞衣堪一绝’这个说法么?”
“舞衣么?听上去,倒是像个舞姬。”他想起一句词“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一春弹泪说凄凉”。
舞衣,舞衣。这个名字……见极奢华,却深掩悲凉。
此时吹来一阵清风,微微撩起那浅色的纱帘。扶风从下面望去,隐约可见楼上设了红木和香木做的名贵的桌椅,亦有阵阵异香扑鼻而来,青烟缭绕在帘内。他退后一点,希望这阵风可以继续吹大一点,让他好瞧一瞧那位歌姬的面容。
“是啊……我也觉得……不过据说,舞衣小姐确实是很能舞的,但是轻易不舞,连成靖王,都难以请动她来舞呢……”
“哦?”扶风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成靖王,不就是皇帝的叔伯兄弟,连亲王都请不动,莫非要皇帝才可以?”
“据说,她一定只舞给有缘人看呢。”
扶风轻笑一声:“这样在帘子里面不让人瞧见,怎样找到有缘人,来一展绝世舞姿?”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不过这位舞衣小姐真是貌若天仙,人家说,就是神仙,也要为她消魂三日的,倘若能够一闻她的歌喉,便是三月不知人间丝竹为何物了。”
“这么神奇?我倒是想见识。”
“没这么容易吧!”小二笑道:“她是成靖王的艺姬,咱们这种平民,怕是看不到的了。啊……对了,客官,您还是到里面坐去吧?”
“好。”

扶风要了一点花雕,几碟小菜。然而食物入口,真不知是何种滋味。他一心想着楼上那位传奇般的绝代佳人。“不知我扶风这类人物,此生是否有缘得见这位小姐呢?”
“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
他边想着自顾的开怀大笑起来。

一驾精致的马车辚辚的停在了成靖王府门前,上有金雕鸿鹄,侧为麒麟,鸳鸯,锦鸡,仙鹤四样吉祥鸟儿环饰。车停住,先下来一个眉目清秀,眼神伶俐的女子,虽然穿戴华贵,然而一望便知是个上等的丫头。
“姑娘,到了。”她向轿子的帐内伸出手去。
一只修长而雪白的手先递了出来。肤质细白光滑,指甲上用凤仙花染了淡淡的红色。继而一个锦绣般的美人落下轿来。金丝线穿的披肩搭在肩头,阳光照射,熠熠生辉。头上乌发如云,插满了莹润的珍珠镶嵌的钗环佩饰。
舞衣在地面站稳,向身边的丫头吩咐了什么,亲自取来一只蓝色云锦织成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碎银,交与丫头,分给驾车的马夫,继而领着几个丫头跨进大门边上的侧门去了。
成靖王府庄严肃穆的朱漆大门再度进入了宁静。

浮萍陪着梦甦在成靖王府的偏厢房里坐了有三盏茶的时辰了,有些不大耐烦。
“哎,爹怎么还没有同成靖王说完,坐在这里实在是很闷的,成靖王府就没有太太姑娘么?怎么好让咱们客人在这里干坐着,多闷哪。”
梦甦点头表示赞同,只是说道:“再耐心等会儿吧,也许他们就好了,听说,等下要请成靖王的艺姬表演,是么?”
“是啊!”浮萍谈到这个总算稍微兴奋起来:“听说成靖王藏着一个绝代歌姬唤作‘舞衣’的,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美人呢——我已经等不及要看看了。”
“这么宝贝的,怕不会让咱们轻易看见的吧?”浮萍的丫头插嘴问道。
“那可说不定,咱们成家和成靖王算是世交,也是朝廷的大族呢,怎么会不给看?啊——一定是像传说的那样是个天仙般的美人……”

屏儿掩口笑着,心下想到,咱们家姑娘,也是一个天仙一般的美人,不过不喜欢那些环佩来衬饰罢了。

“坐的的确有些腰间酸胀。”梦甦只管起身,转到格子窗前站定,向园子里了望。
“任是再貌若天仙的美人,也逃不过命运之劫难吧……”
她暗自思忖,突然一怔。

这些天来,她已经不怎么考虑这些命运之类晦涩伤神的事情了,今日怎么又再想起?她看着窗外,片片飞花飘落,满天弥散着粉红色的烟幕,煞是动人。掐指一算,竟然已经要到饯花神的日子了。

春将尽了——
大约是伤春引起的吧。

她正愣着,突然望见穿过园子中央直到东南角的偏门突然打开了,先进来几个丫头,忽而一个轻盈飘逸的人儿飘一般的行了进来。她身上那金色的披风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那是……”梦甦一愣,本能的往纱帘的影子里躲了一躲。恰此时,远处的人回转脸来,看的梦甦张了口——柳叶细眉,灵动秋波,雪样肌肤,含朱红唇,世间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么?

莫非,这就是……刚才浮萍说起的……那个歌姬?

她愣愣的出神,忘了遮蔽自己的影子,远处的女子慢慢走近,突然仿佛发现了她似的,停下来,向这里望了望。梦甦一惊,慌忙退回里间去了。

“舒姐姐?你到窗边做什么去了?”
“呃……我去看看落花……”
“不要总是看那种伤感的东西,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好呢。”
梦甦点头笑着,心下思量着眼见的那位美人。刚才只是刹那的对视,然而分明两人都看见了对方。
女子多娇而近妖。传道的书上总是这么记着。然而那女子,绝对不是轻浮浪荡之辈。仅凭那眼神,梦甦已经能够看到她心里澄澈宁静又智慧的一面。

不过,那真的是那个歌姬么?

应该就是她吧。谁说艺姬就一定是那种轻佻的女人呢?

“姑娘?”华芙轻唤舞衣:“姑娘你在看什么?”
“哦。”舞衣把眼光从前面厢房窗口一晃而过梦甦的影子上挪开:“没什么,刚才好像瞧见一位漂亮的姑娘。”
“漂亮的姑娘?”华芙也探头看看:“没有啊——姑娘是看见日光下自己的影子了吧?世上哪里还有比你更美的女子呢?”
舞衣笑着摇摇头:“我并不是太美,只是打扮的艳丽罢了。”
“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姑娘呀,可能是王爷新挑回来的艺姬罢了——姑娘,咱们快些儿吧,今日成府阖家来访,王爷让姑娘歌一曲呢,早先回来路上有些耽搁了。”

“走吧。”舞衣点点头,也没有再流连园中的光阴,向内厢房走回去。

To be continued……

ps:呵呵7L。觉得13这个数字不大好,于是多发一集呵呵。还有个原因……总觉得离开BF很久了,需要出来活动一下哈哈,是我自己等不及。
作者: Karen    时间: 2006-4-4 02:01 PM

就算記憶會消失, 愛情還是會留下.
當初聽到這句話時並沒有太大的共鳴, 但看了前面這兩章節卻忽然想起, 整日細細唸著, 覺得頗有味道.
相互吸引的兩個人一定還是會走在一起, 因為感覺沒有消失.
遺忘, 不是因為不在乎, 不是因為傷害, 而是太在乎,太重視, 深放在記憶深處還沒被喚醒.

原來成家少爺也喜歡夢甦?? 我還一直以為他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呢? 再回到剛開始的幾章細細觀察,只能說, 他的情感隱藏的太深....還是我太遲鈍??  如此細膩, 如此溫柔, 我卻以為他是對親戚的關心和"客套"
他可以解釋的, 卻以她的一切為前提而不願"嚇"著她.  天,他是paul的前世嗎?
一直以為自已不欣賞這樣的個性,但後來發現, 不是不喜歡, 而是不想心疼.

扶風題字時, 我突然連想起唐伯虎, 然後哈哈亂笑...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作者: mocca    时间: 2006-4-5 10:13 PM

Chapter1.缘起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唔知点解,见到回目令我想起“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有一种隔世超尘的感觉。再看回篇名——石头记,felin同学的石头记是否也同曹雪芹的一样,都是以一块石头引领通篇的吗?

Re :1
田地里面,碧绿的麦浪随着软和的风一溜扶过去,露出挑着农具的浅黄色的草帽,一起一伏,往田埂边上的泥巴小路走去。
风拂麦田,现出草帽,似乎有“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感觉,但与塞北的苍茫无际相比,虽已近黄昏,却凭自又多了几分细腻。晚风初起,仿佛已闻到了麦田的清香。

兜兜转转过一片千年的垂藤,曲径通幽处,隐着一个复行数十步才刚豁然开朗的天然洞穴
隐约间透出《桃花源记》的影子,难道felin同学在暗示,你即将带我进入一个桃花源吗?
精灵仙子!原来不止桃花源那么简单。Sorry,我突然想起了盘丝洞,啊,错了,是水帘洞。

“纯阳——”七个容貌酷似的年轻女子嬉笑着涌进洞来。她们的装束与那深处的素衣女子完全相似,只是从衣着、首饰、发带到丝翼的颜色分呈现着赤、橙、黄、绿、青、蓝、紫。
天啊!这么多仙子,哪个是美女,哪个是姐姐?凭我的直觉,好像纯阳更像jj。纯阳,太阳的七种可见光汇聚而成的白光。素衣素钗,长发垂腰,极具做jj的气质。

正说着,洞口的铃当草一阵响动,卿飏披着一身微雾的露水飞了进来。她的蝶翼,不是单纯的颜色,而是斑斓的七彩。每当她飞过天空,就好像留下一道绚烂的彩虹。
还有卿飏,要是没猜错,卿飏就应该是美女了吧。飞过天空,彩虹呈现,应该不会错了。Felin同学真会起名字,想出这么多以yang结尾的名字,还要和性格相配,强!


Re:2
雨落不住  春旱  庄稼
看来felin又把我们带回了人间。用这种方式来进行时空转换,真是很自然。

据说这种纱帘的颜色叫做“雨过天青”。
雨过天青,想必潜台词又在暗示彩虹吧。

她的父亲还是成家老太太娘家外侄的三儿子
我晕了!这是什么关系??||| 我算了半天,不会算,左右是亲戚,好像还挺远。
舒梦甦,梦已醒,那这又是谁的梦呢?点解要姓舒?难道是一张舒服的床,还是舒马赫?我现在还猜不出来。

自己的身体怕是支持不过二十岁的吧……好惨啊!5555~   外戚,药罐子,怎么像是林黛玉,等等,石头记,原来真是石头记。

“姑娘,默晗少爷今天没来啊?”
她轻轻一颤,惊落了手中细软羊毫的毛笔。

这个默晗少爷是边个?为什么梦甦一听到他的名字会惊落手中的笔?想必他在梦甦的心中定是很有份量,是很在乎吧。默晗少爷天天都来看梦甦吗?他是不是也很在乎梦甦呢?梦甦看来很是多愁善感,想来是病闹的。不过我觉得felin同学一定会医好她的。

他们认识了那么久,感情定是好好的,又是远房的远房的远房的妹妹,不是近亲,可以结婚。

暖来之后,她一定要去洗干净那些落瓣,藏在香坛里。
梅花傲骨,最终却又要凋零,是否需要更大的勇气呢?


再看演员表,原来除了启华GG,他们都是一人分饰两角,辛苦啊。

Re:3

聂青放下残酒,拿起包。“失陪了。”啊——JJ好酷啊!喜欢!

曾经有个女人对他说过:不要把自己弄的太疲劳,会老的很快的。
这个女人是谁啊?他妈妈?他女儿?呃——我开始捣乱了。

“曾sir。”大文和小荔枝朝他跑过来。
请问,点解要叫lizhi?我看见来气。

再往下看,怎么像在看鉴证实录。

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蹲在地上,好像正在用一种奇特的金属仪器翻检地上的泥土,露出她的手指。   她的手指很修长。
看到这里,我笑爆了。不是嘲笑,而是hc地笑,突然想起了六人晚宴上的对白:
“聂小姐,你的手指很长啊,一定会弹钢琴。”
曾sir(坏笑):“我笑我手指钝,弹不了钢琴。”

聂青用审慎的眼光打量他一下,仿佛在记忆中追寻某种相同的轮廓。
就像被她扫描,曾sir被她这么审视,好幸福啊!

“琥珀。一块蝴蝶琥珀。”   聂青的声音在遥远的阳光下漾出一丝微微的寒冷。
看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瘆。不是害怕琥珀本身,而是突然感觉到松脂压下来那一刻的恐惧。琥珀里的蝴蝶是谁?也许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Re:4
雨停住了。
又是用雨来过渡。很有镜头感。

桃花随着水流冲到下游去了,她轻轻一声叹息。
“乱世桃花逐水流” 。太平盛世的桃花倘若凋了,不也一样。伤感了些。

“今年春芳花似少,明年花开又几时?”
这里不会有人来,她不妨悄悄唱出声来,也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
felin同学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这次终于唱了出来。

“一缕芳魂惹香沾。”
默晗微笑的声音对出下句。

启华GG终于正面出场了。这个安排很是独特,未见人,先闻声。

“明天他们去河边可千万不能再用那种劣等的香了,糟蹋了河水有够受罪的。”
卿飏还挺有环保意识

她现出人形,拼命拍她的脸,摇晃她的头。“姑娘你醒醒啊!”
卿飏看到“自己”昏倒在地上,会不会很怪。

“哗啦”一声,他栽到河水中
嗬呦呦——这场戏会不会让替身来演?不过爬出来时肯定是他自己,要拍脸的。
游水冠军跳海自杀,哈哈。

Re 5:
考古给人的感觉仿佛很远,毕竟她与你相隔千年;但又很近,因为她正在你的手中。捧在手里,会不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轻轻嗅去,会不会还能闻到隐隐的松香?
聂小姐好像,或者说是肯定缺少安全感。外表的冷酷掩饰内心的脆弱,和人接触令到她没有安全感,甚至是有些恐惧;她认为古董更可爱,也许是因为古董不会出卖她,甚至是可以寻找到一种另外意义上家的感觉。

Re:6
她没有穿外套,因为不想做事的时候碍手碍脚,可是这会儿觉得有点冷。
Felin是否在暗示会有某位男士为jj披上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希望不是“披衣事件”。|||

“一块上千年的琥珀,一个几百年历史的古地质层,一个一百年的木箱子,一个现代死人——这代表什么呢?”
充满着矛盾和神秘色彩。

Re:7
勿以善小而不为
会不会是借卿飏的口表达自己对人生的态度?嗯,felin定是个善良的猫猫。

东南。她伸出手来指向那里。东南。直觉对她说。
好利害好利害!如此有方向感,o是个不分东南西北的!

你是我遗落在人间的一个梦
梦甦,难道是卿飏的梦?

Re:8
一般情况下,会融化成琥珀
原来是这样,精灵也有青春期,felin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虽然变成琥珀就好像凝固住最美的一刻,却仍然感到很伤感。

Re:9
一声惊雷滑过夜空,这是夏天将至的标志——随即大雨倾盆而下。“卿飏——!”雨声雷声,几乎淹没了土地公公徒劳的声音。
这巨大的声音,不是雨声,是命运的呼唤吧?
同时,也是灵魂的呼唤吧?

大雨之中,虽然不辨方向,但是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己。闪电的稍纵即逝,虽然炫目,却照不清前路,但心却是澄亮的。

功德钟
看到现在才发现,怎么越看越像“马德钟”?

Re:10
“我想告诉你,我们查到那具尸体的身份了,并且抓到了凶手。”果然是辣手神探,破案好快!
每次看UE,曾sir总让人有安全感,不像henry。这里的曾sir会不会给聂青带来永远的保护呢?
那个古老的传说,遥远却很真实,想必会在聂青和曾sir身上应验gua!

Re:11
可是,她只是想回家。
她有家吗?

我们警局里发现了一只打火机
打火机,OMG!不抽烟也带打火机?不抽烟的女人带打火机,往往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那换作古时,岂不是要随身带着火折子?o又在胡闹了。

“那好吧,等下,还是老地方见。”我们的老地方还会有哪里?曾sir的记性真是好,比henry强多了,不会让某人等十年。

她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了,曾志承怎么还没有出现?
又放人家飞机,电话都没一个。不过根据TVB电视剧的一贯模式,这个时候电话不是没电,就是busy。我为什么要说个“又”字?

Re:12
屏儿突然闪出来刹住了他的去路。“默晗少爷!”
屏儿不叫二少爷,反倒叫默晗少爷,呵呵,有意思!

这么神奇?默晗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天空。
越过屋檐的高度,彩虹已经看不见了,只留下一抹湛蓝的天际。
真的是奇迹么?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存在

雨过天青,留下的又是彩虹。和之前名为雨过天青的帘子呼应得恰到好处。Felin写东西真是细腻,每一个细节都铺垫得不留痕迹,赞!

“吹面不寒杨柳风……”她唱出口来
这时唱出来,和之前的感觉真是不一样了。

梦甦笑着朝他点点头,扭回头去向浮萍问道:“浮萍,这位公子是谁?”
felin,你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看来故事要重新开始了。

Re:13
着了一件梅花色鲜红的坎肩,立在白色腊梅枝下
她突然弯腰去捡起一枝折断了的腊梅枝

felin已经不止一次提到梅花,之前几章也屡有提到。不知有什么深意?期待中。

梦甦略微迟疑一下,勉强点头答应了。默晗只是微微一笑:“好啊,放你一个人去,碰见什么蛇虫蚁穴的,又要大惊小怪了。”
二人同行,非要找个借口,好细腻的设计。

“算了,人生就如同春花,看它平常开的热烈,凋落之后,不过是随水漂流的。流向哪里,就在哪里被一抔乱土掩了……这样孤零零的死去,活着还要求那么多,有什么意思呢……”
乱世桃花逐水流 + 一抔黄土掩风流

“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浦风吹帽寒发短——”
我没读过多少诗词,这是谁的诗啊?都押an韵
“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看到后面和的这阙,我在猜想恐是felin自己写的gua!

Re:14
“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
看到这里,只觉风格突转。料保GG要登场了,而且诗中还隐了他的性格在里面。你那厢悠哉游哉,我这厢妙哉喵哉!

上联是:春风下笔梅铺垫
下联为:远山描眉月粉妆

又是梅

“客官您不是本城人吧,上面是被舞衣小姐包下来了的……
不容易,终于出场了。

扶风轻笑一声:“这样在帘子里面不让人瞧见,怎样找到有缘人,来一展绝世舞姿?”
这句话说的倒是一针见血,小白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句子的。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不过这位舞衣小姐真是貌若天仙,人家说,就是神仙,也要为她消魂三日的,倘若能够一闻她的歌喉,便是三月不知人间丝竹为何物了。”
一个酒楼的小二都如此有文采,这个宛城实在是人杰地灵啊!

亲自取来一只蓝色云锦织成的袋子
这个袋子一定对她很重要
她叹了口气,随意收拾了一下手边的东西,把琥珀放进一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塞进手提袋最里层,熄掉屋顶的大灯。
这个袋子和之前的丝绒小盒子是否有关系,抑或是我太敏感?

“舒姐姐?你到窗边做什么去了?”
“呃……我去看看落花……”

落花,唉,一语双关。

mocca汗,真当自己是脂批,也不脸红?走了,走了……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6 10:04 PM

哈哈mocca同学我发现其实你看的比我写的认真,好多东西其实我没想的太多你都帮我想出来了,例如雨过天青,不过是因为我喜爱潇湘馆里面那些纱帘的颜色拿来借用嘿嘿。不过这是好事哈哈。
小荔枝绝对是我随手起的名字……那个谁谁不配在这里出现哈

那首押韵的诗么,是何景明的《秋江词》,偶然读到觉得余香满口,适合这里的一人一事于是借来用下哈哈。其实你大概发现了这个故事的古代部分,年代是不明确和混乱的,因为想用汉赋就不得不舍弃唐诗,想用清商就不得不舍弃南曲,呵呵,所以找了个借口——把自己打扮成现代派小说的样子,舍弃年代的外壳了。

啊,那个,mocca同学是脂砚斋,可惜我绝对没奈何做雪芹,^@^呵呵读你的re和读你的文一样有味道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6 10:05 PM

15.

花的圆舞曲。
花的圆舞曲。
她一直盯着CD上的隶书体标题,墨黑的,绛红的,深蓝的,暗紫的——柴可夫斯基,川端康成。

《胡桃夹子》的一支舞曲。聂青把碟片放进DVD机,塞上耳机。即使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她也不喜欢让整个房间都充满音响的回声。虽然父亲留下的这台DVD机到现在都算的上是很先进的款式,环绕立体声做的极为接近剧场效果,在家里也如身临剧院。但她就是愿意让声音在自己仿佛触手可及的地方回荡,有一种既很遥远又不至于无处寻觅的真实感。

川端康成的那部《花的圆舞曲》,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呢?她猜想。取了同一个名字,一定是很不一样的故事……
选择同一个名字来阐释不同的思想,这种现象也不是多么奇特,甚至可以算是比比皆是。
那么意境呢?
她总是觉得,配的上这样一个名字的,应该是一种华丽的氛围。

一种,低调的奢华。

其实是很矛盾的。她有时候想到。她分明是一个喜欢冷清,惯于寂寞的人,偏偏喜欢听这种华彩的交响,喜欢在这样飞舞的音符底下,幻想周围飘逸着闪烁的光芒。尤其是,有许多装饰音,或者许多和弦乐器的那些小节,她总是在完整的听过一遍以后,倒回这些地方,反反复复的再仔细听过。

是不是有点性格分裂啊?她嘲笑自己。

不只是在孤单的,关了灯的房间。
在Pub出来之后熙熙攘攘充满人群的街道上,灯影之下,除了形单影只都是簇拥成群的学生或者相互依偎的情侣,天伦之乐的家庭之时,她喜欢沿着宽阔的街边行人道漫无目的的游荡。抬头是岑寂的星空,耳边是这些绚丽的曲子。

“是流星——!”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子惊喜的叫起来。
“快点许个愿吧,可以实现的哦!”男朋友也很兴奋的提议。

她常常不信的一笑。
如果流星可以实现愿望,也是亿万年之后的事情了吧?这些来自遥远星际的流浪者,除却满身疲惫,还能带的动多少地面上人们倾诉的渴望?隔开天空这么遥远,是根本听不见渺小的人类心声的吧?即使听见了,它的运行轨迹又是多少年,回到地球的时候,又是多少年呢?
小些的,与大气层摩擦之后,在半空中已经化为灰烬;大的,擦肩而过,向着更深的宇宙飞去,再也不回来了。

只有极为少量的,作为陨石落在地上。
它们就真的是希望的使者么?
学术界不是还正在估测,恐龙的灭绝,正是因为小行星撞击地球引起的么……

然而每次预报的流星雨,她都一个人找到静悄悄的至高点,目不转睛的观赏了全程。

人就是这么奇怪吧,连自己都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她手里捏着那块被她保护的很好的琥珀,又把它捏起来,朝着窗户的方向。
此时是逆光,她只能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和边缘青色的光泽。

青色。是琥珀中难得一见的上乘品色。这样的琥珀居然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找到,是不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呢?
命运,这种东西,她真是捉摸不定,猜也猜不透,究竟有没有,终究都是一个迷一样的漩涡。

“砰!”门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发出很响的声音。
“吓——!”聂青惊了一跳,慌忙拔下耳机。
“谁啊?”她朝门外探问。
“聂小姐,我是物管的老陈,麻烦你开下门……”

聂青打开门:“什么事情?怎么那么大声,吓我一跳。”
“不好意思聂小姐,我叫了很久你都没有回应,我猜你在卧室,只好大声砸了一下门。”
“有急事?”
“嗯……聂小姐我是来通知您一声,这栋房子,下个月要拆掉,所有业主都必需搬出去了……所以……”
“拆掉??”聂青瞪大了眼睛:“这栋房子是我买下来的啊!”
“真是很抱歉,政府要在这里做翻修工程,建市民广场……所以……政府会补贴业主一些资金,至于多少的话,这方面可以和政府商量……”
“怎么好好的要拆呢……”
“这个,我们也没有办法。”
“当初买下来的时候,说明了三十年内不会有变化的……为什么突然……”
“哎,政府的决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打扰市民的,这次真的是没有办法,我们也很为难。”

聂青低头默不做声。她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政府要做市政规划,难道她还能坚决不肯么?只不过,这房子……
她回头环顾——这房子,是当年她父亲到这里来的时候买下来的,屋内的陈设,都还是当年的样子。虽然父亲的味道已经快要消散的让她捉不住了,然而,这毕竟还是父亲的遗产,每天回到家里,她便有回到父亲怀抱的温暖。

现在,说拆就要拆了呢……

“聂小姐……?”
“怎么只有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呢?”她不知道自己眼睛里已经不知不觉起了薄雾。
“至于这个么,责任在我们。政府的通知三个月以前就到了,可是我们这里忙着股东调换,产业重组,所以出了点问题。这方面我们会补偿的。”

这根本不是一个补偿不补偿的问题。失去的感情,可以用一句“补偿”换回来么?过去的时光,可以是一句“补偿”就流回来么?父亲可以因为一句“补偿”就回到自己身边么……

“好了我知道了,”她急着送走物管,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声音在打颤:“我会尽快去办手续的。”
关上门,她竟然无力的靠着墙边滑落,失声哽咽起来。
聂青,聂青,你有多久没有哭了?聂青,聂青,父亲已经去世那么久了,其实伤痛的感情早已变成一种追忆了不是么?聂青,聂青,你到底在哭自己什么呢?是最后一点回忆和依恋的资本,即将成为空虚的幻影么?

“D座12层,这里还有一间。”房产经济指着电子图表:“这里有一间出租的房子。”
“12层?”聂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聂小姐不喜欢这里?”
聂青摇头。她对这个数字莫名的反感。
“那么……”房产经济为难的再次搜寻:“只有这里了,要不就要去E座的3层了,这里光照条件很不好。”
聂青检查了一下,的确是很不好。
她叹了口气,蹙起眉来思考。柳叶细眉微微的拢向额间,细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眼光斜向下三十度的倾角望着不确定的目标,脸廓被日光灯勾出一道清洁光滑的边缘,这神色,仿佛古时那种清幽冷俊的高贵女子。

“怎样?”
“那就要D座的吧。”她斟酌一番,放弃了去别处寻找的念头。
奇怪的很,在考古上,她是一个惯于并且擅长和热衷去不懈探询根究和源头的人,然而在其他一切生活事物上,她却是疏于寻根究底,能够简单明快的完成一件事,会让她觉得省去许多麻烦的琐事。所以她留给她那些同事的印象,一直都是个干练的考古学家形象。

这一点同她父亲完全不同,他的父亲总是在考古上,可以耐心的研究很久,也可以果决的做出判断,神速的取得求证,而在平常的日子里,便显得细腻体贴。
这是聂青同父亲唯一不同的地方。
大约是母亲过世太早,他又要做父亲,又要充当母亲,形成了一种细致的性格。原本应该也是个懒于在生活上精打细算的人吧?聂青这么想。
能够快速的解决一件事情,何必费那么多功夫呢?这样拖沓,并没有什么好处。她想。

就像她曾经无数次拒绝过追求她的男子一样,从来不拖泥带水。
“你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
“我并不适合你。”
“我们不会合得来的。”
她总是这样直视对方的眼睛,冷静的说完,道一声“还是谢谢你的花”,继而转身就走,完全不让对方有思考的余地。所以追求她的男子,通常是碰一鼻子彻底的灰,立刻死了这条心,再也不会来烦她。久而久之,对她仰慕,却敬而远之的人越来越多,然而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并且追求她的人,便越来越少,以至最近,差不多绝迹了。

“OK,那么我尽快帮你联系房主。具体的事情,你们见了面可以详谈。”
“Thanks。”

经济有点尴尬,不停的看表,小心谨慎的瞅着聂青的脸,生怕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约了房东谈房子的事情,但是房东居然迟到了快要一个钟头了。作为中介人的房产经济不免不停的擦汗。
然而聂青并没有显出多么不耐烦的神色来。
她只是把杯中的柠檬水吸完,然后又叫了一杯,顺便也帮房产经济多叫了一杯咖啡。
高层露天旋转餐厅转了三十度,从刚才刚好看见港口的角度,转到了海滨公园的尽头。离海边不是太远,在高层飒飒的风声中,有时候还能听见阵阵海浪的声音。

凉风扑打在聂青的脸上,她很自然的微闭上眼睛。

“聂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看我们再约时间吧,曾先生今天可能不会来了……”
“不要紧,再等一会儿。”聂青的视线并没有从远方海平面上转回来。“他没有call你,证明并不是来不了。”
“不过,也许是曾先生忘记了,真的很抱歉聂小姐,叫您等这么久,我看我们还是……”
“不急的,”聂青笑笑:“你怕我生气不做这笔生意了?”
“倒不是这个意思……”
“我并不怎么讨厌等人这个活动,何况,这里的风景也不错。或者曾先生有什么事情绊住脚,一时走不开吧……”
说到这里她突然愣了一下。
说起来……这个房东也是姓曾的……
那么那天在Tonight’s Pub……?不会这么巧的吧?
她抬起眼睛来思索。
也是迟到了超过半个钟头,而且没有给电话提前通知。
这个世界上还不至于有这么多没礼貌的“曾先生”吧?那么也就是……绊住脚……难道那天也是……

“喂——!”远处终于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
“啊!曾先生来了!”经济终于盼来了他,激动的站起来。
“Sorry……Sorry,临时有事……实在不好意思……”曾志承好容易跑到桌前,撑着两腿喘气,满头大汗。

“59分30秒。”聂青带着没有褒贬的微笑声响起:“地球上各个民族习惯中间,约会等待的最长时间是一个钟头,刚好,没有过。”
志承惊讶的抬头:“聂小姐?是你?”

“真是很抱歉,碰巧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手机忘在警局了,所以……”
“猜到了。”聂青向椅背上靠着:“上次,也是因为有案子吧?”
“上次?”志承一愣,恍然大悟:“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都放你两次鸽子了……这顿我请吧。”
“这次不算。”
“原来两位认识的?”经济插口:“那这样就好谈多了,哈哈。”
“算见过几次面。”聂青搅动着柠檬水的吸管。

“真是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挺小。”志承显出一副“太有缘了”的表情:“聂小姐怎么突然要租房子呢?我记得你住在……”
“那里要拆了,政府工程,曾sir不知道?”
“哦?”志承想了想:“哦对,的确……不过,很早以前就决定了的,你怎么现在才想起租房子?”
聂青不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我租那里,你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当然没有了,为什么会有?”
“等一下,先去看看房子,然后……”经济规划着行程。
“不必。”她打断经济:“不必看房子了。”
“啊?”
“应该是适合住的,我不是太在意那些朝向,采光ok就可以。”
“这样啊……那么我们来谈谈细节吧。”
“OK。”志承向经济点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哎,等等。”志承伸出一只手叫停,右手向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
“怎么?”聂青问。
“这个,你的,”志承掏出了打火机,放在桌上:“一直没机会还给你。”
聂青微微一愣,继而点头取过来,小心的塞到皮包的里层:“麻烦你了。”

“那么就这样说定,明天去我那里办手续。”经济合上合同书:“两位那我先走了。”

“怎么样?去哪里,我送你吧?”经济走远,志承十指握拢,望着聂青。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聂青起身,点点头,离开了桌子。

“呃……对了。”
“还有事情么?”
“那个打火机,我很好奇,”志承站起来:“真的是你的么?好像我没看你吸过烟。”

聂青转过身,背对着他,好久一阵沉默不语。
“那是我父亲的。”
这句之后,便独自挎上皮包走了。

志承耸耸肩,望着她的背影,一瞬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只是“见过几次面”以后是房客的女人,原来一直都是这么,低调的孤单。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9 04:42 PM

16.

聂青觉得自己站在一片茫茫白雾之中,周围隐约的景物,她仿佛似曾相识,却又并不那么真切。
这是哪里?她伸手想要拨开眼前那些迷梦的雾气,然而只是抓到一些湿漉漉的水滴。

“聂青。”身边突然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呼唤。
“谁?”她四顾,迷雾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靠近:“谁在那里?”
“你不认识我了么?”那是个女人,她辨别出来轮廓。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古代打扮的女人。修长的身段,头发一直垂到脚跟。这个影子,依旧仿佛很熟悉,然而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你是……?”她向她走近一步,却突然觉得失去了平衡,双脚一软,像是要往下掉,好容易退了回去。

“当心啊——”浓雾中的女子提醒着:“这里到处都很脆弱,走的不注意的话,就会不见了。”
“这是哪里?”
“这是……一个离你很近的地方。”女子似乎在笑,聂青无法正确判断她的表情。
“不要总是那么清醒。”女子接着说。
“嗯?”这对话有些空虚,聂青似乎完全不能掌握自己的思维似的,好像……好像在梦里一样。
“就是,像做梦一样,对么?”女子笑道。
“什么?”她吃了一惊。这个影子,她可以猜到我在想什么?
“有时候,周围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一种变化无常的存在。不要总是那么理智的去对待所有的事情,这样会很辛苦的……”女子的声音黯淡下去。
“等到发现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已经迟了……”有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聂青不觉得此刻自己是理智的,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哪里?”
对面的影子没有回答。
“我是你很熟悉的人,也是,你一直在寻找的……寻找的……”她已经转过身去,朝着来时的方向:“寻找的东西,在很远,又很近,很陌生,其实很熟悉……”
她渐渐走远了。

“喂——别走啊!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喂——!”聂青向前追去,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向迷雾坠下去。

“啊——!”她惊醒的睁开眼睛。
她还坐在工作室的桌子前,玻璃台板上放着那块琥珀。她抬头看看时钟——下午两点半。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一个梦么?
她突然意识到谁在按门铃,而且按了很久了。并且似乎就要这样孜孜不倦的按下去。
“来了——”

志承站在门口,拎了一条很大的鳕鱼:“Hi!”
“吓!”她本能的向后一缩:“曾sir?”
“不是说了,不要叫曾sir这么见外。不请我进去?”
聂青让开路来:“有事么?”
“喏,就是这个。”他举起手中的大鱼:“我老爸去钓鱼钓回来的,怎么样,够厉害吧?我看有很多,于是拿一条过来给你尝尝。”
聂青用手掩住鼻子:“哦……那……谢谢了……很大一条。”

“咦?你不喜欢吃鱼?”
“不是……有点腥味。”
志承一愣:“哦,抱歉,想着送过来,忘记洗一下了。”他转了个身:“嗯,不介意我用一下厨房吧?”
“你想在这里杀了它?”
“哦……要不,我回去洗过了再拿过来。”
“那倒不必……”聂青思忖片刻,看他特地送过来,总不好意思让他再跑回去一趟。虽然她现在是他的房客,总还是习惯一个人出出入入,突然的造访,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就在这里杀好了吧。”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聂青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然而只是开着而已。这台电视,包括原来她父亲房子里的电视,所有家里的电视,对她来说,只是偶尔让它发出一点声音调节一下气氛的装饰。

水声停了。她把视线从荧幕上挪开,志承从厨房出来,身上很不合适的套着她的花色围裙,样子有点滑稽,她不禁的有点想笑。
“搞定了。”他手指圈出一个“OK”的形状。
“是么。”她起身:“麻烦你了。”
“那我回去了。”

聂青点点头,走到玄关为他开门,突然想起什么。
“你家里那些鱼,自己烧来吃么?”
“唔……有一部分送送人吧,留几条烧来吃。怎么?”
聂青突然有一种想试试厨艺的冲动:“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过醋溜鳕鱼。”
“咦?”志承略带惊奇:“难道说你要烧给我吃?”
聂青耸耸肩:“很久没有为什么人煮过菜了,一时心血来潮,如果你不高兴,也无所谓的。”
“我倒是很有兴趣。怎么样?现在就做?”
聂青轻轻提起一边嘴角淡然一笑:“如果你还吃的下东西。”

志承夹起一筷子滑溜溜的鱼片送进嘴里。
“嗯——”满足的咂咂嘴:“简直是人间极品啊!”
聂青靠在椅背上,依然还是浅浅的一笑。
“你的手艺很不错,快赶得上我老妈了。”
“嗯?”聂青略微抬头。
“啊,Sorry——”志承自觉有些失言,笑道:“我不是占你便宜啊,呵呵。”
聂青轻笑出声:“我也不是那么可怕,开不起玩笑。”
“不过你通常看上去都太严肃。”
“……”
“其实女人还是有情调一点比较好。”
聂青呼出一口气:“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应该按照男人脑中的样子来生存。”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其实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每天都很严肃的话,不觉得活的太累了么?”

“做人,总之是要认真一点比较好。”
“做人是要认真,认真不是太严肃……”
聂青叹了叹:“总之我是个让人感觉冷冰冰的女人,你是想这么说吧?”

这种评论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习惯了,也便不觉得尴尬。只不过往常,她便当做充耳不闻,今日突然与他讨论起这个话题来。是灰色的午后太过无聊,还是房间的空气太过阴冷。

灰色的阴冷。
窗外的阳光很惨然,植物没有感情的生长着,她向窗外打量。这个城市,没有季节。这个年代,没有季节。

“不是啊。”志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让她意外的心头一跳。“每个人都会有很可爱的地方,难道你不觉得吗?”
她瞪着他,不语。几秒的功夫,她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神有些放肆,收回来。
“是么?可能吧。”
“你不相信?”志承放下碗筷:“譬如说,你那种执着和不放弃的坚定就很可爱。”
“执着?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还在研究那块琥珀?”
“猜的?”
志承得意的笑笑:“我可是个督察,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看出来了。你的手指尖上有一道细长的刻痕,应该是拿镊子的时候印下的吧?我记得你的同事全部都回去了,你一个人,也不可能展开什么新的工作,所以我想你只能是在研究那些琥珀。”
“OK。那又怎么样呢?”聂青不以为然。“也许我长期工作留下了痕迹呢?”

“上次交给你打火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还有,你到这里来,是来找什么东西的吧?一种,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的东西。”

一阵凉风从她的心头掠过。她不动声色的稍稍垂下头,眼镜片闪过一丝反光。
“又是猜的?”
“哈,不是你上次自己说的吗,你说你来考古只不过是个手段什么的,是你自己想来的,于是我就猜,什么人会放弃本来很安定的工作说想来就来了呢?大概是要在这里找什么东西吧?例如,传说中会有什么有缘分的东西在这里出现之类……”

聂青愕然的定在那里。
这么复杂的事情……为什么……他会猜的到……!难道……难道……他是那个……???

志承望着她一脸错愕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这是我乱编的而已。你们女人不是很相信什么缘分啊因缘啊,传说啊之类的东西吗,虽然你说你不相信有缘分,但是你毕竟还是个女人吧,有可能会潜意识里相信自己都不知道,于是我就自己乱编了一个,哈哈,不要生气啊。”

聂青很艰难的咽下一口气,拧起了双眉。
志承喝了一口水,发现聂青很不自然的表情——沉重,忧郁,冰冷的眼光。
“喂……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Sorry啊,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聂青打断他。
“啊?”
“我到这里来的理由,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什么??”换他一副不可想象的表情。

日光将窗帘的影子一点点拉长,整个房间被染上了金黄的颜色。然而并不温暖,也不绚丽,只不过,是一种将暮的悲哀。
临街的窗子响起一阵喧嚣——什么广告宣传车又从那里行过去了,掀起了一阵人声鼎沸。
一点风都没有,空气仿佛死了。

志承难以置信的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拖着下巴。
“你真的相信有这种事情?”
聂青不语,一只手轻轻盖在玻璃杯上。杯中升腾的水蒸气弄湿了手心。她拿起来,水汽迅速的凝结,一阵冰凉的感觉。

“不可能吧?转世再生?家族诅咒?”他笑起来:“看来你还是个十足的女人,现在这种科学社会,怎么会有什么灵魂什么轮回?呵呵,你以为看小说啊?”
聂青不动声色的冷笑:“果然,还是一样。不会有人相信的。”她轻轻站起来,走到窗前。

远方渐趋深沉的天色冷静的铺在天空中,像张开了巨大翅膀,等待着吞噬一切。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故事呢?这个世界是个客观的存在,连是否有上帝的存在都是一件值得怀疑,有待验证的事情。千年的灵魂?说出来,我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我还是来了,而且正在寻找着,就算什么头绪都没有也好。”她向着远方的天空微笑,仿佛看见了父亲慈爱的面容:“我知道,无论这个故事的谜底究竟是什么都好,哪怕最后证明,这个家族为之困惑了百年的谜团,只是一个荒谬的笑话,我都不会介意。到最后,我总可以找到什么东西的。一定会。”
她握紧了拳头。

起码,可以找到,父亲突然神秘死亡,连遗骸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原因。

几年前那封信又深深浮现在她脑海:“青,我的生命将要终结了。你来代替我吧,继续找下去——不要找我在哪里,我将消失在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当你解开谜底的时候,你就会找到我了,切记。 爸爸。”

“爸爸……”她的眼睛有点湿润,喃喃自语。

志承深呼吸。
他完全不相信她说的那个故事,不过倒是觉得她的确可能会找到什么东西。神秘死亡并且消失?该不会是……谋杀吧?他心里笑笑,又是警察的直觉。不过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来,总不该这么早就去动摇她的希望。

原来以为她是个只知道考古的古怪女人,现在看来……无论她的家族之谜是否成立,其实她还确实是个,让人觉得很可爱的女人。
为了这样一个故事,牵动了身上每一根神经的感情去关注,以至于,已经无力对周遭毫不关心她的人做出多么热烈的反映了。

是这样的吧,他这么解释。

“那,祝你早点找到答案咯。”他只好这么说,未免冷场。
“谢谢。”

志承又想起什么来——
“那你干吗研究那块琥珀?”
“琥珀?”她转身背对窗口,逆光的影子显得更为修长。
“哦,反正偶尔发现了,不如来研究研究,那是个很难得的生命。说不定,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她莞尔一笑,居然流露出无限温柔妩媚。“你可以当做,我好奇心旺盛。”

“哦……”志承将这一瞬间尽收眼底。

呵呵,无论多么坚强,女人,终究还是个女人。

To be continued……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4-10 03:30 PM

深深叹息。心里有一点点疼。
“女人,终究还是个女人”。如此大的一个疑团甚至使命,她又会如何深陷其中呢?当她专注于谜底的时候,又会不会忽略身边的人?:)
好在猫姐姐没有忘记给他们创造暧昧的机会~~:)哈哈~曾某居然成了房东~拿来一条鱼?哈哈~很有他的风格~~~笑~~
只是,到现在为止,似乎聂青沉浸在完全的空灵世界,而曾sir完全是柴米油盐~他和她,要怎样缩短这样现实的距离呢。

终于渐渐了解为什么你上次说石头记的哲学成分~
不过看到现在,找到人物的感觉了~也不再总是不自觉地联系鉴证了~赞~~
开始牵肠挂肚~~~。。。。。:)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12 09:34 PM

17.

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盱矣。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

一杆翠竹挑起了青色的纱帘,古琴和婉转的歌声汇成一股清风将纱帘的下角卷起,微微飘荡。垂帘外面,成靖王带着两个最宠爱的妃子陪成府的来客坐聆舞衣曼妙的歌声。面前的茶盅热气尚未消散,袅袅腾起,就仿佛卷着那缥缈的歌声向云端飞升一样,只觉得异香扑面而来,周遭的花木全都更添了几分颜色。

“这歌声能让花容鲜妍,飞鸟愉悦,清风流畅,净泉荡漾,果然是不同一般。”梦甦暗自点头。
“加上古诗本来那种纯朴素雅的风格,更觉得清韵悠长。”默晗也点头称是。
“哎——”浮萍悄悄叹了口气:“为什么总要唱古诗呢……我倒是想听时鲜的曲儿。”
屏儿偷偷捂着嘴笑:“三姑娘,那种曲儿,你只好央二公子带你去街市上听——老爷还在那里呢,怎么会让你听那些艳丽曲?”
梦甦“噗哧”一声笑出来,道了声“屏儿丫头莫要同姑娘贫嘴”,继而望向对面坐着的老爷太太和成靖王。

“这么好的音调,藏在成靖王府这般庸俗的地方,真是可惜了的。”梦甦叹息道,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咦?放在王府,又怎么可惜了呢?”浮萍不解的问。
“我想,梦甦的意思是,这样的人,不应该流落艺姬这般地位吧。”默晗将眼光投向垂下的帘子。帘内只有人影绰绰,隐约见到袅娜的身姿在微微舞动,却看不清人的样子。

梦甦点头。
“没有听出来么?略带寂寞的感觉……不安于这样浮藻的尘世……”梦甦略仰起头,合上眼帘,静心体会。
默晗偶尔回过头来,看见她的模样,竟然愣在那里。她这个姿态,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颔首着思考,仿佛在嗅头上盛开的花枝温暖的气息,又好像在向往着远方一种不可企及的感觉,脸上带着歆羡,带着希望,带着信仰……

自是一种,不同于以往忧郁沉思的生命之美。

他竟看的有些不能自拔。

歌声停了下来。
“好!”成老爷带头喝彩。
“哈哈——”成靖王得意的捋着胡子:“老弟,怎样?我这个爱女的歌声,果然不负汝望吧?”
“果然是仙乐一般,看来外间的传言确实属实——怎么,爱女?莫非,你收她做了义女?”
“是啊,”成靖王脸上放出光彩来:“她能到我王府来,也是我同她的缘分,于是便收了她做义女——舞衣,出来拜见一下成老爷成夫人吧——”

“是。”帘内一声细微的应答。
梦甦浮萍一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缓缓展开的纱帘——只见帘内熏香缭绕,一架古琴横放几上。琴前跪着一个盛装的美人。紫色丝带绾成一个复杂的花型,将直垂在脚边的长发从顶上束成一个蝴蝶髻,其余自然垂下,光泽柔亮。软缎织成的长裙外,一件粉色长衫罩住,依旧在地上摊开成一个扇形。

舞衣缓缓的抬首,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个——莫不就是刚才——”梦甦在心下叹道:“她果然就是……”

舞衣轻轻起身,款步行至成靖王等人面前,向成老爷成太太行了屈膝礼,道一声:“成老爷,成夫人,舞衣献丑了。”即便是平常说话,也觉得余音袅袅,宛若细腻歌声。
“好!好!果然是个绝色美人!”成老爷拍了拍几案。

“听说,你还很会舞,不如也舞给我们看看?”成夫人也说到。
“啊,这个么……呵呵,你问她自己好了。”成靖王依旧捋着胡子。
舞衣又屈了屈膝。
“老爷夫人,不是舞衣斗胆拒绝要求,只是从来不曾破这个例。舞衣学成之日,师父曾经告知,千万只可舞给有缘之人看,所以——”
“哦?”成老爷和夫人对视一下:“有缘?何谓有缘?”
“师父说,缘至之日,自见分晓。舞衣也不甚明了,只在等待时机。”
“这样啊……”两人不免有些失望。

“呵呵呵——小儿家,不懂规矩,冒犯了老弟了——”成靖王大笑起来:“好了,你退下去吧,我要好好款待老弟一家了。”
舞衣再次屈了膝,退着下来。
经过默晗,梦甦和浮萍等人的位子,略略偏过头来,望了梦甦一眼。

梦甦一愣,急忙向她点了点头。舞衣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转身又从放下的帘子进去了。

“这个人……”梦甦想着她的笑容:“觉得她的笑容,那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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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漫无目的的依旧在宛城大大小小的街巷闲逛,时而游山玩水,时而踏入秦楼楚馆,在那些女子的千般央求之下,挥笔画下几副山水肖像,或者吟咏些微香艳词句,时鲜小调,好不惬意。
正是这一日,他偶然从成靖王府经过,见门口停留了数驾马车,皆是金壁辉煌。

“呵,不知道这样上等人家又要怎样宴请宾客了。只是这等大户人家的宴饮,要有歌舞相随才算的上完美。”说完突然想到——那天酒楼的小二可是说过,那位传奇般的歌姬,正是成靖王府中之人?

他绕着王府的外缘兀自踟躇了半晌,越来越觉得小二说的就是这里,于是心里产生想要会一会这位传奇美人的念头便越来越强烈。
然而,他又怎么可能见到她呢?在门口等着她再次出来,虽然总归可以等的到,只是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他并不是一个执着的人,当然不愿出此下策。
那么,想要进去见到她,或者让她亲自见自己,更是不可能的了。他不过是个江湖诗人,从来不屑于攀附权贵,也不认识这位王爷,要如何进得了他家府邸呢?

“哎——”他长叹一声。想他一代才子,偏就会错过这位绝代佳人么?
话说回来,什么绝代佳人,恐怕都是大家流传的吧?世间真的有那种神仙一样美丽的女子么?何况,谁又见过神仙呢?他嗤笑一声——对了!一定是世人把这位艺姬想的太神秘了,猜测她一定是极为艳丽动人,否则成靖王不会宠爱有加,岂不知这些宦门子弟,全部都是渴色之徒,凡有点姿色和技艺的,便想要得到不放手。正是这样,大家才会将这个女人传说的如此神奇吧?

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大抵也都是那样吧——在别处,更美丽的女子,他也见过不少了。
想着他释然的一笑,舍去了想要立刻会一会这位艺姬的念头,拂袖而去。

—————————————————————————————————————————————————

“嗯?我?”梦甦迷惑的望着成靖王府的丫鬟。
华芙点点头:“没错,我们家姑娘说,想请那位穿着白色锦缎绣粉色蝴蝶衣服的姑娘。”
“可是……”梦甦看看浮萍,又看看屏儿:“为什么你们家姑娘想见我呢?”
华芙摇摇头,笑道:“总之,如果姑娘不嫌弃,还请去一趟吧,我也好交差。”
梦甦略略思考了一阵点头道:“那么好吧。”

她起身,屏儿自然的跟了上去。
“啊——对不起,我们姑娘说,只请姑娘您一个人去。”华芙一手挡住屏儿。
“为什么?”屏儿有点怀疑:“姑娘,好奇怪的人,您还是别去了吧。”
梦甦蹙了蹙眉,突然好像有些明白,笑道:“没事的屏儿,这位姑娘引我去去就来,你们在这里等我好了。”

华芙带着梦甦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月洞门。每进到另一进院子,周遭的景物就更幽静,花香也更清淡,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水淋淋的湿润感。
“请问——”
“啊,姑娘有什么事么?”
梦甦问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这里附近可是有池塘?”
“嗯?”华芙一愣:“您怎么知道的?我们姑娘说,这个季节空气干燥对她的嗓子不好,于是王爷在这里凿了水塘,保持空气的湿润。”
“哦——”梦甦点点头。

她只是说了一句,王爷就这么大兴工程,看来,王爷对她,不只是对“义女”疼爱这么简单吧?

踏过一间最别致的月洞门,只听华芙到了一句:“到了,姑娘请。”
华芙挑起门帘,梦甦跨了进去。

这是一间摆设极其清雅的房间,房间的右侧挂着一副很大的图画,画上是一望无际的翠竹林海,其间点缀着不知名的小花。房中飘着细微的花香,这花香是梦甦从前从来没有闻见过的,淡雅而不浓烈,清润而不滑腻。

“姑娘请这里坐一下,我这就去请我们姑娘出来。”
梦甦点头向一只绣褥上坐了,静静等待着。

格子窗外飞过一只淡黄色的蝴蝶,来回转了几圈。
梦甦朝着蝴蝶笑了笑,把头转向那幅画。
蝴蝶打了几个转,飞走了。
可以这么近的看看她了——另外,她为何只叫我一个人来,又为什么想要见我呢?

凰羊气喘吁吁的飞回山洞。
“纯阳——纯阳!!!!!!!!!!”她的声音大的足以把沉睡万年的精灵给惊醒。
“什么啊?干吗叫那么大声?”青杨不满的抬起头来,纯阳正巧从内洞走出来。

“凰羊?怎么了?”纯阳奇怪的看着她:“你到哪里去了?弄了这么一身汗——”
“我……我、我……我看见卿飏了!!!!!她变成了一个人类的女孩子!!!!!!!!!”她大口喘着气说道。

“你说什么???!!!”青杨咻的站起来,跑过去抓住凰羊的肩膀:“你再说一次???!!”

纯阳手中抓着的一个青藤编的竹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转悠了几圈,停了下来。

“我、我说……我刚才在成靖王府……看、看见,卿飏……变成了一个……一个……人类的女孩子——!!”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21 12:09 PM

18.

梦甦端起茶盅,闭起眼睛试了一下气息——清新,微苦而带甜,露出钦佩的神色。
“舞衣姑娘,你煮的茶,果然同你一样,清澈的很。”
舞衣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突然请你来我这里坐坐——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奇怪?”
“说实话,确实很奇怪……”卿飏放下茶盅来:“为什么,单只叫我一个人呢?”
舞衣站起来,走到梦甦身边的褥子上坐下,细细的将梦甦打量了一番,瞧的梦甦怪不好意思的。
“舞衣姑娘……”
“啊,抱歉。”舞衣自觉到有些不妥,收回专注的目光:“其实……是我刚才在园子里偶尔看到你,觉得你——我这么说你不要介意,觉得你实在很美。我想,成家的小姐,如果姿色优雅的话,应当也是一个心性极好的人吧……”
梦甦红了脸:“这个……这么说实在不敢当……”她低下头去,暗自思忖:“只是为了渴慕我的姿色的话,倒是觉得有点轻浮了……”
舞衣看出她的疑惑,道:“请不要见怪,我只是——”她突然用袖口掩住笑起来:“其实,人皆有慕色的本性,男子是这样,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彼此用的方法不同罢了。”
“呃……”梦甦愣了一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
“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只要见我一个人?”
“这个么……”舞衣欲言又止:“梦甦姑娘,请你陪我去池塘一走可好?”
“池塘?”
“嗯,相信你听华芙说过了,这个园子后面,开了一片池塘。”
“那……也好。”

舞衣立在池水边,摘下的桃花散成许多瓣握在手中,一片一片拈起来,轻轻抛向水面。花瓣在静如一块透明琉璃的水面上浮起来,漫散的铺开一大片,仿佛一团粉色的丝绸,煞是好看。
梦甦伴着舞衣立在一边,静静望着一池湖水。舞衣没有说话的意思,梦甦也没有问的意思。她好像突然悟到一点什么。这样大的一个园子,即便是王府,也难免会感到孤单和寂寞吧。常常在这样的景致之下,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随水流去的落花,越是怀有一身技艺才情,越会觉得空把一腔柔情寄托给默然不语的花草,是一种落寞的寂寥。常常,她也喜欢立在阳光照耀下的溪水边,什么也不想,只是纯粹的呼吸——感受——生存,直到,长到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时间,渐渐便萌生一种,释然和平和的心情来。

此刻,舞衣也是这种心情吧。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遇见的很是奇妙,又有些偶然和巧合,无论怎样,有了一个自己相见的人,是自己,想要见到的人,总会有些,能够灵犀的向往和盼望吧……

“梦甦姑娘,没有一个人,这样站过很久吧……”舞衣停住了正待抛出花瓣的手,仰着头问一声。
“我?”
“虽然地方很大,看上去很自由,吃穿用具都是极其名贵和精致的,并且有一个人在关心着,尽量的备办齐全自己想要的东西,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可抱怨的——”舞衣的声音低而婉转,像是诉说一个故事:“但是,总是自己对着这些庭院馆阁,从来没有谁能够聆听内心的想法,这种感觉,真是寂寞啊——尤其这样对着一塘池水,总觉得,这样的人生,在浮华和喧闹中荒度了青春,到了不能再歌,颜色老去的时候,也该被人遗忘了,垂垂老去,在凄凉的雨中结束生命,实在是没有意思的——这种感觉,梦甦姑娘是没有过的吧?”舞衣回头朝她微笑:“真是很羡慕你,有兄长和姐妹可以相伴,说一些体己的话儿,哪怕解解闷都好。”

梦甦有些怔住。原来——这样袅娜的歌声和婀娜的身影之后藏着这样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情,这正是她早些时候在窗边惊鸿一瞥她的面容时候感应到的,却又一时说不上来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从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口中说出来,却另她感到这般熟悉,有点太传奇了吧?

她摇摇头:“其实我……也常常有这样的感觉呢。”
“哦?”
“从前我的身子很弱,常常觉得自己活不多久了,每天对着那些煎熬的药味,生命真的没什么趣味,常常空自嗟叹。然而前一阵子,病情突然好了,那种愁怨的感伤应该消失了才对,然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又想不起来了……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突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这个身子,这些思想,不是我自己的,想要找,又找不到……”梦甦蹙着眉头烦恼的叹出一口气,看向舞衣。
“第一眼从窗格子中望见你,总觉得你不是一个一般的歌姬——看来,的确如此。

舞衣先是讶异,继而显出欣慰的表情,努力抑止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小心问道:
“梦甦姑娘,可能你觉得我奇怪,可能你觉得,像我这样的风尘女子是不足挂齿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刚认识你,就觉得你和我总有什么地方是想通的……我……我可不可以……同你交个朋友……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梦甦眼前一亮。

交个朋友。
舞衣的请求突然给她一种全新的感觉。
她的确曾感到孤独和迷惘,她也的确有浮萍在身旁,有屏儿体贴的伏侍,有默晗时常来一起度日——可是,浮萍总像个小女孩,不谙世事,屏儿虽然贴心,总有体会不到的地方,至于默晗,她甚至已经忘记他究竟是谁。

交个朋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一句简短的话,可是她能体会这其中蕴涵的不可估量的分量,几乎将她心中空荡荡的失落感重新填满。

舞衣感激的立即握住梦甦的手,有些不知该怎么表达感情的好。
“谢谢……我终于知道……师父说的缘分,是怎样的一样东西了,很奇妙的感觉。”

梦甦抿着嘴看着她笑。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不过是个红尘女子,却有普通女子一样的清纯可爱。她的满足,一时间,也让梦甦觉得无限的满足。
正像舞衣说的那样,这就是一种缘分吧?

“对了。”舞衣拉起她的手,望望池塘中央的水榭:“来,跟我去那里坐坐,那里的景致是这里最美的。”

在梦甦面前,舞衣完全卸下了迎客时故作的姿态,面对王爷时格外的谨慎,以及面对王妃不时的挑衅时极度的恭谦。
真的不知道,她想,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远远的一瞥,她便会有这般强烈的感觉,梦甦正是师父所说那个“有缘人”。或者,前世因缘注定了吧?注定她要自小失去双亲,被卖进青楼,又注定她要偶遇师父,得到指点,习得精湛的技艺,注定要被成靖王看中带回王府,注定要在繁华的觥酬交错之中哀叹寂寥。或许这一切,只是为了在此生里,遇见一个舒梦甦。

上天定下的相会,哪怕遇见的时间地点多么离奇都好,也是命中最华丽的乐章吧?
舞衣不自觉的笑起来。

人如花飞,云如短歌,谁曾爱我
时而风光,时而坎坷,谁僯惜一个我
镜花岁月,没法断绝,我心媲美是明月
情如孤舟,愁如深秋,尘如初春雪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花虽美,也在期待你留下结果

红如天色,蓝如沧海,如何记载
时而光彩,时而悲哀,如何等一刹爱
镜花岁月,没法断绝,我心媲美是明月
情如孤舟,愁如深秋,寒如深深雪

琴若江舟,歌若烟花,曾伴春水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何日春可归
山长水远,剪断岁月,独望穿秋水孤雁
短歌笛脆,流云纷飞,情亦难深醉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心向往,奈何落花不解故人泪

朗兮江月,皓如玉炔,照我六弦
今我来俪,藐乎姑射,亦只待一身雪
明谁来祭,酹于荒阙,芳草悠悠我犹恋
短歌碧城,望断春帘,梦里蝴蝶

华芙正在绕出游廊来,隐隐听见园中传来舞衣的琴和歌声。
“这曲调……”她自言自语:“仿佛不大一样……”她侧过耳朵来:“比姑娘从前唱的,好像多带了些亮色。”
姑娘什么事情觉得很高兴吧?她放心的呼了口气。

回府的马车上,浮萍朦朦胧胧睡着了。梦甦把自己身上搭的一条毯子披在她身上。
“姑娘——”屏儿叫道:“我在给三姑娘一条好了,您盖好您自个儿的吧。”
“不打紧。”梦甦笑了笑,十分开心的。
“咦?姑娘今日遇见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么?”
“呃?呃……没有啊。”梦甦搪塞到,把头偏向马车的窗户。

望出去,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从来梦甦最怕在人群中穿行,只觉得嘈杂烦躁,让心情不得平静,今日突然觉得,这样繁华,才是宛城这种大城镇应当有的景象,显出生机勃勃的情形来。

她不自觉的在脸上又画出一个笑容。

奇怪,今日的心情特别好,难道是笑了很多的缘故?
似乎是这样,原来多笑一点,心情自然便不那么压抑了。
这都是,遇见了舞衣的缘故吧?
梦甦心里暗自感谢上苍。何止是舞衣,自己也是遇见了命中的有缘人吧?

窗外得得得响起马蹄声,默晗驾着的马儿刚好从她眼前经过。她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从缝隙里望出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注视他——哦,不,是她失忆之后第一次注视他吧?他的背影虽然有些过于清瘦了,然而却是好看的。在这么多骑着马的人当中,即便不是刚刚他从自己轿边经过,她猜想也是可以认出他的背影来的。

默晗……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我一定可以把你想起来的吧……她的心里荡起一种微妙的感觉,脸颊不自觉的染上一层薄薄的红云。

“姑娘,来盖上这条吧。”屏儿不放心的取出一条备用的毯子递过来,却发现梦甦的脸色红润,额上略有些细汗。
“呃?姑娘你真的不冷啊?”
“啊——是啊。”梦甦急忙放下帘子,故作镇定的咳嗽一声:“嗯,好像还很热呢,是吧?大约要入夏的缘故了吧……”

“驾——”
车夫扬鞭高吓一声,马车加快了速度向成府驶去。

To be continued……

ps:中间舞衣唱的那段音乐,前面一半是ada拍的《洛神》里面一段插曲,很好听,放在点歌台了,叫《惜花》,后面一半是我续填的呵呵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4-21 02:19 PM 编辑 ]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4-21 08:48 PM

在明媚的春日看到这样一篇如此明媚的邂逅~心情都爽朗起来:)
这样的细腻清新又不失华丽的文字,一下子就把偶们带到了落花春水的古典意境之中。
惜花,喜欢这个名字~呵呵正听着呢~那个续填的,真是让偶五体投地。。。赞先~~

两个女子的惺惺相惜,两个生命寂寞的结束。
每次看到她们友情的故事都会感慨,都会羡慕~

好喜欢这一篇的文字~我觉得这样的文字,骨子里都充满着古典美~:)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26 05:32 PM

Chapter4.浮梦 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

19.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初夏的雨后,空山里洋溢了着青草带着水珠的清香。斑斓的花仿佛从一夜之间开到漫山遍野,目光所及之处,铺展的如此绚烂。天地仿佛被一场雨拉开了距离,天显得更高,云飘的更轻,地伸的更广,山脉起伏的更连绵。

“哈——”浮萍跳下马,放开步子在长草之间奔跑:“好美的景色啊——梦甦,快点跟上,快点啊——”
梦甦双手提起裙子的下摆,不让绫罗妨碍自己的步子。在这样明媚的山水之间,她禁不住仰起头深深的呼吸,任阳光将它柔和的金色温暖铺洒在她身上。

就像做梦一样,太太竟然准许他们几个人单独到这城郊的山林中来野游——身边不要一大堆丫头小厮伺候着,在这样的和谐之中,只有他们几个人,这种机会,是她从前做梦都祈求不到的,居然被浮萍这个鬼灵精三言两语便将太太说服了。什么梦甦大病初愈,庙里的老先生说要亲近自然,踏访仙灵,袱除晦气,并且要去无人打扰的环境中安静几日,把心中的杂念一并祛除,真是什么偏方都被她绞尽脑汁想到了。梦甦一个劲的说不好,浮萍却自信满满,终于果真说动了太太,放手只让默晗向尚书房告了假,陪着她们到这山水之中来野游了。

三人停在开阔的湖边。梦甦觉得自己的心情真是好极了,似乎从来她都没有今日这般轻松,没有人来打扰她,她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拘泥那些繁琐的礼教,不必担心在成家稍微行错一步便落为他人的笑柄,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复杂感觉——令她眼前豁然开朗。

多灿烂的一片景致啊!尽管已经春尽夏来,百花已经不如春天一样如云如锦,然而那郁郁葱葱的草木却茂盛的长着。她感到一种久违了的熟悉。
“啊————”她突然把双手放到口边,朝着宽阔的湖面放肆的大喊一声:“喂————你好啊————”
“哈哈!”浮萍也学着她的样子:“这样很好玩呢!喂————你好啊——”
“我叫舒梦甦——”
“梦甦……梦甦……梦甦……”
“我叫成浮萍——”

默晗微笑的站在她们身边,用温柔怜爱的眼光望着梦甦,心里流动着一股浅浅的暖流。
她真的完全好起来了——默晗心底发出对上苍的感激。并且如此有活力,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仿佛梦甦病愈后,彻底的变幻了一个人,显得越发可爱起来。
是啊,可爱。他回想着她以前的样子。他疼惜她眼底默默的忧愁,时时的感伤,那种如弱柳扶风的一种娇弱而冷俊的姿态,让他想要去亲近,却不知如何来安慰,痛楚只能在各自的心深处隐隐涌动,越是思念,越是痛苦。
而现在呢?虽然她依旧无法回忆出与他从前的过往,然而她的眼神变得柔和,性情变得愉悦,行动更为天真和可爱——还有,那时而仿佛灵光一闪,突然陷入沉思的专注,保存她耐人寻味的优雅和飘然,若即若离。

他究竟更喜欢哪一个舒梦甦?还是,眼前这个,让他觉得,更为亲切,更为真实。从前的她,虽然精致,却太过虚幻,仿佛一不小心,吹一口气,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现在的她,尽管常常仍旧让他觉得若即若离,但是,他相信,那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总有一天,当她恢复了记忆,以她的冰雪聪慧,定能够感悟到,他那颗苦苦思念的心吧!

“默晗,你的年龄不小的吧?”父亲已经开始这样暗示。
“父亲大人,孩儿还年轻,希望可以专心治学,做出一些成就,不负祖先众望。”他小心翼翼的回答。

梦甦,我在等着你,我一定会等着你的。

“扑通——”浮萍打出去一个水漂,小石子却直接的沉进水中。响声打断了默晗的沉思。
“咦~~~~~~~~~真差劲,怎么打不起来呢?”浮萍又扔出去一块,还是这个结果。“梦甦,你试试。”
“我?”梦甦结果浮萍递来的石块:“可是我不会啊——你怎么会这种东西?”
“跟李管家的小孙子学的呗,你快试试,就这样——”浮萍比划了一下:“抛出去。”

梦甦拿着石块在手上掂量了几下,思忖着应该怎样用力,默晗笑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
“浮萍,这种东西你是一时半刻学不会的。瞧我的!”默晗轻巧的飞出一块小石头。
“叮——叮——咚——咚——扑通——”石子在湖面上打出清脆的声音,漾出一个又一个涟漪。
梦甦倍感趣味的笑出声来。

“喂——”湖面上远远传来声音。
“嗯?哪里有人在叫?”
“那里啊——看,湖面上有艘小船。”
“真的啊!我看看,那是……那个人好熟悉啊……”
“是舞衣!”梦甦眼尖看了出来,喜出望外的挥舞起手中罗帕:“舞衣——是我啊——梦甦——”

“真是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们。”舞衣带着贴身的丫鬟华芙随着默晗三人同行,经过土地庙,觉得有些疲乏,便进了庙里歇脚。
“舞衣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浮萍像个小孩子似的嚷嚷。
“嗯。”舞衣笑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就你们三个人?”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梦甦用指尖点了点浮萍的额头:“都是这个丫头搞的鬼。”
“浮萍托词梦甦要呼吸新鲜空气,向太太说情,好放她一起出来野游——居然娘也就答应她了。”默晗补充。
“你为什么又在这里呢?不用侍奉王爷么?”梦甦立在香火前,拜了三拜。
舞衣叹口气:“我并不想成为他的附属品,需要的时候便拿来玩弄,不需要了便丢在一边不管。”舞衣抬头笑道:“今日是特地避开他,到庙里去烧了几柱香,觉得天色还早,便想到来这里游玩。”

“啊??”浮萍和默晗同时表示惊讶,听着舞衣和梦甦的一唱一和面面相觑:“原来你们那天在成王府就结下交情啦?”浮萍撇撇嘴:“舒姐姐,你可真是,都瞒着我呢。”
“不过,”默晗说笑道:“像这样觉得一见如故,说不定你们前世真的是手足呢,不如结义金兰算了,反正这里是个土地庙。”

“对啊!”浮萍眼睛一亮,正觉得玩了半日有些腻味,不知有什么新鲜事情可以摆弄:“二哥哥你可真是聪明,舒姐姐和舞衣姑娘,不如你们在这里结拜吧?”
舞衣和梦甦一愣,对望一下,释然一笑。

“好吧,”梦甦站起来:“这种缘分,既然来了,就应该把握住。”
“嗯——是上天的一个恩赐啊。”舞衣也盈盈的起身。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我舒梦甦,”
“我舞衣,”
“今日在此结为金兰姐妹,情如手足,彼此珍惜,彼此相爱,今后共渡患难,欢乐与共,永远不离不弃,直至终老。”

檀香在土地庙的神像前腾起袅袅青烟。梦甦和舞衣向天地神明叩拜,握着对方的手,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一瞬间,似乎心灵可以相同,思想可以共鸣。

“唔,舞衣姑娘,你的生辰是何时,梦甦姐姐是八月十三的……”浮萍掰着指头算:“不知道谁大呢?大的来做姐姐,小的就是妹妹。”
舞衣皱起眉头:“我自小便被人卖入青楼,只知道是四月二十八的生日,至于哪一年就……”
“这不要紧,”默晗解释到:“既然你们这么有缘,便无需计较大小,神仙不会计较的,何况世上那么多人结拜,光是记生辰神仙岂不是就要忙死?”
这话惹来四人一阵欢笑。

梦甦掩口而笑,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人盯着她,猛地一惊,立刻回头张望——

土地庙门前除了那盏香炉在静静的燃着青烟,几只麻雀啄食着树上掉下来的果实,什么人也没有。
梦甦怔怔的愣着。
刚才分明感到有一股冰冷的目光紧盯着自己,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怎么了?”默晗瞧着她:“你在看什么?”
“刚才……”她喃喃说到:“似乎有人在这里?”
“嗯?”舞衣环顾一下四周:“没有啊,没人来过。”
“可是,我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一直盯着,很久……”
舞衣想了想,笑道:“说不定是神仙吧?咱们不是结拜么?”她可爱的歪过头来:“放心吧,除了神仙精灵,不会有别人的,我的感觉不会错。”
“梦甦姑娘,我们家姑娘连一片树叶落下来都可以察觉到,你忘了我家姑娘很会舞的。”华芙解释到。
“是么……”梦甦有些疑惑。

可能吧,是个错觉?可是刚才那种寒冷,的确让她有不少心悸。好像不仅仅是一种冰冷的寒光,仿佛带着许多哀伤的气息……

怎么会呢,明明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那,真的是错觉了吧。她晃晃脑袋。对了,不是失忆了么?或者,感觉有些不正常,也可能,是记忆正在恢复造成的吧?

“是么?”梦甦想起来:“都忘记了,城里都盛传你的舞姿也是绝世的,却没有看你舞过。”
“对了!舞衣姐姐,既然你和舒姐姐都结拜了,不如你就跳一支给我们看吧!”浮萍恳求到。
“这个么……”舞衣有些为难的支吾着。

梦甦理解的笑笑:“不要听浮萍乱说,我们不要紧的,还是按照你的决定做吧,如果为了我破例,反而我会很不安的……”梦甦的话再一次戛然而止。

又来了!那目光!她猛地回头——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的恐惧升上来。
一定有,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们。也有可能,是注视着她自己。
可是,是什么东西呢???她从来,从来也没有到这里来过啊……
梦甦揪起自己的衣袖,咬起下唇,不安的低下头。

“梦甦?”默晗挑起眉,发觉她面色有些苍白。
有人么?他也回头——还是什么也没有。
但是——梦甦不安的晃动着身体,东张西望,呼吸有些急促,几次欲言又止。
她真的感觉到什么了?他拧起眉头。
这里,会有什么呢?

To be continued……

废话:看看这集,好像还是寒假写的了,时间过得真快呢……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5-14 11:27 PM 编辑 ]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4-26 06:40 PM

先让我大叹一下最后那句~!
寒假???~~~猫姐姐阿现在都快暑假了~~~偶开始觊觎那些如山如海的存货。。。。。^_^

那些诗,那些词,那些绚烂的春景,和那些美丽的人儿,
深深陶醉其中~~~
梦甦听到的声响,是来自于她的前尘往事吧?
结拜一段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还珠格格。。。笑~可能是那些誓词的缘故吧~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舞衣给我的感觉,像是照顾梦甦的大姐姐~~而对于默涵那个问题,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梦甦呵呵~没有林黛玉般的过于较弱~个性也更让人喜欢了~~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26 11:28 PM

呵呵汗,其实以前我看还珠I的时候,尤其是看书的时候还是很喜欢这个小说的,不过可惜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无聊的喜欢拍续集的人
忘记交代一下,农历八月十三,阳历就是二十世纪某年的九月十七,农历四月二十八,阳历就是二十世纪某年的五月三十哈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4-29 11:07 PM

20.

“情如手足,彼此珍惜,彼此相爱,欢乐与共……”她轻蔑的笑:“这就是你的承诺么?”

“啊——”梦甦突然停下来,紧张的回头看。
“怎么了?”默晗看看身后:“忘了什么?”
梦甦看看他,疑惑的望望身后——已经离开土地庙有一段距离了,怎么她总是觉得,身后有谁在跟着自己?从刚才在土地庙里就开始了。
“我觉得……”
“唔?”舞衣和浮萍从前面赶过来:“出什么事情了么?”

梦甦抬头。
眼前的山崖几乎笔直的向头顶的青空窜过去。山崖被葱郁的植被完全包裹住了,深深浅浅的不同绿色交错丛生。千年的垂藤隐约可见,缠绕着新绿的叶片,无名的草花。
自然是多么奇妙啊。梦甦有些忘却了背后那种似乎盯着自己的冰冷眼神。这里的每一股气流都在吸引着她,让她有一种即刻想要用笔描画下来的冲动。

“舒姐姐,怎么了?”
“梦甦——梦甦?”默晗晃晃她:“没事吧?”

“呃!”她回神,想起了那种感觉。
怎么搞的,她闭上眼睛。或许是许久没有见到这么晃眼的眼光,有些头晕目眩了吧。
“嗯,没什么,走吧,回去晚了,叫老爷太太担心。”她摆摆手,故意的哼起舞衣刚交给她的一支曲子,跳着向前跑去。

默晗怜惜的望着她随着舞衣浮萍和华芙在山石间跳跃、嬉闹,眼中柔和的光浅浅流动。
什么时候才能对你倾吐我的感受呢?
再等等吧,你应该,很快就会想起我来的。他向着山下的涧水了望——起码,你会想起,每年上巳,我们在水边,吟做的那些诗句,逗赏的那些蝴蝶吧?

“这就走了么?回到那个不知道什么叫自由的世界——你觉得快乐么?你得到什么了呢?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她咬住下唇,双翅一震,即将腾空冲向梦甦而去。

“青杨!!”纯阳气喘吁吁的赶到,猛的拉住了青杨的胳膊。
“放开我,纯阳!我要去把卿飏追回来!!”
“不要去追她!青杨!你会吓到她的!听话,跟我回山里去——那里不是你去的地方!”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去,我就不可以去把她追回来?!”青杨的眼中飞溅出泪水:“难道她为了去救一个从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类,可以放弃自己的身份,可以忘记我们几千年的情谊??凭什么?凭什么!!”青杨痛苦的扑倒在地,垂着坚硬的岩石。
“青杨——你别这样——你,你叫我如何是好!青杨!”纯阳心痛的把她抱起来。

“我也很舍不得卿飏……”她呢喃的望着渐渐下沉的落日:“可是……那是她的选择……”
“她选择了人类,抛弃了我们么?”青杨哭道:“你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卿飏是我最好的……最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的感情有多深,”纯阳眼中渗出泪水:“我们有多么爱她,我相信她也一样深爱我们。可是,或许她本来就不是属于精灵世界的,从她第一次见到舒梦甦之后我就知道——也许她和人间,有太深的夙缘了——”
“为了救一个人,可以连神仙也不做么……”
“生命与生命之间的救赎,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什么?”

青杨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话,望着纯阳——她的眼中放着光华。
“这是卿飏临走之前告诉我的——原来她可以想的这么深刻。你知道么,青杨,我们精灵,即使有千年的生命,如果不能成仙,我们也是不自由的,我们没有灵魂。或许我们可以自由的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到了消亡的那一天,我们就会彻底消失。”
“做了神仙,不是就可以有不死灵魂?”
纯阳摇头:“然而神仙是不可以相爱的——卿飏想要的,不只是一颗不死的灵魂,她想要的,还有一份永世不变的爱……”
“难道……她不爱我们么……”
“不一样的,青杨,如果有一天我们死了,或者成仙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我们就再也体会不到了……而且,卿飏她一定,一定不是因为不爱我们才忍心走的,她是为了救那个女子……”
“借口!”青杨依旧不愿接受:“都是借口!那么这么久了,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回来看我们?”

是啊,卿飏,你为什么完全没有想到我们呢?
纯阳忧伤的抬起眼睛,望着山脚下——梦甦一行人已经完全消失在山木之中了。
对于自然界,对于精灵界来说,人是多么渺小啊,连记忆,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么……

“那是因为,卿飏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土地公公?”两人回头,土地公公神情严肃的出现在眼前。
“忘记……忘记??”青杨疑惑的问:“什么叫忘记?”
“在她进入舒梦甦身体的时候,自己的意识被封禁了。她不能意识到舒梦甦就是卿飏,卿飏也就是舒梦甦。”
“那、那么……也就是,卿飏消失了?”青杨惊恐的一颤。
土地公公烦恼的叹息:“如果是这样,问题便简单了……”

“什么意思?”纯阳问道:“当初您不是说,只要她变成了舒梦甦,一年之内再找到可以寄托终身的人问题就解决了么?”纯阳带着留恋的神色滴下眼泪:“虽然……我舍不得她,然而,只要她最后可以取得自己想要的幸福……”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土地公公打断她:“看样子,卿飏的意识并没有完全被抵消。”
“呃?”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作为精灵的意识太强了,舒梦甦作为人的意识也太强了,所以在意识侵入的时候产生了碰撞。现在的状况是,卿飏的一部分意识吞噬了舒梦甦的一部分意识,让舒梦甦想不起来成默晗是谁。”

纯阳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这、这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知道如果这样下去……”
土地公公和纯阳都陷入沉默。

“会怎么?”青杨有些莫名其妙:“想不起来成默晗会怎么样?”

纯阳颤抖的答到:“难道你看不出来么青杨……那个成默晗,很喜欢舒梦甦……”
“那怎么样?”
“那意味着,如果舒梦甦不知道成默晗是谁,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那么卿飏的生命,在一年之后,就会……”
青杨吓呆了。

“所以青杨,你不应该怪卿飏。如果她不爱你们,忘记你们了,她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意识要保留住自己的记忆……那么……”
青杨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纯阳叹息:“土地公公,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担心这个孩子,所以派柳树精跟着卿飏一起去了成家……好像自从舒梦甦醒来之后,到如今,她都不记得成默晗是谁了。”
“只是不记得他一个人?”
“是啊……很奇怪。”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救救卿飏……不是,舒梦甦?土地公公!你想想办法!我,我不能看着她去死啊!”青杨扑到土地公公身边。
“青杨?”
“没错,”青杨含着眼泪:“我恨她不顾我们的感情丢下我,一个人去做人类,可是,她是为了救那个女子……我不能让她,不能看着她送了命,就算最后她也不能回来,我只要,只要她可以平安的过自己觉得幸福的生活……”

“青杨……”纯阳再也忍不住泪水,抱起她来:“好孩子,好孩子……”
她回头恳求的望着土地公公:“麻烦您,想想办法吧……”

土地公公长叹一声,望向已经爬上稀疏星辰的夜空。
“我也是尽力提醒她吧——如果她只是忘记了成默晗这个关键人物……说不定……”
“说不定?”
“说不定,是上天在考验她。”


—————————————————————————————————————————————————

舞衣跨进屋门,诧异的看见成靖王已经坐在桌前,一愣,略略皱了眉,不得已,依旧硬着头皮恭敬的迎上去。

“王爷,您……”
“趴!”成靖王一拳垂在圆桌上,桌上的茶具叮当作响,舞衣惊的浑身一凛。
“你今天去哪里了?!”
舞衣听语气极为不满,知道他已经派人打探过了虚实,不敢隐瞒,只得回道:
“觉得在屋子里很闷,让华芙陪着先去了庙里,然后到迁山走了走,到了土地庙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哼,走了走?本王很失礼你吗?天天往外面跑!!我要你回来做什么??!想要听个曲,人却没个踪影!!”
又是狠狠拍了桌子。
舞衣忍着脾气,答到:“对不起王爷,不知道您今天想要听曲……”
“说!出去见了谁!”

舞衣一愣。
见了谁?他连这个都叫人查了么?她有些不满的抿了抿嘴——这样被人监视着,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
“不说?”成靖王等的不耐烦。
舞衣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答到:“在山上遇见了成家二公子和三姑娘,舒姑娘。”
“哼!成家公子?笑话!你会碰到他们?!说谎!”
舞衣愣了愣,抬起头:“那么王爷以为我遇见了谁?”
成靖王终于失去了性子,一把抓住舞衣的手肘,痛的她尖叫一声。
“说!去外面会了哪个野男人?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野男人!舞衣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谁这么侮蔑她!

“王爷!您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
“你不承认?你把我当傻瓜?我花那么多银子把你买回来,让你给我戴绿帽子?嗯?”
舞衣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你待我恩重如山,没错。但是我舞衣并没有求你什么,要买我,那是你的事情!请你尊重我,我是出身卑微,但并不是那种轻薄的女人——我根本没有和什么男人私会!”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舞衣脸上,打的她嘴角出血。
“姑娘!姑娘!”华芙在一边看不下去,冲过去护着舞衣:“王爷,您手下留情,姑娘没有骗您,我们真的在迁山遇见了成家公子啊!”
“你给我滚一边去!”成靖王一脚踢开华芙,扯起舞衣的衣襟:“我警告你,你是我的女人,少在外面招蜂惹蝶——”说着打横抱起舞衣,把她狠狠摔在床上,就要去扯开她的衣服。
“放手啊——放手啊!!”舞衣尖叫道:“王爷,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是你的义女!”
“哼哼——傻瓜!那是对外人说的,到我手里的女人,哪里有不让我碰的道理?”他粗暴的扯开了舞衣的外襟。

“华芙——华芙救命啊——啊!王爷——王爷您放手!我叫太太了——王爷——!”
“姑娘……姑娘!!”华芙早被成靖王带来的两个随从拽出房去了。
“救命啊——”舞衣剧烈的挣扎。
“叫吧叫吧——哈哈!叫破嗓子也没人理你——哼,一个妓女,还要装贞洁?真是笑话!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女人!”

舞衣拼命要挣脱,突然想起枕下放着的匕首,荒乱之中摸索出来,闭着眼睛一下锥了下去。
“啊!”成靖王大叫着松开手来。“你敢行刺本王!”

舞衣握着匕首,怔坐在床沿,成靖王的手腕被匕首划出一个口子,正在淌血。舞衣怕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仔细辨认一下伤口并没有划到要害,流血不会致命,便拼命的冲了出去,从后花园的边门逃离了王府。

扶风从小酒馆出来,有些微醉。温暖的风吹过,清醒了不少,心中已经充满了诗情画意,抬头望见一轮明月,只觉得诗意盎然,想要同人联句,无奈找不到对手。他顺着僻静的小巷正待一路摇晃到水边溪下去赏月,迎面只见一个女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救……救我……快……带……带我到迁山涧溪去……”舞衣只说完这一句,便倒在了扶风的怀中。
“啊!喂——喂!姑娘!”扶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姑娘!姑娘!你不能睡这里啊!”

他摇晃了躺在怀里的舞衣几下,完全没有反映。仔细的打量她——身上衣衫不整,然而穿戴的尚算华贵,再看她的脸,虽然夜晚的月光朦胧,辨不大清楚,也依稀可见她俏丽的容颜。
正在发愣的时机,只听见远远一片嘈杂声,还夹着“追——朝那边去了——不对,是这边——”的声音。
扶风略想一想,觉得这女子大约是遭遇仇家追杀之类的不幸,突然兴起英雄救美的念头。
“做了这么久风流才子,还没有试过做一回英雄。”他暗自笑起来:“她刚才说什么?迁山涧溪?唔,还好前天刚去过——那么先带她过去,等她醒了再问吧。”

扶风将舞衣抱起来,只觉得她轻若一只燕子,嘴角微微撇出一笑,向着涧溪快步走去。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4-29 11:13 PM 编辑 ]
作者: mocca    时间: 2006-4-30 12:12 PM

经过默晗,梦甦和浮萍等人的位子,略略偏过头来,望了梦甦一眼。
梦甦一愣,急忙向她点了点头。舞衣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转身又从放下的帘子进去了。
这种感觉真是好好,虽只一瞥,却仿佛相知已久,丝毫没有身份地位的隔阂。事物本无贵贱,只是世人强加的。这两个人的交往屏弃了世俗的观念,地位的限制,在我看来,是很有勇气的。(勇气是能save住嘎!)

淡雅而不浓烈,清润而不滑腻
梦甦端起茶盅,闭起眼睛试了一下气息——清新,微苦而带甜,露出钦佩的神色。
“舞衣姑娘,你煮的茶,果然同你一样,清澈的很。”
这样一个“淡”的人 偏偏在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环境 这种conflict让我看了很是不舒服  5555……舞衣姑娘你何时得脱苦海啊

渴慕我的姿色的话
女子也慕色,赞同得紧。看到美的事物往往多看几眼

舞衣立在池水边,摘下的桃花散成许多瓣握在手中,一片一片拈起来,轻轻抛向水面。花瓣在静如一块透明琉璃的水面上浮起来,漫散的铺开一大片,仿佛一团粉色的丝绸,煞是好看。
乱世桃花尚可逐水而流,在人工湖里的落花又可以流到哪里?我左哭哭,右哭哭,5555……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4-30 05:59 PM

哭一哭舞衣~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看她拿出刀子的时候我还以为要自尽呢。。。吓死~~
不过倒是又给了某人英雄救美女的机会~~笑~

为什么一年之后梦甦会死??对于她俩结合那一段看得晕乎乎中~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6 09:20 PM

21.

这个世界是没有上帝,也没有天使的,你说呢?
聂青躺在床上,单手把琥珀举过头顶,对着窗外的阳光。
是吧?起码我就没有见过。否则,为什么上帝或者天使,不让我再看见爸爸呢……爸爸……

琥珀的青色光晕过滤了明亮的阳光,显得如此朦胧,冷静,幽暗。

但是魔鬼,是一定有的。
她的眼神阴郁下来——否则,她的祖先就不会被打上什么诅咒,爸爸也不会,为了探究那个谜团,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
还有呢,她起身,走到窗前,长长的浅绿色睡衣一直拖在地上。

她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对着琥珀一愣就是好几个小时,似乎开始总是想要寻求出一点头绪,最终总是从脑袋一片空白之中惊醒过来,好像做了许多梦,却从来想不起,究竟梦见过什么。

她跟父亲是不一样的。她相信,那个诅咒不会这样长久的存在下去,她要打破那个谜团,让父亲的失踪或者死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她不要许多人对已经过世的父亲指指点点,侮辱他的名誉。

“我们出去走走吧。”她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把琥珀放进贴身的衣袋,锁上的房门。

这个城市的景致真是不错。似乎在这里逗留了许久,她还没有仔细观察过这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对了,很久,可是究竟到这里有多久了呢?聂青突然想不起来了。她看表——表盘上居然是一片空白。
怎么——!她惊出一身冷汗,眩晕的抬头,周围的摩天大楼在身边飞速打转。
时间,时间?时间!
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到这里来又是在什么时间?来了多久?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聂青只是觉得头晕,两眼看不清方向,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高速旋转的模糊光圈。

时间是个虚无的东西,一个自定义的概念而已。突然有谁在很大声的对她说。
人们自以为有了计算时间的工具,便可以准确的把握时间的向度,控制时间的脚步,而实际上呢?失去了自我的内心,时间只是一种使思维变得混乱不堪的乱流。瞬间,抑或永远,对于有价值的东西来说根本没有分别。一种刻骨的伤痛,难道穿越了千年历史的洪流,便可以泯灭在苦难者心头的记忆?不,那种深埋的伤痛,只会跟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深刻,留下永远消泯不了的印记。而富贵荣华,功名利禄,即使是一辈子的风光,又能算的了什么?
看看人吧!人的寿命,相对历史,相对宇宙,何其短促!求得一时的欢愉,可以算得了什么?谁能抗拒的了时间的和命运,那种摧毁一切文明的力量?与其在这样渺小的一生之中不知去向的横冲直撞,为什么不花一点时间,静下来想一想,究竟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究竟时间,是怎样一种存在?

公元多少年,几月,几日,几点,几分,几秒,真的那么重要么。
对于一个人,真正重要的,难道是用抽象的数字记住的么。
可笑。
写下那么多一连串的标记,究竟人们是在记住一个又一个悲惨的浩劫,徒劳的拯救,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忘却,那些愚蠢行为?

醒来吧,你想要的,就在身边,不要再执迷下去了。已经逝去的东西,是不能挽回的。既然时间给了你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牢牢抓住呢?为什么还要徒劳的去寻找那些没有意义的答案呢?
还在犹豫什么呢?你在想什么呢?
抓住吧——抓住吧——

志承下了班,从警局出来。他的车送到对面的车场修理,徒步走过去,时间应该刚刚好。他看看手中的表,决定抄一条近路,从警局后面的小公园绕过去。

黄昏时分,公园里的人有不少,真正在欣赏风景的其实并不多,大多同他一样,为了赶近路抄过来。
“哎,现代人,真是忙碌啊。”志承有意无意的感叹一句,看见了喷水池旁边一座花型奇特的路灯。
“咦?那是新装的?”他瞅了瞅,不是啊,路灯花纹的油漆已经开始脱落,想必有了一段日子了吧。“哎——居然忙到连天天看见的东西都没有注意到。”他耸肩笑笑。真不知道天天这么忙碌,是庆幸好,还是悲哀的好。

现在的人,是不是已经不会享受轻松的生活了呢?他暗自想到,路过了公园的石条凳。
“唔?”他停下来,回头重新看着石条凳。
——凳子上坐着一个深红色上衣的女人,双手支颐,埋着头,仿佛睡着了。
“那个好像是……”他抬起头来想了想:“啊!那个不是聂小姐吗?”
他自然的走上去招呼:“Hi,聂小姐,好巧。”

聂青未动。
“聂小姐?”他碰了碰她,聂青的鼻息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哈哈,原来睡着了。”志承笑笑,转身准备离开。看看天色,仿佛要下雨,想了想,继续摇了摇聂青:“聂青,聂青?”

聂青依旧没有动静。
志承觉得有点不妙,把她的脸扬起来,发现她的眼睛紧闭,眉头却锁着,嘴唇发出暗紫色。
“糟糕!急性心脏病!”
“聂小姐!聂小姐!”志承一边用学过的急救法帮她恢复知觉,一边熟练的掏出手机。
“你好,这里有人心脏病突发晕倒,地点是……”

“时间,是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无尽隧道……一直顺着直线向前走,也不一定,能够找到想要的东西……”
“身边的事情,如果不好好把握,便会再次失去,时间给你的机会……”

时间?机会……聂青挣扎的动了动身子——什么时间?她怎么了?头痛……还有好强的氨水味……好像医院的味道……

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白色的墙顶,干净的让人有种不在世间的错觉。她把视线一点点挪向水平线——浅蓝色的瓷砖,白色的床头柜,白色床单……这里是……?

“这里是医院,你醒了?”曾志承的声音突然闯进她的耳朵。
“我……这是……”聂青努力的坐起来,觉得四肢无力。
“喂,拜托你好好躺一会好不好?”志承一只手就把她老老实实的按在床上。
“为什么我在这里?”
没见过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志承认栽的摇头:“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有病吗?在大街上病发,要不是我刚好经过,真不知道——哎,估计去见上帝了——啊,不好意思,你别介意。”

“有病?”聂青终于还是挣脱志承的手,半坐起来:“你说我有病?”
“你真的不知道?”志承惊讶的张嘴。
她摇头。她一向很健康,会有什么病?
“你有心脏病啊!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没有。”
“啊?”志承一头雾水:“要不要叫医生来告诉你啊?你看你的病例,写的不是很清楚。”志承拽下病床头上挂着的病例卡。

聂青茫然的捏着自己的病例卡。
姓名,聂青,没错。
性别,女,当然。
年龄,25,谁告诉医生的?她瞥了一眼志承——这个家伙?他怎么知道的?哦……他做过笔录。
病例,急性心脏病……

心脏病!她抽了一口凉气,这、这怎么可能??她一向很健康,也没有家族遗传病史!
真奇怪……会不会,医生诊断错了?

“没错吧?”不待她反映过来,志承又一手拿过病例卡挂好:“有时候真不知道怎么看你,”他拉长声音说到:“说你成熟冷静吧,却连自己有什么病都不知道,不会照顾自己。”他摇摇头。
聂青沉默半晌。
刚才她是在做什么?
对了,她一个人在街上乱逛,想要参观这座城市。后来……后来……她好像走累了,在公园的凳子上休息……然后……然后呢?她的记忆到这里为止。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竟然完全记不起来了。
她慌张的转过头。
“是你送我来的?”
“是啊,你在公园的凳子上晕倒了,我看你的症状很像心脏病,于是call了救护车……”

救护车?对了!她突然反映过来。这里是医院!
聂青浑身打了一个寒战,突然掀开了被单,站下地来,弄了曾志承一个猝不及防。
“喂!你还没好,你要干什么?!”
“我要出院……”她的双腿依旧没有力气,倒在志承身上。
“喂,小姐——你怎么可以出院?心脏病啊!医生说还要观察。”
“我不要呆在医院……”聂青痛苦的闭上眼睛:“我现在就要出院!”

“你……”志承被聂青命令又像恳求的眼神盯着,愣了几秒,只得无奈的叹口气:“好吧……好吧,你等着,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To be continued……

ps:明天又要开学了,sigh……o想o也应该认真温习一下准备考研了-_-|||所以,三个巨型的坑o只好哪天想到哪天有空哪天才来填了-_-|||真是,8好意思……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5-7 05:29 PM

偶也要考试了。。。5555~偷偷跑上来~回完就溜过去复习~~~555~~:)

猫姐姐有没有看过隔世追凶?
看到你写的时间那一段~还有那个聂青发现一切都在旋转那一段~跟隔世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
“时间,没有绝对的定义。”JJ有说过这句话哦,在一个隔世的宣传片里,说这句爱因斯坦说过的话。

石头记给我的感觉一直是很有哲学色彩的~呵呵~莫非猫姐姐最近在研究哲学?笑~
姐姐好好考研~肯定没问题啦~加油加油~^_^

突然想到~你都要考研了我怎么连大学还没进呢。。。sign。。。还要多熬几年~
飘走学习~~~^_^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9 11:50 PM

22.

“聂青!”志承紧追着她:“走那么快干吗?喂——你当心你的身子啊!”
聂青裹紧了身上褐色的风衣,快步疾行,仿佛根本听不见志承在追赶她。她只是想要赶紧离开医院这个地方,离的越远越好。
她讨厌,恐惧,那个地方的味道。极度的恐惧。

好像已经走开很远了吧?她放慢几乎是带着小跑的步子,最后停顿下来,支着膝盖微微喘气。
沿海公路的一侧,日落时分微冷的海风卷着海浪的腥味扑面而来,让她不自然的咳嗽。

“你、你不要紧吧?”志承好容易追上来。没想到她跑的还挺快,要不是怕她激动起来会再出事,他早就不耐烦的三步两步并上去把她强行拖回车子里。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再出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啊……”

“我没有病!”她突然直起身子,用犀利的眼光冷冰冰的逼着志承,让他吓了一跳。
“对不起……”她的声音缓和下来,背过身去摆摆手:“不用管我,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啊?我知道可能有这种病比较难接受,不过其实也不是很难治疗啊,现在医学这么昌明。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医院再做一个详细检查……”
“不要!我根本没有心脏病!”她回绝的那么坚决,几乎是一种极端反感的逃避语气:“我不要再去那种地方……”

风声在增大,看样子就要下雨了。

“你还是自己回去吧。”聂青劝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聂青不等他回答,自顾超前走去。
“喂——”志承把下半句话吞了下去。

她的背影在他眼前一点点远去。
为什么她这么排斥接受自己有病这个事实呢?他真是想不通。
志承抬头看看天空,乌云密布。摇摇头,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去。然而毕竟犹豫不决的停下来。
她应该没带伞吧?他环顾四周,前方有一家便利店。
哎,真是造孽,前辈子是不是欠了这个叫做聂青的女人什么,总是给自己添麻烦,偏偏自己又好心……他向便利店跑去。

聂青把指尖靠在沿海公路的栏杆上,顺着蜿蜒的海岸线,漫无目的的向前走,指尖在冰凉的铝合金栏杆上划出叮叮当当的回响,只是一瞬间,随即被滔滔海浪和滚滚车流淹没。
她终于停下来,蹲下身子,双手握住栏杆,无力的坐在地上。

抬起头,阴霾的天空,让情绪压抑的难受。
其实,她从来不介意这样阴沉沉的天气。有人说,天气会影响一个人的情绪。对她而言,任何时候,情绪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晴也好,雨也好,风霜也好,艳阳也好,做每一件事情,需要的是精力,并不是情绪,所以为什么要被天气影响到?
她读庄子,读王阳明,读柏拉图,读黑格尔,读卡夫卡,读萨特,读马克思,读雨果,读蒙田,读巴尔扎克。
她知道无论是天气抑或人的情绪,任何有联系或者没有联系的解释,都是荒谬的。
天气是天气,情绪是情绪,没有条件,何来关联?
她总是在尝试,努力把自己的感情控制的很低调,很隐秘,很冷淡,很默然,仿佛她从来没有任何情感的判断,她就是代表了客观标准。

不只是尝试,似乎,这种努力,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但是——今天的天空,为什么那么低沉,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她大口的呼吸,胸中不安的起伏。是什么在压制着她跳动的脉搏,又是什么在狂热的想要突破那个被她牢牢封存的标准?
为什么她会昏倒在公园?为什么他和医生都一口咬定她患了心脏病,就像多少人一口咬定她的父亲患了精神病一样?
医院,医院!
她从来不相信医生,憎恶医院。不是她不信赖现代医学,她只是,只是忘不了,在她刚刚记事的那年,温柔善良却可怜的母亲,怎样在她眼前活生生被疾驰而过的救护车压死——碾碎的水晶,是她帮母亲挑选的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雪白的连衣裙,沾上触目惊心的鲜血——

不要!
她抱着头大喊。眼泪夺眶而出。
不要……
她抱着双肩,靠在栏杆上颤抖。

为什么又想到这些?为什么被她刻意忘记的惨痛过去会突然再度出现?为什么,她总是被一些令人窒息的梦,魇住了正常的睡眠,醒来却脑袋里一片空白,为什么,她总是感到有一种神秘的,然而阴沉可怕的难以解释的力量在缠绕她?
真的有恶魔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诅咒吗?

爸爸!妈妈!
她捂住耳朵无声的尖叫——
一辆大功率摩托车从公路上呼啸而过。

一滴,两滴,天空突然落下豆大的雨点,像是为她流下孤独的眼泪。
不是的,才不是——根本没有上帝,没有天使,命运从来不为了谁哭泣,从来不怜惜那些微弱的生命……

志承握着一把簇新的黑格子雨伞,不放心的远远跟着她。
下雨了。他踟躇了一下,终于还是撑开伞,走了过去。

停……停了?她诧异的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只下了一会儿?
她抬起头,发现眼前依旧大雨如注,头顶却被一块干净的黑格子布遮蔽住。
“你——”她惊讶的站起来,瞪着志承,风衣的下摆已经被雨水打湿。
“你一直,跟着我?”
“快点回家吧。”他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像她从一开始认识他就见到的那样,潇洒的一笑:“这把伞不是很大,再不回去,我们两个都要淋湿了。”

志承伸出右臂来。
“啊?”她一愣。
“拽着我啊,不是说了,伞不大,不靠近一点,会淋湿的。”

聂青怔怔的呆了几秒钟,不自觉的把手臂穿过他的手臂。她感到自己的脚机械的迈开步子,顺着他行走的频率,一步,一个脚印。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还不能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为什么他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是叫他回去了么?
她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第一次认真的观察他。

他长得不算太帅,也不是特别的高大魁梧。完全站直了,也勉强可以够到他的耳朵。
很奇怪,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她本来以为,将要一个人孤独的进行她的探索,就像她在曾经那个城市孤独的生活了那么多年一样。或许会认识一些人,但绝对不会有什么深层的交往。但是和他——已经不能算简单的认识了吧?偶遇,笔录,Tonight’s Pub,打火机,房东,医院……每次遇见他发生的事情,看上去似乎并不特别,却总是让她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然而是什么,她却无法用语言去描述。

他到底,是谁?

是谁?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是谁?不就是一个偶然遇见的人——她努力把思维控制在这样的理性层面,潜意识却不断的提醒,聂青,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不一样?能有多不一样?和她以前遇见的那些,和她一直认为的那些?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从大雨中飞驰过来,一路推起巨大的水花到路边。
“小心!”志承突然拉了她一下,聂青失去重心的倒向他那边,避开了那串水花。
“真是的,也不慢点开!这么大雨,溅了人家一身!”志承又松开了她的身子:“没弄湿吧?”
她机械的摇头。
“真是的,记下你的车牌,下次让伙计多扣你几分。快走吧,就要到了,我的车就在前面。”他自顾的说着。

她的心中骤然一抖。
很熟悉的感觉,让她踏实,温暖,放心,化解了一种长久以来,因为茕茕孑立,而孤单无助的疲累。
他刚才给她的感觉,正是这样,如此熟悉,仿佛,仿佛某个她熟悉的人……

是……什么人?
聂青的心紧张的跳动。不会的,她再次抬头来确认他的神色。怎么会是他呢?她找了那么久的一个人……不是的吧?怎么看,都不像。
可是,一连串的事件,她分明就可以感受的到啊……
真的是他么?

她的手不自觉拽紧他的衣襟,心慌意乱。

难道他真的是……
如果想要确定,就问一问吧。如果他知道那些事情,就可以肯定。不,还是不要问了……万一他就是……她突然觉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会有多矛盾。
失望?欣喜?为什么都不对呢?
自己到底怎么了?
聂青你是怎么了,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接受的不是么?寻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答案么?问问吧!你那么久的辛苦为了什么?你那么坚强的勇气,哪里去了?

“好了,上车吧。”志承拉开车门送她上车,关好。自己绕到驾驶座,抽出纸巾递给她:“擦擦吧,衣服有点湿了。”

聂青伸手过去,抓住纸巾,然后停下来,不向前,也不往后。
“嗯?”志承看看她:“怎么了?纸巾啊,清香牌,桂花味,不喜欢?”
她的镜片反了一下光。
“聂青?”他再问一声。

“我……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她尽量低下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迷离的眼神,又或者,不敢看到他的眼神。
“什么?你问啊。”
“我想问……你……你是不是……”

To be continued……

ps: o刚跟花jj说,o今天特激动,大概因为石头记要写完了。o今天在艺术概论课上开了一堂课小差,把最后几集的大纲给列了出来,o觉得o好像终于雕刻好了一件作业,嘿,喜不自胜
o刚才看mocca的芳菲,越看越开心,o也不晓得怎么那么开心,o好像发现o所有学过的东西,凡是能hc的,在这里一定就能找到hc的地方,嘿嘿,哈哈
o昨天复习三曹,发现曹植有句诗,是:骋我经寸翰,流藻垂华芬。o想他真是才高八斗啊高八斗,居然如此先见预料到几千年以后的事情嘿!
o那个虾米……说到底还是不用忍着性子直到周末才回家来逛一圈,只要牺牲一点睡觉时间就可以来看看而兴奋跟激动
haha,o说完了,嘿……o不知道o说了虾米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5-9 11:54 PM 编辑 ]
作者: mocca    时间: 2006-5-10 03:12 PM

志承有意无意的感叹一句,看见了喷水池旁边一座花型奇特的路灯
点解是路灯,“那脚印 那街灯 回眸时全部一一可证”,脚印呢?

“糟糕!急性心脏病!”
呵呵,当过医生的人就是不一样,这都看得出来。

还有好强的氨水味……好像医院的味道……
介个介个,氨水?还是私下讨论一下罢

用犀利的眼光冷冰冰的逼着志承
当初爱上宝言,就是因为她这个眼神,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原来是这样。茅塞顿开。

她的背影在他眼前一点点远去
又来了~“远方瘦削你的身影,已做了爱的一生鉴证”~留痕这首歌真是害人不浅啊~

哎,真是造孽,前辈子是不是欠了这个叫做聂青的女人什么,总是给自己添麻烦,偏偏自己又好心
某人就是爱造孽,扶风那个小子定是欠了舞衣姑娘什么,是不是~情债?

她读庄子,读王阳明,读柏拉图,读黑格尔,读卡夫卡,读萨特,读马克思,读雨果,读蒙田,读巴尔扎克。
JJ读庄子?想必这些书都是猫猫同学读的吧?

她感到自己的脚机械的迈开步子,顺着他行走的频率,一步,一个脚印。
终于找到脚印了。我就说嘛,猫猫不会只写街灯,不写脚印滴~

骋我经寸翰,流藻垂华芬
原本我以为猫猫hc,没想到曹植GG更hc,原来hc的鼻祖在这里。赶紧闪!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10 10:13 PM

23.

“我想问……你是不是……”

车窗外大雨如注,打落在车顶上发出如闷雷一般的响声,又似逼近的海潮,让人不寒而栗的收紧了全身每个细胞。
聂青低着头,志承从驾驶座上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略微反光的镜片,银白色,仿佛两地雪花。

“你想问什么啊?”志承发动了车子。
“我……我其实是想问……”她吞吞吐吐,犹疑不定。
话已经出口,不可能收回来了。那还在等什么呢?是对是错,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咦?”志承正要踩下油门,视线突然停在停车场对面的银行门口。
聂青停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对面。
“怎么?”
“银行门口的那辆面包车不大对劲。”他警觉的伸手按向口袋里的手机。
“嗯?不对劲?”

“砰——!”一声枪响从银行那里传过来。“砰!砰!砰!”又是三声。
“啊……”聂青倒抽一口气,志承已经迅速的冲出车外。
“在这里等我!就回来——”他一手拔出腰间的枪,一手拨通了电话:“总部?这里是港湾路国家发展银行,发生持枪抢劫,请立刻支援!总部!总部!请立刻支援!!”
聂青怔怔的看着他拦住过往的车辆,飞速的穿过街道,跳过围栏,冲向银行,奔跑溅起的一串水花有几滴,掉落在车的档风玻璃上。

她看着他,卧倒,举枪,射击——击中了面包车中可疑男子的左臂——巡逻的警察已经纷纷感到,呼啸的警车随即而至……
那一瞬间的感觉突然又消失了。
眼前这个男人,熟悉而又陌生。
聂青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思维尽量沉淀,冷静,他真的是那个人么?她顺着感觉的自动流淌去体会——是的,刚才在他的伞下,她的确感觉到了,那种让她安定,让她温暖,可以让她卸下一切防备的力量,那种只有那个人才可以给她的力量。可是——
她透过车窗望着对面闪烁的警灯之中,志承和赶来的警察紧张的部署着什么,手指熟练的在图纸上指指点点,回头严肃的吩咐部下,穿上防弹衣,举起枪,慢慢靠近银行门口。

没错,这种果断和刚毅,的确很像那个人,可是他有那个人所没有的气质。一种活跃的,不同一般的气质。那么犀利,那么锋芒毕露。还有在Pub中,无数次的相遇时,那种轻松的,甚至有些油滑和调侃的笑容……
那不是那个人所有的,他绝对不会有的。

你不是吧,一定不是。而且,你的年纪也不对啊。
她笑了,笑自己居然那么糊涂,完全被瞬间的感觉左右了思维。
曾志承,他怎么可能是你呢,你说呢?爸爸……

她释然的吐出一口气,竟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救护车也飞速而至。
聂青缓过神来,专注的望着对面的严重世态。
银行抢劫案。她的脑袋一阵轰响——他进去了!里面有荷枪实弹的匪徒!
医护人员紧张的把面包车上被志承打伤的匪徒抬下来,氧气罩,盐水瓶,担架,吃力的抬上救护车。
他是真的去捉拿匪徒了,不是电视剧,也不是惊悚片——她只觉得脑袋里面“嗡”的一响。

他在她眼前这样毫无退缩的进去了,去直面那些失去了人性的抢劫犯,而她直到刚才还一点反映都没有……她害怕起来,心脏加速的跳动。
和他一起进去的有几个警察?四个……又好像是五个;里面有几个持枪匪徒?不知道,根本无从得知具体情况。她不自觉的捏紧刚才他递给她的几张面纸。
她在担心他的安危,聂青突然意识到,一愣。

为什么要担心他?他是警察不是么,他见过很多比这个更大的场面不是么,他不会有危险的对吧?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安定不下来呢?
因为认识他,因为虽然交往的不深,却也认识了满久的了,因为他曾经帮过她几次,可以算是朋友了,担心朋友,是应该的吧,是人的自然本性吧……
她猜测,或者,她这么肯定的跟自己说。

心痛的剧烈——聂青死死的咬住下唇,捂住自己的心口——怎么搞的,心脏为什么疼的这么厉害,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过。
难道、难道医生和志承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有心脏病?
她痛的倒在车里,打翻了身边一个纸袋。
纸袋?她的意识有些模糊。是不是医院里带出来的?是那样的话,应该有止痛片吧……她胡乱的伸手进去摸索,里面的东西滚的到处都是。
不是的,不对,什么药也没有。是她坚决要求出院,坚持自己没有病的,所以他什么药也没有帮她拿。
不行……不能呼吸了……
她急促的喘息着,脸色变得青紫青紫。
她挣扎的爬起来,朦胧之中拧开了车门,摇摇晃晃的向街对面银行边上的便利店走过去。

药……止痛药……她必需去买止痛药。

银行门口。警车旁。
严阵以待的大文和小荔枝举着枪对着银行门口。
“喂,”小荔枝头上掉下大把汗珠:“进去这么久了,曾sir不知道怎么样了。”
“放心吧,”大文也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哼,这帮臭小子,碰上的可是我们神勇干探曾sir啊。”

银行里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枪声。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的呆在门口。聂青扶着对街人行道的栏杆,意识突然清醒起来,大口的喘着气。

银行的玻璃门被推开了——曾sir和六个警员用枪团团包围住所有劫匪走了出来。
“Hurry!”小荔枝胜利的大嚷一声,迎上去,没收了匪徒的武器,戴上手铐。
“哈哈曾sir!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成功的!”大文兴奋的拍着志承的肩膀。
“那当然,小子诶,我是谁?我是曾志承嘛,哈哈——”

聂青的脸上漾出一个无力的笑容,继而他黑色上衣,白色T-shirt的影子在眼前模糊下去,摇晃着摔倒在地。

“啊!小姐!”身边的一个警员惊讶的转身:“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志承接过小荔枝递来的水杯,仰头喝下去,听见身后吵吵闹闹,好奇的走过去,扒开人群。
“咦?这是……聂青!”他惊讶的发现,聂青竟然昏倒在地上,蹲下身去,拍着她的脸:“喂!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阿sir麻烦你让一下,你认识这位小姐?”医护人员正在急救。
“她……”志承脑中一闪:“她有心脏病,刚刚才从医院出来!”
“什么??”医护人员疏散开团团围住的人群:“大家让开,这位小姐马上要送去急救。”
“我也去!”志承跟上救护车,车子呼啸着离开现场。

“喂——曾sir啊!”大文从车窗看家志承,指着救护车大叫。
“曾sir,曾sir——你还要回警局写报告哪——喂——”

病床前放了一大把紫罗兰,是聂青最喜爱的颜色。聂青靠在床头,轻轻剥开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眯起眼睛看着那一把紫罗兰。
紫色,象征柔和,华贵,安静,骄傲。正像她的个性,柔和与骄傲并存,华贵与安静互见。可是,紫色还有一重意思,象征着死亡。所以探病的时候,一般是忌讳送白百合以及紫色的花的。她虽然不介意这些,却思量这个送花的人虽然有心,知道她喜欢紫色,却也的确有点缺乏常识,想象整个医院的人看这个人捧了一束紫罗兰一路走到她的病房的时候该是多么诧异,不禁牵起嘴角一抹微笑。

“咦?终于笑了啊。”门口突然响起志承的声音。她略微吃惊的看着他。
“Sorry啊,”他耸耸肩:“我以为你在睡觉,就进来了。”
“不要紧,还没有谢谢你。”
“喂,你跟我就不要客气这些了。”
“嗯?”她一愣:“我应该怎么理解?”
“啊,我是说,”志承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不明:“你多交我几个月的房租就OK了,哈哈。”
她轻笑:“现在房子反正空着,你再转租别人我也不知道,你岂不是很赚?”
“喂,别把我看的这么恶劣好不好?”

志承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好点没有?”
聂青点头。她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突然得了心脏病,难道是压力过大?还是神经太过紧张?她说不清楚。询问医生,医生也给不出明确的答复,只说可能性很多。

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志承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再自行离院。她只得硬着头皮住下来。渐渐觉得医院并不是那么多年来她想象的那么恐怖。只是由于母亲的去世,给她凭添了憎恶的色彩。当她放下一切心事,从病房的窗户或者在楼下散步的草坪抬头望天空,发现这里竟比别处的天更蓝更明净,也没有城市里那些无谓的噪音。

“对了,”她问道:“这束花,是你送的吧?”
“啊?”志承假装听不懂:“花?我没有送过什么花啊……”他抓抓头:“我想,是你那些朋友,听说你病了,来看你的时候送的吧?”
聂青微笑了一下。
“哎,你笑什么……”他有些心虚。
“你真的不会说谎。”她微笑。“不过这是优点。”
志承腼腆的笑起来:“我是怕你觉得没人来看你,会很孤单。你倒是厉害,一眼看出来。”
这次聂青笑出了声:“因为没人会在探病的时候送紫色的花,除了你这种只知道捉贼的警察。”
“什么啊,说我不解风情?天天板着脸的好像是你吧?”

说完这句两人都一愣。
的确,自从住院以来,她好像变了不少。不再那么冷淡,不再长时间没有任何表情,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外人看不到,甚至自己也觉察不到的地方。
她开始笑的很多,除了不再讨厌医院以外。

“喂,不过,干吗那么在意,谁送的不是都一样,都是希望你快点康复。”
“如果是你送的,就有点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哦——我知道,你想说自己人缘不好,生病了都没人来看。”
聂青避开他的话题,用很严肃的语气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紫罗兰?”
“咦?你喜欢啊?那不是很好——呃,我不知道啊,我随便买的,只是觉得这种颜色很衬你,挺好看的,觉得你会喜欢。”
“真的?”
“是啊……哈哈,要不要吃什么?我刚才看见医院的餐厅呢,有很多不错的食品。”
她摇头。

真的是随便买的?聂青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没有什么不妥的表情。可是,会这么巧么?她不相信巧合。那么,就是他刻意打听的?也不对。
不是没处打听。虽然她在这座城市是孤身一人,可是想要刻意了解的话,依然可以找到她以前的同事,问到这些事情。
不对的地方在于——他为什么要打听自己的事情?
她迷惑的闭上眼睛。又想多了么?只是关心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这个世界,男女之间,并不是不存在纯粹的友情吧。

志承东拉西扯的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偷偷抹一把汗。
聂青真是不简单,一眼看穿花是他买的,还直接问到为什么知道她喜欢的花色,让他吓了一跳。还不是打电话问她以前的同事的?想到这个就尴尬。他想起那天在警局打电话,还被小荔枝和大文捉到,死缠烂打的八卦,非要逼问是不是喜欢聂青。

真是的,关心关心朋友,不应该么?何况人家是一个人住的女生。
这帮家伙,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哼。”他不自觉的哼出声。
“啊?”聂青询问的看着他。
“啊——没什么……”他急忙掩饰:“嗓子……有点痒,呵呵哈哈。”

“医生说下个礼拜可以出院了。”
“哦,那好啊,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不要紧,礼拜几啊?我去请假。”

三言两语,只言片语。
一只喜鹊拍着翅膀腾的从枝头飞走了。阳光在树杈之间,静悄悄转着圈,一圈又一圈。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5-10 10:32 PM 编辑 ]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10 10:16 PM

24.

舞衣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听见耳边淅淅的流水声,模糊的睁开眼睛。柔和的月光如银色的流苏溢满了她的眼睛。
“这是……”她爬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茅草上,身上盖了一件男子的长衫。
她扭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河堤。
是迁山的涧溪。
她渐渐想起来了。王爷如何的猜忌和侮辱,自己如何无心之中割伤了他的手臂,如何跌跌撞撞的逃出王府,如何抓住了迎面撞到的一个男子。不过,那个人是谁?她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看见人际。
是自己叫他带她过来这里的吧?她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果然还是这样,即使是在极度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她潜意识里都会想到这里。
不过——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捏起身上的衣衫。是一件手工很精细的衣衫,恐怕只有京城的巧匠才织的出来吧。她不自觉的握在胸口。可是,这件衣服的主人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
扶风不知哪里找来一只陶瓷的小茶壶,下到河堤边上打来清凉的溪水,刚刚捧了回来。
“唔——你醒了?”他拂起长衫的后摆,潇洒的向后一抛,坐在她身边,把茶壶递给舞衣:“喝点水吧,你的气色不是太好。”
舞衣一愣,继而点点头,接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男子让她有一种放心的安全感。否则,她也不会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向他求助。至于为什么呢,她也解释不清楚。

月光照在山谷之中,溪水静静的流淌。

舞衣捧起茶壶啜饮下甘甜的泉水,用衣袖拭去嘴边的水痕。
“谢谢你。”
“举手之劳。”
“我是说,”她正了正上身:“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哦……”扶风恍若突然想起了久已忘却的事情,不在意的一笑:“我有点好奇。”

“好奇为什么我会匆忙的跑着,并且这么晚了还要到这里来?”舞衣的眼神涣散的一闪,迷惘的抬头望着头顶的一轮皎洁的月亮。
“你不是宛城的人吧。”
“你看的出来?”
她用很轻蔑的语气哼了一声,让他一愣。这种语气,带着多么强烈的不屑,不满,愤恨,厌世。莫非他……
他从来不怕盯着美丽的女子长时间的打量,这回衬着月光,虽然有些朦胧,反倒有一种更独特的味道。
她的眼睛里透着幽怨和冰冷,带着不安和倔犟。
这个奇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呢?突然出现在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他面前突然昏倒,只是让他把她送到这里来。惊艳的女子他见过太多,这样美貌的,却不似人间所能拥有。
扶风想起遇见她的时候,远处的街道上响着嘈杂的脚步声。是逃难中的某家闺秀?闺秀岂能有她这样毫不忌讳男女大防的洒脱行事?

“因为在宛城,没有人不认识我啊。”她朝她笑,然而本该骄傲的语气中,却带着些许悲伤。
所有人都认识?扶风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个店小二说的话,莫非、莫非她正是——
“原来你就是——”他眼前一亮。
“嗯?”舞衣有些诧异他的表情:“怎么,你知道?”
“呵,既然全宛城都知道的事,也应当是最盛于流传的传奇了啊,怎么会不说给异乡的游客听呢?”
“你是这么认为的么……”她依旧不屑的一笑:“传奇?哼,如果是传奇,今晚就不会这么狼狈……”她好像当做扶风不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不过,或许真的是什么传奇,否则也不会遇见……”

舞衣停住,转过脸来。
“不管怎么说,今晚还是很谢谢你。”
她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利索的折好扶风的衣衫还给他。
“咦?你要走?”扶风也站起来:“好像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她转转眼睛,微笑道:“公子要我还情?我一定会还的。只不过今天不方便。”
“讲一讲你的故事,也不方便么?你让我带你过来,起码也该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急匆匆的到这里来,将要到哪里去,为什么似乎有人在追着你吧?我想,我也有权知道一点,毕竟是我带你过来的。”他抽出一直带在身边的折扇,轻轻一甩手腕,展开,仿佛漫不经心的摇起来。
扶风心中暗笑。他自知现在自己的姿势,没有哪个曾经见过的女子不会稍稍倾心的。

果然,舞衣似乎略微一震,眼神闪烁了一下,暗自吸了一口气。这些微小的神态,都被扶风收进眼底。

“其实我……”她居然不经思量,便没有拒绝的接受了他的“条件”。“既然你知道我,肯定也听说了,我是成靖王的女人吧。”
“啊……这个么……”他没有想到她承认的这么直接。
“别人怎么看,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只不过,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究竟只有自己知道。”

“义女?”扶风有点不太相信。
舞衣看看他的表情,叹口气。“我知道没人会相信,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得到过我。”她的眼里突然涌起憎恨的泪水:“可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像今晚这样……歌姬也是人,我有我的尊严,可是世人从来就不知道这些,更何况养尊处优的亲王——我不能忍受他的侮辱,于是逃了出来,你明白了?”
“唔……”扶风点着下巴。的确,歌姬也是人。他在京城的时候,便常常出入秦楼楚馆,认识不少艺姬,知道她们不过是一些身世可怜的女子,自小被人卖进那些地方。她们的品格并不下贱,相反,比起那些自命清高的达官贵人,她们更加真诚,热情,坦诚。然而世人习惯按照他们的想法来捏造流言,为的不过是掩盖自己的贪欲。他知道,如果有的选择,她们一定不会留在那里遭人践踏。只可惜,世事太残酷,她们根本无路可选。

“我了解了。”
“呃?”对于他的反映,舞衣倒是有点意外。是不是过于平静了?
他并没有在乎她的表情,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那么你今后打算怎样?去哪里?”
“去哪里?”她一愣,继而喘息:“我一个女子,可以走到哪里去?左不过找个地方先避一避,等到成靖王消了气再回去。”
“避一避?难道你经常这样逃出来?”
“很可笑是不是?”她满脸无奈:“我虽然憎恨男人们拿我的容貌当做取悦的玩物,却也不得不靠着这些获得容身的资本——毕竟成靖王实在也是喜欢听我唱歌,今天这种情况,不过是他又去哪里喝多了,回来找我撒气。所以只要等他醒了酒,消了气,回去陪个不是,便不会追究了。不然,茫茫人海,岂有我容身之地?”

扶风陷入沉思。
她这样如花美貌,倘若身在一个大户人家,何愁为了性命担惊受怕?不过,世事难两全。若是大家闺秀,也便不会有她这样独特的性格了吧。他见过的那些侯门女子,哪一个不是矫揉造作,故作娇羞?

“只不过……”舞衣皱起眉头:“这次我刺伤了他……不知道……”
“什么?”
舞衣点头。“当时急着挣脱,随手抓起珠钗刺到了王爷。看来,总不会那么轻易罢休的。”
扶风不知说什么好。他一向讨厌功名场中人物,何况还是皇亲国戚。这些人一向只知荒度时日,毫无座位,行事令人憎恶。
舞衣抬头深呼吸夜色下山林中的空气,笑道:“我该走了,今天这么麻烦公子,下次定当重谢——敢问公子名姓?”
“我么?”扶风收拢折扇,又打开,再收拢,在手掌有节拍的敲打,继而唱道:“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
然后回头朝舞衣笑道:“猜到吗?”
舞衣显出不敢置信的惊喜神色,叫道:“莫非你就是——人称‘风流倜傥,书画才子……’”
“哈哈——”扶风不等她说完便笑起来:“我虽不若舞衣姑娘貌若天仙,方圆数百里皆知你名姓,也是小有名声的啊——”
舞衣有些兴奋:“原来是你!你写的那些曲子,传的到处都是,有几支,我很是中意。”
“是么?”扶风抱拳作了个揖:“承蒙姑娘垂青,三生有幸。”
舞衣红了脸,有些奇怪自己的反映:“哪里——有幸的是我,遇见扶风公子。”
“大约是上天注定你我缘分吧。”

她一怔。缘分——
“舞衣姑娘?”扶风叫道。
“哦!”她缓过神来:“啊,既然知道了公子大名,日后也好报答。今日我必需要走了。”
“喂——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里?”
“既然不可以回王府,自然是去庙里借宿几日——这里山中有许多平日无人的寺庙,但住无妨。”
扶风摇头:“这样太危险了,夜间山荒,你一个单身女子,谁知道不会遇上山贼?”
“不会吧……”舞衣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对她来说,可以逃离那个禁锢她的牢笼,即便是深山野林,也让她轻松舒畅。
“你在宛城,没有什么亲友么?或许可以借宿几日。例如,你以前的姐妹?”
舞衣摇头。“姐妹们那里早就断了联系——曾经向她们求助过,此后王爷知道,把她们全部卖到其他地方去了。至于亲友?我自小被卖入青楼哪里会有……”

她突然停住。
说到朋友……
继而自我嘲弄的摇头。不行的。虽然她与梦甦一见如故,结为金兰,然而毕竟她是成家的小姐。那样的大户人家,和成靖王又是如此至交,岂肯容纳她避难?

“怎么,想到什么了?”扶风追问。
“朋友倒是有一个……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那不去找她?”
舞衣好奇的朝他笑道:“为什么你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
扶风张口无语,半天才答到:“好像是你先找我帮忙的吧——放手不管,可不是我的作风。”

平日面对俏丽的艺姬,他可以口若悬河,尽意调笑。然而今日在她面前,他却不愿说起半点轻浮的话来。
是因为她的出逃让他感到她的不同一般么?

舞衣立在原地,突然失去了主意。从前也不是没有在山庙住过,为何偏偏今日经他提醒,突然觉得山里的确令人心悸呢?

“你那位朋友是什么人?不妨先去拜访,再作打算。”
“是宛城大户成府的一位小姐……可是成家同成靖王是世交,我恐怕……”
“怕什么。”扶风笑起来:“难道没有听说过,‘大隐隐于朝’?我想王爷绝对不会想到你会在成府。至于成府方面,只要稍做掩饰,谁会想到发生了何等事情?成靖王他今日理亏在先,受伤一事,更加不会外扬。怎样?走一遭?”
舞衣拧起眉头喃喃自语:“梦甦倒真的并不会介意吧……”
“那还等什么?”
扶风“啪”的一声将折扇在掌心打出很响的一声,藏进衣袖:“姑娘就请吧。”

“什么?舞衣来了?”听到惜妮的通报,梦甦放下手中的书卷,惊讶的站起来。“你没听错?”
“回姑娘,现已经在正堂了,太太陪着说话呢。”
“奇怪了——这么晚……她一个人?”
“好像是,连贴身丫头都没有带着。”
梦甦奇怪的挑挑眉。“她为什么一个人到这里来呢?王府有什么事么?”

“舒姐姐,想什么呢,管她干吗来了,快请她进来就是了——反正你们是结拜姐妹,说不定她突然想你了,就跑来了。”浮萍天真的在一边嚷道:“正好,夏日永夜好生无聊,让舞衣姐姐唱几只曲子,当做消遣。”
梦甦翩然一笑。
对啊,大约是来看看朋友吧。她幸福的抿起嘴来,吩咐道:
“惜妮,咱们去把舞衣姑娘请过来。”

To be continued……

ps: o发现o这个断网的决心还真是不足,掐指算算,为了在o真的不得不断网之前发完,o以后每天来发两篇,嘿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5-10 10:29 PM 编辑 ]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11 11:25 PM

25.

屏儿递上两碗清茶,欠了欠身子回道:“姑娘,舞衣姑娘的客房已经布置好了。”

“真是麻烦你了。”舞衣与梦甦促膝坐着。
“这点小事算什么。”梦甦顺手取来盛了酥糖的盒子,捡了几种平日爱吃的放在舞衣面前。“可是,怎么这么晚了,突然一个人过来,华芙没有跟着么?”
舞衣面露窘色,只是叹息不开口。
“喏,”梦甦挑起一块酥糖递到舞衣口边:“尝尝啊,这是我家乡的特产,前些日子老爷去那里特地带回来的,宛城其他地方买不到哦。”她笑着,故意扯开刚才的话题。
“嗯。”舞衣就势张口含进嘴里,依旧若有所思。

梦甦皱了皱眉,灵机一动,悄悄招手叫过屏儿,附耳小声吩咐了什么。舞衣只顾垂下眼帘盯着地面想着什么,没有在意。
“姑娘,”屏儿突然开口道:“姑娘,今夜月色极佳,不如请舞衣姑娘歌一曲吧!”
“啊?”舞衣听见自己的名字,仰起头。
“没规矩。”梦甦故意责备道:“人家是客,怎么好去劳烦?姑娘不开口,你倒来插嘴——何况我们屋里也没有可以焚香抚琴的器具啊。”
“怎么没有呢?”屏儿似乎一点心眼也没有:“姑娘你忘记了默晗少爷上次从宫里得到的那把象牙琴——听太太说那是把绝世好琴,只有精通音律的有缘人才能弹出它的风情来呢!我啊,只看到过那一次,那把琴的音色,可是从来没听到过。舞衣姑娘懂音律的,何不请出琴来奏一曲?要不然,真是可惜了那么名贵的象牙琴……”
“好了好了,说个没完没了……”梦甦提高嗓音,袖子遮住半边脸,却偷偷观察舞衣的脸色。

象牙琴?舞衣一时觉得很好奇,急切的想要见识一下,心中怦然一动。加上刚才神思恍惚,怪不好意思,摆手道:“不要紧的梦甦,听屏儿这么一说,我可是想要见见这把‘绝世好琴’,如果得幸能够抚弄一下,也好看看我是不是知音的有缘人啊。”

正中梦甦心意,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点头应允,却故意踟躇道:
“那好吧……屏儿去准备香案和琴台,就放在后花园里。让惜妮去请三姑娘来。”
“要请默晗少爷么?”
梦甦一愣:“请他做什么?何况,他不是出去了还没回来么……”

扶风侧身隐在成府对面的古树后面,见舞衣被请进了成府,很久不再出来,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安全了,走到正门面前。
很大的府宅。又是一家富贵人家啊。他叹息。
像她这样的女子,无论有多么清高的理想,终于还是不得不屈服在这种屋檐下啊。他想起迁山涧溪边,皎皎孤月下,她那一抹淡然出尘又丽胜西施的妆容,不禁感叹。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说什么摒弃富贵,淡泊名利,不求高官厚禄,但求遣性随适。到头来,也只不过凭着一些才气,在人间无所事事的游荡。远离官场,那些哀悯苍生的气度,也只能掩藏在调笑逐欢的酒令之后了罢。
他仰头望着明月,长长的叹息。

舞衣——听说她会舞,只是不肯轻易展露。很想看看啊,和她也算是天涯沦落人了。只不过,萍水相逢,她终究要回到她厌恶的王府,他也只能继续走他无奈的行游之路。这样擦肩而过的彼此,是再也不可能见到她,更不用说她的舞姿了吧。
呵,到现在,别说舞姿,除了交谈之外,连她的歌声也未得闻见呢。
不知道将来,谁可以有这份福气,看见她翩然起舞?

默晗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趁着月色向家里赶,远远的看见月光下,门口站着一个人。
“吁——”他在门前勒住马,跨下来。
扶风听见马蹄,回过头来。

默晗牵着马走上前,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扶风指指自己:“哦,没什么,路过而已。”
“哦……”默晗自以为了解的点点头:“如果有什么事,或者我可以帮上忙,这里是我家。”他指指成府的大门。
原来是成家的少爷啊。扶风迅速的打量一下他。月色下,看的不甚明了。
这样一个人,该不会又是个纨绔子弟吧?他不禁担心起舞衣来,不自觉再仔细的打量了默晗一番。
“呃……有事么?”默晗奇怪的挑起眉毛。这个人,以前没见过。是路过宛城的吧?这么晚了,站在他家门口做什么呢?
“啊,没什么。”扶风嗅出了一点书卷气息,略略放心。看样子,只是个普通的书生吧。“告辞了。”
他不喜欢和陌生的男子客套,点点头,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舞衣姑娘来了?”默晗已经换了家常的衣服,到成夫人房里请安。
“是啊。”成夫人答到,继而自言自语起来:“真是满奇怪的,王爷没有派人来通知啊,她也没有带侍女,一个人就来了……好像有点奇怪。”
默晗脑子里闪过在门口碰见扶风的影子。“哦?那现在人呢?”
“梦甦接她过去了,”成夫人笑起来:“看来梦甦这孩子和她挺投缘。”
默晗笑道:“是了,梦甦和她结义金兰,想必是来探望的。”
“原来是这样……”

成夫人突然想到什么,满脸期待的问道:“对了默晗,今晚还要做事吗?”
“是啊,”默晗想到一堆古书卷,不自觉的皱眉:“韩老师已经在催我了,还有很多没有整理好呢——娘有事么?”
“哦,不、不,没事,那你先回去把。”成夫人遮遮掩掩的答到。

默晗行礼,转身回房。成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笑将起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这件事,总归是要办的,就等到你忙完了手边的事情也不迟。

梦甦把象牙琴的琴罩在她面前揭开的时候,舞衣简直要惊叫起来——这真是一把绝世好琴啊!象牙珍珠一样的光泽圆整的在月光下泛着神圣的洁白。琴盒上有精雕细刻的九十九只仙鹤,栩栩如生。每个细节都制造的那么完美和精细。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播了一下琴弦——叮的一声,仿佛弹在极薄的玻璃片上,清脆响亮,在这安静的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清澈。
“这真是一把好琴!”舞衣叹道。
梦甦但笑不语的望着她。
“可不可以……”舞衣急切的抬头,却发现梦甦已经在笑着向她点头,突然领悟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着握起梦甦的手。
“谢谢你,梦甦。”
“咦,谢我什么。”
舞衣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把散发着清凉之气的宝琴道:“你见我不愿回答你的问题,怕我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找你,一时又问的疏忽,怕我多想,所以拿出琴来让我开心吧。”
“原来你都知道了。”梦甦终于放了心:“那么,现在没有不开心了吧?”
舞衣点头。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她故意隐瞒道:“何况,有你这番苦心,若我再不解风情,可就自讨没趣了。”

“舞衣姑娘,那你可要弹琴给我们家姑娘听呀!”屏儿在一边应和道。
“是呢是呢,屏儿姐姐都已经听过了,我还没听过呢。”年纪尚幼的惜妮也一边嚷起来。

“嗯。”舞衣拈起食指,自上而下的划过每一根琴弦,立刻流淌出一串山涧一样空灵清脆的乐声。“我也想看看,我是不是这把琴的知音人呢。”

梦甦已经转身收拾好琴几,素手燃起一枝檀香,笑道:“那就快请吧,香已经点上了。”她拉着舞衣做到绣褥上,亲手斟了一碗茶搁在几边的脚凳上,在旁边的蒲团上坐好。
屏儿坐在梦甦身后,神情严肃的盯着梦甦。

姑娘真的不是原来的姑娘了……她很肯定,从她那温和微笑的眼神她可以断定——从前的姑娘永远是忧郁惆怅的眼神,即使是身子好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这样热情的招待别人——那个仙子说的话是真的!

……

天籁一样的琴声袅袅升起,情思牵动,让枝头花开,水中鱼游,天上云开雾散,月光撒满地面。
琴声飘过后园的墙头,直飘进默晗房后的院子。他停下手中的笔墨,将视线从一卷卷的古书上移开,仔细聆听。
竟然是那把象牙琴啊——!他这可是第一次听到它清脆的声响。真是不一般的音色,是谁在弹它?想必是个知音者吧——

人如花飞,云如短歌,谁曾爱我
时而风光,时而坎坷,谁僯惜一个我
镜花岁月,没法断绝,我心媲美是明月
情如孤舟,愁如深秋,尘如初春雪,寒如深深雪
……
默晗侧耳。咦,这不是……舞衣?
原来是她啊。他轻轻一笑,想必是梦甦拿出琴来邀她歌一曲的吧。他想。
听说,这把琴,是只为知音的有缘人而奏响的。他随手翻着古书,刚好翻到子期伯牙一章。
原来是这样啊,随手翻出《水仙操》的琴谱举起来。原来这把琴,不仅是要寻找一个知音人,同时也是在印证着两个有缘人吧。

丑时已过,夜深人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人敲着铜锣吆喝着从院墙外走过去了。
“啊!”舞衣被噩梦惊醒,坐起来,身子被汗水浸湿,长发凌乱的贴在脸上,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凉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拂在她脸上。
原来只是个梦而已。她伸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松了口气。环顾四周,她还睡在梦甦隔壁的卧房里呢。然而心还是很迅速的跳着。
舞衣感到有些热,口干舌燥睡不着,爬下床来轻手轻脚摸到桌边,又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匆匆饮下。
刚才那个梦,简直太真实了吧?她不知道站在一个什么样黑乎乎的山洞里面,伸出手去像是要拉住一个人,可是那个人背着她不停的向洞口跑,她怎样也追不上,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大约是今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吧……不过,为什么不是梦见自己逃走,而是在追逐什么人呢?对了,听老人们说过,梦总是反的,想必也是和真实事情颠倒的吧,这样就对了。

她觉得舒服了一点,转身准备回到床上。
房间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了,“吱嘎”一声,她吓的浑身一凛,迟疑的回头过去——菱花格子窗打开了一半,初夏夜间的凉风吹进来,把轻纱帘子撩起来,随风飘着。
她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惊出一身冷汗,嘲弄的笑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胆小,走到窗边,身手要关上那扇窗户。

她猛地停住了,脸色铁青的僵硬在窗边,伸出的一只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能动。
窗外不远的回廊里,她分明、分明的,看见一个周身泛着绿光的影子,突然从空中降落——穿透梦甦房间的墙壁消失了!!!

难道是……难道是——幽冥!!!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12 07:02 PM

26.

默晗单手撑着头斜依在案前猛的向前一冲,醒了过来。他打了个呵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案上的油灯仅剩下豆大,在他惺忪的睡眼前仿佛浸过水的毛笔画,染成一个光圈又一个光圈。他拨了拨灯心,把灯光调的再大一点,随手翻了翻面前摊满几案的书卷,筋疲力尽的站起身。

推开书斋的窗,已是斜月偏西。穿过屋外抄手游廊的檐顶,一枝玉兰花横穿圆月。夏夜清风拂面,另他清醒不少。
默晗随性踏入后园,顺着园中的人造环形流水款步徐行,心情格外轻松。
是月色?是花香,还是可得消夏的清风?不是,是他今日做下的一个决定。白日韩老师交还给他那份书稿的时候,那种满意的捋着斑白胡须的表情,让他甚为欣慰。
“默晗,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你的文章,几位大人都赞赏有加,曹大人已经禀明圣上,下个月初五就正式提升你为尚书房四品侍郎,你看可好?”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抬头长长舒出一口气。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可以了却父亲的心愿。也许他并不喜欢跻身官场,或者他不大适合受命于朝廷。然而只是在尚书房阅一阅书稿奏折,打点打点历朝历代的古籍书物,便可以满足爹的要求,继承成家的传统,有什么不好呢?身边的人因为自己的一点牺牲而可以开心,这就是他最愿意看到的。

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远远的穿过了好几进房屋,站在了梦甦所住厢房的后花园。

对了,他的视线贯穿过花园望向另一头已经漆黑一片的厢房,温和的笑着。——进入尚书房,他的心愿也就指日可待了。
他早就决定了,只要皇上的手谕一下,他就可以向爹娘提出娶梦甦的要求。然而梦甦突如其来的失忆打乱了他的思维路线。他希望可以等,等她自然的恢复了对他的感觉,让她清楚的向他点头。能够听到她亲口的应允,一直是他心底隐隐希冀的渴望。
可是,她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恢复呢?他担忧的拧起眉头。
医生说是受到了刺激。究竟是怎样的刺激?几个月前眼看着她游离在生死的边缘,为何会一夜之间奇迹般的好起来?他回想起那最性命攸关的一晚,他被老师要求留在尚书房继续整理资料,而她在病榻上痛苦的挣扎,心有余悸,一思及此,心角便不自觉隐隐作痛。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扶苏了呢?

默晗想起梦甦的贴身丫头屏儿。她应该会知道的吧,他想。
无论如何,明天他一定会去向母亲先说明想要娶梦甦为妻的想法,然后再去找屏儿问情况——他一愣,继而笑起来。对了,现在已经有三更了吧?已经是,今天了。

——

舞衣被一身冷汗浸湿了衣服,不敢呼吸,不能动弹。
那……那是个……鬼影……她颤抖的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倒抽一口气。那个影子确实是进去梦甦的屋里了!它要害梦甦?这个可怕的想法闪过她的脑海,令她差点失声尖叫。
骗人,不会的!她反复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没有幽冥,没有,没有。
她尝试着挪动因为害怕而无力的脚步。她知道,她的这间厢房和梦甦那间只隔着一道竹帘。只要她进去,房里的那个东西一定会走的。梦甦——总之不能让梦甦受伤!

她没有功夫去思考为什么自己那么肯定,刚才那个影子不是她眼花,又为什么那么肯定那个影子是冲着梦甦过去,要害梦甦的。她打着抖,扶着墙,一步步挪到竹帘边——深呼吸,双手已经抓住了门帘。只要,用力一拉
——

梦甦睡的不大安稳,翻了个身,掀开被褥的一角,开始做梦。
梦中她仿佛看见有什么东西进到她的屋子来,靠近她的床,向睡着了的她弯下身子。
是一个人。
是谁?
那个人伸出双手,放在她的脖子上。
那个人,要掐死她?她迷迷糊糊的梦着,猛然惊醒。
要掐死她!
她猛地坐起来。

墙边的竹帘“哗啦”一声巨响,只听见舞衣急促的叫声——“梦甦,快跑!”

“咣当——”
屏儿在隔壁的屋子里被惊醒,咻的爬起来。“姑娘?”
默晗惊诧的回头。刚才那个声音从梦甦的房间传来的!出了什么事情??他焦急的转身跑过去。

屏儿叫着姑娘一边手忙脚乱的点亮了油灯,扶起摔倒在地上的舞衣。
“那……那里……”舞衣断断续续的喘息,指着梦甦的床边。
梦甦面色苍白的裹着被子呆住。
床边站着一个青衣女子,浑身闪着亮晶晶的光华,长发直垂到地面。而她的身后,居然是一对,青色透明的丝翼!

“你……你是谁……?”梦甦好容易挤出几个字。
青杨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坏了,一时间脑袋里一片空白,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映。
“我、我是……我是……”
“喂!”屏儿突然冲上来揪住青杨的衣服:“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到我们姑娘的房里来,说!”
“我……为什么……”

青杨终于反映过来,甩开了屏儿,一把抓住梦甦的胳膊,摇晃着她,大叫着:“卿飏,卿飏你不认得我了么?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么?”她的泪水随之涌出来。
“啊……你、你放开我……”梦甦挣扎着。
“卿飏!卿飏你醒醒啊!”
“放开她!”房门突然被“砰”的砸开,默晗冲过来推开青杨,将完全不知所措的梦甦抱在怀里。
“你是什么人!要对梦甦怎样??”
“梦甦……”舞衣迎过去,握住她的手:“你不要紧吧?”

“快点说!你是谁?”屏儿揪住青杨不放:“不然我喊人来了!你是不是想偷什么东西?”

青杨悲哀的盯着梦甦的眼睛。
她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了么?她们曾经是多么要好的同伴,是多么珍惜彼此的姐妹。可是如今……
她无力的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啜泣起来:“卿飏……原来你真的忘记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一只温柔的手递了一块手绢到她面前,青杨一愣,停住哭泣,抬起头。
是梦甦,她下了床,掏出自己的绢子,正递到她面前。
“卿飏……?”
“擦擦眼泪吧。”梦甦向她轻柔的微笑。
“卿飏!卿飏你想起我了对不对?”青杨丢开手绢,激动的抓住梦甦的手腕:“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了是不是?”
梦甦惊的缩回手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默晗开口。
“我……”青杨再度愣住,依旧失望的望着梦甦。
“你还是不知道我是谁么?卿飏……你为了舒梦甦,完全丢失了你自己,也完全忘记了我们么……”她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染成一片湿的印记。

“叽里咕噜说的是什么啊?!”屏儿忿忿说到:“默晗少爷,姑娘,我看这个家伙就是个贼,故意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迷惑我们,好趁机逃走,我们还是把她捆起来交给老爷去。”
舞衣有些迟疑的插口到:“梦甦,我看你还是先把她交给成老爷比较妥当……看起来好像认错了人。”

梦甦蹙着眉头。
青色的发带,束腰的青色曳地长裙,晶莹的丝翼。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隐隐作痛,一阵晕眩。
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这位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还是请你交待一下,不然我们只好把你送去官府。”默晗注意到她身后那对奇怪的翅膀,起了疑惑之心。
“默晗少爷,我看还是不要等了,直接送官府吧!”屏儿嘀咕到:“姑娘,我们……”
梦甦打断了屏儿的话,摇摇头,走上前,扶起青杨。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你认识的什么人?”梦甦尽量轻柔的问道:“还是,你在找一个什么人,和我名字一样?”

舞衣同默晗一愣。

青杨抹干脸上的泪,低头看着梦甦扶着自己的双手。
她还是那么好,永远第一个为他人着想,即使对方是想要对她不利,她也毫不在乎。
她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决定收起悲伤,赶紧说明世态的严重——就算再怎么不被相信都好,她也必需,让卿飏清楚的意识到,她现在处在一种什么境地。

“卿飏……不,现在或许叫你舒小姐更好。可能你怎么也不会相信我下面要说的话。我是迁山里的蝴蝶仙子,我叫青杨。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其实你并不是你自己,现在的你,是两个人的结合。”
“什么??”屋里的人全部惊讶的愣住。
屏儿突然心头一惊,紧紧盯着青杨——这个打扮,这个样貌,那对翅膀——没错,没错!这个人除了面容,其他和姑娘病危那晚突然出现的蝴蝶仙子一模一样!

“很荒谬对么?可是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病的很厉害,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当时是我的一个姐妹偶然遇见你,好不容易找到方法来救你。因为你的病实在太重,她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治愈你的病,于是……”
青杨顿住。
真的要告诉她么?她望着梦甦迷茫的眼神,再看看默晗严肃的表情,想到刚才默晗冲进屋里来的时候紧张的将她抱在怀里。
或许这是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可是她知道他有多么爱舒梦甦,也相信有一天卿飏很可能爱上他。
那么,何必让她知道那些迷惑的,痛苦的,对一个人类女子来说不可思议甚至可怕的事实?让她就这样自然的去发现,又有什么不好呢……
然而,青杨心中矛盾的搅着。时间还来得及么?一年的期限,已经去掉了两个月。如果舒梦甦的记忆没办法恢复,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知道,她应当喜欢他呢?

“于是怎么了?”青杨的停顿让梦甦急切的要知道下文:“于是,是她救了我?”
青杨痛苦的叹了口气,点头。
“她不只救了你,而且……还失去了她自己的生命……”

梦甦一震。“你说什么……你是说……她……她为了救我……”
青杨安慰的一笑:“放心,不是向你想的那样。她只是无法用外力来救你,所以她……她……她自己,进入到你的身体,成为了你的一部分,好让你借助她的生命活下去……”

舞衣倒抽一口凉气,捂住了嘴。默晗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梦甦。难道,难道说……他的记忆突然被一个遥远的传说撕破。

“默晗,你知道吗……”祖父在世的时候曾经对年幼的默晗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在我们宛城后面那座巨大的山谷中,住着很多漂亮的蝴蝶仙子哦。”
“蝴蝶仙子?”
“对。那些蝴蝶仙子,她们为我们人做了很多好事,而且长的比神仙还漂亮啊。”
“我不信。”
“哈哈哈……将来你就会信了,或许你还会碰见她们呢。”

真的……真的有这样的蝴蝶仙子存在……他感到手脚冰凉——并且,还和梦甦……

“你是说……”梦甦用颤抖的双手握紧了青杨的手臂。“你的意思是,其实我……”
青杨不敢看她凄迷的眼神:“你之所以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就是因为梦甦和卿飏的意识重合的缘故。”
“卿飏……?”

“嗯,没错。”青杨抬起头,正视着梦甦的双眸。
“你现在,不只是人类舒梦甦,你也是,蝴蝶仙子,卿飏。”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13 08:10 PM

27.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
默晗立在夫人房里那幅《化蝶图》凝眉注视。画上的蝴蝶振翅欲飞,却仿佛还流连着什么,那漫散的光华带着无奈的悲哀。是舍不得离去,还是畏惧着前往?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昨晚的事情令他完全没有睡眠,此时的神情有些恍惚。

谁能够相信,世间有这样的事?梦甦的生命居然是蝴蝶仙子的复合体。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她真的将在一年后化成琥珀——如果她不能找到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
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奇谈!
“那么只要我愿意娶她……”他急切的冲口而出。
“没用的——”青杨做一个“小声点”的手势,紧张的看看身后,梦甦并没有注意到她和默晗的对话:“一定要,她也愿意嫁给你,才可以……心甘情愿。”
他倒退一步。

这是说,无路可退了么?如果她再也没有办法恢复对他的记忆呢……
“成公子,我求求你,我不想看着卿飏这么死掉,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青杨哀伤的盯着自己。
“但是,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不想,让她觉得太痛苦。”

可是,他可以如何救她呢?如果连神仙都无能为力的话!他望着微弱的灯火中她的影子。如果你可以记得我就好了,起码我可以确定,你的心里,曾经有过我……
“只怕,”他无力的坐在一旁:“我也没有力量,让她想起,我是谁……”
“可是,你的记忆还在不是吗!如果她忘记了你,就让她重新认识你啊!”
“什么?”
青杨向他肯定的点头:“如果你可以让她爱上你一次,为什么不可以让她爱上你第二次?”

青杨的话在他耳边无数次回响。
爱上……第二次?

就算记忆不在了,就算连我们的容貌也改变了,就算,整个世界改变了模样。
但是梦甦,我对你的爱,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只蝴蝶,望向更遥远的什么地方。
如果,你忘记了我,那么让我们重新来一次。如果你的记忆里不曾有我,我也不会放弃
——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梦甦。

“默晗。”成夫人从内堂走出来。
“娘,您来了。”默晗迎上去:“有什么事么?”
成夫人满面愉悦的坐下来。
“默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总是做尚书房的递补,似乎也不妥当,你爹要求你做正式的史官,近来努力的如何了?”
“我正想告诉您,昨天韩老师已经说了,下个月皇上就会发手谕,封我做尚书房的史官了。”
“哦?”成夫人满脸欣喜:“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
“什么?”默晗一愣,心底升出一股怀疑。
“默晗,你只要做了官,这件事就好办了。”
“娘,您说的是……”
“哦,怎么没人跟你提起么?定贤王前些日子来向我们说亲事,想要把他的小女儿宜慧郡主嫁给你。你爹和我看过郡主,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难得定贤王不嫌弃咱们布衣起家,看的上你,就答应了——聘礼已经下过,只等你可以谋得正式的官职,定贤王便应允则日完婚。”

“娘……你……”他简直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面色变得灰白。
“怎么了,默晗,你不满意?”成夫人皱起眉头。
“娘!为什么你们不先问问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成夫人不满意的道:“怎么,你不中意?”
默晗不语。
他一向不会违逆父母的意思。父亲让他考尚书房,他便考了;让他努力做到侍郎,做到史官,他做了——哪怕他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应酬那些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官场争斗,为了了却老人的心愿,他都一一应允。
可是现在……

如果是曾经,他或许真的会答应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他确实留恋于梦甦,他又怎么能肯定,他可以给她想要的幸福?怎么可以肯定,不会有更合适她的人在等待?
可是现在——如果他娶了郡主,就意味着——
梦甦她,只能……

“不可以!”他的拒绝坚定和反感的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不会答应的!娘,你们还是退婚吧!我不会娶郡主为妻的!”
“你说什么?”成夫人气的拍案:“你怎么这么放肆?婚已经定下,随随便便就可以退?你叫成家颜面何存?郡主你见过?有什么不好?嗯?”
“郡主我没见过,或许她很好,可是,我不会娶她的!”
“那么你……还是你,看上了哪家姑娘?是孝勤王的二郡主?还是曹大人家的千金?还是……还是……还是某位公主?”
“娘你不要乱猜了好不好!”默晗气氛的甩开袖子:“总之我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

“你真的觉得对她有映像?”舞衣问道。

梦甦点点头。
“虽然我完全想不起她说的那些事情……可是我总是觉得,她的样子我很熟悉,而且很亲切,好像是我的亲人一样……”
“是么。”舞衣欣慰的笑起来:“看来你真的是那个‘卿飏仙子’。真好啊!”她拉起梦甦的手,转了一圈:“我就觉得,你有一种不一般的气质。”
“可是……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不大真实……”梦甦仰头对着一树桃花蹙起眉。

“姑娘一定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屏儿插口道。
“你知道?”浮萍好奇的看着她:“有什么不一样?我怎么没看出来?”
“当然有了!三姑娘自己不仔细观察而已。”屏儿细数道:“姑娘从前可是成天愁眉不展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总是想着自己要死了。”
“当然咯,舒姐姐以前病的很厉害嘛。”
“不只是这个啊,姑娘以前说话老是带刺儿……”屏儿说着吐了吐舌头:“现在可爱多了,而且又喜欢活动呢,说话也比以前软和些。”

梦甦一笑:“是么?原来我以前那么惹人讨厌。”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舞衣摘下一朵花,随手别在梦甦的发髻上:“看来你真的要感谢那位卿飏仙子……哦,我都忘了,卿飏就是你嘛。”
“可能吧。”
她突然又眼光黯淡下来,低头自语。
“可是我没有消失,她也没有消失……”
她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着。

屏儿说她变得快乐了。可是她知道,不见人的时候,她的心底还是默默淌着找不到根源的忧伤。如果真的像青杨说的一样,是不是因为卿飏残存的记忆,感到对于永别的姐妹的忧伤呢?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到底是谁?舒梦甦?还是卿飏?
还是,什么都不是,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个异化的体质……

她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心不停的跳起来。总觉得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什么都回想不出。

“姑娘!”惜妮隔着老远站在屋檐下叫唤:“有位姑娘说要找舞衣姑娘——”
“我?”舞衣心里一跳。是谁?谁知道她在这里?难道是成靖王——她的心一瞬间拎起来。
梦甦瞥了她一眼,安慰道:“先去看看再说吧,或者情况不像你想的那样。”
舞衣愣了片刻,犹疑的点点头。

“华芙!”舞衣激动的迎上去抱住她:“原来是你——”
“姑娘!”华芙一块心石落地:“您真的在这里,这几天,我担心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突然走开的,实在是……我怕……”
“我知道,姑娘,您也是逼不得已……”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一位公子告诉我的。”
“公子?”
“嗯,那天你跑出去以后,第二天一早我出门去找你,就被一位公子拦住,告诉我你在这里,他还叫我过几天再来找你,以免王爷怀疑。他还说……”
“什么?”
“他还念了句诗,是什么‘一别无暇可再见,轻纱舟头我犹怜’。”

是他?舞衣想起扶风把她送到成府门口,转身离去的背影。
“姑娘你认识这个公子么?”
“呃……”舞衣不知为什么要隐瞒:“哪位公子啊?你说的这么模糊,我怎么知道。”
“那也是。”华芙点头:“我还以为王爷那天说的男人就是他呢……”
听到成靖王,舞衣依旧心里不安的搅动。
“华芙,告诉我,这几天,王爷他……”
“放心吧姑娘,王爷第二天就接到京城的急报,进京去了,我想他也忘了那天的事了吧。”
舞衣舒出一口气,继而又皱起眉头。怨恨的低语。
“这样躲躲藏藏,毫无自由的日子,到几时才能结束呢……这么累的活着,倒不如……”
华芙连忙掩住她的口。

早已退到屋外的梦甦亲手端了热茶来,立在门外,听见舞衣担忧的叹息,摇摇头,推门进来。
“舞衣,你还是先回去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上天一定不会让你这样过一辈子的。”
舞衣轻笑一声。
“是么……他可是成靖王,谁可以从他手中得到他的东西呢?”
“你忘记了么?”梦甦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你在等待一段属于你的缘分。该得到的,必将出现。一定会出现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现在的忍耐,总会用将来的幸福去弥补的。”她顿了顿,终于忧伤的补了一句:“谁也不能够逃脱,命运的安排。”
“姑娘,跟我回去吧……总是打扰舒姑娘,也不是个办法。”华芙应和到。

该得到的,必将出现。
舞衣默念。
那么,该失去的,也必不可挽留吧。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14 11:07 PM

28.

Tonight’s Pub

每次到这里就和回家的感觉一样,志承踏进Pub的门。并不是沙发和家里一样可以随便躺,也不是这里有老妈煮的汤,更加不是可以靸着拖鞋踢踢塌塌到处乱走。只是到了这里,便觉得有一种像回家一样闲时轻松的自由,不用去想太多复杂的事情,不用考虑白天那个复杂的案子究竟该如何去解决。这里没有职业,没有等级,有的只是一点微醉的灯光,和沉醉的甜酒,迷醉的英文歌曲。

今晚回旋在耳边的是那首”sonny moon for two”,他最中意的一只Jazz乐曲。

“曾sir,好久不见。”酒保向他打招呼。
“啊,是啊。”
“喝什么?”
“老规矩。”
“Silver Bullet,没问题。”

捧着酒杯转过身,志承又掏出口袋中两张免费的迁山三日游双人旅行券,翻来覆去的看。
小荔枝偶然吃薯片中奖,她和大文不喜欢旅行,硬是塞给了他。
“曾sir,你不是正好有三天的假期嘛!”小荔枝笑的鬼鬼的。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听说那个聂小姐呢……是一个人搞研究的,时间都很自由。”大文也随声附和。
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他独自“嗤”的一声轻笑出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的笑容令人觉得你很没礼貌?”身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聂青?”他回头,略显惊讶:“你不是明天才出院?”
她耸耸肩:“觉得没事就回来了。”
“好像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聂青不屑的扫视了一圈Pub里的人。
“有人规定,被诊断为心脏病,就不可以来酒吧了?”
“起码不是在这个时候吧?你才刚刚恢复。”
“那又怎么样?”
她竟没有理会他,要了一杯Lemon Soda,径直走向她惯常坐着的那个位子。

志承不得不跟上去。

“对了,这个周五到周日,你有空吗?”
“有事?”聂青看见她手上的旅行券:“这是什么?”
“喏,”他把券递到她跟前:“吃零食中的奖,有兴趣一起去么?”
聂青把旅行券用两根手指捏起来,习惯性的将它们抬高到眼前,透着屋顶的灯光,微微眯起眼睛。
“迁山?”
“是啊,我想,你应该没去过才对,那里还不错。”
“迁山,我知道。”
她陷入一阵沉默。

迁山,她是没去过。可是迁山边上,几千年前的某个城市,她认为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那个名字——宛城。
宛城。她本来以为就是现在她所在的城市,后来才知道想错了。几千年,多少朝代的更迭,地理志已经变化了无数回,现在的城市,离宛城旧址已经有相当的距离,或者说,根本就是两个地方。从这里到迁山,要横跨一个小型的海峡。

“咦?你知道?”志承继而明了:“哦对了,你是研究历史的。”
聂青把票扔回给他。
“怎么,没兴趣?”志承略微有点失望,突然想起小荔枝诡异的笑容,一阵紧张。
该不会被他们说中了吧?他喜欢她?

“不是啊。”聂青突然直视着他微笑,反倒让他有点尴尬。“放在你那里比较好,我经常会弄丢纸片之类的东西。”
他笑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得意,银色的Silver Bullet在手中来回打着转。

“不过……有点奇怪。”聂青不经意将眼神掠过他的脸颊:“你不像吃零食的人。”
“哦?你怎么知道?”
她一愣。对了,她怎么知道?她突然断了思维的路线。是直觉?还是纯粹瞎猜?另外,为什么要注意到这些?
“就是,感觉你应该不是。”
只是感觉而已,就像第一眼看见一件红色的衣服,无论哪种款式她都不会喜欢;就像看见了装饰华丽的圣诞树,她永远觉得光明一样。不需要理由,只是一种自然情绪的流淌。

如果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都要用脑筋想的清清楚楚,活的是不是太累了呢?她想。

“你怎么来的?”
站在Pub的门口,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问。
聂青耸耸肩。
“走来的呗,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有车。”
“那坐我的车回去。”

门口。她开锁,他也开锁。
“呃……”志承突然停下来,回过身子。
“啊?”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晚安。”
“哦,晚安。”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关上了房门。
他若有所思的吸了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聂青拧开研究室桌子上的黄色灯光。
“终于回来了。”她轻轻捏起放在丝绒盒子里的青色琥珀。每天对着它说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而每天在这个城市里游荡,仿佛也成了她的习惯。好像,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不再是探询什么秘密,只不过是,要感受这个曾经吸引过她的父亲,现在又无法抗拒的吸引着她的城市,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晚上我去了Tonight’s Pub,碰见了曾志承。”她继续说,好像面前的不是一块没有血肉没有感情的石头,而是一个可以倾诉能够聆听的挚友。“他邀我去迁山旅行。虽然我不知道动机是什么。不过我答应他了,同样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我们今晚说了什么已经不知道了。我喝酒之后总是思维不够清楚。以前我不经常喝酒,生怕失去了思考的清晰,不过……我觉得有点喝醉的感觉其实很不错,只要醉的不是太厉害。他喝的是一种银色的酒,我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不过看上去感觉很好。

“回来时候是他载我的,不过我们在车上几乎没有交谈。我好像是睡着了。

“我还是觉得他很像那个人——起码那种相似的感觉太多了。可是他不会是他的,你说呢?爸爸应该已经去世了,这个我知道。虽然严教授认为他藏在了哪里,我也有那么一点怀疑,不过我觉得他一定是死在哪里了……某个他向往已久的地方。否则他不会给我写那种信的对不对?
但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和我爸爸像呢?还是他像另外的什么人,曾经在我记忆中出现过,然而现在完全消失了的某个人。如果不是爸爸,他会是谁呢……

“迁山这个地方,你认为值得研究一下么?关系实在太大了。而且……和他去迁山的话,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确定一下。

“你放心吧,我会带你去的。我也觉得,你不应该是属于这里的——你身上的血液不是这里土壤能够造就的。至于是不是海那边的色彩……恐怕我们要去过才知道了。”

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琥珀安静的躺在她的手边。
月光静静的透过飘动的窗帘投射在木板地上。月色之中一个轻柔窈窕的影子无声的取下了聂青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为她轻轻披在肩头。
然后这个人影不动了,长久的站在她身边,凝视着她。聂青睡的很安静,鼻翼有平稳的呼吸,心跳很正常。也许是太疲倦了,或者是在医院中着实还是不很习惯,即使是趴在桌上,她也睡得很香甜,根本注意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窗外的星空看见了,月光也看见了,影子对着她微笑,和蔼的微笑,期待的微笑,祈求的微笑,然后留下了一滴没有人看见,也将不会有人看见的泪滴,消失不见了。

志承靠在床头有点心神不宁。
迁山那个地方他不是没去过啊,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他想。不过,当做散心也没什么不好吧?反正放假,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每天下午三点半睡到自然醒,起来洗个脸吃点点心又跑去Pub沉醉,倒不如去外面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省得成天听见老妈在耳边念叨“没有建设性,不如正经去找个女朋友”之类的话吧。

“切……老妈就知道来烦我……”
他想着想着打断自己。
话说回来,要不要跟老妈交待,这次是和聂青一起去呢?如果被她知道——他故意做了个不寒而栗的动作——岂不要闹翻天?他可是想象的到自此以后老妈看见聂青的眼神都会暧昧三分,到时候要多糗有多糗。

不过,为什么想到叫上聂青一起去?
“莫非真的是小荔枝他们说的那样?”他自言自语,急忙又拼命排挤出这个想法,连连摆手:“算了算了,这叫什么。”

对他而言,聂青是一个有点遥远,又仿佛触手可及的影子,很真实的存在着,却又那么虚幻。她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做了一些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说了许多令他匪夷所思的理由。
他对她的感觉,真的只是停留在单纯的好奇?
他不敢往下想了。不是没有过心仪的女子,不是没有笼络过她们的芳心。只不过,那些都是年少轻狂的游戏。如果真的扪心自问——他承认,他不敢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坦率的说出内心的想法。

哈。这个跟聂青有什么关系?最近多见了她几面而已罢了。他暗自嘲笑自己愚蠢,居然像个把握不透爱情的小孩,胡乱的追逐自己的方向。

算了,空想无益。一切都是风,顺其自然,才会风和日丽。
他关了灯,钻进被窝。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20 12:22 PM

29.

天空蓝的有些透明,轻轻袅袅的浮云,白色游丝样飘在空气中,仿佛伸手可得,却远在人们可以登的上的高度。碧草连天绿,风拂过,如翻腾的海浪,推向远方。视线可及之处,是一带苍翠的远山,绵亘到不知处的地平线外。空气中弥散着沁人的芳香,夹杂泥土的味道,带着新雨过后的温润。细风卷起片片飞花,在漫空游荡,洋洋洒洒,煞是好看。

“各位团友请注意,我们眼前看到的这条山涧呢,就叫做涧溪了。”导游小姐举着小旗,用大扩音器站在队伍前端起劲的介绍着。“相传古时候住在涧溪边上的人们呢,每年上巳节,也就是三月初三这一天,就会到这里来,用涧溪里的水拍打在身上祛除疾病,这个叫做祛讳……”

“不光是涧溪边上的人。”聂青轻声插口:“是宛城的人。”
“咦?”志承正听的起劲,偏过头来好奇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迁山脚下曾经兴起过一个繁荣的城镇,曰宛城。是当时南方最富庶的一座城镇,经济文化水平直逼京城。涧溪旁是没有人住的,最近的也是前面的村落。你看,前面的地势是不是好像被切割过一样,比较平整?那是因为曾经有人在那里耕种过梯田。”
“哦——”志承恍然大悟:“差点忘记你的专业了。”他挑挑眉毛:“宛城?宛城?哈哈,我的历史学的真是很差劲,居然没听说过……”
“自然。”聂青的脸色平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冷漠。“因为在普通的历史书上,它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旅行团慢悠悠的爬到半山腰一间很明显翻修了多次的古庙前。寺庙里的香火,早已断了不知有多少个年头。门可罗雀,倘若虔诚的教徒看了,是会神伤嗟叹的吧。

“好奇怪啊,”志承问道:“为什么这座庙看上去外面修了好多回,里面的香案却那么破旧呢?”
“这个么……”导游小姐想了想:“其实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向当地农民询问,他们只是说按照祖先的惯例,每年修缮一次。祖先们从来都不动内堂的摆设,他们也只翻修外墙。好在香案是手做的,现在还很牢固。听说这是一种传统。”
“呵呵,石头啊,看样子也有几千年了,没倒过也真厉害啊。”
“说不定有人修过只是没人发现吧?”
游客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聂青锁紧眉,低下头,右手的食指抵住额头。这是她思考疑难问题时惯用的姿势。
的确,那座香案用的石块,已经是上了年岁的了——并且不是短短的几百年,而一定是上千年,她只要看一看石头的颜色、质地和表层的植被痕迹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它没有倒塌过呢,又为什么没有人修理它呢?

她只能解释为一种古老的神明崇拜。
通常说来,为了表示对神明的尊重,古代的人们常常通过修建寺庙,或者翻修香案,重新上漆等方式表达虔诚;当然也有的地方,人们认为,越是古老的东西,越是神明常常出没的地方,这些神仙,或者精灵,它们在这里生活了数千年,习惯了物品的本来样子,厌恶有人擅自改变他们生存的环境。
大约这里的人们,就是属于崇拜体系的后者吧?

“想什么呢?”志承用胳膊肘碰碰他。
“呃?”聂青抬起头。“没什么。”
他晃晃手中的相机:“怎么样,要不要照张相?”
“在这里?”聂青扬扬眉毛,摇摇头。
她不讨厌这种地方。那么多年的考古工作,哪次不是在比这里更古旧神秘的地方拍下大量的现场照片?她只是讨厌那些人——游客们全部拥在用围栏栏住隔了香案很远的地方,噼里啪啦的拍照——闪光灯的光照,往往会加剧这些遗迹的腐坏进程。她不会做这些事。

“大家跟上我,不要丢了——”导游又在用喇叭大声喊:“现在不要看风景啊,到了半山腰有空地可以让大家拍照的——”

志承走的有些热,脱下了外衣,掸在右手胳膊上。聂青走在她后面,不经意的抬了抬眼睛,欲言又止。
“啊?”
“嗯?我没说话。”她看看志承。
“哦……”他耸耸肩:“我只是以为我的衣服碰到你了。”
山路很陡,大家一个接一个小心的攀爬——这级最陡的石阶,只有一边用栏杆围住。
“不,没有……”
她犹豫了一秒,答道。
他的感觉未免过于敏锐了吧?她暗自想到。刚才那一瞬间,她的确想要对他说话。她想说:“我来帮你拿吧。”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当她意识到,她的心迷茫又不安。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仅仅是看见他热的脱掉了外衣,她却觉得爬起来很轻松,就会自觉的产生这种条件反射么?

“到了。”导游已经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招呼大家:“大家在这里可以休息休息,拍拍照,然后我们从那边那条路下山。”

半山的视野,果然比山脚下要辽阔。
站在这里,山风清爽的带走满身的疲倦和汗水。绿荫在头顶搭成巨大的蓬,是万年的古树,形成了天然的荫凉。站在平地的边上,放眼望,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一直绵延到无穷无尽的地平线。那是迁山涧溪冲击开去的平原,被各种植被覆盖着,在这四百多米高的半山腰,却只能看见一片毛茸茸的黄绿色调。

“李导,下面那是哪儿啊?”有个游客问。
“就是我们刚才呆的涧溪啊,以前这里都有人家的,后来涧溪汇入大江的入口建了发电站,就都搬走了。”

聂青突然觉得心里一跳。
那个巨大的、没有人烟的平原,该不会就是——

——回忆——

聂教授:“大家看这幅图,这里就是位于我国南部省最大的山脉群落,迁山。再看这里,看到什么么?”
聂青和十几个学生坐在幻灯片放映室,看着教授指着的巨幅幻灯图画。
“是平原吧?”一个学生答到。
“没错,再仔细点呢?”
“是冲积扇平原。”又有人回答。
聂教授点头,看看聂青,用教鞭点点她:“你来说说。”
聂青凝起眉头,用右手的食指抵住下巴,想了好一会儿。
“周边的植被有被整齐的砍伐过又重新栽种的痕迹,森林边缘的线条非常整齐……好像曾经有人在这里群居过,可能是个村落。”

聂教授极度满意的拍手:“说的非常好!”
大家惊奇的望着教授。
“不过还差一点——大家看,这里河流的河道很不自然,从东西向陡然改变成南北流向,周边的森林边缘几乎成直线拐角,这说明曾经有人群在这里建立群落——不过不是小村落,而是一个相当规模的城市!”
“城市??”学生们不敢相信的交头接耳:“怎么可能!这里是南部省吧?我没记错的话,南部省的东南沿海地区自古以来就没有形成过大城市……”
“对啊对啊,所有的地理志和考古地图上都只记载迁山附近的小村落而已,怎么可能有大城市?”
“就是啊,要是有大城市的话,怎么没有书籍记载呢?而且,总会有经济文化交往的记录在历代史书上留下吧……”

聂教授眼中放着奇异的光,等待大家安静下来。聂青屏住呼吸。她知道,父亲又要说出一个惊人的答案了。

“的确,”聂教授清清嗓子:“我们现在没有任何一本相关书籍记录过迁山附近有过大规模的城镇。可是,据我研究,在大约辛朝中期,这里的确出现过一个经济文化水平相当发达的城市——叫宛城。”
“宛城?没听过啊。”
“这个城市之所以没有被记载,是因为——它只存在了大约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将它载入史册,它就彻底被遗忘了——它就像大西洋或者黑海上的亚特兰蒂斯城一样,一夜之间骤然消失!!”

“咦!!”学生之中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聂青自豪的笑着,看着父亲胸有成竹的眼神,等待着他做出一番惊心动魄的推论。

果然,聂教授继而精神振奋的挥舞着教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述宛城的由来,发展和消亡。它是如何像美国西部一样由于人们的迁徙而崛起,如何成为可与京城匹敌的富庶之邦,又是怎样突然一夜之间消失,连一点遗迹都没有留下。
聂青也精神振奋的坐在下面。
父亲的研究,父亲值得骄傲的研究。
从她记事开始,父亲就在研究一些碎掉的瓦片。父亲告诉她,这些是在海峡对岸一个叫做“迁山”的地方找到的。她在这些瓦片中成长,渐渐熟知了父亲口中那个从来没有在人类历史上被记载过的宛城。那里曾经有灿烂辉煌的文明,曾经有“水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的华丽场景。然而为了不知道的原因,它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教授,您的证据呢?”突然有个男生站起来,用很轻蔑的口吻反问:“您描绘了半天宛城的繁荣景象,可是却没有拿出什么证据啊?您怎么证明它的确存在过呢?”

聂青一惊。是他啊——她不满的皱起眉头。Benny,她的男朋友。他怎么用这种语气质问父亲呢?聂青决定下课以后找他理论,现在只是集中精神,她知道父亲一定有准备可以反驳他的,她想起家里那些带着迁山附近土壤化学成分、雕刻极度精美的陶瓷碎片。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父亲笑着摇摇头。
“没错,我现在是没有证据。”
台下又是不小的骚动。
“不过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过。我已经研究了它几十年——”
“哈!”Benny大笑起来:“聂教授,你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了吧!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那个什么宛城,只是你凭空想象臆断出来的!拿去哄哄小孩子还差不多——谁不知道,考古调查要是没有证据,只是一纸空谈的谎言!”
“Benny!”聂青忍不住拍案而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教授!你凭什么知道他没有证据?你怎么用这种口气,我告诉你,其实我们——”

“聂青——”父亲突然用严厉的口气打断她,转向Benny:“你说的没错,考古是需要证据。不过我不是没有证据,只是暂时不能拿出来。我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研究。”
“切……谁信你那一套……”
“Benny!你给我说清楚!!”聂青眼看就要冲上去打他了。
然而Benny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课堂。

没过多久,关于聂教授这个“荒谬的宛城学说”的论述居然在整个校园,乃至整个学术界蔓延开来,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讽刺之词。“疯子考古学家”“幼稚园的幻想家”“精神失常的聂教授”等等词钻进聂青的耳朵。
“爸爸!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我们有证据的!”聂青朝父亲大喊:“而且这根本不是胡诹,那个地方是……”
“聂青——”父亲严肃的看着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在我没有找到最终答案之前,我不能这么做。”
“可是……”聂青含着眼泪:“你难道没听到,那些人怎么说你……”
“他们想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吧。”父亲和善的笑着,看着墙上祖父,曾祖父的画像:“真理是不需要喧哗来捧场的。”

——回忆结束——

真理是不需要喧哗来捧场的——聂青淡然的笑笑。

她的脸上突然被什么冰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回头。志承拎了一罐饮料贴在她脸上。她接下来,突然觉得自己耳朵发烫。
“我看你站在这里发呆,就帮你拿了一听,怎么样,橙汁?”
“嗯,谢谢。”她又扭头望着平原。
“这里的景色真是不错啊。”他双手抱起在脑后。

“每天对着那些烦人的卷宗,真是太伤脑筋了。”他忽然的感慨让她一愣。
“如果有一天可以抛开一切到这里来生活,该是多么惬意。”
聂青怔怔的。他……有这种想法么?那个办起案件来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哎——可惜啊,”他继续感慨:“可惜在城市中生活过的人,是再也无法安心的享受这份宁静了。”

她扬起的眉毛落下来。
的确,在喧嚣和嘈杂的人群中生活过,即使再有着归隐的心念,也不能够忘记,那份喧闹的华丽。

“我们不从那里再上去?”有一个游客问导游。
“那里不能去啊,山上很抖的,连勘探队都还没开发呢……”
聂青顺着声音朝山上看去——一条幽暗昏惑的小路,完全被浓密的植被掩藏在里面。
那是通向哪里的?不是我们继续要走的路么?

“好了,各位团友,大家集合,我们要向山下出发了——”导游喊起来。

聂青猛然想到自己带在身上的琥珀,将手伸进口袋——冰凉。她捏住。
那条小路——!那条小路里面有什么东西!她的直觉对她说。
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她捏着琥珀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
琥珀,为什么突然想到琥珀……?不,不是她想到了琥珀——她突然有一种可怕的思想,让她毛骨悚然的一惊——是琥珀在呼唤她!

To be continued……
作者: mocca    时间: 2006-5-22 01:48 PM

re:23
她略微反光的镜片,银白色,仿佛两地雪花
我怎么想起柯南呢?汗!

所以探病的时候,一般是忌讳送白百合以及紫色的花的。她虽然不介意这些
这个我也不介意哈!看来聂青也不介意,只要是曾sir送的,她都喜欢!

只是觉得这种颜色很衬你,挺好看的
说花好看,不就是想说人家聂小姐漂亮?兜个大圈子赞人家,这个只会捉贼的警察!哼!

男女之间,并不是不存在纯粹的友情吧
同意得紧哩!就是好多人都不信,唉!

喜鹊在中国文化里的寓意……啧啧,felin同学暗示真个让人家胡乱想捏!

Re:24
他拂起长衫的后摆,潇洒的向后一抛
o的hc文里的慕容白同学也有类似的动作,就是翻筋斗时,只不过就……看看人家的运动轨迹,还不好好学习一下!

他从来不怕盯着美丽的女子长时间的打量,这回衬着月光,虽然有些朦胧,反倒有一种更独特的味道。
她的眼睛里透着幽怨和冰冷,带着不安和倔犟。
惊艳的女子他见过太多,这样美貌的,却不似人间所能拥有

惊艳的女子通常不禁看,个别除外。像JJ这种,细水长流的美貌,每次看都觉她又美了些。——慕色论!

“传奇?哼,如果是传奇,今晚就不会这么狼狈……”她好像当做扶风不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不过,或许真的是什么传奇,否则也不会遇见……”
想起TVB的武侠剧,往往都译为the legend of ……,如果拍成电视剧不会是the legend of wuyi or butterfly?

扶风收拢折扇,又打开,再收拢,在手掌有节拍的敲打,继而唱道:“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
介个介个,介个pose!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如此托大,我……捏个,捏个有型啊!

这里山中有许多平日无人的寺庙
古装小说里的必备场景就是破庙,如果一男一女在一起却相安无事,定是因为缺少了破庙,或者说,那个庙还不够破,哈哈哈!笑倒……

re:25
随手翻出《水仙操》的琴谱举起来
wayaya,原来当年惜惜姐姐弹的是《水仙操》啊,美哉,妙哉!当时看了《洛神》惜惜抚琴的拿一段,居然起了学古筝的冲动。民乐器o就不太熟悉,不过在西洋乐器中,弹竖琴的女子o一向觉得好有气质滴!

Re:26
这章看得我几乎窒息

re:27
青杨向他肯定的点头:“如果你可以让她爱上你一次,为什么不可以让她爱上你第二次?”
4242,falling love 有take 2嘛!

“哦,怎么没人跟你提起么?定贤王前些日子来向我们说亲事,想要把他的小女儿宜慧郡主嫁给你。你爹和我看过郡主,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难得定贤王不嫌弃咱们布衣起家,看的上你,就答应了——聘礼已经下过,只等你可以谋得正式的官职,定贤王便应允则日完婚。”
故事的发展总要一波三折才好看,搅局的人来了,又有热闹看了。

一别无暇可再见,轻纱舟头我犹怜
才子就是才子,动不动就吟诗。古人的记性真好,人家吟一遍就记住了。我咋就背不下来捏?

该得到的,必将出现。
舞衣默念。
那么,该失去的,也必不可挽留吧。

为什么这么伤感捏?

Re:28
“Silver Bullet,没问题。”
呵呵,喝酒都和职业有关……felin对酒还蛮有研究嘛!

两个人周末要到迁山游山玩水,不知到有没有破庙哩?

29集还没看!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5-24 09:35 PM

Chapter5.交错 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蘋花寄取?

30.

成靖王府的管家从睡梦中模模糊糊听见响动,惊起身。他摇摇晃晃摸出房门,顺着声响发出的地方走到王府的大门。
“舞衣姑娘——”他惊讶的张口:“您这么早起来?”

华芙正蹑手蹑脚要推开边门,舞衣吓的一惊,转回头:“管家先生!你、你怎么在这儿……”
“姑娘,您这是要上哪儿啊?”
华芙急急忙忙冲道:“姑娘要出去,你还拦着不成……”
舞衣摆摆手止住华芙,上前笑道:“管家先生,我们去庙里上一点香。前些日子小郡主生病,我在庙里许了愿,现在郡主病好了,得去还愿,不然菩萨不高兴的。”
管家是位虔信神佛的老人,听了连连点头:“啊!那是应该的,应该的——舞衣姑娘您真是好心肠啊,这么一大早,为了小郡主。哎,她也不是您的骨肉,您还待她那么好,没见平日那几房的姨太太,成天就知道拈酸吃醋,我说啊,早晚遭报应……”
舞衣见他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气,料他宿醉未醒,怕他唠唠叨叨惊动合宅,敷衍着:“管家先生,我同华芙出去的事,您就不用向其他人说了,就是王爷日后回来也不必提,以免他们劳师动众来接我,我自己去就好。”
管家只顾点头答应。

“姑娘,那个老头,我看糊涂,万一说给王爷知道,姑娘可又要受罪。”华芙一路担心的嗔怪自己太大意,惊醒了他。
“知道也便是知道了,别人的嘴是管不住的。”舞衣平静的呼出一口气:“一切都是注定的。”
“可是——姑娘不怕王爷给您皮肉之苦么?以前不是没吃过亏。”

华芙将舞衣扶下车,雇来的马车又颠颠簸簸的离开了。
舞衣抬眼,初升的太阳毫不吝啬的把自己每一缕光辉铺向刚刚苏醒的大地,山川浸沐在一片草色烟光的金色晨蔼之中。迁山一如既往,绵亘向远方的天际,涧溪彻夜未免,依旧不急不徐,永不知疲倦的流淌着。

“吃亏又怎样。”舞衣踏在这一片欣欣的盛草丛中,贪婪的呼吸每一寸带着晨露的空气。“人活着不过是一副空空的躯壳,到了万不得已,左不过还有个死字。华芙你记着,玷污了一切,不可以玷污了自己的灵魂。”
她高高的登上了一个小山丘,望向打了一个转在山脚下积成一潭碧湖的涧溪。
那一弯水波之中,印着彼岸一片绒绒的白色山茶,一叶轻舟荡在碧波之上。

那舟头,背着农夫的草帽,伴着一只鸬鹚立着,手中撑一把长篙的,正是扶风。

扶风将渔舟缓缓的摇到岸边,舞衣已经临风玉立。湖边的微风拂在她单薄的纱衣上,扬起她的青丝和衣袋,飘飘荡荡。山间的彩蝶从云端飞到她身边,画着奇幻一样的舞,衬的她宛若偶然翩落凡间的仙子。

扶风将舟靠在岸上,拎起打到的两条鱼,走近,略略喘着气,脸上都是汗水。他用卷起的衣袖随意的擦了一把,向舞衣笑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告诉世人,扶风如现在这样的打扮,卷着裤脚和衣袖站在水里,带着渔夫的草帽,拎着鱼叉,浑身都是汗,恐怕除了亲眼见到,没人会相信。”舞衣扬扬下巴,轻轻一笑。
“那是因为,人们从来都只在意眼睛看见的东西,却不知道,许多时候,欺骗他们的,往往就是他们自己的眼睛。”扶风道。

舞衣走到湖边,蹲下身,捡起水中一瓣茶花,轻轻将它洗净,再次放入湖中。花瓣在原地打了一个圈,随着水波的荡漾沿着湖边飘荡开去。舞衣起身,转过脸来,眯起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告诉我,为什么要约我出来。”
“我何时约过你?”扶风故意挑起眉头。
“‘一别无暇可再见,轻纱舟头我犹怜’,”舞衣莞尔一笑,指着水中一片洁白的山茶花瓣:“茶花本意纯洁,白色的茶花便是无暇。宛城方圆几千里之内,只有迁山后面这个涧溪湖边开着茶花,‘我犹怜’是‘不忍别’的同意句,不忍别是豆蔻的花语。豆蔻是十三四岁的少女,那天我到成府大约是子夜时分,如果十四是指七个时辰的话,刚好是现在卯时,而舟头么……”
“舟头又是何意?”
舞衣掩口而笑。
“其实,我本来猜不到是什么意思,可是轻纱舟头的话,如果穿着轻纱的衣服立在舟头,必然会随风飘荡。这里是迁山,能使衣服飘荡的当然是水边或者山头。我试着登上山头,立刻看到你的渔船——”

舞衣忍不住又笑起来。
扶风像孩子一样大笑着拍手。
“哈哈哈,果真可以猜到我的意思,我实在是很佩服你。其实,这只是我随便想出来的谜面,经不起推敲的。”
“这不过是文字上的小把戏,倘若你有意难我,恐怕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正起脸色,朝他看着。
“你还没有回答我。”
扶风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几秒,突然转过身,什么也不说,下到河堤,将两条鱼“哗啦”一声扔进湖水里。
鱼儿挣脱了束缚,渐渐活跃,扑腾了几下,迅速的游深去了,留下一串混乱的水声。
舞衣默默的跟到湖边,充满深意的看着。
“就算能够摆脱捆绑的缰绳,身上始终都留下了鱼钩划出的伤口……恐怕它永远都不会再敢亲近人类了吧。人类用鱼饵欺骗了它的感情,倘若它是一条执着的游鱼,这以后便不再敢去碰任何同鱼饵一样的食物,它这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如果,有另外一条鱼对它说,会带它到一个没有欺骗,没有束缚的地方,帮它渐渐治愈伤口,永远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不知道,它会不会跟它去?”

舞衣抬起头,发现扶风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心底不安的腾起一阵慌乱。

“那条受伤的鱼,凭什么相信,不是另一个圈套,凭什么相信那条鱼不会再次令它失望?”
扶风低了低头,似乎是思考了什么。
“就凭,那条鱼承诺,为了让它不再受伤,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舞衣触电般的起身,撤后一步,他跟着站起来,追逐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我们并不算认识……”
“我们并不算现在刚认识,或许我们曾经就认识过。”他一句也不放松。
她颤抖着抽一口气。

这种话,她从前不是听过一次两次,直到她听了太多次,多到她再也不会怀着任何幻想,认为那些千方百计哄着她,让她陪他们过一个晚上的男人,是真的想要在某一天,带着她远走高飞。他们有说欣赏她的才华,有说仰慕她的姿容,其实哪一个,不是贪恋她的身体?倘若她拒绝他们的要求,他们便愤然离去,留下不堪的辱骂,甚至侵犯。
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这样的花言巧语,所以当成靖王什么也不说,拿出千两黄金说要带她走,她一度被他的果断迷惑,以为他是个真正懂得她的男人。
而终于,她知道,他不过是在很好的掩饰之后,终于暴露他的本性。

可是当这句同样的话从扶风的口中说出来,她无法无动于衷的置之不理。他的语气,他的神态,即使是这句并不算高明的用词,都让她的心为之一颤。
为什么呢?仅只是一时的冲动,还是报恩般的感激后,不自觉的亲近?
她不能够解释。

“这不是个理由。”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可以被一时的情感左右,她不想再次付出沉重的代价。
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其实我也没有理由。”
“呃?”她迷惑的愕然。
他轻柔的笑了笑,竟然走到她的身边,像兄长一样,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像你这样的女子,是不应该被轻浮和虚无的感情玷污的——能够配的上你的,是那种经得起时间考量的真诚吧。”

舞衣错乱的站在原地,一脸茫然而惊异的表情。
怎么,他不是在向她表达倾慕么?他不是要告诉她,她打算听到的那个答案么?可是为什么她会有强烈的真实感?又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准确的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
扶风,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扶风看着她的样子,幡然省悟的挠挠头:“啊——抱歉,把你搅乱了吧。”他笑着弯腰,从小舟里取出一点干粮,递给她:“吃一点吧,你看上去很单薄。”
舞衣默然的接过来。

“可是你——你刚才到底——为什么让我到这里来……”
“为什么?”他已经用借来的瓷碗舀起一捧清水,仿佛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啊,只是还想见到你。”
他的回答彻底把她弄糊涂了。
“只是,想见到,一个偶尔遇见的,帮过一次忙的风尘女子?”
“咦?我不是这么想的啊,你不知道么,”他忙碌的打理着手中的食物,仿佛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早餐,他那渔民的打扮,让人完全不敢相信他正是那个风流一代的书画才子,然而眉宇之中,仍然透露着非凡的气质。
“人和人的关系不是遇见,认识,交往,相知这么简单——能够在偶然之中相遇,留下彼此的印象,那是因为我和你有缘。有缘人,这个说法你不知道?”

有缘人——这个说法,她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她所听说的有缘人,不只是他口中的这样简单,那还意味着……

“还有啊,你怎么算风尘女子?”
“呃?”
“你的才华啊,没人告诉你不要太谦虚吗?”
“我……这,不过是谋生的技能而已。”舞衣茫然的望着水边,她有点累了。
“你能解开我的诗,这是最好的证明。”

他居然已经点燃了篝火,烤了一只金黄的白面馒头,递到她眼前。
“这是……”
“尝尝啊,虽然这种方法很土,可是烤出来的馒头还不错,我也是刚跟附近的村民学的。”
扶风继续摆弄着树枝和篝火。
舞衣对不起,其实刚才……算了,我应该,再给你点时间,想一想吧,这样对你才公平。

她接过来。
白色馒头的表皮闪着一层闪闪的光,边缘有些糊了,透着一点焦香。
“我第一次做,不一定合你胃口啊,不过多少吃一点,一大早出门,不到正午会饿慌的。”他继续补充。
她咬了一口,脆香。

舞衣扭头看看他,眼前这个男子,突然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他说他们这是“有缘”,真的是有缘么……她心里问苍天,口中溢出甜甜的味道。
有缘人,这就是那种,自然香醇的甜味吗?

To be continued……
作者: mocca    时间: 2006-5-29 02:26 PM

交错 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蘋花寄取?
看到这个题目,就想到了诗经里的《召南·采蘋》
让o且来吟诵一番: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于以盛之?维筐及筥。于以湘之?维锜与釡。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吟诵完了,没背下来……|||

据说唐玄宗的梅妃姓江(虾米?姓江!又HC了),名采蘋,她老豆还是个医生!江采蘋“敏慧能文,颇见宠于唐玄宗,但为杨贵妃所忌而失宠,最后死于安史之乱” ,“不喜铅华,淡装雅服,却自有一番风韵”,“聪明过人,九岁时就能诵读《诗经》中《周南》、《召南》等诗篇”。

这等才女,只可惜“佳人每命薄”,才子不要“多不遇”才好啊!55555~

浑身都是汗,恐怕除了亲眼见到,没人会相信
想象保GG扮成渔翁的样子,我真的好汗啊~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某人为了JJ也可以扮成渔翁,死而无“汗”啊!

“一别无暇可再见,轻纱舟头我犹怜”这句说话今次才大致明白讲咩,反复读了数次,在电脑前抓狂不止。解得出箇中奥妙的我怕不是舞衣,却是猫才女。呀呀呀呀……抓狂啊,再抓……

舞衣已经临风玉立。湖边的微风拂在她单薄的纱衣上,扬起她的青丝和衣袋,飘飘荡荡。
如果穿着轻纱的衣服立在舟头,必然会随风飘荡

舞衣走到湖边,蹲下身,捡起水中一瓣茶花,轻轻将它洗净,再次放入湖中。花瓣在原地打了一个圈,随着水波的荡漾沿着湖边飘荡开去。
茶花本意纯洁,白色的茶花便是无暇


这两段前后呼应得不留痕迹,赞一个先!
先说第一段,怪不得扶风说她不是风尘女子,这么超凡脱俗,又岂是一般意义的风尘女子,我怎么觉得像神仙姊姊?(跟天龙八部无关,我很不喜欢王语嫣,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原因)
后面说白茶的那段。首先看到“华芙你记着,玷污了一切,不可以玷污了自己的灵魂”,我坐了半天,鼠标愣没挪地方,缓了一阵才往下看。舞衣把茶花洗净又放入湖中,是不是以茶花自比捏?大部分茶花喜阴,看来舞衣姑娘是一个恬静内敛的人捏~~

这章写得太那个美了,就好像远远望一幅水墨画。这等意境,o确是写不出来滴||| 你表拜o了,让o回拜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下!)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6-2 09:31 PM

31.

默晗食不知味快速用吃完了饭,又快速的起身,没有表情的朝成老爷成夫人道一句“爹娘慢用”急急向门边走去。
梦甦默默地盯着他从放下碗筷,到起身,到出门,迷惑的挑起眉梢,悄悄叹口气。

不知道如何走到梦甦住着的厢房后的庭院来,默晗叹息一声,临水立着。
与母亲的那次争吵之后他便采取这种冷淡的态度来抵抗,然而他独自的悲鸣又可以撑的住多久呢?
池塘中的荷花已经含苞待放,碧油油的荷叶上停着驻足的蜻蜓。红色的小鲤鱼从荷叶下窜出来,游到池塘的尽头打了一个圈,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去了。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他微微的蹙起眉头。大鹏尚且要借助风而飞行,游鱼何尝又没有自己的羁绊?而自己呢,竟然连鲤鱼的自由都没有——他眯着眼睛,眼前荡漾着梦甦的影子。她还不知道那件事吧?倘若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告诉父亲他不能够遵循婚约的原因?他干笑了一下。父亲会相信这些么?一个精灵?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故事,父亲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接受。
他烦躁的掷了一块石头到池塘中,漾起水面一阵混乱的动荡,继而化作一圈连着一圈的涟漪,仿佛他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潮,摇晃着,翻滚着,企图翻卷出一点希望来,却终于还是被空气的巨大压力给抚平了。

水面平静下来的时候,他诧异的看见了梦甦在水中的倒影,惊讶的抬头。
她一如既往用她那双宁静的眼睛望着她,似是询问,似是微笑,却什么也不是,只是这样看着,心底做着静静的思考,安宁的,仿佛隔绝了世间的尘埃,干净的好像远古雪山上的一朵雪莲。
他能看见自己在她眼中的影子,不自觉的唤出声。
“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你又来做什么?”她微微浅笑,那种动人的力量让他的心头不禁一阵酸涩。
他没有回答,其实她也并不需要回答。

平静的水面上,四脚的水虫在水面上跳了几跳,时而拨动了宽大的荷叶,抖落一滴水珠。

默晗的心情渐渐的静下来。或许和她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便是给他最大的安慰。可是,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呢?他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一点点挣扎着流逝。
他不敢想象。

梦甦仿佛看够了自然的神韵,轻轻的开口。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么?”梦甦看着他沉默的脸庞。
“……”
她转过头去,越过屋檐的青瓦,向着天边游丝般的云长长的呼吸。
“老爷太太会担心你的。”
“或许他们更担心的不是我本身。”
梦甦诧异他的回答,张开了口。
默晗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闭了闭眼:“对不起……”
她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几秒,把他看的有些窘。
“那么,我会担心你的。”

默晗微微一怔,呼吸有点颤抖。“你说……什么?”
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指着明净的天空,带着些许惊喜的神情,笑道:“看啊,蝴蝶——真美啊。”
“梦甦我……”
她回头来等着她说下去。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把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不要说”的手势,让他一愣。
“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的眼中突然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忧伤。“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要娶郡主了?”
默晗心头猛的一击——她怎么会知道?
梦甦仿佛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是太太的丫头偷听到太太和老爷交谈,偷偷说给屏儿听的——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
梦甦吐吐舌头:“怪我明知故问吧?你是不是怕定贤王的郡主跟你合不来?”

她用天真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完全的置身事外,让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她只是想要,听他亲口告诉她听……

是不是因为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没有任何的感觉呢?或许失去了记忆,此刻的你才可以继续微笑着,毫无芥蒂。这样或许也好吧——宁可一个人痛苦着,也不想让两个人都陷入绝望。——可是,却必需让你想起来。他想。
想起来,然后如何?告诉你必需记得我,必需想起我们的过去,却让你必需站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本该属于你的幸福?

“梦甦——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从前……”
“其实你有没有看见过那位郡主呢?”她并没有在听他说话,拈起了一瓣瓣飞落的桃花,卷在自己系在裙边的小锦囊里面。
“你都没有见过,做什么这么排斥她呢?”梦甦埋头整理着花瓣,捡的多了,锦囊不再装的下,便用衣裙兜起来;衣裙装满了,她顺手递给了立在身边的默晗。
“你还没有告诉我最近为什么这么不开心?昨天你在书房里打翻了一盒墨,把巧儿的衣裙都弄脏了吧?前天你是不是去了郊外?回来的时候衣服上都是泥点;再前天你把好多古书都扔掉了,我让屏儿捡回来放着——看你什么时候发现起来后悔了再拿给你……”

她突然停下来,脑袋像要裂开似的一阵胀痛。

默晗吃惊的听着她历数自己的细节。她每数一样,他的心底就揪紧一下——明明不可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这样不自觉的关心;明明在不自觉的关心,为什么偏偏想不起你我的曾经?

十几瓣,几十瓣,默晗突然发觉了她不自然的动作——她机械的把花瓣倒进他的手里,面色苍白,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了?”他紧张的握住她的手,花瓣抖落了一地。
梦甦紧按着自己的头,握着默晗的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他的皮肤。
“梦甦——!”她的颤抖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你不要吓我——我带你去找医生——”他将她整个儿抱起来,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不用……放我下来……”
“可是你……”
“放我下来!”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叫喊着。
默晗只能依顺的将她放在地上,倚着自己站着。

“你怎么样?”
“……”
“……”

默晗无奈的看着她蹲下身,收拾那些掉在地上的花瓣——把它们用手扫在一起,一点一点重新收拾进她的锦囊。

“你不要再弄这些了!”他有些愠怒的拨开了她的手,抓着她的肩头摇晃:“拜托你关心一下自己好不好……”
他咽下了下面的话。
梦甦眼中那种久已不见的摸不清的迷离又回来了——那种仿佛欲言又止的迷离,那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忧愁,那种让人痛恨她的不怜惜自己却又不忍责备她的脆弱。
那种自从她劫后余生以来他再也没有看到过的眼神……

“你……”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慌张和激动。“你是不是……”

细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落在她手中的花瓣上,若荷叶中央的水珠滚落。
默晗的心在瞬间变得柔软和悔恨,他可以忍受违背自己的心愿入朝做官,更可以违背自己娶来定贤王家的郡主,但他无法忍受看着她在他眼前无助的垂泪。
他握紧她的手。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大声……现在好点没有。”

“你不要每天都蹙着眉头,你不要只吃一点就放下,你不要每天都一声不响的离开,让人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让我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
梦甦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又掉落了无数泪水。

她抬起头,微弱的呼吸在周围的空气中颤抖。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紧张地盯着她的双眼。他能认得,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曾几何时,这双眼睛曾将目光犹疑的柔射在他身上,又犹疑的矜持着离开;曾几何时,他渴望看见这双眼睛,却只能望见充满了死灭的绝望和闪躲的挣扎。

她摇摇头,勉强的朝他笑。
“你说想起你么?”她吸了吸鼻翼,收拾干净地上的花瓣,塞进他手中。
“为什么一定要想起来呢?我觉得现在也不错——只要我认识过你不是已经够了么?无论是从前的记忆,还是现在的记忆,我的记忆里有你的影子。”她努力的回避着他的眼光,尽量把自己打扮的若无其事。

“不是的,梦甦,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到什么了?为什么你刚才……”他的声音哽到了喉咙,心中一跳:“是不是你怕我为了你毁掉婚约——?”
“别傻了!”她惊恐的打断他,掩饰性的笑:“为什么你要毁约?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背过身去。
“我连自己是谁都已经不知道了……”

“什么?”梦甦的最后一句话低的让他听不清楚。
“没什么。”当她再次转过身,眼中的迷离和惆怅已经不见了。她轻盈的一笑。
“我约了浮萍了,我要走了,你的书晚上我让屏儿给你送过去——”
“梦甦!”

……
她躲在青色的帘子后面看着默晗怅然的叹息,转身离开,虚弱的顺着门廊滑落在地上。

明明已经瞬间找回了所有的记忆,为什么刚才对着他要矢口否认?明明为了听说他要娶的是另一个人而伤痛,为什么还要口口声声的让他快乐?

是怕他已经忘记了那些虽然从未说出口,却已经许下太多次的承诺?还是怕,自己无法给他,他所需要的一生幸福?

“为什么骗他呢?”青杨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担忧的望着卿飏。她已经憔悴的让她们任何一个姐妹都不敢认,那就是从前的她。
青杨弯下身子,轻轻拭去她面颊的泪,吻了吻她清瘦的脸。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虚弱的反问。
“刚才。”
“难道我要给他一个希望,然后再让他失望……”
“你怕他不爱你了么?”
“不……他……不会变的,虽然没有听他亲口说,但是我知道……”
“那么你爱他么?做为舒梦甦,也做为卿飏?”
“……我……不知道……”
“卿飏,”青杨正色看着她:“你必需弄清楚,你对他的感情究竟是怎样?”
“那又怎样!”梦甦颤抖着站起来:“我根本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哪里还有资格说爱,说幸福……”

“如果你们可以在一起,你就不会死,一定不会死……不会的!你相信我啊卿飏——卿飏……”她把她拥进怀里,用力的按住她颤抖的双肩。
“如果结局都是一样,为什么不让我当初就一死了之,却来承受这份痛苦。”
“你听我说啊,土地公公说过的你忘记了么?如果你们两个可以在一起,你就不会死了啊。你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
“其实只要我能够看见他,就已经很幸福,不是么……”

“的确,你不能,但是不是因为他要娶郡主。”一个声音突然打断她。
梦甦和青杨惊讶的回头,土地公公从梦甦的窗子外降落进来。
“土地公公!”青杨眉开眼笑的跑过去:“太好了,你快来劝劝她,她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成默晗她想起来了,你说她多傻——”
土地公公严肃的皱着眉头看着两人。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青杨问。
“对不起,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土地公公的语气凝重而沉闷。
梦甦不安的看着他。

“卿飏——”他扶住她的肩膊:“我很抱歉的告诉你,那条一年期限的条件不起作用了,无论你和谁在一起,到了一年的时间,你都会……”

梦甦惊的朝后撤了一步,怔怔望着他。
“什么意思!?”青杨插进来急切的问道:“什么叫做条件失效?”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土地公公叹了口气:“不知道梦甦和卿飏融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本来应该完全退化的精灵灵体现在没有退化干净,而人类的体质反而加速了这种灵体的成长,也就是说,加速了卿飏融化成琥珀的时间……”

“你……是说……”青杨不敢置信的望着梦甦。

“也就是说,卿飏的生命,无论怎样,都只剩下一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帮你……我尽了力,也询问了许多神仙,他们都说无济于事,因为你们两的融合破坏了造物的规律……”土地公公懊恼的敲着脑袋。

也就是说……
梦甦猛然醒悟。她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走到窗边,看着随风飘落的片片飞花。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原来她只有,一年的生命了。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6-8 03:34 PM

32.

道旁参天的古木交叉的枝叶,将头顶的天空掩盖的密不透风,坚实的土道上是陈年的落叶腐化了再来,积成厚厚的黑土。这条不知引向何处、禁止游客通行的道路俨然渗透着令她不能抗拒的神秘感和疑惑,尽管她站的地方离那个路口还有一段距离。

她抬头,左面是几乎垂直的峭壁,从这条古道的一遍拔地而起,颇有一种刺穿云霄的霸气,让她心底暗暗一凛。
这条路,的确有点问题!聂青皱了皱眉头,捏了一下手中的琥珀。琥珀随着她指尖的拨动打了一个圈,无声的。

前面的导游在催促游客下山了,聂青依然固执的站在那里,眼光简直无法从那个黑洞洞的路口挪开。
“你在看什么?”志承顺着她的眼神瞅了瞅:“走吧,还要去下一个景点。”
她不动,感到自己整个的探求欲都被刺激起来了。
“我想去那条路看看。”
“那里?不是说那里没开发,很危险吗?”他看一眼下山的路,连最后一个游客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志承摸摸下巴,端详了一会她的眼神。聂青很严肃的站在他面前,面色很平和,他却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渴望和向往。

“你很想去那里?”
她点头。“我的感觉告诉我,那个里面有点东西。”
“又是考古的东西?”他扬起眉毛:“你的感觉有多大的可信度?”
聂青回头来皱眉瞪着他的眼睛,志承连忙举起双手:“别误会啊,这次我可没怀疑你的能力。”
“虽然我不是太确定里面会有什么,可是我有种感觉,里面却是有什么东西是和我想要的有关的……”

迁山,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何止是仅仅有关!她的生命,她全部的关注和她用命运来做的赌注,从父亲在迁山消失了音讯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和这个被人遗忘了历史的古老森林牵连在一起了。

志承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笑。
“那就进去看看。”
“啊?”他的回答让她出乎意料。
“你不是想进去看看吗?”志承向前走了几步:“不去研究你这下面不知有多少天要心神不宁了——来吧,与其你一个人去冒险,不如也让我开开眼界。”他回转着身子,递给她一只手。
聂青愣在那里。
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了解自己?她跨出了一步,几乎要牵过他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真的打算现在就去那条阴森的小路一探究竟?如果那条路,正如导游说的,真的如此的险象环生,他们会不会……
她打了个冷颤。不是因为对未知旅途的担忧,却是为了自己的想法。她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为客观的条件而改变——她想要去地底挖掘千年的古墓,就绝对不会因为会存在有害的气体而退缩;她决定要开始一向离奇的研究,就绝对不会因为蜚短流长而终止。

可是现在呢?为什么她要突然停下来,在这个巨大的诱惑面前。她不是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么?她不是一向都对将要着手进行调查的对象无所畏惧么?那么为什么?是什么影像了她的决定?

什么都不怕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她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过这句话,让她心头一惊。
什么都不怕……不,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怕,此时此刻她就在强烈的担心着什么。

聂青犹疑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眯起眼睛,微微张着嘴。伸出一半的一只手又垂在身边,轻轻的圈成了一个拳头。
“聂青……?”志承试探地问了一句。她突然变化的神态让他不由漾起一阵担心,她那飘忽不定的深邃的姿态却又引起了他内心的慌乱。
他不知所措的放下了已经伸出的手,暗自笑自己笨。
曾志承,曾志承,你什么时候面对女人变得这么手足无措起来了。

或许的确就像先贤孟子说的:人性本善。对着看似脆弱的东西,有种怜悯的本性;对着仿佛深刻的东西,有种敬畏的疼惜。
这大约是他,面对眼前这个女人时候,那种他无法解释清楚、错综感触的缘由吧。

“我们还是下山吧。”聂青终于抬起头来,朝她淡淡一笑,让他觉得她离开了好远,仿佛突然之间游走到云的那一端让他端详。
“咦?为什么?你不是很想……”
“我毕竟还不太熟悉这里的地形。”她随口找了一个解释:“就算想去,也不能这么莽撞啊。”
聂青耸耸肩。
或许是因为,她并没有多少充分的解释。她把口袋里的琥珀捏的很紧,捏的滚烫。

“那……也好。”志承皱了皱眉,继而放心的笑:“省得我顾此失彼的担心,哈哈。”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他小心翼翼搀着她的手,她如履薄冰扶着下山的台阶旁单边的铁栅栏。
谁都不曾向山下那一大片的茂密森林看一眼,即便是一眼,失去了注意力和平衡,也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一个细长的女子的影子站在那条通往幽深去处小路的入口,安静的看着两个人一点一点从这个地方走远,直到在山路的拐角处终于消失了身影。
下午三点钟的阳光,不温不火的尽可能投射着这片山林中每一草每一木,只有这浓密幽邃的古木下,连半点的光,也被暗的影子吞没。
女子细弱的叹了一口气,拖着她曳地的长裙,静静的向小路的深处走去,消失在夜一般的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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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都齐了,可以出发了。”导游点了点人数,朝司机点头。
旅游车趁着夕阳向码头驶去。

“喂喂,看这个嘛,《大战火星人》,很刺激的。”
“不行,我说看这个,《千里姻缘》……唉,一定很浪漫。”
“拜托,那种爱情片你还在看,都看的腻味了,成天痴缠来痴缠去,只有没出息的小女人才看的……”
“那你说看什么?”
“看这个啊,《地心传说》,教育片,你看车上这么多小朋友,也可以教育一下他们……”

志承把头伸出车座的过道,瞅瞅前排闹哄哄的争吵声,问道:“他们在干吗?”
“决定看什么碟啊,”聂青依旧望着窗外的风景:“原来你不知道?这种长途旅游车上都有影碟机,未免旅途劳累会放一些影片给旅客看——我看他们在争到底看哪部吧?”
“噢?”志承感兴趣的追问:“那哪部好看就看哪部咯——”
“个人的兴趣不同,所以争起来了吧?”
“那你说看什么呢?”

“我?”聂青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遗憾的摇摇头:“我不是太在意这个。”
“嘿嘿,该不是你从来不看电影吧?”
“我还没你想的那么无趣——!”聂青对志承的猜测颇为不满,侧耳听了听游客的争论,笑道:“《大战火星人》,商业片的滥觞,十分大手笔的制作,视觉冲击也很大,不过没有多少艺术价值,一般看过一遍的人就不会再继续看了;《千里姻缘》,就像那个戴帽子的男孩子说的,是部有点老套的爱情故事片,只能吸引那些多愁善感的女生,不过有些片断很唯美;至于《地心传说》么……我记的没错的话好像是一部科普类的地质科学教育片……”

聂青停了下来,因为她对志承此刻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感到很满意。
“怎么样?是不是知道的比你稍微多一点点?”
志承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低估了她的情商,坦白的笑笑。

“要是你,看哪部呢?别告诉我你选《地心传说》啊——会很闷。”
“不是啊,这些科普片拍的通常都很吸引人。如果是我么……”她点着下巴,仔细的考虑。

影碟机那里突然想起一片女生的欢呼和男生的唏嘘。继而屏幕上出现了影像——《千里姻缘》。

“咦?看来女生赢了啊——不过这个片子真的很无聊。”志承努力地盯着情节看了不到十分钟。
“有么?”聂青非常质疑地看着他。
“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也很喜欢看这个吧?这个故事太不真实了吧……而且三个小时这么久。”
“三个小时刚好到码头,不用换碟不是很方便?还有,”

她的声音突然带着点捉摸不定的飘忽。
“有时候最老套的东西,往往是最真实的——总是要去适应新环境的改变,总有一天,会累到连伤痛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他必须很用心才能在影碟的环绕立体音响声中辨别她的词汇。

最老套的,才是最真实的?他一愣。
或许是吧。人类世界的高速发展,已经快要让人们忘记了最简单的爱的方式,一种不需要过多的技术,便能够到达天长地久的真实。
他轻笑一声,认真的欣赏着电影情节。
现在的人们追寻着的不过是一种强烈的情感刺激,居然把最本能的,真诚的相互关爱,当作一种不真实的故事来嘲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也会被人嘲笑着无知。

邻座的女生把头靠在身边的男友肩上睡着了。
“喂……”男生不满的嘟囔起来:“真是的,自己嚷着要看,看着看着却睡起来了,害的我也不能看外星人。”男生说着把女孩的外套扯过来搭在她身上。

志承了解的一笑。三个钟头的电影,又是这样颠簸的路上,加上三天来忙碌的行程,谁都会感到疲劳吧。

他还来不及转过头,突然感到自己的肩上靠上了什么东西。他轻轻回头——居然是聂青已经在他的身上睡熟。
他的心里不禁一跳。她怎么也……
大约是太累了吧,他的嘴角勾出一个温存的笑意。尤其是在离开那个神秘的古道之后,她一直心神繁重的思考着什么。
她是一个,不喜欢宣扬,却把什么都压在心里,独自思考的人,既脆弱,又坚强。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固执?

志承一愣。怎么,仅仅三天,他就对她又更了解了一点?
他侧过头来瞧着熟睡的聂青。
她安然的合着眼睛,均匀的呼吸,长的睫毛时而有一丝颤动。她的一缕长发搭在了脸颊上,在脸庞留下一个浅浅的影子,把她本来便消瘦的脸,映衬的更清俊,或者更幽深。

志承突然觉得一阵心跳,不自觉的用手拨开那一缕乱发,让他能够看清她的整个脸。

这张从开始就不断给他惊讶和思考的脸。
这张他一直知道,藏了多少难以琢磨的故事的脸。
这张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让她消失不见的脸。
聂青,你有多少故事呢?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完全的看到,你本来的样子——现在的你,并不是那个真实的你,或者,并不是你自己希望成为的你吧!
志承望着她遐想。

车子渐渐离远了迁山脚下。
他从窗外望出去,绵延的迁山向一块巨大的帷幕柔软的扑在这片平地的尽头。逐渐升起的夜色笼罩了天与地的每一个分子。

迁山。他朝着远方巨大的轮廓不经意的笑了笑。
这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To be continued……

ps:想了半天是不是这周不该更新……免得增加大家难度哈,又想了一想呵呵可以看到上一章为止嘛。felin郑重声明o没有参与站庆出题啊,要是题目很那虾米别问o……哈哈
作者: miku    时间: 2006-6-8 11:19 PM

终于盼到曾sir和Dr.Lip出镜了。
开心阿
: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6-11 06:27 PM

33.

已经几日未见梦甦的身影,默晗的心底颇难宁静。他似乎开始意识到,梦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躲避着他。
可是为什么要躲着他?倘若有了婚约的是她,或者他还可以理解她避让的理由——可是明明应该换他来烦躁不安的啊!
怪哉,凭什么就相信,她处处的回避,是因为心底的烦躁?默晗轻笑。不是已经忘了自己么,不是除了兄妹之情,再无非分之想么,凭什么要认定她为了自己而哀伤?

他烦恼的长叹。
是自己,甚至有些希望,她为了这件事而哀伤吧?却又怕她难安。这是何等矛盾呢?

可是又何须解释呢?他分明可以感觉得到,有种异样的情绪在这东院和东南厢的回廊之间来回的穿梭着,只是他没法来解释,是怎样的一种异样。
他猜想着倘若是从前,她听见这等的事情回是何种表情——说一些刻薄的话来惹他尴尬,却暗自在噙香苑的云蔓后头碎心的垂泪;撕却一同唱和的诗稿,锄葬一把又一把随风而逝的落葩……
他简直不敢想象了。幸好她并没有恢复那份记忆,并没有唤醒那份柔情。

问题还是回到原点。
为何她要处处躲避?莫非——
他拧起眉来。莫非她已经想到了什么,却不肯对他言明,生怕,被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噩梦纠缠到断肠。

为什么不尝试相信我呢,梦甦。也许我就是可以创造一个不可能的永远给你看。
但,也许,也许。
——这也许却是何等的不真切。

“默晗。”父亲来了又走,丢下的与其说是父亲对儿子的关切,倒不如是仕途经济冷冰冰的告诫。
“我对你近来的态度十分不满意。”
“是不是觉得压力太大?”
“能够进入尚书房做正式的史官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皇上的恩典,祖上的功德,希望你考虑清楚,把儿女私情放下来。大丈夫要有所为,记得圣人的教诲。”
“我听你娘说你对亲事不大满意?”
“我知道有点为难,你也没见过郡主——哎,早知今日,当初应该让你们有所接触,现在恐怕要避嫌,也顾不得了。”
“我理解你有些责怪我们,不过,要知道是定贤王主动求亲……你应当体谅爹的考虑啊。”
“你是不是另有所想?”
“最好没有。娶妻求淑女,郡主是配的上你的,况且对日后成家的仕途也有帮助。”
“相信我,将来你会满意的。我和你娘,你祖父和祖母,哪一辈不是这样过来的?”
“可能你前日的功课让精神太紧张?那我放你几日假,你随处去逛逛吧,不用拘在家里伏侍父母。年轻人应当有点朝气。”
“记住我的话,仔细想想罢。”

默晗什么也没记住,什么也没回答,只听从了父亲的话,举步出门。
能向哪里去呢?他站在成府的门槛外驻足。
“二少爷要去哪里?”车夫迎上来。
“没什么,我自己走走。”
他挥了挥手。

宛城最热闹的街市上人群来来往往,各自做着各自的营生。却没有哪一处,是他想要停留的过往。
真可笑啊,天下之大,竟没有他的去处。
过往,过往。他反复掂量这两个字。既过,且往,不带停滞,没有回首,将去的,谁也挽留不住。

默晗顺着河堤乱走,当他抬头,已经是城郊一片碧连天碧连地,絮草丛生的平原。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他清一清纷乱的思绪,企图理出一点条目来,却是徒劳。
涧溪的支流在长草之间游走,水声脉脉。

“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他想到。脉脉流水?当年不知名的情人写下“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时候,分明就是用了“眽眽”二字。脉脉,只是后人抄录的笔误。眽眽,两相望而无语也。此刻连可以执手凝眸的人都没有,他可以向谁倾诉脉脉此情?

“年轻人断不可成日长吁短叹。”韩老师总是这么教诲过他。
他还是只能用沉默的太息来回答。

溪水彼流,长草深处,渐渐的传来些莲叶被拨开的清脆声,也有人生笑语两三点飘过来,默晗只是没有心情,携了随身带着的古卷漫无精神的翻检着。

舞衣剥了一瓣柑橘送进口中,拭掉额前的汗珠,又从自备的衣袋中捡了一块素色的手绢递给正在摇橹的扶风。
“谢谢。”他接过,回头问道:“我瞧见前面有个人。”
“嗯?”
“不要紧么?”
“什么?”舞衣扬扬眉,继而了解的点点头,笑道:“你不像那种,怕人说闲话,就不敢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情的人。”
“我?”扶风仰面临风而笑,像他素来毫不掩饰自己那样自然的放声:“当然不——只不过,你……”
“我?”她故意做出轻蔑的神情:“难道我就像么?”
“不,岂敢。”他突然严肃起来。

“你比我,究竟不同。倘若你是个男子倒罢了,可惜你是个女人,而且是成靖王的女人——只这一层,已经让你多了许多不便的地方。”
“女人?”舞衣愣了愣,骤然的低了头,沉默不作声的摆弄着手中的芦苇草。
“原来在你看来,我终究还只是个‘女人’。”
“呃……”扶风自知话说的造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没有小觑女人的意思,我只是想说……”

“算了。”舞衣又抬起头来,换上了毫不在意的浅笑:“这没什么。”她站起来,走到舟头:“让我来划着吧?我也想试试。”
“当心。”
扶风将船橹递给她,站的远一点保持舟身的平衡。他在侧面看着她。舞衣背对着他,愤力的摇着手中的橹,拨开对她来说有点过于沉重的水流。
对她来说,究竟还是古琴的丝线,和飘逸的蝉丝更适合她那双纤长的手吧,他想。其实他真的没有小看了女子的意思,而事实上,是他太珍惜她的存在,珍惜到不愿意她从外表到灵魂受到任何的玷污,哪怕便是世人的误解,他也尽了全力去避免——如果他可以做到的话。

扶风玩味的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缘何只因一夜之间的偶遇而被她吸引,又为何几次想要对她倾诉爱慕却又欲言又止。他愿意花一点时间去品味同她之间隔着的那层纸帘,直到时机成熟到可以自然而然的挑起它,如同一阵清风吹过再也无需掩饰。
而现在——
他其实想过告诉她,然后带她走。只是她或许是个简单的女子,却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作为扶风,他不得不考虑这样悄无声息的带走他,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后果?
满地流言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他需要顾忌的是成靖王的追查,乃至与舞衣为友的成府,甚至舞衣的生命,都将成为这场游戏的赌注。

他承认人生就是一场赌博的游戏,这场游戏中,谁都可能输,也可能赢。他不惧怕输掉几个来回,但他知道,他输要输的有价值,在关键的时刻,他必需有必胜的把握。
如果舞衣是他注定要遭遇的一步,他知道,这一次的夺关,他只能赢,不能输。
所以他只是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静静的欣赏她这件艺术品,就好像现在,她在小舟的那头,他在这头。
他发现这是一个,很适中的距离,既不太远,也不太近。他可以看见她从手指到腰肢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可以闻见她因为活动而散发的体香,也可以看到她流水一样柔滑的线条和轮廓。

只是,舞衣背对着她站着,他并不能看见她的表情。所以他有些不安,刚才的话,是否会刺痛她最柔软的神经?
然而他了解的点头。她是这样一个冰雪聪明,应当会了解他的用意吧?
可他依旧不免要担心,也正是因为她太敏感,会不会,反倒真的让她郁结于心?

扶风出神的凝视着她摇橹的动作——她分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然而从旁人看上去,却有一种不胜重负的娇弱之美,和那一种风流婉转的舞姿的流畅。
听说了很久,舞衣,舞衣,她最擅长的,还是随歌而舞。
什么时候吧,他一定可以看得见她的舞蹈,他想。

“咦,那不是成默晗?”舞衣突然叫起来。
“谁?”他的注意力随之转动,望见了芦苇边上的默晗。
“成家的二少爷——上次,承蒙他和成府的几位姑娘相助,才得度过那晚的。”
“哦?”
扶风想起来了,成家的二少爷?那不就是,那晚他在成府门口撞见的那个书生?

“默晗——”舞衣向默晗摇了摇手绢,继而回过头朝扶风笑道:“你们不认识吧——你应当认识他的。”
“噢?他是个值得认识的人?”
“嗯……”舞衣一愣,扶风的自负,她从盛行的传闻中听过不少;几日相处,这却还是第一次略有认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应当认识。”她略微思考了一下便这样回答。
大概吧,扶风想。其实他并不是特别确定,但却不愿扫了她的兴。

无论对于舞衣,还是对于默晗,大约对于会在这里遇见对方,两人都有些诧异。舞衣诧异的是为何他只身一人在这里却不见梦甦和浮萍;默晗诧异的却是缘何舞衣会同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这个荒僻的郊野。

“这位是……”默晗挑起一只眉,礼貌的朝扶风笑着点点头,继而在记忆中掠过一丝影子,恍然记起:“你是那天晚上的……”
“咦?”扶风也有些许诧异:“你还记得我?”
“看样子你也记得我。”默晗笑起来。

“你们见过?”舞衣被扶风扶下了小舟。
“有过一面之缘,在……对了,在那晚你来我家找梦甦的时候。”提到她的名字,他的神色骤然的黯淡了下去,顿了顿,一时还接不上话。
“你怎么了?”舞衣觉察到他的不适,心中突然一跳:“是不是梦甦……”

“不,不是她,是……尚书房的事情。”

尚书房?扶风心底升起一丝不屑。看成默晗的样子倒是清脱品俊,原来终究摆脱不了仕宦的俗气。哪怕是尚书房,在扶风看来,只要是沾上了朝廷的干系,终于不能够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他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固执和偏见,清廉高洁的真士入朝为官的先例并不是没有。只不过他看到的太多,也终于怀疑的更甚。

“听说,你就将任史官的职位了?还没来得及道贺。”
默晗摇摇头:“不是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可以免了这些世俗的礼教、仕途经济的繁芜从杂,简简单单生存。”他捡起一块石头掷向水面。

舞衣不语,她听浮萍她们提起过默晗的想法,她并不知道如何来安慰他。
她或许是一个能够看透事情的精明女子,但却并不是懂得劝慰每一颗向洁的人心。
或许,每一个人,只能由一个固定的人来解劝吧?而那一个人……现在却不在这里。舞衣疑惑的皱眉,那么究竟梦甦怎么没有同他在一起呢?自己也很久没有叨扰成府,委实的有不少想念。

默晗的一句话早已将扶风心头的不满打散。他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遇见了一个舞衣,怎么会紧接着又遇见一个成默晗?
他仔细的打量眼前这位即将跻身官场的、所谓书香世家的少爷——反复的咀嚼他刚才的每一个字,终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奇妙。
默晗也觉察到扶风一直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转过身。
“对不起……还没请教你的名号。”

“呃……”扶风愣了愣。
当默晗同舞衣交谈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感受;而当他直面的对着自己,他才发觉眼前这个男子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一种文质彬彬的底蕴,一种清淡儒雅的风范。

有时候,人与人的感觉,不一定要通过语言的交流才可以品察的到。真正的情投意合,只消一个眼神就足够。
因为,有一句话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可以叫我,扶风。”
“你是——你就是——”默晗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复,继而恍然大悟的点头:“的确,我早该看出来。”
“咦?”扶风扬扬眉毛:“此话怎讲?”
“他的意思是,能够让我跟着你一起到这种地方来荡舟,自然不是一般常人。”舞衣调笑道。

山间吹来一阵清风,摇着连天的碧草,漾着水中的细波。

“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

……

To be continued……


34.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真的能够彼此心有灵犀的人,从第一次相见到无话不谈,其实花不了人们想象中那么多的时间。从迁山脚下偶遇扶风到如今,几日过去,两人已经频频相互造访,煮酒论诗,谈笑自若。默晗的精力被略略从烦恼的纠葛中转移出来,心情自然开阔不少。天无绝人之路,一味的唏嘘命运的坎坷,反而不是他惯常的作风。

梦甦坐在舞衣身边看她绣一只逗花的蝴蝶,却心不在焉,眼神早已不知望向何处。她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去探听庭院中正在和扶风交谈的默晗是怎样的表情。只消稍稍看一眼他的眼睛就好,她就可以知道,他是真的已经不再烦恼,还是,只不过被新鲜的话题打住了思绪。
这些天来她几次在曲曲蜿蜒的回廊中远远望见他就转身回去,多少次想开口劝慰和关心却欲言又止。她怕尚未开口,好容易掩饰住的心痛就决堤而出。她怕只要掠过他的眼睛,她就会不顾一切的告诉他所有心中所想,承认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甚至承认多少年来从不肯亲口承认的事实。

她怕,怕他已经接受了将来的现实;
她怕,更怕自己把他好不容易抚平的烦闷重新勾起。
如果幸福与痛苦可以用时间来等价交换,她宁可用自己所有的幸福去交换他可能的痛苦。

但,哪怕只是爱过一次,深切的,刻骨的,她也愿意。
但是她知道。她可以用生命去交换一次惊心动魄,却不愿牺牲他任何的快乐。如果用锐剑在他一生的轨迹上刻下尖刻的裂痕,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却将庭中片片桃花摇落,几瓣在舞衣绷起的白绢上,几瓣落入水面,圈圈点点,荡开层层涟漪。

风借问,芳草惹不惹恨……
她不自知的唱出声。

一只蝴蝶突然从眼前振翅而飞,梦甦猛的一愣。
“呃?”

“嗯?”舞衣放下手中的彩线。
“不,没什么。”梦甦自觉走了神,笑笑,低头去看她绣的蝴蝶。只见那双蝶翼丝丝透明,栩栩如生。
“真像啊,”她伸手出来忍不住的抚摸画绢上的蝴蝶,原来刚才看到的就是这一只。
她突然意识到,她也是卿飏,眼中滑过一丝失落了的感伤,有些失了神的伸出手去,向肋骨的地方梳理——

这个动作在她看来如此自然,她曾经这样每天重复着上千次这个动作,重复了上千年。
但是现在却只能梳理到一把空气。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舞衣摇摇头,牵过她的手来。
“我不是故意要引起你不快乐的往事,其实你不觉得,你最近的心事很多么?”
“我?”梦甦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怅然的摇摇头。
“我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终于还是隐瞒了性命攸关的那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只会多一个关心她的人陪着她一起痛苦。

她突然觉得,她从卿飏的世界来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她什么幸福的希望也没能带给梦甦,只是徒然的给她增加了痛苦,包括她自己。
可是,她几乎是要滴着泪笑起来,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么,她或她,都是她自己,她自己。
她并不坚强,她只是比别人能够忍耐更久的时间,去消磨酸痛。只是这一次,绝望来的太快太凶猛。

如果她现在还会笑,那只是为了留给生命最后一点时间的阳光。
她不想忧郁了短暂的一生,要把灰色浦洒在最后的旅途。

“梦甦,你不要瞒着我。”舞衣突然很严肃的盯着她:“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梦甦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她。
舞衣愤恨的拿指头点着她的手心。“你忘记了什么,自然也就想起了什么,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她被舞衣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住了。她怎么知道的?除了青杨,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舞衣静静盯着她许久,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
“什么?难道你……”
“傻瓜,”她的眼睛看着自己绣的那只蝴蝶:“你的心事,你不说,谁会知道呢?可是,你以为你很会掩藏,可是你的眼睛骗不了你自己——你刚才那样出神的去看这只蝴蝶,这不过是一只绣上去的蝴蝶,却会让你失态到去向着空气触摸——你明明坐在这里,却分明不知在思量着什么事情。梦甦,梦甦!难道你不知道,眼神可以出卖自己么?那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她被她问的张口结舌。
“还是……”舞衣的眼神忽而黯淡下去:“其实你并没有把我当作你的知己……”
“不!不!”梦甦惊讶的连连摆手。

她歉疚自己居然让她产生这样不幸的感叹,从舞衣蹙起的眉毛询问的眼神中她突然读到一种优雅的温柔,仿佛从自己的心窝里掏出来一样。
她突然抱住她。
“不,舞衣。我不是把你当作知己。”
“啊?”
“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常常能够猜到,我自己都猜不透的心事。”

舞衣紧紧的接受她的拥抱。
她不过是个女人,正像扶风说的。但她不是个遗世独立的女人,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份真心的呵护。

“来,”她的兴致有些高涨,脸颊粉红,拉起梦甦:“今日的景致如此明朗,我们来跳一只舞吧。”
梦甦惊讶的张口:“你说,你要舞给我看……你……”
“不可以么?”舞衣笑道:“这里是成靖王府,我是半个主人,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不,我只是听说……”
“嗯?”
梦甦一愣,继而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听说舞衣从来不舞?何必要去纠缠那些世俗的流言蜚语呢?
美丽的不是舞蹈,而是舞者与观者相容相契的那份融和吧。

梦甦不知道如何来形容眼前的景致——舞衣握着歌扇,羽衣偏偏,所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也不过如此吧。她只觉得自己也想随着她转动腰肢,却又不知从何处起步,只入神的观望着。

忘情而于其中的又何止梦甦一人。原来扶风与默晗正对花赋诗,却突然听得一声清脆的笛声想起。
“那是什么?”默晗侧耳聆听。
“有人在吹笛。是舞衣?”扶风摇摇头,不像。他听过舞衣的古琴,自有一种决然凡间的仙风高骨骼,比现在这笛声清雅的多。“是舒小姐吧?”
默晗也摇头:“梦甦学过抚琴,不见她弄过笛。”
笛声时而高扬时而跳跃,活泼婉转,鹃啼燕妒。

“你觉不觉得……”
“你也觉得……”
两人相视一笑。
没错,无论是梦甦还是舞衣,这笛声都过于欢快了。
“看来是有什么很尽兴的事情?”
“何不去探访一下?王府你比较熟,你领路。”扶风丢下手中的酒。

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在后庭的月洞门口看见一曲出神入化的舞姿。

扶风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曾经急切的希望能够一睹的绝世舞姿现在就在他眼前,他却仿佛已经酒醉一般,只觉得眼前乱花纷扬,朦胧中只有柔笛阵阵,彩袖纷纷,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直到舞衣舞毕落下地来,他还有些恍惚。

梦甦为她鼓掌。
舞衣微微喘了口气,拭去额上的微汗,拉着梦甦再度坐下来。
“太好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梦甦道。
“梦甦姑娘不知道,我家姑娘从不轻易舞呢——这次是我看见的几次当中舞的鲜有的尽情的一次。”华芙插口道。

梦甦以询问的眼神笑眯眯的望着舞衣。
“你呀,有空练练你的笛吧,成日的尽知道说。”舞衣用手中的丝巾扇着襟口,饮了一口茶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告诉你什么?”梦甦不大明白。
“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瞒着大家你恢复记忆的事。”
“呃……”梦甦没想到她这样快又回到老话题。

“嗯……对不起,我有点忘形了,如果你不愿意提……”
“其实……”梦甦有些动摇了。

其实,其实?
其实可不可以告诉她呢?她不愿意说出来的真正的原因。

“其实我……我,只是有点不太确定我究竟是谁,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但却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梦甦对卿飏以生命发出的呼唤,是一种不自觉的吸引。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是单独的个体。有一个同样的生命,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存在着。两个灵魂会遥遥呼应,就好像每个人都会常常出现一些幻觉。这是一种生命的感召。

大约天帝在创造生命之初,便知道这个世界会变得寂寞冰冷,所以安排了两个相应的灵魂——或者说,其实只是把一个灵魂分做了两人。在孤独的厉害的时候,起码还可以,在恍惚的梦中得到慰藉。
只是,鲜有人会亲见到互相牵引的两个生命。

但她却如此幸运,或者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不幸。

所以梦甦很确定她自己到底是谁,只是她不能够,把真相说出口。

“哦……”舞衣回答。
梦甦心虚的看她。她不知道这声应答含着什么意思。也许她可以看透她心底的孤零和忧伤,但她真的没法明白她的“哦”代表了什么。
或许,只是,现在的她不适合思考。

“答应我。”她突然紧张的拽住舞衣。
“什么?”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特别是……默晗……”
“为什么?”舞衣诧异的看着她。
最该知道,最有权知道的人,不就应该是成默晗么?

“总之……你答应我……”她低下头,甚至都不敢看舞衣的眼睛。
舞衣沉默了一阵。
“好吧。”她轻柔的微笑,丝毫没有怀疑。
梦甦抬起头来,她正温和的看着自己。那种了解的清澈是发自心底的关怀。她知道,她知道舞衣有多想了解事情的原委,但她什么也没问。

“谢谢你。”
“我什么也没做啊。”
“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做。”梦甦突然伤感的想哭。
她不知道,哪怕她瞒过了全世界的人到她生命的最后一个时辰,她是否能够坦然的面对着放手?
她舍得么……她真的舍得么??

“你说他们在谈什么?”扶风眯起眼睛,找出一句话,让自己的脑袋清楚一点。
“咦?他们两个能谈的话题——会不会是你啊?”默晗逗趣的笑起来。
“是么?那么怎么不会是你?”
“不会吧……”默晗一脸不相信的挑眉:“我跟她好像不是太熟。”

舞衣突然看到了月洞门口的两人,惊讶的轻呼:“扶风?”

“你们……”
“我们……我们听见笛声找过来,原来笛声已经停了。”扶风抢先说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隐瞒了曾看见她绝妙舞姿的事实。
“哦……”她半信半疑的点头。

梦甦迅速的扫了一眼默晗,不做声。
默晗轻轻皱起眉头,叹口气,拍拍扶风:“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舞衣姑娘,叨扰了你这些时候。”
“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起来了。”舞衣掩口而笑,却分明担忧的察觉到梦甦不自然的神情,“王爷反正没回来,我不是她的奴隶,有权利留客的。”
“这里到底是王府,我看下次我们还是出去——眼线留的太多,对你不利。”扶风警觉的扫了一眼四周。

他差点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虽然他愿意天天能够见到她,却也不愿因此为她带来麻烦。毕竟,光天化日,一个大男人频频进出王府,还和他最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莫说他是王爷,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扶风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那么我们……”默晗想对她说我们也回去吧,却看见梦甦根本偏过了头。
“我们回家啊。”梦甦突然回头来,向他微笑了一下。

那是他许多日以来未曾见到的一个安静的,信任的微笑。这微笑曾经给过他多少个明亮的春光,此时却让他的心再度的揪紧。
其实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梦甦在刻意的躲避,还是只因为自己心存了不安而杞人忧天的多虑。

舞衣将三人送出门,转过身来,沉下脸色。
他刚才在那里站了多久,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她捧起自己手上的歌扇。
究竟他是否看到,看到那些重要的东西呢。

To be continued……

ps:下周复习迎考,发篇先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10-29 11:09 AM 编辑 ]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6-18 05:28 PM

35.

聂青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变的悄无声息,浑然无迹,完全没有留意。但是当她猛然察觉的时候,与最开始的情况已经决然不同了。
是更美丽了,还是更黯淡了,她不能够做出判断。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对她的诱惑力更大了。
的确如此,两种存在物之间的相互吸引,并不是依照既存伦理观念所决定的“美丑”来定位的——先贤曾经说,美和审美能力是不一样的东西,便是这个意思——那是一种心性的相互靠近和适应。聂青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要想找到两个心性完全符合,能够完全融洽的人是相当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定会有。至于自己是否有那么幸运刚好可以碰的到,她不得而知。

她不习惯对不确定的未来做任何猜想。倘若猜想,那也是迫不得已的。

其实人和物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

从迁山回来之后不知道为何她感到非常疲劳,躺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个期间志承曾经来揿过她很多次门铃,打过她很多次电话,她一概都没有听见。她就这么睡下去,没有做梦,也没有感到饥饿,只是过于劳累,但也并非完全无法支撑的劳累。她闭上眼睛,就好像有人一定要她这么做,而她也毫无意识的照办。在睡着的时候她没有任何记忆,仿佛谁把她的思维偷走了,她掉进了一片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混沌之中,直到那个人又突然把意识还给她的时候,她骤然醒了过来。

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她放在蓝色丝绒盒子里的琥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将她修长的眉尖、迷人的眼睛眯起来,把琥珀举在旋转的阳光底下看了好久,直到终于看出到底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那是琥珀的颜色,它那本来澄清透明的青色,和周围散漫着的说不出是什么光学原理的一圈七彩的晕已经改变了固有的色彩。它变得不再那么透明,但是更迷离,从里到外显现出影影绰绰的光晕,内有纹理,外有光泽,既是温暖,又是冰清,朦胧的,暧昧的,看着她,看到她觉得心底略过一丝凛凛的颤抖。

“石韫玉而山晖,水怀珠而川媚”。大学念哲学课的时候她在古代的典籍中读到过这句话,选修珠宝鉴赏课的时候,她也接触过玉石鉴定,知道有“抱景”之说:所谓景,就是玉石中那种半明半惑不清楚也不混沌的影子,有一种云绕眼前的含蓄。当玉石被某个人所拥有,将它放在靠近皮肤的地方,过些日子,玉石的色泽就会改变。所谓人可养玉,便是人的气息渲染了玉的颜色,让它改变了最初的形态。

没有被人拥有的玉是没有生命的。
琥珀也一样。

但是令聂青感到迷惑的是,她只是把琥珀放在首饰盒里,每每察看,也必定是用专门的工具夹起,或是放在高倍显微镜的载玻片上。她甚至舍不得把琥珀浸入特殊的培养皿和培养溶液中,更不用说放在自己身上沾染污浊的汗水。
可是为什么琥珀的颜色变化了?

这绝对不是光线的原因。她判断。因为这琥珀的颜色令她熟悉,熟悉的仿佛闻到了自己的味道。

她忽然听见一声轻笑,肩头毛骨悚然的抖动了一下,继而是一阵很大很急促的响声。
她吓了一跳,但是立即反映过来:那是敲门声,还有曾志承叫她名字的声音。

志承急切的等在门口。今天是第三天了,敲门没人应,电话没人接。他决定再等三分钟,要是三分钟之后还是什么反映也没有,他就决定报警。
倒数十秒,九秒,八,七,六,五,四,三……

他已经按下了报警电话的号码,眼看着就要钦下拨通键,大门突然打开了,聂青清瘦苍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他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掐掉电话,这才想起来,他自己就是个督察。

他差点笑出声。

“是你?”聂青没有表情的问了一句,声音有一丝沙哑。她有些意外,清了清嗓子。她还不知道,从她躺在床上进入睡眠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三夜。
“啊,是我。”志承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她穿着一件六成旧的普通睡袍,从胸口到下摆有很长很深的一道褶皱。她的脸色很白,脸盘好像更瘦了些。她显然没有梳理过自己的头发,但是看上去又是那么一丝不苟。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给他一种淡而远,恍惚又真实的错觉,但是来的更确切,又更猛烈的虚幻。

“你……怎么不来开门也不接电话这么久?”他很自然的问到这个话题。
“嗯?”聂青不明就里的抬头看了看门铃的音响——尽管她不可能从中看出什么来。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可能……我睡着了,没听见。”
“三天???”
“什么?”
“我敲了三天的门,你都没听见,都在睡觉???”志承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口。
“你在说什么?”她迷惑的皱眉。
“从迁山回来之后我就来找你,可是一直敲门你都没反映,打电话也没有接——已经三天了!这是第三天!我以为你失踪了呢——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直在睡觉。”

聂青被他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刚刚睡醒,可是他说什么?三天?她睡了三天三夜?而且完全没有知觉?这怎么可能?
她努力回想从醒来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中发生了什么,她去洗漱,然后喝了点咖啡——对,咖啡是冷的,然后她去看了看琥珀。不过之前呢?她想要记起梦中的事情来,却发现没有任何头绪。一直往前回忆最近的也就是他们从旅游车上下来,搭了电梯到家门口,他和她说“Good night明天见”,她关上大门然后爬上床。

她盯着志承的脸,他的表情不像在吓唬她。而且,她知道,他不说谎。
她突然被自己一个想法吓了一跳——我是不是,死了三天,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活了?或者根本,其实我现在已经死了?
她忘记了站在面前的志承,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她的手苍白,她身上的那件睡袍也是褪去了颜色的,变得惨白惨白,只有底边那点紫罗兰的花纹很刺眼的跳进她眼中。

我这是已经死了,她恍恍忽忽的想。

然而志承天生不是一个喜欢做过于无谓担心的人,他已经忘记了前几分钟的担忧。既然聂青好好的在这里,他也要开始说他敲她门的目的了。

“你还没吃早饭?”他轻松的笑着:“今天不用去实验室么?”

聂青被他一声真实存在的声音惊醒了。
我这是在做梦?她突然狠狠的对自己说,在想什么呢,不要每天都活的那么虚幻。她的左手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右手:我是活的,活的。

“并不是每天都要去,你忘了我只有我自己。”她把志承让进屋到客厅的沙发上,关上门。
志承顿了顿自己的步子,回头看了她两三秒。
“怎么?”她扬起脸来,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艳阳下来说,他更喜欢看她在幢幢光影交错中的样子。
“哦,我把照片冲出来了,要不要看看?挑几张你喜欢的,我可以拿去放大,我跟照相店的老板很熟。”他扬扬手中的照片夹。

“好啊。”聂青漫不经心的接过来,顺手坐在沙发上。

志承陪着她坐在她边上,看她慢慢挑拣。
“这张不错,”她喃喃自语:“这张,唔,焦距没调好啊,你看人脸那么模糊……”

志承不出声,只是点点头。他想她究竟还是个女人。他坐在她边上,静静看着她苍白的指尖从每一张照片上滑过,有时候就从他照片上的脸颊上滑过。
然而,那只是照片,他不禁有些怅然的想。

他挨着聂青很近,可以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冷香。除了那次在旅游车上,他还不曾如此接近的看过她,听过她,即使是在Tonight’s Pub那种氤氲的空气里也不曾有过。

他的心头突然一热,眼前这个如梦似幻的女子,他突然想要用自己的拥抱和自己的吻抱紧她,无论这种感觉缘何而来,他认为他有这份责任,去慰藉她看似冰冷却实为经不起震动的脆弱。他感到她是他身上一片被时间惊落的羽毛,在人世的岁月中历经了别离的孤独,终于又在人世的偶然中重逢。
他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然而其实隐藏了很久、突然爆发的想法而迷惑和悸动。

聂青全然不觉,还在专注着手中的照片。其实她对照片本来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下意识的去翻动这些光滑的纸张,好像她刚刚从一场一个人的战争中走出来,急需找到一种轻松的办法让她回到现实的世界。无论是做什么都好,她只是需要清醒的情绪。

“放大就不用了吧,这些能不能帮我再印几张……”
她理好了照片突然抬起头,突然碰到他紧紧盯住自己的目光,心头一跳。

“你……”
她比往常,很有些不一样。志承没有来得及躲开她的眼睛,不如就让自己大胆的看着她。
其实为什么要一直小心翼翼的刻意做出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的关系呢?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其实他就知道,他们总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不是么?

时间是一门艺术,爱情也是一门艺术。
他对自己说,他认为时机成熟。

他比往常,很有些不一样。聂青的心里突然有些乱。他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其实不是咄咄逼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她看到太多,例如Benny在那堂考古课上的眼光。
她隐隐觉得志承的眼睛里更多的不是一种让人无法喘息的急迫,却是一种让她抗拒不了,又安静不下来的恐惧。

这种恐惧如此奇特,叫她想要逃开,却又充满了接近的好奇。
她这是怎么了,今天。她在心底暗暗大声的叫自己。

当志承犹豫了很久终于用自己温暖的手去捉住她冰凉指尖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她想哭。一种她已经快要忘却滋味的姿势。

她不敢开口,不敢确认他想要做她脑袋中构思出的那件事。

志承有些犹豫。他把她泛着柔光的头发靠在了自己的肩头,握着她的手,却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轻轻的颤抖。

“我……”他企图说话,用自己的声音抱慰她,却突然感到声音在胸腔中震动。他缄默下来。或者他担心的只是一些细小的颤动会掀起她巨浪般的心惊。
那为什么,一定要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表明自己的态度呢?

其实并非没有征兆,只是她从来不曾接受,也不给他机会让自己接受罢了。相处的久了,人与人产生感情是一种必然,他想。

聂青觉得她的意识此刻又被人悄悄的偷走了——但是是谁呢?也许是她自己!如果是她自己刻意将感觉的血管封闭,那还是偷么?
有谁,可以去偷一个人的感情?
她觉得想哭的冲动消失了,剩下的是一些骨鲠在喉的哽咽,和几乎停止的心跳。然而,她想叫,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

她想问他:为什么。
然而他听懂了,只消她一个迷离的眼神。并且他告诉她他的回答,用一个冰凉的吻。
他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一旦聂青察觉到自己恢复了思维和力气,她立刻把志承推开,从他的怀抱中逃出来,但是并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

“对不起……我……不是……”志承也仿佛做了一个梦,骤然的惊醒过来。但是他发现已经太迟了,他已经吻了她,在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的指挥之下。
他皱起了眉。
只要确定自己是喜欢她的,他不介意向她说清楚,但他害怕这种唐突的举动惹来她的不满。

她一直是一个,圣洁的,他不愿去侵犯的精灵。就好像,一个女神。

聂青低了头,不言语。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可以怎样,应该怎样。她知道自己被他抱着,她还能体会到他身体的温度,甚至她不自觉的认为,他企图要用一种强大的力量温暖她——哪怕,这种冰凉的寂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

“我要去实验室了。”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她在不情愿的逃避这个狭小的空间,四面墙,几扇窗,和一盏从来不打开的吊灯。
“你还没吃早饭。”志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顺口接道。
“……”
“去楼下吃早饭吧,然后送你去实验室,我今天不上班。”

聂青没说话,只是站起来,取下衣架上的深蓝色披风,穿好。
志承帮她拎起钥匙,锁上了房门。

To be continued……

ps : o说了o会冒泡的汗 那个虾米 痛哭六军皆缟素 冲冠一怒为红颜,汗下o在干吗~~~~~~23才考30才考完点解时间越多越没头绪啊呀呀……讨厌呀……胡言乱语的猫-_-|||大家表理o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6-18 05:35 PM 编辑 ]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6-30 08:18 PM

Chapter6.乱影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36.

“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

嬛薴盛装环饰,倚阑而歌。绿珠立在一边轻轻摇着手中的宫扇。
“浦风吹帽寒发短。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
嬛薴又吟了几句,不满意的停下来,皱起眉头。

“姑娘怎么不念了?”绿珠期待的询问。
嬛薴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绿珠不要作声。绿珠便也乖巧的低下眼来。
嬛薴闭起眼睛,调匀了呼吸,继而再次翕动如樱双唇。
“舟中采莲红藕香,楼前踏翠芳草愁。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这次是一气贯下,声若长虹。绿珠听来不觉忘了手中的团扇,连连鼓掌叫好。
“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姑娘您念的越来越好了。”
嬛薴却更不满意摇头,甚至撇下了手中如苏的长卷,长长叹了口气。

“姑娘怎么了?”绿珠不知就里,收拾起地上的白绢:“这歌词……不好听么?”
“不好听?”嬛薴故意张大了嘴,做出十分惊讶和嗔怪的样子:“你可知道这是怎样一首精妙的词句,居然说它不好,实在是有辱词风,有辱词风——”嬛薴不知拿这白绢如何是好。将它捧起来,仿佛赏玩一幅南方贡品的刺绣,爱不释手,忽而又若看见潦草不堪的下等文章,愤懑的丢向一边。

“姑娘——”绿珠被嬛薴弄糊涂了。从小跟在姑娘身边,却从来没见她为一首曲词如此伤神,不禁满腹疑惑。
“姑娘,您别怪我多嘴。姑娘把这片词颠来倒去念了好些日子了。绿珠虽然愚钝,不懂得作诗的好坏,可是看姑娘一会儿嗤笑,一会儿长叹,想必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趁早撂开了,才是正经该做的呢!”
嬛薴瞧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被逗的笑起来,指尖戳着她的额头:“鬼丫头,你懂得什么!”
“不是么?”绿珠噘起嘴:“什么样下三滥的人,拿了这等东西来叫您堂堂定贤王视若掌上明珠的宜慧郡主长吁短叹。我看,此人不是别有用心,便是狂妄自大,想凭一首曲词让郡主您看上他呢——岂不知……”

“岂不知什么?”嬛薴好笑的想要听她说下去。
“岂不知,岂不知……郡主您已经许给了成员外家二少爷呢!”

提起成默晗的名字,嬛薴不自觉的红了脸。她细细的呼出一口气,再度捧起已经被揉的有些褶皱的白绢,摊开在面前的雕木红桌上,仔细地抚平。

“绿珠,你可知道,这首词,不是别人……正是……正是他写的呢……”
“什么?”绿珠不敢置信的大叫:“是姑爷写的?哎呀!我看看我看看。”
嬛薴的脸更红了:“死丫头,乱嚷什么,什么姑爷长姑爷短的,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没嫁给他呢……”
绿珠望着郡主羞涩的样子觉得好笑:“姑娘您别撑了,老爷太太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您么?您早就倾心给成二少爷了——好在老爷有心看中了他。他一定是个绝妙的人,才能够配得上郡主——只是绿珠不明白,这曲词果然是他作的,为何姑娘时而念起来欢快,时而念起来又惆怅呢?莫非这曲词有什么问题不成?”

“不。”嬛薴郑重的摇头。
“这是世间罕有的好词句了,除了书画才子扶风,相信没人可与他媲美……”
“那……”
“可是,我却怎么也念不好……”
“怎么会呢!我听姑娘念的就很好!”

“你不懂得。”嬛薴忽而掀起无限惆怅,临风而立。从王府花园池塘中的亭台向远处眺望。“我虽然念了很久,但总是觉得,合不上这曲词中的感情……”

嬛薴仔细端详这清丽的词句。
浦风吹帽寒发短。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
这词是他作给自己的么?自从第一次念到这首词,她便这么想——让她的心快速的跳动。但是无论她调多工整的琴瑟,用多开阔的音调,始终无法完全唱出词中的情感。每到断句之处,总感到有一种其他的感情夹杂进来,搅的她分神。
又或者,是有其他的感情在打扰她?
她一愣——难道这首词不是作给她的?

她害怕的不敢往下想。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带回这首词来给她的那个小厮明明说的很清楚:这首词近日传唱在宫苑内外,正是成默晗新作来给他心中倾慕的人的呢……
除了她自己,他还会倾慕谁呢?
她不相信。她是堂堂宜慧郡主,他是即将上任的尚书房新史官——才子佳人,他怎么可能舍她而求其次?

可是……“浦风吹帽寒发短。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她又将这句反复吟咏了一遍。
还是很奇怪。这句词同她的心之间,总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永远也不能让她唱的淋漓尽致。

嬛薴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绿珠咬着下唇转着眼珠思量须臾,贴在嬛薴身边悄悄附耳道:“姑娘,去府外走走吧?”
“你说什么?”嬛薴一惊,收敛起声音,抚着自己迅速快起来的心跳。
“我说,上街市转转吧姑娘,兴许可以碰见姑……碰见成少爷呢?我听说,朝廷放了年假,他已经从京城回来了呢。”
嬛薴登时红了脸:“休要胡说,我一个姑娘家,倘若传出去,被人知道郡主居然出去私会,怎么了得?”
绿珠掩口而笑:“咦,我可没说什么私会啊姑娘,您可别冤枉我,我不过是说出去散散心。”
嬛薴知道她故意的逗自己,也不同她贫嘴,反倒是经她提醒而心下生出多少企盼,娇怯怯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咱们……咱们收拾下吧……小厮也不必了,自己出去,省得劳师动众的搅的人不得安宁。”

————————————————————————————————————————————————————

“其实,你告诉我你究竟要什么,我帮你带回来不就可以了,你不是约了舞衣?”
默晗撑了一把纺绸的素花阳伞在头上,尽量的将梦甦和屏儿笼在阴影里。
今日的阳光有些太过灼热了,并非春暮夏初的柔煦,反倒像伏暑的暴烈,让人行不到几步便已经筋疲力尽。

梦甦掏出手绢来拭去额上的香汗。
“你不明白。”她且行且打量着四周的各色摊位:“我要找的东西必得我亲眼见了才知道好坏。推掉舞衣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到底是什么,总可以告诉我吧?”默晗好奇的追问。
能够挨着她这么近,并且可以为她遮阳避日,已经是多久以来他无法奢望的幸福了。

其实,在他来说似乎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近又这样自然的靠着她。他不是不习惯从前那些多少带着暧昧不明的气氛。他也喜欢听花品月两两相望不说话,久了生出一种安静的默契来,静到天地间除了你我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就连语言,就连他们费尽心机把感情藏着掖着传来递去的诗词也是。
但他更愿意尝试给她一种简单的幸福,就像他也从她的无数次眼神和眼泪中体会到的那样,就像此刻他为她撑着夏伞陪着她寻找一件东西一样。

但,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默晗立刻悲哀的想到。
不要说梦甦此刻尚未恢复她残缺的记忆,即便是有,很快这种默契也将不能够再属于她了。

他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呃……”梦甦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你一定想要知道我在找什么呢?”
“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你叫我出来,不是为了我帮你找么?”

他的话让她愣了好久,这才想起似乎她让屏儿去“请二少爷过来同去”仿佛是一个没有经过思考、顺理成章的话题。
她略微皱起了眉。
这代表,她还是很在乎他——哪怕尝试让自己避开他这么久以后?
她立刻心痛的想到,即使是这种不让他知晓的痛苦的甜蜜,她亦将不久便再也无法体会的到了。

“还没有告诉我呢。”默晗提醒她。
“哦……是……”她抬了抬睫毛,她长长用这双凝露的好看的睫毛在花荫间看他清瘦的脸颊:“不过是些女人用的东西罢了——你知道有何用?”

默晗尴尬的置之一笑。他知道她在打哑谜,不过他已经不想追究了。他想拥有的只是一份心情。

“是谱乐的女笺。”不知道又走了多远梦甦突然说。
“女笺?”他挑起眉。
梦甦点点头:“我会作一种香笺,女笺拿回去做个样子——我要——”她突然停住了,天真的歪着脑袋瞧他:“你先发誓你会保密。”
“呃……?”默晗不明就里。
“说啊!”她带着孩童般纯真的期待。
“可是我对谁保密?”
“扶风和舞衣啊,你答应我,在我做好之前不告诉他们的。”
“那么你究竟要做什么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现在把女笺找到。”梦甦已经挪开了眼光。
“哦……”他突然发现自己上当了,她不过跟他开了个小玩笑。或许她开始就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他。
他耸了耸肩轻轻一笑。

其实对他来说是什么都好,他只是喜欢看到她各种各样的眼神和表情。
只不过,她说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会是什么时候?

他如何能向她保证他会等到听她的那一天?或者说,他如何保证,她可以等到让他听的那一天……

当梦甦终于挑拣到称心如意的女笺,同默晗路过宛城内一段涧溪支流的时候,嬛薴已经觉得自己又累又渴无法前行,在溪边的石栏上歇了下来。

“姑娘!你、你看——”绿珠惊讶的发现成默晗就出现在眼前不远处,惊喜地拽住了嬛薴的衣襟。
嬛薴皱起眉头:“绿珠——你要做什么?”
“姑娘——那是、那是……成、成、成……”
“成什么?”嬛薴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她已经有些后悔听了绿珠出来了。她不习惯面对纷扰的人群。

下一刻她便打消了念头。
尽管她平生只在随父亲觐见圣上时偷偷在后宫的御花园瞥见过一眼成默晗,却永远不会记错他的容貌——那让她魂牵梦萦了多少个日夜,终于即将如愿以偿的嫁给他的男人。

“怎么办,姑娘?他不认识咱们!”绿珠看上去更着急些,不断的念叨。

“你打算回去就开始?舞衣知道么?”
“我会告诉她的,不过买到信笺的事你可千万别说啊——”

梦甦和默晗路过她面前的时候,嬛薴紧张的几乎停止了呼吸。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弄掉了手中的方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她已经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了——但是她分明的看见方帕飘在了默晗的脚下。

默晗下意识的欠下身,不过屏儿已经将方帕拣起递给了梦甦。

“姑娘,你的手绢?”梦甦将方帕还给嬛薴。
“呃嗯,谢谢你……”
嬛薴发现默晗身边的这个女子清俊美丽,甚至有一种超凡脱俗、遗世独立的飘然。她甚至还闻到她发间萦绕了一种清幽的泠香。
但是她的态度算不上礼貌,甚至有些怨恨,恨她突然的夺走了和默涵亲自接触的机会。

“不客气。”梦甦全然不知,笑笑转了身。
默晗甚至是连看也不曾看嬛薴一眼,随着梦甦走远了。

“浦风吹帽寒发短……”
嬛薴不自觉的念出声。他果然就是他自己写的那首词中的样子,浅明,潇遥。

他很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伤心的想。可是,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呢?他并没有见过她。所以她并不怪他对自己的“不礼貌”。

“美人立,江中流。”嬛薴打了个寒颤。
这句词说的——她把眼光放在远方的梦甦身上——也许并不是不可能?
梦甦虽然相貌很出众,但嬛薴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她美丽。

江畔才子,江舟佳人。这是只能属于她,也必将属于她的画和诗。

“绿珠,把这绢子拿去丢掉。”她吩咐。
“咦?可是姑娘,这个回去可以洗洗——这不是姑娘生日时候太太送的么?”
“叫你丢就丢,弄的这么脏,洗的干净我也不要了。”
嬛薴皱着眉。

成默晗,你知道么,我才是你未来的妻子,你知道么?我就在这里,你知道么!

To be continued……
作者: miku    时间: 2006-7-1 04:40 PM

一直觉得“聂青”这个名字很耳熟。
刚刚想起来,温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里还在连载的那个故事里曾出现过。“鬼王”——聂青。
= =b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7-6 08:26 PM

37.

月色衬着一阵浓郁的清香升腾起来,噙香苑内,明镜池畔,海棠春睡晚。

惜妮满心欢喜的看着自己费了好几个时辰打扫干净的香台:几从芝草凝绿,数点清蘅倚风,缕缕素香萦绕。案前研磨好了上等的沉墨,几只极品的小羊毫,还有集市上,梦甦亲手挑回来的女笺歌谱。
姑娘想必很喜欢这个布置,惜妮得意的笑起来。

“惜妮。”梦甦的声音随即从身后响起。
“姑娘!”惜妮回头,屏儿引了夜装的梦甦来到庭中。
“都打点好了吧?”
“是了姑娘,早就准备妥当,姑娘可以立刻用了。”

梦甦点点头,并不看香台,而是步向阶前的梅树底下。春梅飘落殆尽,只剩下郁郁的一树枝叶在那里。梦甦抬起腕轻轻压下一株枝条,出神的凝望。

“绿线迷离又一春,欲舞霓裳懒调筝,蝶衔梅絮乱纷纷……”
她待要念下去,只觉得喉中哽咽,两眼之间酸溜溜的要滚下泪来。
“姑娘!”屏儿见她愁绪又起,急忙用话来打断:“姑娘快点过来吧,可怜惜妮忙了半日呢。姑娘今日不是要制曲么?月色正好,不妨加紧制成了,好回去歇息呀。”

梦甦愣了一愣。
今日的确是来制曲的,怎生突然的伤感起来?
她悠悠的抬头望了一眼这株梅树——这是噙香苑里唯一的一株梅树,还是她那年特地的请人从成府的大花园里移植了过来的。
为什么要移过来?她轻轻蹙起眉头。

原因么……她已经忘记了。或者其实,是什么原因根本就不重要。

她在梅树下遇见他,第一次。
然而把这株梅树移过来,此梅就是彼梅了么?真的么?
冬梅和春梅,到底是不一样的吧,她想。
她记得那是一株腊梅,然而这是一株春梅。那时梅是洁白,而她是鲜红;如今她自己常常着了素色的衣裙临花嗟叹,但这些花,早已经让送春的鸟儿衔去了更远的地方,是红是白,已经无人知晓了……

她嗤笑了一声,对自己,对任何的一切。
总有一天一切都是过眼浮云,而从此刻开始她必须学会对着自己的时候才能黯然垂泪。
青杨还是常常来探她,劝她,然而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她的。
尽管因为那些疾病的纠缠而体弱,但她从来都是有决断的。
我决定了的事情,从来没有谁可以改变,包括,生,和,死。生她是无论如何掌握不了的了,但是死——她对着秃枝的梅树忽而释然一笑——对她来说,太易掌握了。

的确如此。她理了理梅树上的枝叶。谁说缺少了花瓣,一树碧玉就不好看了呢?梦甦尽力的吞咽着心口蠢蠢的凄切。只要这些碧玉,能够看见一样妖娆的花,能解春尽的孤寂,又何妨呢?
也许她太狠心了,她低下头去重又颠过来思量。但这不是她可以控制的——春归无迹,这是从天帝创世以来就亘古不变的规律了啊——

只是她暂时还不能走。梦甦叹了口气,不让屏儿她们听见。
她还有,两个愿望。

一个,就是能回到迁山一趟,去拜别纯阳和结伴几千年的姐妹。她不能够陪她们走完漫漫征程,从她来到人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很明确了。她不曾想过可以再见到青杨,上天偏偏给了她这样的可能。

梦甦,卿飏。
多讽刺啊!既然决计让她只能在灵魂与身体之间取舍其一,又何必给她这个两难的抉择?

另一个就是……
她松开了被压的很弯曲的枝条,转过身来朝屏儿点点头:“是了,今夜定可将曲制成,这景致倒是切合感情的。”
“那不是正好,”屏儿以为梦甦丢开了恼人的伤春,欢喜的不得了:“姑娘什么时候做不出诗词曲赋来?只是……为什么一定不叫舞衣姑娘先知道呢?”

“并不是故意的瞒着她,想给个惊喜不过是借口罢了。”梦甦看上去很是神清气爽,用小笔在宣纸上试着颜色。
“我知道她一直想编一只舞,但是苦于久不逢好调。于是我想帮她试试看,未必何她胃口,不过但试无妨。”
“可是舞衣姑娘自己不是很会制曲么?为什么她自己不制呢?”惜妮不明白的问。

“你可知道无论是曲是舞,哪怕只是用现成的曲调演起来也是十分劳心的事情,需要心神完全融入化境方可有传神之姿彩——舞衣的歌能够曲尽人情之妙便是这个道理。制一支曲已经十分劳神,何况还要配舞呢。你们只听到她唱的好,其实没看过她舞的更妙。既然她更擅舞,制曲的事,不妨就让我来代劳,让她可以想出绝妙仙姿以遗后世,不是更好?”

梦甦看一眼满脸迷惑的惜妮,笑道:“这个太深奥了,你就当是我与她投缘,想合作一曲吧。”
“这么说——姑娘见过舞衣姑娘之舞了?”屏儿羡慕的插嘴。
“嗯,略见一鸿——不过并不是她最精彩的全部。”

梦甦想起在成靖王府那次观舞,漫天繁花亦为其倾倒而纷纷飘落,那种境界,非天上瑶池仙子不能得啊,就算是她从前嬉戏山林时,也不曾舞出这么好看来。

她一定是,在等待一个特别的时机到来吧?梦甦想起舞衣的“缘分”一说,不禁神秘的一笑。
缘分她是信的,土地公公曾经给她说天庭的故事,天上月老便是掌管人间姻缘。

只不过,这缘分对她已经不管用了……

屏儿突然觉得,姑娘笑起来,带着诀别的凄凉。

————————————————————————————————————————————————————————

翌日。成靖王府。

舞衣斜倚在中庭的石凳上做女红,只见华芙神色慌张的小步跑进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华芙居然碰翻了一丛荼糜架,舞衣惊异的抬起头。
“姑娘——王爷要回来了!”

舞衣的绣针惊落在地上,面色骤然变得煞白。
“姑娘——姑娘?”华芙见舞衣神色有些不妥,吓的不停摇晃她:“姑娘——您没事吧?”

“哦,不。”舞衣骤然的回过神来。“王爷要回来而已……你……慌张成这样做什么……”她故作镇定地责备华芙,然而心中忐忑不安的却是自己。
“姑娘您自己不也是……”华芙红了脸。

舞衣别过脸去,不愿华芙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也没有理由对自己说,单单只是听见一个消息,何以紧张成这样?
的确,她畏惧他,恨不得从他的地方永远的逃离出去——可是,在以前这些不过是她感伤愤然时的意气之思。她知道,没有“成靖王”这个头衔戴在她身上,她何以为生?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骨子里开始期盼:他再也不要走进她的生活里来。

是从遇见了梦甦以后?不,似乎还要早一点……她微微锁眉。
这些日子王爷进京面圣,她仿佛突然掉进一个桃花源般的优游世界,活的好不自在。想要踏青便去踏青,想要弄花她便弄花。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敢透露半点真性情,而是拼命的压抑自己,直到她害怕终于有一天要被他的淫威征服,而彻底忘记了自己。

她不得不承认,时间与环境毕竟是可怕的,哪怕她有比寻常人坚定百倍的心。

她以为,她只不过是在同时间做最后的挣扎,她的反抗不过是把被他占有的期限拖延的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过是保存哪怕一点点做人的尊严。她已经认定,自己的一生只是在无数个梦和期待之中迎接最后的毁灭。
但是是谁彻底改变了她的期望,让她这种例行公事的斗争变得真正的另她心动?
她不舍得丢下这种自由的日子……除此之外,她有种隐隐的感觉,那个早年被师父埋进心底的教诲,正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她只是还需要一点安静的时间,去慢慢证明。
但是为何,为何如此之快就宣判她要回到那口生命的枯井?为何成靖王回来的这么迅速?
舞衣提醒自己,她并不是一开始就不知道,王爷是再也不回来了。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或者说是有种力量不让她控制自己,被一个潜在的东西吸引住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舞衣勉强打起精神询问。
“听说,已经启程了,大概还要五天的样子就回到宛城……”
舞衣打了个哆嗦。
五天,如此之短,还来不及让她收拾所有的心情。不过五天已经足够长,让她对她所依恋的所有人道别。包括梦甦,包括默涵、浮萍,包括迁山涧溪的自由空气;

也包括,扶风。

她有种预感,王爷此次回来,对她是势在必得了。

舞衣一句话也不说,在华芙担忧的眼神下走回自己的屋子,挑开窗前的帷幔,把冰凉的双手伸进织锦的绣枕下面。
还好,还在那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惟有一死。

“姑娘——!姑娘——您别做傻事啊——姑娘!”感觉到情形不对的华芙跌跌撞撞大叫着闯进来,发现舞衣坐在床边。
“什么?”
“姑娘你——”她紧紧抓着舞衣的双手:“你千万不要想不开,王爷虽然回来了,上次刺伤他也过了很久了,也许他已经忘了,您千万不要作践自己啊……”她急得要掉下眼泪来。

舞衣一愣,心中狠狠地揪起来一阵绞痛,悄悄挪动身子掩盖住枕头。
“傻瓜……我……怎么会呢……不必想太多无谓的事情来弄乱自己。”她的嘴角有一丝抽动。

我还要和所有的人,道别,不会这么快的,我的好华芙。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丫头子恰时在屋外叫了起来:“华芙姐姐——华芙姐姐——”
“你出去看看吧。”舞衣勉强着支起一个笑脸。

华芙出去了便又回来。
“姑娘,梦甦姑娘打发人来请姑娘去涧溪一游。”
“梦甦?现在?”舞衣一愣。
“是……啊……”华芙有些忐忑:“姑娘要去么?不如回了吧……那个……王爷快要……”

“不。”舞衣正了正脸色。
捡日不如撞日。既然来的如此之巧,不如就今天把话对梦甦说完了吧。
她再也撑不住这样心惊肉跳的折磨了……再也不能……

“去回话,半个时辰以后涧溪边上,不见不散。”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7-8 08:07 PM

38.

在安静的空间里,连细微的流水声都变得很响,响的让人有毛骨悚然的阴冷,就好像哪个电影导演为了制造音效,特地把扬声器放在了水流的旁边,直接接在了听众的耳朵上。
聂青听不下去了,终于烦躁的推开手边正在进行的工作,走到实验室的水池边,把笼头拧紧。

依旧是滴穿了下水道的声音,一点一点,顺着软管掉下去。
聂青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窗外——其实她知道她的实验室不是太高,而且下水管道也不是真的笔直的从楼顶贯穿楼底,但她还是感到这些水滴是直线式的坠落下去,直到她无论如何听不见的地方。

水池下面的水表一圈一圈不急不徐的走着,聂青皱了皱眉。

电话听筒传来很久的长音,然后终于是“格达”一声。
“您好,东恒物业。”
“你好,我是十四楼的实验室。”
“哦,是聂小姐?请问有事吗?”
“我想知道上个礼拜我报修的水龙头,你们有没有派人来看过?”
“您稍等,我看看记录……”翻动纸张的声音:“聂小姐,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前天下午去修理过了。”
“是么?可是它还在继续漏。”
“不是吧?”
“是什么问题呢?皮管坏了还是垫圈?”
“这个……我不是太清楚,要和工程队联系。”
“那就麻烦你们再来看看,一直漏水对我很不方便。”
“我知道了聂小姐,很抱歉给您带来不便,我会尽快联系人来修理的。”
“谢谢。”

聂青放下电话,指尖在听筒上有节奏的敲着,好像在数她自己的心跳。很久之后,她猛的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五点整。她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再次整理一下桌上凌乱的资料,起来取下了挂在门后的风衣。

出门,进电梯,钦下按钮。桔黄色的“1”字在她眼前亮起来。电梯开始下降,身边有金属机器滚动的声音,冰凉。她把手插进衣袋里,握紧那枚琥珀。
每天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她都会握着琥珀,好像这样她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琥珀的温度或许不能让她冰凉的指尖温暖起来,但起码可以让她觉得安心一点。
她去看过医生,据说这种害怕一个人呆在电梯里的状况叫做“幽闭空间恐惧症”。她不知道自己何以会有这个病,也不知道她可以做些什么摆脱这个病。

或者,其实这本来就不是一种病,她只是想找个人给她安慰。

也许她可以拒绝坐电梯,从楼梯走下去。
但是十四楼这么高,有谁会愿意自己下楼?
惨白的墙壁,陡峭的楼梯,弯曲的绕着同一个中心旋转——其实哪里都一样,只要是她一个人。

聂青突然有些担心。她总觉得电梯摇晃的很不正常,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然停下来的样子
她知道困在电梯里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光线会全部黯下去,叫喊是无用的,只能更快的耗尽氧气。手机的信号被隔绝在金属门框之外。哪怕是有报警的铃声,等待抢修的过程也是漫长的,漫长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被困在电梯里的记忆一共有两次。第一次和父亲在一起,父亲刚刚给她说完发现了宛城存在的证据,他们两个都神采飞扬。尽管黑暗和低温困扰着他们,但是父亲捏着她紧张的,或者更可以说是兴奋的手,他们一起遐想宛城会是什么样的地方,时间过的并不久,他们很快被救了出去。

第二次,是她一个人。她刚刚收到父亲那如同遗书般的最后一封信。她神情恍惚的走进了电梯,不知道按了什么键。似乎是按错了楼层。电梯已经启动了,她突然想冲出去,拼命的去钦开门的按钮,就在那一瞬间,猛烈的摇晃,电梯坏了。
她被困在一封信和一个孤单的空间里;或者说,她认为她和死亡被绑在一起。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父亲走了,无论去了哪里,活着还是死了,他不会回来了。而她,想躲也躲不掉,她只有几平方米的一个狭小的空间,小的连自己下一秒还有没有呼吸都很难断定。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她想叫但是发不出声音。

外面想起工作人员大声的询问:“里面是不是有人?”
她只是用最后的力气拍了拍金属的门板,然后昏了过去。

从那次以后她变得异常冷漠,然后她发现自己得了“幽闭空间恐惧症”。
她看过几次心理医生。医生说这种病没有绝对治愈得把握,需要的是把心情放松,把信心交托给别人。她干笑了一声,然后再也没有去做过治疗。

“叮”的一声。聂青浑身一惊,抬起头,呼出一口气。
只是到底了。
她很快的跨出电梯,脚下不自觉有些打抖。她闭了闭眼睛,嘲笑自己的软弱,然后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拍了拍琥珀。

她走下大厦宽大的阶梯,很自然的向左转,准备回家,然后她看见志承斜靠在街边的电线杆上,朝着她轻轻一笑。

“Hi。”他说了个简单的音节。
聂青一时有些反映不过来,也可能是,她还没有接受的来。她只是点了点头。

“去哪里?”
她耸耸肩:“还没想到。”
Tonight’s Pub。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这个地方,志承咧开嘴来一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去了。”
“不是和一个人在一起,随便哪里都好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地方,更适合我们坐下来,不拘谈些什么,停一停都好。”
“你的意思是,发生在别处的事情,都是个错误?”
聂青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什么?”志承没懂她的意思。
聂青不说话。其实她自己想表达什么意思?到底是她认为志承觉得那个阳光冰冷的上午,那张长沙发上的一瞬间是个错误,还是她自己觉得,那是个错误?
“没事了,走吧。我……有点饿。”

Tonight’s Pub里响着一首英文歌:the sound of silence
聂青转着手里的红酒,靠在椅背上,抬起头来看着不确定的地方,想着不确定的事情。
志承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打破这种令人有些担心的沉默。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少在这里面对面的坐下来,吃点东西,喝点酒?”
聂青闻声回过头。
“其实,不能算有过。”
“不知道是不是沙发比较适合我们呢?”志承看着他们常常坐的那张浅黄色的长沙发,那个时候他们隔开一些距离。他总是显得很多话,而她总是显得若即若离的安静。
但是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可能。”聂青似乎什么也没想到,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志承有些挫败的笑了一下。对他来说,可能没什么不好的。他本来担心自己的冲动吓到了她,会让她从那个遥远的世界走的更远。但是好像没有。虽然聂青没有明明白白的说“我接受”,他也没有明明白白的要求“我们在一起”,但是从那天以后,他每天都会准时来接她,同她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偶尔的时候,他们会在路上散步,听一听海风,吹一吹星光,什么也不说。
其实聂青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但是志承发现他每次都来的那么准时,好像他才刚刚在那里站好,就看见她从里面出来了。
他朝自己笑,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其实这么有时间了?

然而他似乎觉得聂青并没有和自己在一起。她好像是一朵美丽的冰花,挂在他的屋檐上。他很小心的欣赏着她,很努力的想要保护她,不让她掉下来碎了,或者被阳光融化了——然而实际上,她高高的在那里,她完整无缺不是因为他的努力只是她本来就这样;如果她有一天要消失他更是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他的了,但是他们各自还是自己,只是自己。

“先生小姐,”waiter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思路。志承把眼光从聂青脸上移开,而聂青从摇动的琼浆中移开。
“先生小姐,我很荣幸的告诉你们,你们是本店今天第一千名顾客。今天是我们开张十周年纪念,也是我们老板结婚五十年纪念,所以你们会得到一支我们最好的藏酒,一张我们特制的CD,里面有我们放过的歌,还有一套影楼的优惠券。”

志承和聂青对视了一下,都觉得饶有兴趣。
“五十周年?”聂青重问了一遍。
“是的小姐。”
“看来你们老板夫妇不仅很幸福,而且很有心,愿意把他们的快乐和客人们分享。”志承若有所思的向waiter笑道。

聂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低了低头,继而问道:“那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呢?”
“只需麻烦二位留一张影就好,等会我会把礼品拿给你们。”
“谢谢了,是什么来着?”志承问道。
“一瓶百年红酒,一张金CD,还有本市最大的Island影楼的写真套票优惠券——Island影楼是老板的朋友开的,全力资助这次活动。”
“替我们祝你们老板幸福,也谢谢他们。”聂青友好的笑笑。

摄影师抓着照相机帮聂青和志承调整位置。
“聂小姐再往中间去一点。”他挥了挥手。
聂青看了看志承——她坐的离他还有一点距离,她以为这样够近了,不过摄影师觉得画面布局不够紧凑。

“再过去一点——对对再来一点就好,一点,诶,对,好的,OK。”
聂青顺着摄影师的意思靠的近一点,再近一点,终于挨着志承紧紧的坐了下来。
志承朝他笑笑,她也笑笑,暗自觉得奇怪。她不是应该,很自然的坐过去?

“曾先生,你把手搭在聂小姐的肩上。”摄影师突然说。
“啊?”志承一愣:“你说什么?”
摄影师干脆走了过去,拿起志承的右胳膊绕过聂青的肩膀搭在她身上。
“OK,perfect!”
摄影师终于按下了快门。

幸好那张照片,pub不打算给他们留档,否则,志承真不知道拿来怎么办才好,他希望他的样子不要太奇怪。
其实,的确很奇怪,有谁见过一对情侣照相的时候,连亲密一点的靠在一起,都需要一个陌生人僵硬机械的交给他们动作?

直到他们去取车准备回去,志承都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但是聂青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什么。她像往常一样讨论一些大大小小琐碎的事情,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聂青钻进车里,系好安全带,突然听见志承“咦”了一声。
“怎么了?”她挑起眉。
志承拿着刚才赠送的优惠券:“他们好像给错了。”
“给错什么?”
“他们不是说写真集?好像给成婚纱摄影了。”志承抖了抖手中光滑的铜版纸,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聂青咬了咬下唇,笑道:“真好笑。”
“呃……我拿去换。”
“不用了。”她突然急声说道。
“为什么?”志承一愣,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有点期待的看着她。

“反正,是什么都好,都用不到啊。”她耸了耸肩:“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他的期待在一瞬间幻灭了。其实,不能说幻灭,他在心底暗自笑自己像个不成熟的孩子。他本来就不该有这份期待。或许,她默许他陪她在一起,只是不想刻意的作出什么决定。
如果说拒绝或者接收对她来说都是艰难的,他宁愿为她感到的艰难而觉得宽慰。起码,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在她心里并非完全都不重要。
人常常就是这样,越是对于重要的事情,到了下决心的时候,总是会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志承掏出钥匙帮她开了门。他们在一起有限的可做的事情里,其中一件是,聂青愿意让他为自己开门。

“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他站在门外对她说。
聂青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叫道:“你……要不要喝点咖啡再走?”
“嗯?”他回头,想了想:“你会煮吗?”
“煮咖啡好像不需要什么技巧。”
他笑了,有点腼腆。

“呃对了。”志承正准备踏进门,她突然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今天早晨咖啡豆用完了。”她带着明显很尴尬的表情:“对不起……”
志承愣了愣,继而拍拍她的肩膀:“傻瓜,这有什么,明天我帮你买好了。”
聂青内疚的点点头,溜了一眼志承的表情。

他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goodbye kiss,她把门轻轻锁好。

聂青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她的沙发和tonight’s pub的很像,都是浅黄色。
对不起。她在心里说。
我努力过了,但是我做不到更好。
她突然有点想哭。

保持现在这个关系,她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分开她才会觉得更轻松一点。但是她不敢尝试,并不完全是为了对他的歉疚——就好像她愿意让他为自己开门,其实也是出于一种弥补的歉疚——她只是怕,怕分开了之后才发现,她已经是多么深刻的离不开他。
她怕到时候才让自己觉得心碎的疼痛。

曾经有人跟她说,上帝究竟存不存在并不重要,反正,如果上帝不存在,只是多了一种信仰;但是万一上帝存在,不信便会得到惩罚。
对他也是一样。
到底爱不爱他或者不必想的太清楚——但是,倘若爱上了他却不能在一起,她不敢承受再次失去的痛苦。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7-14 06:36 PM

39.

夜里聂青突然醒来了,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梦中她似乎置身在一个黑暗的山洞里,山洞无边无际的伸向深处,志承就从那道黑暗的隧道里狂奔着背开她而去。“不要走啊——”她大声的喊叫着乞求,可是他完全听不到,因为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发不出声音。
“回来啊——”她声嘶力竭的喊着,企图站起来。可是她的身子却被不知名的巨大力量束缚在原地,甚至连站起来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你不要、你不要走——”
但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在她视线的最边缘,他似乎停了下来,转过身,向她笑了一下。
那笑容,是何等苍白!她猛的战栗,又拼命的挣扎。但是,太迟了,无边无际的孤独和黑暗夹杂着巨大的痛苦从四面八方向她积压过来,她感到窒息的厉害,她快要被黑暗扯碎了。

聂青拉开了床头的台灯,为自己泡了一杯牛奶,无力的靠在床头。
她睡的一向都很浅,常常被一些可怕的梦惊醒。不过没有哪个梦像最近的这些一样让她频繁的感到真实。她握着牛奶的双手还在轻轻打着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皱着眉头思索。一个想法突然攫住了她的思想,她不安的朝着那个盛了琥珀的蓝色丝绒盒子看了一眼——这一切跟琥珀大概会有些关系?
还是——她打了个抖,思维一下子兴奋起来——她苦苦追寻的那个答案就快到了?
聂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半。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没错,就是今天,就是天亮了以后,就是在不远的五个小时以后。她好不容易打听到父亲消失之前常去的一间历史档案馆,好不容易说服了那里的管理员让她去父亲生前常待着的档案室。她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一点笔记,一些线索。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的雨,卷着风扑在窗户上,把没有塞紧的窗棂打的乒乒乓乓的乱响。聂青走过去把窗户关好,一阵凉风袭在她脸上,她打了个哆嗦。
但是那个梦……

她突然有点害怕。那个梦是在暗示,她的决定会有什么危险和不幸的结果么?还有,为什么是志承呢?
她扯了扯自己的睡衣,寒意侵人。她爬回床上,缩进被窝里,企图用余温温暖冰凉的身体,却不经意的碰到自己冰凉的指尖。
冰凉。
原来,她的被褥早在她下床的那刻开始,完全冷却了温度。

志承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卧房门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敲打声,好不容易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志承!志承!”曾伯母的声音。
“啊?什么?”他半睡半醒的打开房门:“哇,老妈,现在几点啊?有什么事啊?”
“不是我有事啊,是她——”曾伯母手一指,志承看见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站在客厅里,有些局促的聂青。
“聂小姐说有事找你。”

“咦?”他完全清醒了过来,半张了口,有些奇怪。曾伯母悄悄捅了他一下,神秘兮兮的问“你把人家怎么了?”

“怎么了?”他转向聂青。
“不,我只是……”聂青低了低头,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望着他:“能不能和你聊聊?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志承抬头看了看钟,三点半。他拧着眉头瞧了瞧她,点点头:“当然。去你那里?”他瞥了老妈一眼,曾伯母当作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兀自走回卧室去。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客厅里还是只开了一盏灯。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志承感到她还在微微的打着抖。他把身上的外套拽下来为她披上。聂青抬头看了看他,勉强笑了一下。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聂青摇头。
“做梦了?”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顿了顿,然后又低下头去,表示默认。
志承笑起来:“再可怕的梦,都是一个梦。”
“但是那个梦很真实,我怕——它是真的。”她固执的冲口而出,态度的僵硬让志承一愣。
“那……好吧,如果你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聊聊天。”

聂青烦躁的站起来,两件外套同时滑落在地上。她只穿了她单薄的睡衣,不安的走来走去,微微打着抖。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志承看出她的不对劲。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温度尽量使她安定下来。
聂青咬着嘴唇,迷惑的盯着他。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可以告诉我么?”他追问了一遍。

短暂的沉默,然后她终于开了口。
“我梦见你朝一个很深很深的黑暗的洞穴跑进去,我梦见我怎样喊你都喊不住你,我梦见我无论如何挣扎都没办法站起来,我梦见你朝我笑了一下就不见了,再也不见了,你再也不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无限激动和忐忑,她的长发杂乱的散在肩头,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她的眼神是如此慌乱,与她平时的冷静完全不同。
志承吃惊的看着她一切的变化,安慰道:“不过是个梦罢了,我不是在这里么?”

“不一样!”她几乎是用尖叫的喊起来:“我也以为是一个梦而已,我不只一次做过这样的梦。可是这次这么清楚,好像我亲眼看见的一样。等我醒来,我觉得,我突然有种感觉,我害怕,我怕你,怕你真的会消失,我真的害怕,我怕我失去你……我怕我再变成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连你也不见了,周围会很恐怖,我害怕失去——到刚才我才知道,原来,如果没有你,这个世界是多恐怖……”

志承惊讶的看着她在他面前哭的泪流满面,不住的颤抖着。她好像突然之间卸掉了她身上所有的武装。她把她那保护罩抛开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脆弱的女人,她需要他的爱,他的呵护,她害怕失去,害怕孤单。她表面的坚强,原来都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借口。而实际上,这些借口是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只要一个小小的噩梦,就可以击的粉碎。

志承突然觉得,她是一枝柔弱的忧郁的紫丁香,在这个狂风忽作的夜晚,被上帝突然的放在了自己面前。
他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聂青在她双臂的环绕中不住的颤抖着。他用最温暖的话来抚慰她受惊的灵魂:“不管那是个怎样的梦都好,我答应你,我永远都在这里,好不好。相信我。”

聂青只觉得一股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把自己包围起来。她来不及细想,只知道这是自从失去了父亲之后再也没有享受过的安全和温柔,让她愿意把自己完全的抛在这片湿润的空气中,把她冰冷的世界慢慢来融化。她开始只是被他被动的抱着,继而渐渐松开了她挣扎的双手,紧紧的环住他宽阔的肩膊。

有一会儿,她慢慢的平静下来,颤抖变成轻轻的啜泣。志承松开她,用手指帮她轻轻的拭去面上的泪痕。他的有点笨拙的手指触着她光滑柔软的皮肤,仿佛在抚弄一块洁白的玉帛。
聂青突然握住他滑过她面庞的手,紧紧的捏住不放松。

“怎么?”他的声音低软的让人心醉。
她摇摇头,脸颊上升起一朵好看的红云。志承的心有些跳,眼神有些恍惚。
“我有些担心。”他握起她的另一只手,在两个人之间晃来晃去,仿佛他们都还是年幼的孩童,在玩纯洁的青梅竹马的游戏。
“什么?”
“我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离我很远。”
聂青内疚的心跳了一下。

“对不起。”她认真的回答。
“傻瓜,我不是要你说对不起。”他把她一缕凌乱的头发挽到耳后。
“我知道开始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她把自己靠在他身上:“我想我有点迟钝,我需要点时间。”
“那么,其实该说Sorry的是不是我?”
“为什么?”
“好像是我自作主张的抓住了你的。”

两人对视,会心的一笑。

“不过,我相信,以后不会了。”她呼出一口气。
“其实,我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觉得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可以信任我,让我分享你的感觉,所有。”

聂青盯着他几秒,突然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掂起脚尖,用她柔软的双唇映上了他的唇边。
志承被她突然而来,还带着一丝寒冷的呼吸撞的有些晕眩,但是他很快便接住了她的回答,闭上了眼睛。

上一次,虽然是他主动,甚至是有些强迫的让她接受自己的拥抱,但此刻,他才真正觉得她的爱已经属于了自己。
他把她平稳的抱起来,向她的房间走去。她轻盈的,好像一只燕子。
虽然,他没有进去过她的卧室,但是,他知道那个方向。

曾伯母走到客厅,锁了门,关了灯。她想,儿子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To be continued……

ps:昨天梦发给我看以前JJ和bowie的访问文字稿才知道JJ每一套剧都有……那个kiss戏,而他们两个最难忘的(咳,故作正经状)就是在annie的餐厅里……(听取尖叫一片)。但是B就很少这些戏。o于是非常非常诧异。后来想想也对,其实Henry的那些事情……同学们你们谁看见了呢,反正没看见就不一定有么不是(咳,自欺欺人状)。于是今天看见自己写的那些……突然觉得很好笑,哈哈。绝对不是嘲笑呵呵……o不是思想长毛但是……算了不解释了,自己去想!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7-14 10:46 PM

猫姐姐你成功地让我逃离最近中意潜水的习惯...我怎么就被你的文吃定了呢?~~哈哈
尖叫一下~~我这种超级不健康的hc小孩儿看见这样的文字就总是忍不住地激动....
汗...
对啊我几天前看jj以前做的掌声的背后,(和美女做的那个啊~两个人姐妹情深的不得了那个~)里面她就自己说自己有一大堆的kiss戏...哈哈.....难怪我这么不健康了嘛......

猫jj的文字一向很细腻~谈情说爱甚至少儿不宜的片断总是能够写到赏心悦目意乱情迷~~~
有时候这样的文字用在la身上天经地义,用在bf身上,因为独特,所以总能特别地拨动我小hc的心弦~

忘了以前有没有说过,bf的感情,比la要世俗要现代,la有la的风花雪月,bf有bf的灯红酒绿.一个是小王子般的清澈童话,一个是百年孤独般的香醇咖啡. 但就像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真爱的对白, 应该也有相似之处. 所以,当看到这样的聂青这样的志承, 便突然觉得,这仿佛是完全放开了自己完全说出内心所想的ha.
当然,聂青不是annie,就像猫姐姐刚开这篇的时候说聂青不是pauline一样. 但看到今天, 也爱上了这个聂青~ 有annie的飞蛾扑火,却比她多了份小女人的气质. 在某种程度上,总让我想起jj~

刚才hc地想,如果聂青是jj志承是b........

我我我还是回到现实好了.....不想也不敢再想许多事情~

最近猫jj开始大规模重新填坑啊~高兴ing~~~~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7-19 07:35 PM

40.

床头的闹铃震耳欲聋的响起来。志承很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早晨的阳光立刻很闪烁的晃着他的眼睛。他伸了个懒腰,轻轻的半坐起来,俯下头看看身边还平稳的合着眼帘的聂青——她的呼吸很匀称,看起来还没有醒。
志承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伸出一根手指,把她盖在脸颊上的青丝拨开,仔细的端详她的脸。
一缕清幽的香气飘过他的呼吸,聂青咳嗽了几声,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他。

“原来你醒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一笑。
聂青只是看着他,不做声。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他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不是个睡的很稳的人,即便在昨夜,那个许久以来她不曾遇见过的缱绻销魂的夜晚和踏实温暖的梦境,她还是很早的就醒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志承还睡的很沉。她动了动身子想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握住,一缕头发压在他的身下。她动不了。
于是她仔细的看了他很久。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同他睡了一晚。她曾经以为,此生此世,她不可能再把心完全的交托给某个人,即便是在不久以前他吻她的时候。
而,昨夜,是她主动对他温柔。
聂青不禁有些羞赧的红了脸,直到想起他不过还是在沉睡之中。她疼爱的看他,发现他睡的如此贪婪,仿佛一个在梦中得到了梦寐以求宝物的孩子。

她抬头看看窗外蒙蒙的亮光——她从来都比太阳的光亮要提前醒来——然后浅浅的笑。
有些变化,或许快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她一样,一个人,关闭着心门孤单的过了这么多年,也曾经相信,自己已经坚强到足够面对所有压力和寂寞的勇气,就在一夜之间被变成了天方夜谭。
这样有什么不好?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靠了自己这么多年,如果找到一个愿意让自己依靠的人,都不是一件坏事。

聂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既然离开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她不妨来想想白天的约会。
档案馆。她即将在那里找到什么?她发现自己有些心跳加速。是担忧?还是兴奋?她不自觉的捏紧了握着志承的手,直到反映过来,回头看看他——他依旧很满意的睡着。
她再次把头偏向一边。

就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的目标还是要进行下去。但是,有必要让他卷入这场辛苦的战争么?
这一直都是一场,她一个人的战争。哪怕结局是一种徒劳,她都欣然接受。
可是他呢?是不是,只应该给他幸福……

“怎么傻傻的望着我?”志承点了点她的鼻子,看着她盯着自己发呆。
“没事,该起来了,难道你今天不用上班?”聂青笑一笑,起身跳下了床。

早餐的时候,曾伯母来拍过一次门问他们要不要过去吃饭,被志承尴尬的谢绝了。

“你猜……你母亲会怎么想?”聂青捏着一块土司,偷偷的张望他。
“咦?”志承好奇的笑起来:“原来你也会想这些事情。”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来的,也会想到未来婆婆的看法。”
聂青微微红了一下脸,道一句“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然后放下了食物,带着浓重的心事倚到窗台边上。

错综的架空明线还像往日一样错综,苍白的天光如同从前一样苍白。但是她看见几只啾啼的燕子从空中飞过。

“怎么了,又在想什么?”他体贴的走过去。
“我在想……这里好像一直都是这种天气,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不是很好?很适合人居住”
“但是,如果一直都是这样,不会觉得,好像生活没什么变化,过的很没意思。”
志承望望窗外的天光,认真的想了想。
“虽然气候可以影响到生活的舒适度,不过,要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生活,还是要看自己是否积极,不是么?”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今天八点半,我预约了历史档案馆的资料室。那里可能会有我爸爸的遗物。”
“和我有点关系?”他试探着猜测。
聂青抿抿嘴:“不知道算不算是。”

她不安的低下头去,摆弄着睡衣的衣角,那一团洁白的棉布在她手里已经揉的很乱。
志承捏起她一只手。
“如果你担心,你爸爸留下的线索会让你情绪上受到极大的波动,或者可以交给我,让我来帮你。”
她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是想……”
“你忘了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他一笑。

她也一笑:“还是个神勇干探。”
聂青呼出一口气:“我只是在想,我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这个。但是我突然之间发现,其实我很怕去面对……一些,一些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事实。”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证实你父亲确实已经不在了,还有他到底是如何不在的,你会为自己做点什么?”
聂青茫然的看着他。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证实父亲确实是因为一些工作中的意外离开了,具体点说,如果是看见了父亲的遗骸,她会好好的帮他安葬。然后,按着父亲留下的线索,去把那个古老传说的最后答案挖掘出来。只是当这个答案就要揭晓的时候,她突然又想到,拿到了事实以后,她能不能让自己真的接受现实?

一直以来,她都是活在一种虚构里。即便是父亲最后一封来信中说明他的确再也不出现了,她还是活的很不真实。
她不知道,在一个确凿的证据面前,她会是什么态度?

她乞求的看着他。志承可以帮到她么?究竟有没有必要拿这件事来烦他呢?

志承拍拍她的肩膀。
“我今天,应该回警局。”
她点点头,带着一点失望:“我明白。其实,就算没有昨天的事,我还是要自己去面对。”
“其实我的意思是,可能在具体的事情上,我帮不到你什么忙——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手机随时都会开着,OK?”

“怎么了,嫌我不够诚意啊?”志承笑着逗她。
“没有啊。”
志承转了转眼珠,忽然走到餐桌旁边,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紫罗兰,递到她面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去Sally Land吃饭?听说那里新近推出了情侣套餐,很不错。”

紫罗兰柔媚的紫色光晕在聂青面前暧昧的浮动着。
她愣愣的看着他,然后突然明白了。有一秒钟,她有点想哭。
她必须继续她的坚强,就像她这么多年来坚持的一样。但是,现在,她如果想要软弱,她也随时可以找到一个避风港。

她一直把自己锁在远离尘世的幻想之中,用一些感性的理论来支撑自己不堪一击的脆弱。但是她现在发现,原来承诺并不是真的需要感天动地,震彻骨髓。最简单的,反而来的最踏实。

聂青站在资料室面前,感到自己的指尖还是有些冰凉和发抖。

“这就是聂教授以前定下的资料室了,里面的东西,聂教授走了之后没人动过,聂小姐请随便看吧。”管理员打开了一扇古老而沉重的门,把房间指给她看。
“谢谢。”聂青点点头:“我可以呆到几点?”
“我们四点半关门,你最好是四点钟可以还钥匙。”

聂青发现自己站在一堆静静飞扬的尘土之中。
这间资料室仿佛是古老的天主教教堂神秘资料室的一个组成部分,周围的墙壁全部用整块的大理石做成。所有的摆设都被漆成深棕色,透着不可抗拒的严肃。连窗外明亮的光线,透过那两扇巨大的、哥特式的拱形窗户射进来,也被削减的有气无力,只能够勉强的把房间每个角落都扫到。天花板上,在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上面,是一个平躺着的、黑色的、巨大的木质十字架。

聂青不由自主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这就是父亲生前使用过的办公室,聂青不自觉的呼吸急促,缓慢的走到沉重的红木办公桌前。玻璃台板上摊着一张报纸——已经是六年前的日期了。
她颤抖着手拿起一本落满灰尘的黑色日记簿,眼泪已经不自觉的充盈了眼眶。
这是她为父亲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她为他寄来的日记簿。

她又将日记簿轻轻的放下来,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的模样,似乎感觉到时间流淌的声音。
这里,和父亲在原来的地方使用的办公室很不一样。这里缺少了繁华都市最高级的实验室所具有的现代感,却透着古老的神秘。

哪怕就是看上这里一眼,都会有想要去研究一些什么的冲动,聂青想。

三面都是巨大的书橱,上面摆满了各种资料。房间的一角堆了一个巨大的木箱,木箱的盖子上是聂教授亲手刻下的一个“聂”字。
聂青决定不再伤感,她的时间不多,只有短短不到八个钟头。要在这八个钟头里面,从这浩如烟海的资料堆中,找出父亲有意或者无意留下的线索,谈何容易?
她决定从这个木箱子开始。

资料室里那只古老的钟摆似乎闭上了他年老的眼睛,看不见任何生命的动静,只顾着自己亘古不变的走下去,敲响了四点钟的沉闷的声响。

聂青这才抬起头来。她疲惫的坐在一堆资料之中,满脸的尘土。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她没有意识到时间过的如此之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吃午饭。她还只是找到一些零碎的剪报和史书片断。

不得不走了,她想。而且,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她刚刚走进这个房间的紧张和不安已经没有了。父亲什么线索也没留下,有可能,父亲本来就不打算留下什么。她进来的时候,这个房间所有的摆设就和他父亲当年最后一次锁上门离开的时候一样,干净、整齐。就好像,他本来还打算的二天早上再回到这里来继续工作,可是,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没有找到父亲留给他的,关于迁山的手记和资料;当然,她也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来说明父亲离开这里以后去了哪里,或者……究竟是否遇上了不幸。

她收拾了一点剪报资料,用干净的纸把黑色封皮的日记簿包起来放进手提包,又收好几只可能是父亲用过的、凸了头的钢笔,一个用旧了的作为替换的香烟盒。

有可能,她并不是来找什么的,她想。
有可能,她只不过是来,最后一次,寻找一点,父亲的味道,那种,她再也不可能亲近到的,熟悉的味道。

她锁上了资料室的门。

To be continued……

ps:陪了我大半年的石头,上个礼拜居然写完了,想想真是舍不得呵呵。说起来虽然每个故事写完,自己回头看都觉得很烂不敢过目,不过这个是我目前最喜欢的吧。呵呵,就像狄更斯说《大卫·科波菲尔》一样,这是我最宠爱的一个孩子。或许是因为,藏着许多复调的我自己。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7-19 08:45 PM

"她必须继续她的坚强,就像她这么多年来坚持的一样。但是,现在,她如果想要软弱,她也随时可以找到一个避风港。
她一直把自己锁在远离尘世的幻想之中,用一些感性的理论来支撑自己不堪一击的脆弱。但是她现在发现,原来承诺并不是真的需要感天动地,震彻骨髓。最简单的,反而来的最踏实。"

当这一段映入眼帘,刹那间就红了眼睛.
为什么你的文字总会让人有淡淡的心疼~淡淡的牵挂~像碎影,像石头记,一切都刚刚好.
每一个故事的完结总会让我很是伤感,从小就是.但我们都知道,故事会结束, 爱,却永不止息.
^_^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7-24 07:24 PM

41.

绿水隐隐,雪絮依依。和风揉过粘天碧草,阳光隔的很遥远,沉默的看着这片广袤的世界,洒下一点不冷不热的温度,只是,把太清冷的蓝绿色迁山,点燃了一点橘红来跳跃。

紫薇花开了,一丛又一丛,绕水而生,还残留着刚刚打开的褶皱在花瓣上,打着卷儿。那紫色紫的冷漠,红色又红的温存,好像把所有的爱慕和热烈都收敛住了,静静的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看一场,比瑶池光彩,比银河艳丽的舞蹈。

“你这是……?”舞衣捧着梦甦递给她的一卷特制的宣纸,眼神流露着询问。
那是一叠雪白的宣纸,纹理中还欠着点点银色的丝线。舞衣捧起来嗅一嗅,竟然沁着醒人的梅香。
“给我的?”
梦甦但笑不语,点点头示意她打开看看。
舞衣小心的松开绑着宣纸的宝蓝色丝带,一纸流畅如水的蝇头小楷,誊着细腻的乐谱骤然呈现在眼前。
“啊!”她不禁惊喜的叫出声来,忍不住的哼了几句:“多妙的曲子啊!”她抬起头,握着梦甦的手:“你什么地方找来的?”
梦甦抿着嘴微微的笑看她幸福的模样,只是不说话。

舞衣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眼神亮起来。
“莫非这是你写的??”
“听一听如何?”梦甦侧过身子,已经准备好的琴案上摆着那把绝世的象牙琴躺在潺潺涧溪之泗。
舞衣感慨的点了点头:“可是,你如何想到要……”
“如果我说因为想看你的舞,你不会不给面子吧?”梦甦调皮的挑起了眉头。
“怎么会。”
梦甦腼腆的笑了笑。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歌谣,跳一支属于自己的舞蹈,不过是苦于没有足够的精力罢了。哪,现在我帮你一半,你不要借口推辞啊!”

舞衣却突然怔在原地。
这世上,除了梦甦,能够如此懂得她的,又能有几人呢。她的鼻尖突然的有点酸楚。
舞?是啊,她一向是那么吝啬自己的舞姿,从不肯轻易的显露给人看。可是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值得吝啬的?她的脸色骤然黯淡下来。她这不是,来同梦甦做最后的道别的么。难道她们如此的心有灵犀,梦甦知道她将要诀别于世,便特地的突然做出了一支曲子来?
还是——

她抬头,望着疏远的天光。是这上苍,可怜她那一点点自负的柔情,不愿意让她没有任何表达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特地找来这个机会,让她将所有的生命释放。
随着梦甦的曲子跳一曲,便是将最后一点爱和精力,彻底的耗尽了吧。她不禁惨然一笑。
那个人呢?或许注定他们是没有缘份的,他无缘看见她绝世的绫罗,她也无法向他倾诉她的魂魄。

“怎么了?”梦甦见她突然黯淡的神情,不放心的握着她的手。
“嗯?”舞衣一愣。还是,先不要和她说吧,她突然来了兴致,真的想要跳一曲。刚才那几句开头的曲子,已经令她心驰神往,技痒于心。
“啊没有什么,不是咱们合奏的么?”

舞衣拉着梦甦的手,把她按到象牙琴面前,仿佛并不是梦甦来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却是她要梦甦来成全她最后一个要求。

夕阳已经沉下去了,涧溪中最后一抹温柔的红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色的沉醉和迷离。一轮皓洁的明月升上天空。
正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扶风怔在原地。第二次,他这样遥远的看着这个月色下舞动的凄美的精灵。舞衣那举手投足的温柔,在他的心弦间一下下的拨动。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他们,前世就早已认识,后世也要生生不息。她是他遗落在浩瀚人海之中的一枚玉佩。无论她是否有心舞来给他看,他却已经不止一次的偶遇。人道是,相请不如偶遇。对于缘分的传说,他从来信的不是太深,但这一次,却为之心旌摇荡。
一边的默晗看着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你到哪里去?”扶风见他正要走开。
“你慢慢看啊,她不是跳给我看的。”

梦甦的手流畅的划过象牙琴弦,乐曲铮铮,空灵幽响,惊起了栖息于山陵的鸟雀时而啼鸣,恰似合着阵阵乐声做一些伴奏。舞衣伴着琴声而舞,这乐曲仿佛是从她心底流淌出来,让她每一处筋骨的舒展出心底深沉的柔情。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或许千年以前,她们正是天地造物的一双小女儿,只是不知道经过了几世几劫,幻化做柔情似水的窈窕佳人。但缘分终究是牵起一切尘缘的丝线,只消几纸彩笺,一曲短歌,一把歌扇,将隔断的残梦一一捡起。

“罗绮合花光,一朵红云自空漾。看霓旌四绕,乱落天香。安详,徐开扇影露明妆。浑一似天仙,月中飞降。轻扬,彩袖张,向翡翠盘中显伎长。飘然来又往,宛迎风菡萏,翩翻叶上。举袂向空如欲去,乍回身侧度无方。盘旋跌宕,花枝招展柳枝扬,凤影高骞鸾影翔。体态娇难状,天风吹起,众乐缤纷响。冰弦玉柱声嘹亮,鸾笙象管音飘荡,恰合着羯鼓低昂。按新腔,度新腔,袅金裙,齐作留仙想。舞住敛霞裳,把金觞,含笑微微向,请一点点檀口轻尝。休得留残,有万种风流殢人肠。”

舞衣与梦甦听见一段流光异彩的吟诵,乍然停了下来。扶风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情不自禁的打扰到她们,抱歉的点点头,向前走几步。

舞衣一时不知所措的站着。她突然想起曾让华芙去叫来扶风和默晗。她只是想让扶风来帮自己劝说梦甦答应和默晗在一起,却不曾料到会被他窥见了舞姿。她只觉得心里搅动的厉害,揪着手中的舞绸,揪出一层一层的褶皱来。
多年之前,师父对她的叮嘱在耳畔越来越响:“切不可轻易去舞,除非,你知道他是你的有缘人。”

默晗不知何时站在了梦甦身后,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她。
梦甦回头,诧异的张了张口。默晗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用眼神看了看扶风与梦甦,一笑。
梦甦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玄妙,好容易忍着笑出声,站起身,随着默晗跳到一边去。

没人开口,空气安静的有些暧昧。
“你怎么在这里。”舞衣怕自己等下去会连转身离开的勇气都没有,勉强开了头。
“呃……好像是你叫我过来的……”
“哦。”舞衣一愣,低下头。

两个人隔的有些远。曾几何时,莲花舟头,他以为,这是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可以不近不远的看着她。虽然不是每个细节都清楚,但是那份朦胧正更浓烈的渲染着她飘然出尘的味道。
但是今夜,他突然觉得,这份距离,是不是有些嫌太遥远了?
他试着往前挪动了几步。舞衣抬了抬眼睛,又将头偏向一边,去找寻梦甦的身影,却发现她早已离席。她回过头去。
扶风在她面前站着,她仰头望了望月光,无声的吸了一口气,平抚一下紧张的心绪。

“你刚才,听见我吟诗了。”
舞衣略一点头,又摇头。她听的不是太清楚,然而她知道他的意思。
扶风一愣,想了想。“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念一次……”
“不必了,谢谢。”舞衣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跳开来。

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硬生生的打断。
“今天华芙对我说,王爷就要回来了。”
“哦?”扶风觉得仿佛有一个小锤砸了他一下。

舞衣抿了抿嘴,把将要溢出来的泪水吞进去。她无论如何不可以。不管她是决定从此以后顺服的做王爷身边的女人,还是要用死的代价来换取最后的自由,她都知道,她不能让自己被这气氛迷醉。既然她注定要用一生的幸福来祭奠她的爱情,她便不可以让自己有一点点软弱的借口。

“舞衣,我想告诉你一点事……”
“不必了。”她突然很坚决的抬头看着他:“扶风公子想说什么,还是另外找人去说吧。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很感谢上天让我有认识你们的机会,尤其是……感谢你陪我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日子。不过,舞衣终究是舞衣,舞衣是成靖王的女人。你可能忘记了,其实我也忘记了……不过,我希望以后我们都记得……”
她的呼吸有些颤抖,停了停,补充一句:“不,最好是,全部忘记。”

“舞衣!”扶风突然不顾她反抗的握住她的手。
“你不要这样!”舞衣吓的挣扎起来,紧张的看看周围:“你、你放开我!”

但是他终究太坚决,她终究太柔弱。或者是,她的心底有那么一丝微薄的期望,她在他手中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到如今,我想我们不需要再拖延下去了。”
“我不明白。”
“但是你明白之前在涧溪边我对你说的话。”
舞衣打了个寒战。
“我希望你相信,就算是受伤的游鱼,也有获得自由新生的权利——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泪水从眼眶涌出来,舞衣觉得眼中一阵刺痛。
“没用的,你知道你在和谁争么?”
“我知道。但是爱情是不讲尊卑的。”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爱情!”舞衣狠狠的大叫:“好,那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我爱你?”
“不需要我说,你应该问你自己,难道你否认?”

扶风的反问让舞衣彻底的愣住。
否认?
他不曾做婉转的情诗,她也不曾在花前同他低语,更不曾有过素帕千丝的暗相寄送。
但他却在她一度灰暗的生命里投进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叫她推不掉,挥不去,不能脱身,难以自拔。
难道感觉可以来的这么轻率么?还是,刻骨的情感本来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把注定要在一起的人牵挂。

舞衣一阵猛烈的咳嗽。
扶风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抚顺她的气息。她在他温柔而有力的怀中停了下来。
他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慢慢低下头去。一缕月光掉在她没有血色的唇上,霜一样洁白的反光。

天命不可违逆吧!
她闭起眼睛,落下一行清泪,却掩饰不住心底隐隐的渴望。她碰到了他灼热的气息,和他坚持的痴缠。
她信了,他的承诺。或许,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但是她就是能够懂。

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让舞衣推开了他。
“不行。”她咬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王爷不会饶了你的。”
“我可以带你走的很远。”
舞衣烦乱的摇头:“你不知道他,扶风,官场的事情你明白的太少了。他是皇帝的叔父!”
“那又怎样?他可以不讲王法?”
“他就是王法!”

扶风一愣。他不是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黑白颠倒,他只是想把她带出污淖,反而让自己也忘记了泥淖。

“你想不想搏一搏?”扶风突然闪过一丝大胆的笑容。
“是什么?”舞衣不安的盯着她。她觉得他有种近乎狂妄的想法。
“我不信他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
舞衣摇头,然后倒抽一口气。
“你是说……你想……不可能的……我们还是算了……”她试图挣脱出他的怀抱。
扶风抓住她的手:“你信我,我信人性本善。每个人都有种天生的欲望去保护美好的事物。他贵为亲王,赏尽天下珍品。我们试一试吧,或许有机会。”

舞衣为难的摇晃着。
“舞衣。”他把她放进他宽阔的肩膀里:“如果你现在这样回去,你会遗憾的,一定会。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争取过,你我都不会后悔的,是么?”
“我不知道……不是爱过就足够了么……”
“你会想要的更多的,相信我。”

她望着他的眼睛。天上一颗很耀眼的星光映在他的眸子中。
好吧扶风,假如结局终于还是免不了生死永隔,起码,我们争取过,活过一回,不会灰暗和遗憾。

To be continued……

ps : 我同学说,你怎么尽写痴男怨女啊==我说我想看不敢看我写写还不行么……再说我真的那么痴男怨女么,我还舍不得呢……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7-31 12:14 AM

42.

“我必须回去了。”舞衣狠了狠心,将自己从扶风的怀中抽离,却不曾舍得将自己的手从他温暖有力的双手中抽离。
他只是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她重新将头枕在他的肩头。
“多留一个晚上都不可以吗?我们不是已经决定要一起面对。”
“……”

“怎么?”他低下头来看看她。
舞衣摇摇头,微红了双颊:“我……我只是站的有点累了,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
她的声音小下去,扶风一愣,不好意思的想到,他们这样站着也有四分之三柱香的时间了。他腼腆的笑了笑,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涧溪拐弯的地方,迁山的小山头上,有一间空闲许久的小茅屋。
“呃……我们……去那里歇歇?”扶风试探着用眼光向她询问。他这才发现,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有些紧张和局促。
舞衣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于是更把头低了低。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

“呃,等等。”舞衣突然想起什么,回顾那把象牙琴的地方:“梦甦呢?还有,默晗呢?”
“他们……估计在前面吧。”
“那我们……是不是要通知他们一声……”
“不要紧的,他们不会丢的。”
她看了看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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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梦甦并排的走着,默默的不说话,沿着涧溪,离开他们原来待着的地方,已经走出了很远。梦甦从身边一路行一路扯下长长的青草来,不停的编织着,编出一只青绿色振翅欲飞的蝴蝶。
“梦甦。”他唤了她一声,虽然他实在不愿意打扰她专注的姿势,也更不愿打扰他自己专注于她的神情。
梦甦停下来,抬头看了看,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不熟悉的深林中来了。

周围的千年古木参天而立,把天空遮的密不透风,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层层叠叠的影子参差的把整个树林都挤满,伸向远方的、看不见的迷途。巨大的死一般的宁静不断的从周围升起来,封住了来时的路。
梦甦抽了口气,不自觉的拽住默晗的衣袖,向后退了一步。
阴暗和潮湿的森林,当她还是卿飏仙子的时候,她曾经轻盈的从中穿过,但现在,这透着诡异和幽暗的地方,让她禁不住在心底颤抖。

“我们、我们回去吧!”她慌慌张张的转过身,朝着走来的方向跑了一阵,继而又徒劳的停了下来。
她居然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刚才低着头走路,根本没有看方向;或者其实说,眼前根本没有所谓的“路”!
默晗也张着嘴呆在原地。他分明清楚的记下了来时的路线,为何此刻却看不见出口?

他们被困在、一个千年的古树林中,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无从辨别南北。

“默晗——”梦甦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
“我在这里!”他本能的伸出手去,让她抓着自己。光线太微薄,他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她咽了一口口水。
“不要怕,我们能走出去的。”默晗尽量安慰她,尽管,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走。转身的刹那他还可以依稀说出哪里是他走来的方向——而现在,幽暗昏惑的光,已经让他失去了自信。
但他不可以让她失去信心,他对自己说。
“我不怕……”梦甦颤抖着声音,却向他贴近了一步。“我原来在这个树林里生活了好几百年的……我、我一定可以知道怎么走。”

梦甦努力让自己去回忆,是哪里呢?从前她飞出去,飞向宛城的时候,她是从哪条路走的呢?
一点都想不出来。她害怕的摇头。怎么可能呢?她现在已经很确定的知道自己就是卿飏了,却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几百年啊!几百年走熟的路偏偏此时想不起来了?她急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还是,从前她根本没有从这条路走过?

梦甦吓的打了个冷颤。

默晗皱了皱眉。他伸出了手臂,想要把她抱在自己怀中,然而在半空顿了顿,又滑落下来。
“兴许我们其实走的并不是太远,我试着叫一下扶风看看吧?”他提议。
梦甦只能默认的点点头。

默晗拼命的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却始终听不到回应。声音仿佛打在错综的树枝上,又立刻被吞噬掉,或者反弹了回来,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我们……不会要在这里呆一个晚上吧?”梦甦迟疑的问道。她希望他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但她只听见他的一阵肯定的沉默。

“我想,恐怕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呢?屏儿会着急的!”梦甦无法在黑暗中看准他的脸,不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个方向。她跺了跺脚,叫道:“我必须要回去,我能找到出口的!”说着就跨了出去。

梦甦绊到了一截断掉的枯木上,扭到了脚,“啊”的轻叫了一声。
“梦甦!”默晗紧张的伸手出去,一把抓住她。
“你没事吧?”
梦甦惊魂不定的摇头:“没事,只是绊了一下……”
她和默晗同时的松了一口气。

默晗终于紧紧的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你不要乱走了,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比较安全。”
“天亮?”梦甦反问,突然感到被他抱住,一阵心慌意乱,挣扎着想要脱开身:“我不要……我、我要回去……我肯定可以找到……我可以……”
“不要叫了!这里这么黑,周围全是悬崖断壁,我们两个根本找不出去的!难道你想摔下去么!”默晗突然朝她大声的叫起来。

梦甦一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默晗一惊,松开了手,轻轻的道歉:“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黑暗里的梦甦站在她的对面,连呼吸声仿佛都不见了。她沉默的站着,盯着她看不见的那双眼睛。
她的安静让他慌了神。“你还在么?”
“我在。”她低低的回答。
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突然带着浓重的鼻音颤抖的开口。
“你说什么?”
“我让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对着她一贯熟悉的那个抬头的高度大叫:“你不能对我这么好,不能啊!你要娶的人是嬛薴!”

一滴泪水狠狠的掉在厚厚的腐叶层上,重重的砸出一声回响。接着是两滴、三滴、一串、无数串……
树冠顶上,一群寒鸦被惊醒,倏地展开翅膀飞开去,留下一阵刺耳的扑腾声,划破死一样的夜色。
默晗惊立在原地。
原来,她一直,如此介意。

“梦甦!”他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是不是什么都记起来了,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她突然挣脱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猛的跑出去。
“梦甦!不要跑啊——很危险!”他吓的浑身一抖,紧跟着追过去。
她穿过了一丛又一丛的古木,他也跟着穿过了一层又一层。清泪随着她的奔跑横飞起来,划出两道闪着银光的线,默晗隐隐的跟着她的影子。

“梦甦——”他徒劳的喊着,突然发现,她在这个地势复杂的林子里,居然跑的如此的自如和迅速,连他都追不上。

梦甦只想着逃离他的空气,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自己安静,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是断崖!
“啊——!”她尖叫起来,吓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慌乱的向上抓着,企图抓住什么东西。
不……不要,她现在还不能飞!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只觉得整个人重重的向下一沉,手腕在一瞬间几乎要被巨大的压力所折断,但是猛的,她停了下来。

她慌乱的睁开眼睛——
断崖上空密密层层的树林消失了,月光从乌云中毫不吝啬的洒射下来。她悬在半空之中,面前是陡峭的断崖,身下是无底的山谷;她的手被默晗牢牢的握住,而默晗自己,却只抓着一段偶然间伸出了断崖的树枝。

“默晗!”
“你不要动,我拉你上来。”默晗朝下面叫道,给她一个安定的笑容,仿佛把他们两个拉上去,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傻瓜……”她的泪突然涌出来:“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

默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谁帮我安排了什么,如果我以后的生命里不能够看到你在我眼前出现,我会觉得很没意思。”
他沉稳而厚重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传的很远,在她整个周遭来回的荡漾。梦甦的眼前迷乱起来,心口剧烈的跳动着。

半截树枝突然发出“噼啪”的巨响,两人惊惶的向上看——树枝承受不住重量,就要折断了。
“放手!”梦甦突然大声命令到。
“你不要动了,我这就拉你上来!”默晗向上猛的用力,树枝却更断了几分。
“我叫你放手啊!”梦甦哭着叫起来。
“不要说傻话了!”
“我让你放手啊——”她突然无力再坚持了,泪如同决了堤的涧水奔涌而出:“你知不知道,就算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你放开我吧,我求求你了,为了我死不值得……嬛薴会对你很好的……你放开我,忘记我吧……忘记我……”
她轻轻的取下头上的一根金钗,颤抖,却坚决,向着默晗握着自己的手,猛的刺过去。

To be continued……

ps : felin敬告:各位有伴儿的和没伴儿的都七夕快乐,hoho
pps : felin再告:==毕业论文写的头都大了……各位看我本节停的地方的不爽麻烦千万别找我抱怨,感恩戴德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8-5 10:58 PM

43.

舞衣与扶风牵着手站在成靖王府门口。舞衣紧张的动了动,一手的冷汗。扶风看看她,将她的手更捏紧一点。
“别紧张,只要搏一搏就好。”他拍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担心你……”
“我们不会那么不走运的,信我。”

舞衣点点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不能回头。她闭了闭眼睛,松开扶风的手,跨上王府的宽大台阶。两边的石狮怒目狰狞的瞪着前方。她举起右手,微微颤抖。她深呼吸,抓住门环,扣响了边门。

舞衣立在阶下,不敢作声。成靖王站在庭院的石阶上练剑,仿佛当她完全不存在。往常成靖王回来,都是急切的主动来找她。而这一次,她已经自己站在这里了,为何他却置若罔闻?时间越拖的久,舞衣心底越是没有把握。她决定先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更多的,是平起平坐的气势。

“王爷,舞衣有话要说。”
成靖王终于收住了剑,走下台阶,朝她狠狠的盯了一眼,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来。
“王爷——”舞衣用声音抗议,却不敢挪开他的手。
“好!很好。”成靖王走到石桌边坐下。“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舞衣一愣,慌忙笑道:“怎么可能,我还没有说。”
“哼,你不要把我当傻子。这么多天我不在家,你都做了些什么,跟谁在一起,我调查的一清二楚。”
舞衣打了个冷颤。
“怎么,你怕?”成靖王轻蔑的笑了一声。

既然一切都已经拆穿,她也没有必要兜圈子。她突然傲然的抬起头。
“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想必也猜到我的来意。我知道王爷您待我恩重如山。可是,舞衣不想这么过一辈子。”
“哦?”成靖王端起茶碗:“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过一辈子?”
“有一个爱我,我也爱的人。我们可以心甘情愿的在一起,做我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哼!”成靖王突然走上来,一手狠狠的捏紧舞衣的下巴,痛的她闭起了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嗯?你说!我给你吃,给你穿,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了,你要耍脾气任性子我也由得你了。什么野男人,居然敢攀我成靖王的女人??”
“王爷!请您尊重他。没错,王爷给我最好的吃,最好的用。可是王爷,我并不是你的全部,你还有很多的女人,有大把的金银珠宝,只要你说一声,就会有更多的女人自动送到你门下来。可是舞衣想要的,王爷根本办不到。舞衣想要一个人专心的对我好。那个人或许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可以给我自由,跟他在一起,我才真正感到自己活的像个人!”
“放屁!你跟我谈自由,跟我谈爱情??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如果当日不是我,你早就不知道嫁给谁了!”成靖王的手捏的更紧了:“哼,居然敢背叛我。如果,我偏不让你走呢?”
“如果你不放了我,我就立刻触柱而死。”
“你的男人呢?你不要他了,嗯?”
“生死有命,生命的长短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你威胁我!”
“王爷是千金之体,贤明之人,不值得为了我们区区小民毁了自己宽以待人的名声!王爷今天不成全舞衣,他日必将引来众人蜚短流长。到时候,王爷想要赢得民心,恐怕比登天还难了!!”

成靖王没想到舞衣抓住他的死穴来激怒他,气的青筋暴露,死死的掐住了舞衣的脖子。
舞衣苦苦的挣扎着,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昏花,四肢越来越无力。
成靖王与舞衣僵持了好久,终于怒气冲冲的摔开手,大吼一声:“贱人,你滚吧!算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舞衣骤然摔倒在地,好容易爬起来,不可思议的回想着成靖王的应允,激动的落下泪来。
“谢王爷。王爷此生待舞衣如此,舞衣只有来世再报。王爷赐予舞衣的衣物,舞衣会尽数奉还,以谢王爷恩典。”
“还不快滚!”

舞衣匆忙的爬起来,朝着庭院外跑出去。

“慢着!”成靖王突然又拍下桌子。
舞衣一惊,转回身来。“王爷,难道您……”
“哼,我堂堂君子,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我败在什么人手上?”
舞衣一愣,警惕的闭了口,想起还站在王府门外等待的扶风,不禁紧张起来。
“王爷……既然要放舞衣走,何必知道这些呢。”
“你怕我为难他?”成靖王瞪起眼睛。
“不……不是,舞衣知道您不是这种人。”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想必王爷在京城的时候,也听说过书画才子扶风。”
“是他?”成靖王一愣,半晌没有言语。

舞衣立在远处,疑惑的望着成靖王的表情,不知其有何打算。抬头看看天边,暮色已经染上来。她欠了欠身子。
“王爷,舞衣是否可以走了?”
成靖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又叫道:“你慢着。”他走到舞衣面前,脸色明显的缓和下来。
“原来是他。我也很佩服他。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确也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你这样走了,倒显得我于情于理难容。”
舞衣凝着眉头,突然一愣。“王爷莫非想要……”
“哈哈,不错。”成靖王突然变了一个人,捋着胡子:“女儿出嫁,总要热闹一番吧?嗯?”

“王爷——我们其实……”
“诶,你不要推辞,我已经决定了,你先不要走,等我找人挑了吉日,速速与你们完婚。你看何如?”
“可是王爷,我们并不需要……谢谢王爷的好意,我看我还是先告辞了。”舞衣转过身去。
“你怕我找借口拖住你?这样吧,你要是不放心,今天你就和扶风回去,等我定了日子,派人来接你,可好?”

舞衣觉得眼前这个一向专横跋扈的成靖王转变的不可思议,但他的口气,却真的不似别有用心。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考虑的怎么样?”
舞衣猛的抬头,看着成靖王诚恳的笑容。
扶风……会怎么说呢?
“你先走吧。”成靖王挥了挥手:“也罢,我恶人做的太久,怕你此生是不会信我的了。”
舞衣的心终于被说动了,歉疚的点了点头:“不会,王爷的好意,舞衣只怕受不起……也好吧,不过,我需要和他商量一下。”

——————————————————————————————————————————————————

嬛薴喝的醉醺醺的抚在西郊的凉亭中。绿珠急得围在嬛薴旁边团团转。
“姑娘啊,你醒醒啊!”她推了嬛薴快有半个时辰了,无奈嬛薴还是趴着不肯走。
“喝——再喝!”嬛薴举着空空的酒瓶大笑大叫。绿珠好容易把酒瓶够下来。
“姑娘啊——到底什么事情不开心,要把自己弄成这样?糟了……都这么晚了,早知道就应该叫轿夫带你出来,现在就算赶的回去也要被王爷骂死了……姑娘啊,姑娘!”
“不开心?”嬛薴打了个嗝:“谁说我不开心了?我……我开心的不得了!不、不就是……成、成默晗么……你不喜欢我……你……你不喜欢我也得喜欢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啊……我宜慧郡主才是你未来的妻子啊——!”

嬛薴这最后一声叫的特别响亮,吓得绿珠赶不及的捂住她的嘴。
“嘘——姑娘小声点啊。都是绿珠不好……看见成二少爷和那个舒梦甦在一起不说就好了嘛……还偏偏要跟着去看,看过人家就好了嘛,还偏偏要回来说给姑娘听……现在怎么办呢?姑娘啊,我们回家吧,来啊。”绿珠决定无论如何要把嬛薴背回去。只要进了西郊到城门,就可以拦到马车。被老爷骂,总比呆在这种荒郊野外的亭子里安全的多。

绿珠费了很大的力气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嬛薴扛在肩上,刚一站起身,突然看见面前站了一个男人。
“你是谁?”绿珠警惕的退后一步。
男人阴冷的笑了一下:“姑娘莫怕,在下路过此地,看见你家姑娘睡在此地,知道你们要回城,在下也要进程,不如送你们一程?”说着要来拉嬛薴的手臂。

“不行!”绿珠一把挡开。
“怎么?姑娘不信我是好心帮忙?”男人诧异道:“姑娘不要担心,我是宣城县令的门客,这是我的名牌,你看。”说着果然掏出一张名牌。
绿珠犹豫起来:“可、可是……我们姑娘千金之躯,而且就要出嫁了,被你一个陌生男人碰过,万一被人看见……”
“姑娘放心,我帮你把你家姑娘背到城边,叫到马车,然后你自己再送她回去,不是很好?”
绿珠拍手笑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你!”

男人一笑,将嬛薴从绿珠手上接过来。
嬛薴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
“默晗……是不是你啊……默晗你终于来看我了……默晗……”

……

绿珠猛然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废弃的草房里,窗外天色已经黢黑。她的心砰的一跳,慌张的站起来,发现并不是王府,嬛薴也不在身边。
她忙乱的冲出草屋,到处找寻,在另一间柴房里,终于看见了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的嬛薴,面色苍白,裙裾的下摆沾的满是污血……

——————————————————————————————————————————————————

更夫敲着响锣一摇一摆的走过去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惨白的月亮从一抹乌云中好容易刚探出半个头来,便又被藏进黑云中去了。
气压低的可怕,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燥热,预示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黑暗僻静的小巷子中,平凡的人家早就已经神游梦境,一豆光也没有。四周寂静无人声,只听见偶尔有屋顶上的猫儿撕心裂肺的惨叫。
扶风背着行李,牵着舞衣的手,蹑手蹑脚的穿梭在这些死神一样冷漠的站立着的小巷中,向着城门的地方迅速的移动。
谁也不敢说话,呼吸都快要被这恐怖给凝固住了。

“我们真的这么走了?”很不容易到了城门,稍稍喘一口气。舞衣靠在扶风身边休息,轻声的问。
扶风点点头。
“我原来以为,我真的打赢了这场仗,却原来,还是要走这一步。”
舞衣帮他擦汗的衣袖停在半空。
“对不起。”她歉疚的道:“如果我不是这么轻信他的话,你就不会……”
“傻瓜,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有本事,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
舞衣眼中噙着泪水,回头望一眼身后消失在很安中的层层民宅。在错综的房屋后面,望着那看不见的成府。

“不知道这一走,何时可以与梦甦相会。”
“我答应你,等到过了这个时期,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
“真的不可以和梦甦说再见?”
扶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是……”他握紧了拳头:“我没想到他这么狠。想利用我的名声去接近皇帝,帮他篡夺王位。哼。他错看了我了。我扶风虽然不爱功名,不问朝事,但我还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义。而他,连这个人字都不会写,连自己亲生侄子的王位,都想去篡取。倘若我真的帮他,挑起朝廷帮派之争,定又是血流成河,弄到民不聊生。”
扶风转过来,对着舞衣:“所以,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会有危险。今夜我们逃走了,成靖王一定会害怕泄漏这个秘密,千方百计的搜寻我们。假如让他知道,我们临走去找过成家的人,必定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舞衣沉重的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为了自己放不下感情去做这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情的……只是我不知道,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梦甦她还会不会……”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放心吧。”扶风拍拍她:“相信默晗,他不会让她有事的。我们也不能让自己有事。”
舞衣点点头,抹了抹眼睛:“走吧,越迟一刻,危险就越多一分。”

两人站起身。突然,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扶风与舞衣大惊失色——成靖王的人!

“啪!”成靖王一把打在舞衣的脸上。
“你居然连女人都打!”扶风狠狠的抓住成靖王的手腕,成靖王挥起另一只手,就要落在扶风身上。
“不要——!”舞衣抱住成靖王的手:“求求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成靖王恶狠狠的看着她,舞衣只觉得他眼神的寒冷叫她的血管一瞬间凝固。

“把这个女人给我绑回去,关进大牢!”
“你要拿她怎么样!!”扶风几乎要冲上去,被家丁层层围住:“我警告你,不准碰她!你要杀就杀了我,欺负一个弱质女子,你不怕世人耻笑!”
成靖王淫邪的奸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我不把她捉起来,你怎么会肯乖乖替我做事?”

“如果你想要我去帮你做那种事,趁早死心!”
“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把他给我带回去!记住,他是我的上宾,可不要让他不满意走了!”

To be continued……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8-6 04:20 PM

这个。。。这个。。。这个怎么突然虐成这个样子。。。~~~~~~~~
我真是汗阿。。。。猫jj~~~~
梦甦生死未卜,嬛薴失去清白,连本来都柳暗花明的舞衣现在都被捉了去~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
让我哭下好了~~怎么突然之间都这么惨烈。。。。
捂住胸口 眼泪汪汪地等下文。。。。。

^_^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8-12 12:01 AM

44.

“梦甦——!”默晗本能的松开手的一瞬间,梦甦带着一丝诀别的微笑,几乎是纵身跳了下去。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们一起可以改造一切?为什么你不肯亲口告诉我,其实你已经全部都想了起来?就算现在我要娶的是嬛薴,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机会,让我们去取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呢?
为什么呢?

还是,你从来就是一个随风而来的仙子,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一道美丽的七色的痕迹,然后,又随风而去……

默晗悬在半空,望着黑黝黝的山谷,天地仿佛一瞬间,全部都不存在了。

山谷里卷起狂烈的风,带着漫天的黄沙席卷上来,迷的默晗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的身体拖起来,推上去,带回到平稳的地面上。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只觉得一阵强烈的非自然光线把整座树林都照亮了。空中布满了斑斓的闪着银光的蝴蝶群,梦甦躺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梦甦!”他冲过去,抱起她的头,轻轻摇晃她的身子:“你怎样了?梦甦?”他试她的鼻息,均匀而平稳。他呼出一口气。

“你放心,她只是昏过去了,马上就会醒过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默晗抬起头,蝴蝶群消失了,眼前出现了八位女子,身后都张开着晶莹的透明丝翼。说话的那位,全身素洁,人间罕有。
“青杨?”默晗认出了青衣的那个。
青杨点点头,走到梦甦身边蹲下,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梦甦朦朦胧胧的张开眼睛来,默晗担忧的双眸凝望着自己。她挣扎的坐起来。
“我这是……”
“卿飏!”蝴蝶仙子争先恐后的围上来,一个个握着她的手,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瘦弱的脸颊。
纯阳静静的蹲在一边微笑着,眼前起了薄薄的雾。
梦甦终于清醒起来。
“是……你们……”她衰弱的笑了笑。
纯阳吻了吻她的额头,抹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傻丫头,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幸好土地公公及时看见,我们来得及赶过来——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默晗,是不是?”
梦甦张了张口,瞥了默晗一眼,又匆忙的躲开他的目光,急切的抓着纯阳的手:“纯阳,我好想你……青杨,还有你,还有你们……”
“我们也想你啊,卿飏。”青杨哭着拥抱着她:“你们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跑到这里来呢?你忘记了人类是不能进来迷途森林的么?”青杨狠狠的瞪了默晗一眼,默晗无辜的咧了咧嘴。

他静静的站起来,退到稍远一点的地方,默默看着一群不染凡尘的女子。
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梦甦是一个有着遗世独立之美丽的女子。他曾经也想过,或者,她是不属于人类世界的,是天上的神灵下凡来到人界吧?直到他第一次看见青杨,恍然彻悟了卿飏的故事。
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他曾经这么想。
他只是想要用最宝贵的呵护来让这个精灵得到人间的爱和温暖,但是人间真的适合她么?
如果他的爱给她带来的只能是更难以释怀的痛苦那么,他是不是,早就应该抽身退出?

他看着梦甦坐在她的姐妹们中间,脸上的笑容纯真而快乐,他看不见她从前那些忧郁的眼神,甚至她眼角的泪水,都带着愉悦和欣慰。她们亲昵的和她拥抱在一起,她向她们诉说久别的思念。这图画,仿佛从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也将永远永远,都不被磨灭。

或许真的只有这里,才能真正治愈她一切的忧伤……

我只是,想知道你快乐,就足够。
他对自己说,然后郑重的转过了身。

“成默晗,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自己还可以走掉么?”一位长须的老者突然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默晗一愣。

“您是……”
“你跟我过来!”土地公公不由分说的拉起了默晗朝梦甦走去。

土地公公拉起梦甦的手放进默晗的手中,梦甦诧异的看着他。她挣扎了一下,企图抽出手来,无奈土地公公把两人的手捏的很紧,她动了动,没有成功。

梦甦躲开默晗的眼神,皱着眉头向土地公公询问。
“土地公公……你要我做什么?”
“呵呵傻孩子,天都快亮了,还在森林里做什么?来吧,我送你们回去,顺便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梦甦身子一凛,打了个寒噤。
“我不回去。”
她猛的抽出手,抬起头来,撞见默晗迎面而来的目光。他带着迷惑的追问,但她却无力承受这份重量。梦甦默默的转过身子,很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声音。
“土地公公,我是卿飏啊,你要我回到哪里去?这里不就是我的地方么……”
“傻孩子,你不也是舒梦甦么?”

舒梦甦?她是舒梦甦?
梦甦一愣,混乱的站着。她还是舒梦甦,这个事实,早在卿飏决定进入梦甦生命的一刻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改变了。
但是她又给舒梦甦带来了什么呢?又给成默晗带来了什么呢?她不敢转身,其实只是怕难以面对他绝望的眼神。他说过,就在刚才还说过,如果她以后不能陪伴他的生命历程,他会很难过。
根本,她闯入他的世界,就是一次错误。她本以为拯救了梦甦,却把第二次残忍的别离生生的抛在他的面前。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与其让他看着她死去,倒不如,她不要再跟他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让他去娶嬛薴吧!就算现在再痛都好,时间一定能够让他忘记一切的。

就当她已经死了,就当她,已经,
死了。

梦甦转回身,看着默晗。默晗一愣。她不言语,这眼神却自由一种诀别的凄楚,让默晗倒抽一口气。
“梦甦,你跟我回去吧。”
她只是摇头。
“对不起默晗,你走吧。就当我那天已经病死了。”
“可是你并没有死!我知道是嬛薴的问题,我说过,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做许多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本来就没有意义!”梦甦噙着泪,颤抖的望着他:“根本卿飏去救舒梦甦,舒梦甦爱上成默晗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如果你为了我让嬛薴伤心的话,我会恨你的!”
默晗吃惊的站着。她那近乎绝望的呼救却让他心中涌起无数的暖流。他几乎是嘴角带着笑意,不顾一切的把她抱在怀中。
“不会的梦甦,我不会让你恨我。我们不是什么错误,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啊。”

“你不明白……”梦甦挣扎的脱开身,扑进纯阳的怀里,泪水将纯阳浓密的秀发全部打湿。她的双肩颤抖着,让默晗看的心碎。
“我迟早会死的……你不知道么?我很快就会死的,你不会幸福的……不会的……”

默晗心痛的低下头。
“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无论我们能够一起拥有的时间有多短都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结果——”
他看着她在纯阳的怀中颤抖,那无力的身躯,一如他无数次在梅花树下看见的那样,无助,孤单,然而倔强。他想伸出自己的手,用自己的怀抱给予安慰——但是,可以么,或者,她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来一个人清理伤痛。

“如果你觉得,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的话……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如果你想清楚了要回来,噙香苑永远都会为你留着的。”

默晗沉重的呼出一口气,从袖子中掏出梦甦的金钗,小心翼翼的拭去表面的灰尘,放在一片干净的绿叶上。转回身。

土地公公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叹着气跳出来。一把拉起梦甦,拦住默晗。
“卿飏,你是不是只是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才不愿意跟他回去的,嗯?”
梦甦兀自哭着不说话。土地公公气的直摇头。
“那么成默晗,你说你是不是真心待她?”
默晗看看梦甦,望望土地,一声叹息。“只怕,此生我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青杨拍着手跳出来:“哎呀卿飏!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才这样呢。如果只是这件事,今天我们可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梦甦泪眼婆娑的抬起头。
“你说什么,青杨?”

“土地公公已经找到了可以让你不会变成琥珀的办法。”纯阳肯定的走上来解释:“你怕,现在和默晗在一起,最后走的时候他还会痛苦是吧?前些日子我们刚刚知道,只要你可以找到人代替你作为蝴蝶精灵继续存在,你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默晗眼中一闪,梦甦听的怔在那里。
“就是说,如果可以找到一个人类,把你身体中属于卿飏的那一部分灵体转移给她,你就可以摆脱精灵灵体特质的束缚,也就不需要遵循精灵生命的法则。那个一年的期限也就失效了!”
“可不可以说成是,卿飏其实是死去了?”默晗谨慎的追问。
纯阳笑着摇头:“不会,她的所有记忆和生命还是会存在,只不过她作为精灵的生存方式消失了,例如,不可以想飞就飞,不可以用变幻法术。”纯阳拉起梦甦的手,点了点她吃惊的脸:“不过,你不会介意这些的,对么卿飏?”

“可是……那个接受了梦甦的精灵体的人,岂不是……”
“不错,那个人会代替卿飏死去。”土地公公无奈的点点头:“可是,这是唯一的方法。”
默晗看向梦甦。

梦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瞬间两人的眼光交触。他渴望的神情如此深刻的摄入了她的灵魂。
他在等待,她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不可以用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去换这个代价的。”
“我们不妨尝试一下,或许,我们会找到这样一个人,也不会伤害到他。还有,可以找快要死的人啊。”
“哪怕是要死的人,在死之前,也有拼命求生的权利的……”
“梦甦,我们等了很久了。难道我们不该让自己过的快乐点么?”
“……”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然而彼此都听见心底的声音。她依旧踌躇的站在原地,他还在无奈的向她争取。

土地公公终于自作主张,不由分说的先把梦甦和默晗送回来涧溪边上。
“唉,真麻烦。哪,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要不要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老头子烦不了咯。”
他朝梦甦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当初你做第一个决定的时候已经在等待一个美好的结局,现在结局就要到了,你不想亲眼看到么?”继而消失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之中。

一场淋漓的夜雨将一切都用湿润的笔调来涂满,屋檐下还断续的掉落一点点水滴,溅在晶莹的有些透明的青石板路上,敲出叮咚的声响。
默晗与梦甦沉默着走回成府的后门。院子里,一枝带雨桃花凝重露,斜伸出高高的粉墙,妩媚的在墙头上,迎着晨风轻轻摇摆。

默晗掐下一朵来,帮梦甦簪在发髻上,为她憔悴苍白的脸色增一抹和软的风流。
梦甦抬起头,失去了花朵的枝头,一点绿萼残留着,还带着湿润的青脆。

“好好儿的,摘它下来,不觉得可惜么。”她半闭着眼睛,力图让晨风和清润的花香洗却她烦乱的思绪。
“你不是喜欢唱,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如果连根都断了,此刻的鲜花再美都好,始终会衰败。到头来,又有几个人懂得她曾经灿烂过。”
“如果连惜花的人都走了,一定不会有人懂得。但是,如果我们可以等,明年此时,又是春到的时候呢?梦甦,你见过,是何年月,春光与人失约么?”

梦甦抬起头,望着他。
“就算我答应你,去找一个人来替代我的灵体,可是……嬛薴呢?你要她怎么办?”
“我……”默晗一时语结。

他知道,他一定会去争取。可是,他又何尝能够狠心去伤害一个,其实并未谋面的女子?但,倘若他什么都不做,让梦甦换回一个纯粹的人类的灵魂,真的还有意义么?难道他可以,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用她的承诺去陪在其他女子身边?

梦甦突然笑了,带着一种凄然诀别的希望。就好像,在世界末日之前,最后一次日出,阳光仿佛要把自己最后一次灿烂和耀眼永远留在宇宙的永恒岁月里,放尽了她的光华。

“默晗。”
“什么?”
“我们很傻,不是么?”
“我们?”
梦甦点头,笑的更坦然。
“我们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去寻找长久的时间呢?你不是说过,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果。”

默晗愣了愣,继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是说……”
梦甦点头。“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我们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呢……为什么,不在我临死之前,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可是梦甦,”默晗皱起了眉头:“刚才纯阳已经说过……”
她用一只手指点上了他的唇,他停止了争辩。

“我会甘心的,默晗。”她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就算,陪你过一辈子的那个人不是我,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在哪里,我会甘心的……”
默晗再不能够让自己矜持下去,他将她的纤弱的身躯揽进怀中,将她柔亮的长发笼在手里。她靠着他,带着笑容闭上眼睛。

晨风起了,摇响从迁山的千年古洞,到宛城的黛瓦檐下的每一束藤条。风吹藤动,铜铃声声。

To be continued……

ps :  o不想开学啊不想啊不想啊==
作者: 只影    时间: 2006-8-12 12:39 AM

前面的文字看得我荡气回肠。。。。
最后的绿字看得我更加郁闷。。。。和同感。。。。^_^

好喜欢最后那三行字。脑海里,都是那么美丽却也有点凄惨的画面。
突然好像有点明白了。。。最后替她的应该是舞衣或扶风中的一个吧。。。。舞衣比较可能。。。
这样变成了琥珀。。。。然后多年之后唤醒了聂青的深处的记忆~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8-19 07:32 PM

45.

梦甦带着忐忑的心情在噙香苑门口与默晗分了手,悄悄的溜回自己的房间。她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跳跃,脸色也从来没有这样红润过,心底充满了满足的喜悦和兴奋。她踮着脚尖在回廊里轻轻的踏过去,甚至还可以闻见绣花鞋上、刚刚从迁山带回来的泥土与青草的香气。她用手稳了稳发髻上插着的桃花,嫣然一笑,转过了游廊。

屏儿匆匆忙忙的跑向拐角,差点将迎面而来的梦甦撞翻,吓了一跳。
“吓!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梦甦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为什么我不在这里,呃?”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彻夜未归,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愣了一下。
“姑娘……你在就好了……”不想屏儿居然什么也没追问,眼中还快要落下泪来。

梦甦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了上来:“发生什么事了,屏儿?”
“姑娘……华芙刚才过来告诉我,舞衣姑娘和扶风少爷……他们……他们……”

梦甦犹如听见晴天霹雳,双腿一软,跌坐在回廊的石凳上。
“姑娘!”屏儿吓的捂住了嘴:“姑娘您没事吧——姑娘,姑娘您可别魇住了啊——”
石凳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冰凉的穿透梦甦单薄的衣襟渗透到她的肌肤,她打了个寒战。
“我、我去找默晗!”

默晗把自己疲倦的扔在床上,仰望着屋顶高高的画梁出神的笑。清晨的一缕阳光从镂花窗格子漏进来,晃了晃他的眼睛。他这才想起,尚未向父母请安,起身洗了把脸,走向父亲的书房。

书房里不只有他的父亲,还有定贤王。默晗进来的时候,定贤王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父亲的面色也略显苍白。默晗愣了愣,一声疑问滑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定贤王,爹。”
定贤王看看默晗,痛苦的叹了口起,转向一边。默晗诧异的看向父亲,父亲给他一个眼神,他会意的点点头,退出房间。

成世年站起身,向定贤王拱了拱手。定贤王紧张的看着他。成世年点点头。
“王爷你放心,默晗那边,我会同他解释清楚的。郡主的问题,他会处理的很妥当的。”

“爹?”成世年刚跨进偏厢房的门,默晗就迎上去。“定贤王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成世年认真的看着儿子,深深锁起眉头,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道
“默晗,爹请你答应一件事。”
“爹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吩咐就是。”
成世年依旧只是愁虑的望着他。默晗迷惑的皱起眉。
“不会是……宜慧郡主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成世年一惊,不得已的点点头。

默晗不可思议的听父亲说完那个惊人的事实,一时间简直难以相信:“这怎么会……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王爷已经暗地派人去查探了,事关郡主名节,不可大肆声张。”

“默晗,爹知道你一直都不太愿意爹娘自作主张帮你定的这门亲事……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哎,真是冤孽啊。”
“默晗,定贤王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请我们答应他,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出去。其实定贤王待我们这么诚恳,我们也不能令他太失望。所以,这门亲事……”
默晗抬起头。
“怎样?”
“我知道有点委屈你,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娶妻求淑女,本来郡主出身王府,是个很难得的人家,只可惜……”
“定贤王不想我们退婚?”
成世年点头。“听说郡主现在精神很不好。定贤王担心退婚一事会令她雪上加霜,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知道这种事很荒谬,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爹帮你去和王爷说明白。”

默晗看了父亲一眼。“我只想知道,郡主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你想看看她,我去和定贤王安排。不过——刚才我跟你说的话……”
“可不可以先不提这件事?”默晗烦乱的打断了父亲:“现在最要紧的是应该怎么帮她。”
“也好,那么,我去同定贤王问问,何时去看看郡主。”

定贤王府。
嬛薴由几个婢女陪着,坐在院子里的水榭中眺望远方。她的脸上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没有表情的呆滞。嬛薴手中捏着一卷长长的白绢,握的太久,握出了一道道难以抹平的折痕。

定贤王引着默晗走到隔开水榭很远的地方站着。默晗远远的望着她,听着定贤王一迭连声的叹息,不禁也感到一阵悲哀。虽然从来不熟悉嬛薴是怎样的一个人,虽然他曾经试图想要把她莫名其妙的到来从自己的生命里推开。但即使萍水相逢,有谁不为这样的遭遇哀叹?

“我去看看她。”定贤王说罢走向水榭。

绿珠远远望见王爷过来,轻轻推了一下嬛薴:“姑娘,老爷来了。”
嬛薴没有动静,仿佛没有知觉的一直看着远处。
“嬛薴——”定贤王唤了一声,依旧不动。
他弯下身去,企图看清她手中握着什么。原来是一卷素绢。绢布掉在地上,浸在潮湿的水中,沾上了污渍。定贤王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扑平素绢。
“你干什么!”嬛薴突然大叫起来,猛的站起身,抢过白绢抱紧在手中。
“嬛薴?”定贤王吓了一跳:“你不要怕,爹只是帮你折好这些绢。”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的东西!不要碰!”嬛薴根本认不出眼前的父亲,尖叫着:“这是默晗给我的!谁都不许碰!”

默晗远远的听见,心底一揪,向着水榭走过去。
“嬛薴。”他尝试着很轻柔的叫她。
嬛薴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转过头来,直愣愣的盯着默晗。
“你是谁?你要来抢我的东西?”
“我不抢你的东西,”默晗小心的劝着:“可是你看,你的素绢掉在地上弄脏了不是么?我们帮你捡起来啊。”他说着弯下腰去。
嬛薴紧紧的盯着他,不知为何没有尖叫,也没有动。

默晗捡起了绢,轻轻一瞥,惊讶的发现素绢上竟然是自己提的那首诗——

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浦风吹帽寒发短。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舟中采莲红藕香,楼前踏翠芳草愁。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他愣住了。其实他一直都觉得奇怪,他家与定贤王并不算走的太近,他与嬛薴也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好端端的定贤王就挑中了他?而嬛薴呢,神志不清的时候,为何又口口声声念着自己的名字。

原来一切都只能怪他锋芒太露。

默晗懊恼的捧着这卷素绢出神,回想着当初制这首歌辞的情形。
西园飞花点落水面,一圈圈涟漪把残红荡漾到湖泊中央,他看着梦甦的影子,只觉得诗思流畅,提笔拈来——

可是嬛薴怎么会……
他抬头看看她——姣好的容貌,可惜被苍白的面色和纷乱的云鬓夺取了艳丽的色彩;双眸虽然美丽,却是因讷然而失去了光华。

嬛薴怔怔的瞅着默晗一会儿,突然惊恐的抽出起来,大声叫着:“你不要过来,你是坏人——不要碰我——你走开,走开!”
“嬛薴!”周围的人都慌乱起来,拼命的按着她。嬛薴痛苦的抽搐着。
“快叫太医来!”定贤王几乎对绿珠吼起来。

“嬛薴,你不要怕,你放松一点,我不是坏人,我是默晗,成默晗。”默晗用力按住她的手臂,努力使她平息。
“放开……你放开……”嬛薴还在折腾着自己,却渐渐将视线转移过来。
“你看清楚,我是写这首诗的人,我是成默晗啊。”
嬛薴渐渐停止了叫闹。
“你是……你真的是成默晗……?”
“是,我是。”他点点头,安慰的朝她一笑。
嬛薴一愣,继而猛的扑进他怀里痛哭着:“默晗,你以后不会要我了,你肯定不会要我了默晗……”
“不会的,你不要乱想,好好的休息好么。”
“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你先去休息吧。”
“你先答应我啊!”嬛薴拽着默晗的衣襟,让他有些不能透气。

“默晗,你就应她一声啊,不然她会把自己折腾死的——”定贤王老泪纵横,心疼的看着女儿。
默晗顾不得细想,忙乱的点点头。

默晗疲惫的回到家中,已是一轮皓月当空。他摇晃着酸痛的胳膊行至院门口,竟发现梦甦独自一人立在门边的花下,瘦弱的身躯在幢幢花影之中显得越发婀娜和纤弱。

“梦甦?”他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继而他看见她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怎么了?”
“默晗!”她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你一整天去了哪里?”
“我——”他一怔。该怎么告诉她,嬛薴的事情?
她的双眸焦急的望着他,让他不忍心伤害,却又不愿意隐瞒。

“我……去看望嬛薴。”
梦甦一愣。
“她……被人玷污了。”默晗的声音有些沉重。
梦甦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她现在如何?”
默晗摇摇头:“不大乐观,精神受了很大刺激。”
梦甦默默的低下头。
“对了,怎么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找我有事?”
梦甦陡然想起来意,紧张的拽住他:“舞衣出事了,她被成靖王关进了大牢,成靖王要挟扶风去京城办事——怎么办?我们去救舞衣啊——”

默晗将整个事情细细听完。
“为什么成靖王要扶风帮他办事,需要把舞衣关起来?”默晗弄不清楚头绪:“莫非不是什么正事?”
梦甦心慌意乱的摇头,泪水在眼眶打转:“华芙只是说了这些……具体的什么也不清楚。我今天去了王府,但是不敢进去……我怕……我怕对舞衣不利。成靖王究竟会把舞衣怎么样啊,啊?”
“既然成靖王是用舞衣来逼扶风为他办事,我想他不会为难舞衣的,何况,舞衣不是他的义女么?”

梦甦心下一惊。义女——难道是因为成靖王——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义女,成靖王早就想得到舞衣了!”
“什么?”
“所以上次舞衣反抗的时候划伤了他,才会来找我们。现在他如果知道了舞衣和扶风的关系,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默晗担忧的捏起了手。
“好吧,我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扶风问个清楚。”
“可以么?听华芙说,扶风现在被王爷的人看着,不日就要上京。”
“如果在宛城不行,我们就去京城。”
梦甦挫败无力的坐在地上,哽咽难言。
“如果,那天我们不走的太远,或许他们就不会出事……如果我现在可以恢复体力,我还可以用卿飏的力量去救她,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梦甦扶着墙边站起来,望着天空的皓月。
“我曾经说过,与你患难与共。你现在出了事,我要做什么才可以帮到你?”
默晗揽起她的腰:“不要这么责怪自己,总之,我们要先查清楚这件事情。”

舞衣昏沉沉的躺在一堆杂草上,满身灰尘,虚弱无力。已经几天没有进食,嘴唇裂开几处口子,嗓子干燥疼痛,似乎有烈火在灼烧般的疼痛。
铁链乱响的声音,牢门被打开了。舞衣无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终于没能成功。朦胧中只听见脚步声慢慢走近。

一只搪瓷碗被扔在草堆上,成靖王狠狠的抓住舞衣的胳膊——她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体会疼痛。
“这是你的饭。我可告诉你,东西摆在这里,你自己不吃,是你的事情。扶风已经启程去京城了,你想绝食恶死自己,让我不能牵制他?哼,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对自己好一点,等他回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又是一阵更猛烈的铁链声,牢门重被紧紧的锁上。

舞衣一阵咳嗽,挣扎着爬起来。眼前的碗中放了一只馒头。她轻蔑的一笑,推开到一边去。
扶风,你真的答应他了么?不是说好了,不要管我,有机会就逃走么……我们不要让他得逞,我们得不到此生,总会有来世,会有今后无数个轮回。你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京城。皇宫。乾坤殿。

“哈哈,来来来——再来一次,朕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小皇帝重新摆起双陆棋子,顺手抓起盘中的一粒龙眼塞进嘴里。
扶风挡住了皇帝的手:“诶,陛下,今日已经玩的差不多了,不如让臣明天再来?”
“爱卿有事么?”小皇帝一脸不情愿。
“呃……不是,只是天色不早了,陛下应当早些休息,明天还要上朝。”
小皇帝不高兴的摔掉棋子。

“上朝上朝,你们天天就知道叫我上朝!连你也是,扶风!”
扶风低着头正要劝说,小皇帝又接口:“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把朕当作傀儡而已!那么多亲王老臣,以为天天帮朕出谋划策,其实全部都是他们自己斗来斗去,朕稍微有自己的想法,就被他们用各种接口挡了回去。你以为皇帝很好做?我才不希罕呢!如果有的选择,我情愿和你一样,自由自在,想吟酒作诗就吟酒作诗!”

扶风一愣,继而笑了。

他敷衍成靖王,顺着他的意思进京,只想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寻找一些可靠的人,把成靖王揭穿,救出舞衣。然而进宫几日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反而渐渐的与小皇帝熟悉起来,被他赐了一个伴君的文官。日日相处,他突然发现,所谓宫廷,所谓皇帝,不过是一场更冠冕堂皇的明争暗斗。如果舞衣曾是成靖王的傀儡,那么这个可怜的小皇帝,就是朝臣们的傀儡。他并不懵懂,却无奈的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他也想好好的打典江山,环境却不给他这些机会。他宁愿让自己沉迷在轻词艳曲之中,及时行乐,好在这个最无处可躲的地方找一些自己的宁静来。

扶风也曾想过,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牺牲皇帝的利益,为了维护舞衣与自己的未来。但是,他终于下不了手,去残害这个可爱的少年。

“陛下,这些话呢,您说给臣听就好了,千万不可对别人提起。”扶风笑道,仿佛一个能够体谅理解的长者。
“我知道,”小皇帝叹了口气:“我不过发发牢骚罢了,这么大个宫廷,只有扶风你可以陪朕解解闷。对了,为什么成靖王自己不来,却要叫你来看着朕?”
扶风一愣。这个小皇帝,头脑尚算清楚。“这个臣也不清楚——或者,成靖王他爱惜我有些能耐,故此举荐我来做陛下的伴读吧。”
小皇帝哼了一声:“不知道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他挥挥袖子:“算了,你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了。”
扶风行了礼,站起身。

突然,小皇帝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唤,扶风回过头去,发现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喉咙,面色苍白,呼吸不畅。
“陛下!”扶风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我——”小皇帝扭曲了脸禁脔着,挣扎着。
“来人啊!叫太医——”扶风大叫起来。
然而小皇帝已经口吐鲜血,断了气。

扶风震惊的站在死去的小皇帝身边,太医、侍卫、婢女和闻讯赶来的太后、皇亲、大臣站满了一屋子。

“把这个扶风给我拿下,听候审问!”提刑司的大臣发布了号令。
扶风被推搡着带出乾坤殿。一刹那,他想到了成靖王。
难道他——太卑鄙了,他居然没有估计到,成靖王只是把自己作为一个替死鬼而已。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8-19 07:36 PM 编辑 ]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8-25 09:53 PM

Chapter7.蝶归 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46.

聂青带着一身尘土的味道,筋疲力尽的走出档案馆。黑色日记簿无力的捏在手中,不重,那份量却仿佛足以把她指尖的皮肤撕裂。她的心口胀满了的,全是灰土的干燥。她下意识的拧开带来的矿泉水,饮下一口,却毫无改进。

“聂青!”一个声音喊他。
她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BMW,志承斜倚在打开的车门上。
他穿了一套黑色的笔挺的西装,簇新。换了干净的白色衬衣,领口坚挺的立着。没做什么刻意的修饰,但脸上的笑容,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同。

聂青微微动了动嘴角。此时此刻,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面前看着她,她也会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但她只是带着沉重的疲倦走向他,笑了笑。“你来了。”
“很累么,今天?”
“怎么说呢……没找到什么。但,看见爸爸以前用过的东西,知道他曾经坐在哪里吸烟,站在哪里思考,经常碰触哪些开关……总有一种感觉,他应该还在那里,好像我一转身就能看到他了。但是,不可能了。”
她的声音有点干,志承把头凑到她面前,闻了闻。
“你做什么?”她一愣。
“啊,没什么,觉得你——有种古老的味道,好像很怀旧啊。”他耸耸肩,说话仿佛一个孩子。
聂青眨了眨眼,被他逗的笑了起来。
志承呼出一口气:“终于笑了,真担心你把什么逗埋在心里。好点了?Sally Land的位子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志承拉开车门。
聂青只觉得心中有暖流微微一漾,弯腰钻了进去。

深夜十一点。

志承从浴室里出来,看看墙上的钟。从Sally Land回来,看着她进了房门。虽然她说“今晚就到这里吧”的时候,带着柔媚的笑容,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但他始终还是不放心。她从档案馆里出来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手上捏了一本,像记事簿一样,包在报纸里的东西。但整整一晚,她对他说了资料室里的摆设,说了他父亲留下的剪报有哪些内容,却从来没有提及那一卷东西。

或者,只是想要一个人保存,只属于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吧?

他懂得,他也不想介入她的回忆,不愿去打扰。但他总是有些隐隐的不放心。
她看上去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他第一次在西郊的停车场看见她拿着楔形铲,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坚强和冷静。但是,也只有他才知道,在这份镇定之下,只要是遇见与她父亲有关的事,她总是立刻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今夜这个特殊的晚上,她如何能够,安然入睡,带着那本,神秘的记事簿?

曾伯母正要关上客厅的电视去休息,突然看见儿子走向大门。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还穿着睡衣!”
“啊,没什么,”志承打开了门:“我,去看看她。”

聂青捂着嘴。她无法忍住那些泪水,不像决堤一般冲出她眼眶的堤岸。
这是一本,父亲留给她的日记。

“聂青,如果你看到这个日记簿上的文字的话,那么说明,我已经永远的离开你了。对不起,爸爸最终还是没能遵守诺言,回到你身边来。请你原谅我吧,我相信,你一定会原谅我的。从这件事一开始,能够理解我的,只有你一个。就算你现在不能够明白,我相信,终于有一天,你会理解爸爸的苦心,以及,为什么我要一声不响,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傻丫头,还在哭么?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爸爸喜欢看见你笑。来吧,就像当初你听到我的这个计划和发现的时候一样,对我笑吧。我会看得见的。”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放不下的话,除了你,聂青,我没能等到看见一个能够照顾你的人出现再离开,还有就是,你母亲。我只顾着工作,却让你母亲一个人辛苦的带着你。她走的那么突然,也没有来得及对她说一声对不起。记得,每年去看你母亲的时候,帮我向她说,我真的很感谢她。哦,对了,说不定,我很快会和她再在一起的。”

聂青颤抖着合上日记簿,泪水一滴滴掉落在黑色的皮封面上,溅湿了一大片。她以为父亲会在日记里记下许多密密麻麻的考古线索,却没有想到,这是一本父亲留给她的厚厚的信笺。她毫无准备的翻开来,把日久深深隐藏的伤口猛地再次打开。她痛的扑倒在地上,拽住地摊上长长的羊毛,日记簿被紧紧压在身下,任自己把自己蜷缩在最深的无助里面。

以为已经放下了。对着那件资料室的时候都可以这么冷静,却原来,还是无法抗拒,面对这些熟悉的字迹,那种刻骨铭心的哀痛。
为什么,每当她以为可以走出这片阴影,找到最后的根由的时候,总要把她拉入这些回忆之中?她不喜欢无谓的回忆,她不想这样带着伤痛过一辈子。

志承在外面敲了很久,没人应声。他不得已的掏出钥匙,拧开房门,却惊讶的发现聂青泪流满面的扑在地上。
“聂青!”他冲过去抱着她坐起来:“你怎么了?摔伤了么?”他紧张的检查她的身体,没有伤痕。
聂青抬起迷蒙,这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控制,收住了泪水,却收不住哽咽。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很担心。”他深锁了眉头。
她的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干的皱出一条条的褶纹,手脚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没事……只是,看了爸爸留下的东西……实在忍不住……”
志承望下她的手中,是那本记事簿。

“是这个?”他从地上轻轻捡起日记簿,把表面的泪痕擦干净。
“我送给他的日记簿。原来上面都是写给我的信……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东西,也早就冷静下来了。那么多年,我拼命想要忘掉这样的感伤,只是凭着客观和冷静去调查整件事情的最终原因。但是……原来我根本做不到……”她把脸埋进手中。
“傻瓜。怎么可以忘记呢?”志承突然圈住她的颈项。
聂青错落的抬起头。
“如果,一个死去的人,连记忆中的影子都消失的话,那么,他就真的死了。”他轻轻向她微笑。“连你都忘记了的话,你爸爸就真的死了。”

聂青愣住。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答案么?她想要忘却,却总是如噩梦一样缠绕着她的哀恸。就是志承,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么。
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都是那么傻。
说什么逃避呢?真正的忘却,是不能够刻意做到的,因为原本,就忘记不起。

她感慨的笑了一下,接过志承手中的日记簿,理了理纷乱的头绪。
“对不起,我最近……有点失常。刚才,吓倒你了。”
她随手翻开日记簿,却赫然的愣在那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
“什么?”志承疑惑的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低头去看日记簿。

整洁的纸张被聂青的泪水打湿后,字与字之间,居然又渗出一些密密麻麻的符号!
这是——父亲留下的暗号!聂青抑制不住的紧张,心脏剧烈的跳起来。

“是暗号!”志承也脱口而出。
聂青猛地想到什么,跳起来,找来一只毛笔,沾满了水,顺着没一页日记轻轻的图画下去——片刻之后,没一页上居然都显现出黑色的字迹来。
“这是……对了,如果把很厚的纸层叠在一起,浸了水,里面的字就会显现出来了!”志承眼前一亮。
聂青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冷静,她想了想,把日记的黑色外壳剥落下来,把日记的纸张一页页拆下,按照顺序排列好。

“我的天啊……”志承不禁惊叹。他做了这么久的督察,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精细的暗号。按照聂青刚才的拼法拼出来一张巨大的纸,不仅只是有一些神秘的符号,那一圈符号围着的中间,还是一张巨大的地图。

迁山!聂青的脑海里第一个就划过这个印象。
“是迁山!”
“迁山?”志承仔细眯起眼睛,果然,这是一副迁山的全貌图。
聂青有些激动,小心翼翼的捏起纸张来:“看来,爸爸把所有的秘密都放在这张地图里了。”
“你肯定?”志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地图。
“应该不会错!”

聂青心情起伏不定。她走到窗口,望向外面——夜色已经升上来了,一轮巨大的月亮冷冷的挂在西天,用它几乎失去了颜色的淡黄光晕笼罩着这个永远没有睡眠的城市。
霓虹灯在远处闪烁,把本该漆黑的夜空染出一片淡淡的蓝光。街道上有疾驰而过的车轮声,但那一切,都在她的耳边小下去了,直到,什么都听不见。

她深深的锁起眉头。她找了这么多年的一个谜底,现在就要靠父亲这张地图揭晓了么?还有,周围这些像迷一样的符号——暗示了些什么呢?
“会不会,是甲骨文?”
“甲骨文?”聂青转身,看着走过来站在身后的志承。看样子,他也很有兴趣。
她摇摇头:“爸爸没有提过他会甲骨文,而且,这也不像甲骨文啊,要说金文倒是……”聂青一惊,再次查看地图。
的确,是金文,太像金文了,那种远古的时候,被人们刻在青铜器上,用来记录事件的文字。

可是,为什么要用金文写呢?虽然比起甲骨文来,金文更难让人联想。但,既然这是特地留给她的,何必要拐那么多弯?
聂青决定到迁山去探个究竟。

她径直走向书房。
“你要去迁山?”志承追问。
“嗯。无论如何,这次一定可以找到答案。”她咬着下唇,忽而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
“你不想我去?”
“我不知道……”聂青为难的低下头:“父亲下落不明,说明这次去迁山,并不是太安全……我不想你……”
“那我就更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不是么?”志承潇洒的一笑,嘴角向上挑,像他一贯的样子。他握住她的手:“我不是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应该相信我。”
聂青愣了愣。

“好吧。”她露出一个和顺的眼神。“或许,可以见到爸爸。”

————————————————————————————————————————————————————

迁山。

又站在那条路上了。两边参天的古木把天空围的密不透光,腐叶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山路的一边是断崖,没有扶手,看不见小径——是一条荒弃了几百年的古道。

“是这里么?”志承抬起头来,看着头顶黑压压的树杈,一种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应该是。”聂青重新抽出地图来看了看,比对着手里的一本金文词典。“看爸爸留下的线索,他直接指向了这条山路。而这条路上,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条路。”
“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岔道呢?刚才我们过来,断崖边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小道。”

是啊,为什么呢?聂青闭气眼睛,向着周围的空气吐出自己的呼吸。
她说不出理由,但一定就是这里。上次来迁山旅游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触动感了么?
一种更强大的吸引力,将这条小路,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是,直觉。”她睁开眼睛,右手伸进衣袋里去。

琥珀还在。她的指尖沁出一点汗来。
为什么要把琥珀带来呢?临出门之前,她特地返回去,把琥珀装进了口袋。
或许只是,带着它这么久,不舍的丢下?
不,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隐隐的召唤她,把琥珀带去。

“你在发什么愣?”志承看看她。
“哦,不,没什么,我们走吧。”她伸出左手,塞进他的手里。

小路的坡度很陡,几乎要成了三十度角。志承走在前面,不时递给聂青一只手,拉她上来。对于她来说,要一个人爬这么陡峭的悬崖,的确是太吃力了。她有时候停下来,擦着额上的汗珠。
但,至今为止,他们爬了有好几个钟头了吧?为什么任何值得调查的地方都没发现?难道……她的直觉出了错?
她有些怀疑。

周围不断的有“咯啦啦”的声响发出,让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两人爬到一个稍微宽敞的平台上。
“休息一下吧。”志承抹掉脸上的汗珠。
“嗯。”她点点头,只剩下力气靠在石墙边上。
正面是一株倾斜的杉树。聂青直直的瞪着它。
一阵风吹过,杉树随着整个树干摇了一摇。
“呃?”
“怎么?”
“刚才这棵树……好像动了一下。”聂青站起来。
“是么?”志承回头——杉树只是倾斜的静默着。“你太累了,看花了吧。”
“可能。”
“喝点水吧。”

她结果他递来的水壶,正要仰头,一阵更猛烈的风吹过,那棵杉树突然朝着她的方向倒下来。
“啊——!”她尖叫。
“小心!”志承眼疾手快,把她扑倒在一边。
杉树带着巨大的轰响声倒在离她不到一寸的地方——志承的右臂被树枝擦伤了,鲜血渗透出来。
“志承!”她挣扎着要爬起来,身子一动,琥珀居然从口袋里掉出来,朝着斜坡下滚去。

“我的琥珀!”聂青伸手要去够。
“不要捡了,危险!”志承忍着剧痛按住她。
“可是……”
“那是悬崖,你拣不到的,算了……”志承痛的“嘶”了一声,聂青回过神来。
“你怎么样了?”她把他扶起来,在平坦的地方做好。
“没事。”他检查一下擦伤的地方:“只是碰到一点点。”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聂青声音小下去。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对了地方?又或者,她根本不该到这里来?
“傻瓜,关你什么事呢,是我自己要来的。”
“可是,如果你不是为了我,也不会……”
“你不是想要找到那个家族的秘密么?”志承拍拍她的脸。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什么时候都一样。
“是……啊……”
“那就继续吧。不要想那么多了。如果不是和你到这里,又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呢?”
聂青一惊。

有缘人?缘分的说法,她以前从来不曾相信。但,在这条不知道走下去会不会就此丧命的路上,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仿佛有一种穿越了千年的,古老神秘的宿命的力量。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从他的口里,听见过……

是,要在这里,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归宿么?她望向那棵突然倒下来的杉树。
爸爸,到底,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To be continued……

ps : o可年滴本本主板坏闹加上o要闭关闹所以下个礼拜开始由jas大人代o发这破文,特此声明,谢谢~~~~~~~~~~~~绝望的爬走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8-25 10:04 PM 编辑 ]
作者: 风麒麟    时间: 2006-8-29 08:21 PM     标题: 初来

看得有点晕

慢慢看会好的,呵呵。BTW,以后请不要再灌纯水啦。谢谢合作! by jessiemimi

[ 本帖最后由 jessiemimi 于 2006-8-31 01:31 PM 编辑 ]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9-22 11:04 PM

47.

“过了多少亿年,在岩层里发现你,依然栩栩如生。
但你是沉默的,连叹息也没有。
你绝对的静止,对外界毫无反应,
看不见天空,听不见花开的声音……”

舞衣惊醒过来,只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张了张口,却没有叫出声。连日不进滴水,已经快要虚脱了吧?嘴唇干的裂开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她挣扎着用无力的双手支撑起酸痛的上半身,昔日柔顺的发缕已经失去了光泽,如同乱草一样蓬在头上,脸上道道污渍,让人不忍心去认,这就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歌姬。

刚才那个,是一个梦?舞衣睁开模糊的双眼,打量这间阴暗的牢房。原来,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好处,都是假的。说什么她是天下唯一能让他动心的女人?到了危及他荣华霸业的时候,他还不是照样能够狠心,把从前藏在金屋里的玉人,扔在这个地方?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人心都是这么险恶的吧,何况,是一个充满了征服欲的男人,对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她想起当初在路边捡到华芙,把她收养来,为她起的这个名字。华芙,华芙。出水芙蓉,就算再过冰清玉洁,对于红尘紫陌来说,也不过是一阵华丽的青烟,最终要被无情的时间吞没。又或者,被这个污浊的世界撕裂。只是,她宁愿她和华芙,能够被天地间神秘的时空力量吹成灰烬,也不愿意,堕落在这个肮脏的漩涡中央。哪怕是死,她也要像茶花一样高洁,像芙蓉一样,死在碧青的湖水中。

“过了多少亿年,在岩层里发现你,依然栩栩如生……看不见天空,听不见花开的声音……”这是说我么?舞衣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昏沉的头脑让她无法思考。
呼吸越来越沉重了,我的日子,也不多了吧?她想。

舞衣尽量的抬起头,痛苦的咳嗽着,爬到铁门边上,向长长的过道望去——一个人也没有,居然连地牢的看守也不知去向。
扶风——她的意识中唯一还能清楚的记起的,只有这个名字。他现在在哪里?逃出去了?还是……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心神不宁。倘若她还有一些力气,她甚至可以用她的身体,去向成靖王换取他的安全。可是,现在的她,就像干枯的井水,怕是不会再有人对她有兴趣了吧?连看守的侍卫,都不忍目睹她这般憔悴的模样呢……

有什么,比眼见一朵绚烂的花,在她最繁华的季节,骤然凋落,要更令人痛心的么?
但她觉得奇怪,为什么成靖王这几日没有频频来找她的麻烦?为什么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到这里来,为的只是告诉他,扶风的消息,以此折磨她,凌辱她的自尊,叫她比生不如,却又比死还难受?
难道——像有一把利剑割破她的喉管,她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有浓重的血腥味从她自己的嘴里喷洒出来——难道,扶风已经……被王爷他……

“江清歌扇底,影旷舞衣长。”

“要逃避痛苦,最常见的,就是躲进未来。在时间的轨道上,人们想象有一条线,超脱了这条线,当前的痛苦,便不复存在。”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

是谁,谁在那里说话?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冥界么?为什么还会有淡淡的梅花的香味……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要和他重逢了呢……
舞衣咳嗽了一声,带出一些血丝。血?怎么会有血的味道?舞衣费力的睁开眼,眼前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的清楚了她的轮廓。
是梦甦,带着她已经哭的比核桃还要肿的眼睛。

“她醒了!默晗她醒了!”梦甦发现舞衣终于张开了眼睛,兴奋的喊起来。
“梦……甦……?我……在哪里……这是哪里……”她虚弱的根本开不了口。
“太好了,你终于可以说话了……”梦甦带着颤抖的哭声握住舞衣的手。

她碰到了她温暖的指尖,刹时浑身冰凉的血仿佛又有了温度。
“你在我家,成靖王进京了,王府里乱作一团,我们趁机把你救了出来。你现在很虚弱,不要说话,休息就好——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以为我再也……”梦甦的泪颤抖着掉落在舞衣的脸上,顺着她脸颊的轮廓,慢慢滑到她的唇边。
舞衣伸出舌,把梦甦的泪抿进了口中。

微舔,带着她亲切体贴的温度。
舞衣尽量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感谢上天!”默晗在一边端详了一会,拍拍梦甦的肩头:“你照顾她,我去叫太医过来看看。”

梦甦看着舞衣把一大碗药都喝了下去,便又夹起一块冰糖,递到她嘴边。
“含一块,不会那么苦。”
盯着她把冰糖融在嘴里,梦甦这才呼出一口气。

舞衣环顾梦甦房里精致的床帘,如同做梦一样。
“告诉我,”她虚弱的把头转向梦甦:“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我和默晗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救你。虽然上次病愈之后,我的体力恢复的不够,但我毕竟是有四百多年道行的蝴蝶精灵,我想,凭我的法力,应该可以制服区区几个牢房的看守。可是……”
“可是,等我们昨夜溜进王府,却发现,”默晗接口道:“发现王府里空无一人。成靖王不知去向何处,各处把手的士兵、家丁也不见了踪影。我和梦甦摸索到地牢,看见你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们好容易找到一个喝醉酒的小卒,逼他替你打开牢房。”
“好在那个小卒,平日也是受尽成靖王的虐待,对于王爷把你关起来,也早已于心不忍,”梦甦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在我们的百般劝说下,他终于肯帮我们的忙,让我们救你出来了。”
梦甦说着眼中又涌上泪来,轻轻捏住舞衣的手。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面无血色,我真怕……成靖王真是没有人性,居然可以这样虐待你。”
“不关他的事。”舞衣眼中黯淡下来。
“什么意思?”
“他每天还是叫人送三餐给我,是我自己不要吃。”

梦甦一愣。
“难道你想……”
舞衣抬起眼睛,看着屋内摇曳不定的灯光。
“如果他死了,我一个人,也不会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舞衣!”
“梦甦我问你,如果换了是你,默晗性命不保,你还会一个人活下去么?”
“我……”梦甦被她的诘问堵住了口。

是啊,对她们来说,如果失去了彼此,这个世界,还有她们值得留恋的东西么?
“可是,你也不该这样折磨自己。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心碎的仿佛用刀割了无数下……”梦甦紧紧捏住舞衣冰凉的手。
“对不起……”舞衣心中一动,轻轻把梦甦抱在怀里,尽管,她没有多少力气。“让你担心了……”

“只要你平安就好,等你休息好了,把你的经过告诉我们。”
“不。”舞衣身上一凛,放开梦甦:“我现在就必须告诉你们——”
一个影子迅速的划过她的脑海,她一惊,转了口追问道: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到扶风的消息?还有,为什么成靖王府会一个人也没有?”
“如果你要说,为什么你会被关进地牢的话——”默晗深锁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原因我们已经知道了。”
“你们知道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爬上舞衣心头。
“恩,还有,为什么成靖王府空无一人。”

他站起身,严肃的神色叫人有些胆战心惊。
“因为,皇上驾崩了。”


京城。天牢。

扶风手脚都被绑上了沉重的锁链,靠在乱草堆上。
头顶阴湿的角落滴下水来,脚边有老鼠吱吱的爬过。发霉的饭搁在一边。
皇帝猝死,他被当作凶手关进天牢。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人出面替他澄清,他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他似乎对于这个纷乱的政权斗争一点都不关心,包括他的性命。

此刻的她,究竟怎么样了?还被成靖王关在地牢里么?还是……默晗和梦甦已经想办法救出了她?他只是怕,她傻到要和他一起去死。
如果能有机会,就逃吧——逃到天涯海角都好,忘记这段伤痛的回忆,去找一个能带给你自由和幸福的人。对不起,舞衣。本来我以为,我就是那个人,但是现在……

他无奈的笑了一声。

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他抬头,仿佛能够看穿厚厚的岩石层,一直望到迁山涧溪边的星空。

牢门外想起纷乱的脚步声,扶风不在意的看过去。
一个士卒打开了牢门,成靖王阴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扶风挑起眉头瞧了瞧他,又把头转回去。

“哼,看上去,你挺自在的,怎么,这个地方,很舒服么?”
扶风冷笑一声:“我在这里不好过,王爷,难道您就过的悠闲么?”
成靖王一愣,觉得他话里有话,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

“小子,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王爷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谁在小皇帝的食物里下了毒,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成靖王的脸色如铁一样青的可怕。
“哼,你想暗示我什么?你不要自作聪明。我不怕告诉你,你猜得没错。不过,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么?我是天子的叔父,是三朝老臣。朝廷上到处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你说的过我?”
“我不想说过你,我也没那个兴趣。”
“那么你……”
“我是你成靖王派来的人,就算我不说,就算,我说了也被人当作栽赃,到时候三堂会审会不会牵扯到你的头上,王爷自己看着办。”
“嗯?”成靖王好奇的眯起眼睛:“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不识相。果然听闻的没错,书画才子扶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那么好,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你和我合作,去指认王丞相是主谋,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救你。”
“哼,自己做了肮脏的事,想利用我来帮你栽赃嫁祸,你倒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愿意帮你呢?”
“那就是第二条路。你可以不帮我,把实话说出来,到时候,舞衣那可就……”

“你把她怎么样了!”扶风一惊,踉跄着站起来。
“哦,你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我还对她很好。只不过,她自己不愿意吃我送的饭,想要一死了之,那我可就帮不到你了。如果你一直被关在这里,或者被砍了头,她看不到你,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扶风紧紧的握住双拳。舞衣,你真的想要这么死了?不要啊,你不觉得很不值得么?为了这个卑鄙的人——舞衣,不要折磨自己,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我一定会的!

“哼,后日就是三堂会审,你最好想清楚一点。”成靖王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扶风无力的跌坐在草堆中,痛苦的抱住头。救她?他怎么可能救她?在这个重兵环守的天牢。难道,他真的要让成靖王的奸计得逞?否则,他怎么可以保证她的平安?他知道,像成靖王这种人,就算他帮他家伙给王丞相,到头来,自己还是死路一条。但,起码,他这样可以拖延时间,找到解救她的办法……

宛城。定贤王府。

嬛薴从昏睡中惊醒。
“默晗!”她猛地坐起身,惊叫。
“姑娘——”绿珠端着药碗进来:“姑娘您醒了,喝碗药吧。”
“我不喝——默晗呢?”
“姑娘,您忘了,成少爷昨天才来探过你的,来,先喝了这碗药吧。”绿珠拨开嬛薴的被子,坐在床边。
“昨天?”嬛薴喃喃自语。

对了,是昨天,昨天,默晗来过,他来看她。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只是刹那,笑容又僵住了。昨天,默晗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那个女子是谁?
嬛薴不自觉的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
“绿珠,昨天……默晗真的来了?”她的眼光散乱,神志明显不清楚。
“是啊姑娘,还有他的表妹舒姑娘也来探你呢。舒姑娘真是个好人啊,我看她对姑娘关心的很,等姑娘过去了,可以做个伴儿,就不怕寂寞了。”

舒梦甦……舒梦甦?嬛薴突然打了个冷战。是的,有一个舒梦甦,站在默晗身边!表妹?她是他表妹?嬛薴摇头。不……不是这么简单,不是这么简单!她不是默晗的表妹,她是默晗的妻子!是她的妻子!她看出来了,默晗爱她,不爱自己……他爱的是舒梦甦!

“啊——!”嬛薴突然抱住自己的头大叫,把绿珠吓了一跳。
“姑娘!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姑娘……”绿珠握住嬛薴的手臂。
“不要碰我!你们都不是好人!”嬛薴骤然把绿珠一推,一碗药全洒在了绿珠手上。
“哎呀!姑娘……”绿珠烫的咧开嘴。“哎……真是的。”只得去换一件衣服了。
“姑娘,您先躺着,绿珠再去给您拿一碗药,我很快回来啊!”

房间里剩下嬛薴一个人。她抱着自己的双肩蜷缩在墙角,渐渐的清醒了意识。
舒梦甦,的确有这样一个人,就是那天在桥边,和默晗走在一起的女子?梦甦的样貌逐渐在她眼前清楚的浮现出来。雪白的肌肤,清秀的眉,和蔼的双眸,简直和他是如出一辙。她的一举一动都飘然的不似人间,仿佛是一个仙子。她那样轻灵,那样纯净,而她自己——
嬛薴含着泪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却是这样肮脏的一个人。

那首歌辞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
难道,这首词其实是……成默晗写给舒梦甦的?
她越想越觉得相似。否则,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也读不透其中的味道,但第一眼看见舒梦甦的时候,却想到了这首诗?

嬛薴伏在自己的双膝上哀哀的哭泣。
原来她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他来看她也不过只是可怜她,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如果她真的嫁给他,只会遭到舒梦甦暗地里无情的嘲笑。不,如果没有默晗真正的爱,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况,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个被人践踏过的女子,任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又能怎样?
嬛薴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垂死的寒光。


舞衣小心翼翼的收拾起几件衣服,系好包裹,轻轻的打开房门。

端着药碗的梦甦赫然张着嘴站在门口,两人都吓了一跳。
“舞衣?你——”梦甦看向她手中的包袱:“你要上哪儿去?”她神思一晃,紧张的扔下药碗,抓住她的手:“你、你要去京城?”
“我知道很危险,你们都让我不要去……但是,他被关在那里,他是被成靖王陷害的。如果我不去说明情况,他会死的!”
“舞衣——”梦甦无奈的叹息:“你没有听默晗说么?成老爷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现在你去京城,不但救不了扶风,他们还会把你当作同党抓起来,你是自投罗网啊!”
“那你要我,如何在这里安心的等待呢?我……”舞衣无力的顺着墙边滑落。

回廊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忽而飘起了雨丝,点点滴滴,掉在荷叶上。
铅灰的天空,阴沉的仿佛深秋的清冷。风雨摇晃着园子里的紫薇树,把花儿一朵一朵的打落在地上,溅起泥点,沾染了一片污浊。
池塘里的涟漪缀成一大片,凄凉的颤抖着,像舞衣轻轻的哭泣。

梦甦陪着她坐下来,抱起双膝。

“相信默晗吧。”梦甦突然说道:“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我。”
“你?”舞衣抬起满面泪痕,不解的看着她。

是啊,还有我,梦甦的脸上,呈现一丝温暖的笑靥。
“你忘了么,我说过,我不只是舒梦甦,我还是蝴蝶仙子卿飏啊。我拥有人类没有的灵力。如果,默晗不能救他出来的话,那我就帮你救他。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去,那是因为,默晗说,如果可以,我们先要争取到三堂会审的时候,拆穿成靖王的阴谋。我想,他既然有篡权的打算,就一定部署好了大量的兵力。如果现在让扶风从他眼皮低下消失,只会让他狗急跳墙,下令攻打京城。这要造成多少黎民生灵涂炭啊——”

“梦甦你——”舞衣怔怔的看着她。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比自己坚强多少的女子,竟会有这样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心。
“干吗这么看着我?”梦甦朝她笑了笑,这笑容,让舞衣突然觉得有些捉摸不定。仿佛,这不单单是一个,为了爱情愿意牺牲一切的女孩纯真的笑容,她带着多少沧桑,多少阅历,甚至,带着一种,生死的沉重。

“梦甦你……究竟是谁?”舞衣的声音有些飘忽。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个模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梦甦一愣,继而笑了:“我就是我啊——”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苍远的青山的颜色。四百年了,迁山。好容易看见有一个宛城这样热烈的生长起来,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你的,绝对。

纯阳正用一只木勺舀起一勺陈年花雕来尝它的味道,突然手停在半空。
“怎么了啊纯阳,不继续?”凰羊歪着脑袋问。
“哦,没什么,继续啊。”纯阳冲她一笑。

抬头望向洞门外面——洞口的千年垂藤又在不安的飘动着。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就要来一场大暴雨。这样子,真像那孩子说要离开的那一天。

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呢,卿飏。

“来吧。”梦甦伸手递给舞衣:“起来吧,我们进屋。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一起去京城。”
几秒钟的沉默,梦甦安静的等待着。终于,舞衣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站了卡里。
梦甦回头,端起药碗。再站起来的片刻,发现默晗没有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

“默晗?”梦甦一愣:“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了?”
她望着她的眼睛,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凄凉与悲哀。
舞衣心底一抖。
“是不是……扶风……有什么消息……”她几乎是窒息着问出口。
默晗摇头,摆动微小的几乎要看不见。
“那么是……?”梦甦一手牵起他的衣襟。

默晗抬起冰凉的、纤长的手指,紧紧的把梦甦的柔软的温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默、默晗?”
“嬛薴……自尽了。”

舞衣掩住口。
一阵风卷过,把一批雨点噼里啪啦的摔在墙角,将梦甦窗前的八哥惊的在笼子里乱飞,发出扑啦啦的混乱的声音。
药碗落在地上,跌的粉碎。

一声惊雷,把天空扯开了血红的口子。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9-22 11:05 PM

48.

狂风怒吼着卷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屋瓦,仿佛要将一切蚕食进它汹涌的漩涡才罢休;暴雨倾盆,像天上的湖水漏了底的倾泻下来,积满了每一个低洼的坑槽,漫出来,推开去,将四面连成一片汪洋。

天,死灰一般的阴冷和沉黑,乌云低矮的压下来,压的叫人窒息。
所有的花草,都在这一夜的风雨之中凋落去了。

雨停下来,空气却闷热的烦躁,透着一股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彻骨的毁灭感。什么生命的动态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死神悲哀的寂静在这里呜咽。

宛城像是睡着了,却永不会醒来一般的沉默着,从未有过的沉默。

迁山脚下的村落也失去了往日的朝气。没有人在夏稻的田间劳作,没有人唱和歌。
一扇窗打开了,探出一个脑袋来。窗前,一只纯白色带着透明丝翼的蝴蝶飞过,留下一片匆忙的挥舞翅膀的影子,仿佛就连它,也嗅出了焦躁的味道。
“啊——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宛城。”
窗又关上了,四周回复了沉默。

默晗久久的临着游廊站着,抱着双臂,抬首看屋角的雨,一串串的落在地上,发出徒劳的哀鸣,传到很远的、不知名的空间。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

梦甦在他身后不出声的站了很久,几次想看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手中的帕子被她攥了一层又一层的褶皱,那是她心底纠缠不清的感触,写在一块柔弱的丝绢上的影子。
但,绢帕再柔弱,总还是有纤维的韧性的,她想。而生命呢?竟是如此易碎。刚刚还在她眼前活生生的存在着的嬛薴,顷刻之间,就这么香消玉殒。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他。尤其是,她不知道,从她的角度,她可以给他什么安慰。
或许,现在看见她,只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刺痛。

是的,他没有爱过嬛薴,甚至他根本没有和她接触过。但此时此刻,成默晗还能有怎样的反映呢?梦甦担心的,也许并不只是嬛薴的死带来的悲哀有多大这么简单,她担心的,也是将来,在同样的时刻,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离别,他会如何去面对?她甚至有些期望,如果,默晗对嬛薴的死无动于衷就好了。可惜,她摇头。他是一个,就算没有了解过,也会因为本能的责任感而去关怀别人的人。

默晗突然转过身来。
“站了很久,累了吧。进屋去坐坐。”
梦甦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的脸色稍微和润了些。“只要你在,我就可以感觉的到。”
他的话差一点让她感动的落下泪来,但此刻她却没有这种心情。

“默晗,宜慧郡主的事……你别想那么多了……我很担心……”

“放心,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悲伤。”他握起她的一只手:“我只是感叹,这个世界是何等的生死无常。本来,她应该是满足的等着婚礼的临近,现在却一去不返。到底,我们的命运,是什么东西在掌握着,仿佛你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未来的期望,就在一瞬间化成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我们的命运都是如此的不可掌握,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那么我们真的应该,把握好身边的每一刻光阴。”

梦甦张了张口。他不是在为嬛薴而哀叹么?原来,他在想,这么复杂的东西。她低下头去。默晗,你怎么可能弄的清楚呢?就算是我这样生命力等级比人类高出了许多个级别的精灵,也无法抗拒,自天地存在以来,这个早就定下的规律啊——

但,仅仅是这么简单么?他只是在想这些么?梦甦抬起头来久久的凝望他的脸。他不是应该,为嬛薴的事而更悲伤一些的么?

“怎么了?有话要说?”默晗看着她的表情。
“不……没有……”
“哦……那么,我们进屋去吧。”

他转过身,她迈出半步,又停在原地,垂下眼帘。
“默晗……我……想问你……”
“什么?”他回过头来。
“如果,到那一天,到我死的那一天……你……会不会难过……”

一种莫名的酸涩填满了她的心口。她在问什么呢?她怎么可以这么问他。难道,她还怕他烦恼的不够,伤心的不够么,非要将这种敏感的话题挂在嘴边。难道,只是为了,他对于嬛薴的态度,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不是本来就不该如她想象的那样么?

默晗轻轻一愣。
梦甦只觉得周身被他熟悉的温暖味道包围起来。
“梦甦,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找一个,可以代替你的人,将你体内的灵体转换过去么?”
“但是……怎么可能找到这种人呢。我们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哪怕,哪怕那个人即将要死去?”
默晗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也很为难。但,我们试试不好么,这是我们在一起的,唯一的希望。”
“你喜欢嬛薴么?”她突然直逼他的眼睛。
“你说什么?”他以为听错了。
“你喜欢嬛薴么,告诉我,实话。”
“傻瓜,怎么可能……我只是关心她罢了。”
“那,现在嬛薴死了,你难过么?”
“虽然认识的不久,但她最后一段日子受的折磨毕竟也有一部分因我而起。哪怕是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也会难过,我怎么会不难过呢?但是梦甦,她和你……”
她突然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打断了他的话。

默晗渐渐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湿润了自己的胸口。
“梦甦——”他亲亲的唤了一声,捧起她的脸,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默晗……但是,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去用一个生命的代价,换取另一个生命,我做不到……”
默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无数次的向他提起这件事,为什么她如此忧伤。
他轻轻扬起嘴角。
她这么善良,他怎么能不感到安慰呢。
是啊,如果不是她,他的梦甦,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用一个生命,换取另一个生命,难道他就忍心么?

“我答应你。”
“呃?”梦甦茫然的睁开眼。
“是你说的,只要心里有彼此,拥有过,已经足够了。时间的长短,不是问题,因为,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无论生死,我们都不会分开。”
梦甦闭了闭朦胧的双目,咳嗽了两声。
“可是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说,如果失去我,你会很难过?”
“是啊,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活着的,和我在一起。”
“默晗——谢谢你……”她终于无法再忍下去,泣不成声。
他只是将她更紧的搂在怀里。

舞衣站在游廊的拐角,偷偷的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是啊,就算,不能够在一起,知道心里有彼此,爱着,痛着,无论生死,都在一起,不是应该已经足够了么。她何尝不想要幸福的天长地久,但若上天一定不让他们得到,那么他们,也不用苦苦争取。
她坦然的笑出声。

“是谁?”默晗放开梦甦。
舞衣从转角处走出来。
“是我。”
“舞衣?”梦甦擦擦眼角:“怎么不休息了?来找默晗?有事么?”
“嗯,本来我想……”
“去京城是么?”默晗整了整衣领,神色严肃了起来。“我们今晚就启程。”
“今晚?”梦甦与舞衣同时惊讶的呼出声。
“嗯。我们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几日都异常的安静,我恐怕,形势对我们不太乐观,我想,我们不该再等了,直接去京城。”

一阵恐惧陡然将舞衣包围,周身的冷意冻的她瑟瑟发抖。
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却原来,想到他可能遭遇的不测,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不安。
梦甦看看她,牵住她的手。
“放心吧,有我和默晗陪着你,不会有事的,扶风他——也是。”

京城。
三堂会审的气氛比扶风想象的要松散许多,没有重兵把手,也没有环坐的密不透风的朝廷重臣,甚至连最关心此事结局的成靖王也没有到。
他的面前坐着的,只有刑部的曹大人,宗仁府的李大人,和定贤王。除了定贤王之外,另外两位大臣看上去面色都比较平和,只略带着一些悲伤和紧张;而定贤王,则是满目的颓废和痛不欲生。

扶风还不知道宜慧郡主的事情。他只是谨慎的克制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有谁知道,眼前的三个人,不是成靖王买通的兵卒?他说过,朝廷上过半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他们很有可能用一些伪装的姿态来引起他放松警惕,落入他们的圈套。

“就是你,在圣上驾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吗?”曹大人正了脸色问道。
“是。”
“可以说一说,那天你为什么在内殿?”
“是皇上宣臣进去服侍的。”
“是吗?”李大人露出了不相信的神态:“你不过是刚被选取进宫的伴读,皇上怎么会特别只宣你一个人在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人指示你进去的?”
扶风一愣。
要不要说实话呢?当初他进来,的确是以成靖王的幕僚名义——书画才子扶风,以他的豪放不羁在京城内外有不小的名气,成靖王欣赏他的才华,将他聘为幕僚,然后向皇上举荐。

“听说,你就是书画才子扶风?”曹大人追问。
扶风仔细的打量两个人的神态。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他的心底总有一些隐隐的不安。他把眼光投向定贤王。
这个定贤王怎么什么也不说呢?莫非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问你话呢!快回答!”李大人砰的拍下惊堂木。
“是成靖王举荐我进来的,我想,大约是皇上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对我特别器重吧。”
曹大人与李大人显然对这句回答非常满意,相视一笑。
扶风心底一惊。怎么,他们这笑……难道有什么阴谋?

“那么,是不是成靖王指示你来刺杀皇帝的?嗯?”曹大人瞪起眼睛。
扶风大吃一惊。直指正题,这到底是以成靖王同谋的身份在套他,还是,他们是站在针锋相对的立场上,要以他的供词作为挑起政治争斗的借口?
扶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无论他怎样回答,他都将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躲避的官场么?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寄予微茫的希望,认为就算他不能够进士举业,参与政局,也会有为了国家苍生而奋力的朝臣么?

他突然感到无边无际的可笑和悲哀。人是多么无知啊,为了自己获得一些微小的好处,不惜用天下作为代价。他平素里坚持的那些原则,又算得了什么呢?连安宁都没有了,他还去何处感慨人生?

失去的仅仅是家国么?不是的,他们连生存的尊严都丢掉了。成靖王,曹丞相,李大人,还有这个一言不发的定贤王,他们都只执着于眼前的功名利禄,忘记了生命本来的意义。但是像舞衣那样可惜的女子,却在这些人的鼓掌之中苦苦的挣扎着。
什么是自由?连身心都被追逐的脚步迷住了,还去哪里寻求自由?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两位大人,不妨告诉我,你们想要我说是还是不是呢?”
曹大人和李大人一愣。
“你们是想让我说,成靖王是主谋,然后以此为诱饵,说我编织了谎言,再把一切嫁祸给另一个人呢,还是你们想让我回答,成靖王是主谋,然后以此为证据,自己借为党派,向成靖王公开挑战,展开一次争夺天下王权的斗争呢?”
“你——放肆!”李大人吃惊扶风看穿了他们的计划,急的大叫。
曹大人拦住了他。
“哦?看来你都看出来了?那么你认为,我们是哪一边的呢?”
“我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无论怎样,是不是一场腥风血雨,究竟逃避不了了呢?”

曹大人冷笑一声:“你说的不错,小皇帝本来就是个傀儡,现在无论是谁做的,终究造成了口实。争权夺利本来就是历代的传统。你以为,现在的天下是如何定下来的?民间反叛就是忤逆,朝臣挑动就是篡位。但是,只要最后有人取得了胜利,他就是天下之主,历来的朝廷斗争,不过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不过就是要争图这半壁江山,万世基业。”

扶风仰天长叹一声。
“那么,你们拿天下的百姓如何?这样兴起风雨,受苦的又是谁呢?”
“这是规律,是游戏的规则,我也很无奈,不过,我无法阻止。”
扶风以犀利的眼神看着他。“借口!是你自己的欲望掩盖了你的真心。你去看看宛城,黎明安乐,苍生太平。你知不知道,朝廷的斗争会间接引起多少屠戮,多少战争?你要毁掉这一切么?”
曹大人毫不回避他的眼神。
“不错!你说的是事实。扶风,我知道你是个向来不愿吃朝廷一套的人,不过,官场的事,你懂的还是太少。”
“你们的阴谋,我看的太透了!”
“没错!你是看的很透,但是,你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曹大人突然抽出佩剑,驾在扶风的脖子上。

“你想这样就可以威胁我么?拿我的命走,你得到什么?”
“我是得不到什么,但是放走你,我们就可能失去一切。所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懂的太多,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举起了利剑。

扶风闭上眼睛。
对不起舞衣,我只有来生再完成我的承诺了……

激烈的剑锋相对的金属声,尖锐的穿透他的耳膜。扶风只觉得面前一阵冷风,他惊讶的睁开眼,自己居然安然无恙的站着。
定贤王的剑峰低着血,曹大人和李大人倒在血泊中。

“你走吧。”定贤王背过身去,用绢帕轻轻擦干净剑锋上的血。
“定贤王?”扶风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你说的不错,这场争斗是无法避免的了,所有的人都被这个皇位迷惑了眼睛。但是,到头来他们能得到什么呢?或者获得了权利,或者获得了财富,可是,也许就在这场争斗中,失去了人性,连最亲的人,也可能再也不能见到了……”他的声音颤抖着,停下来。

“王爷……你……”
“我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斗争,请别要求我。我是皇室的成员,我如何都逃不过这一劫。但,我救不了天下苍生,能救一个,就救一个。你快走吧。现在皇宫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成靖王马上就会到,你快逃出去!”
“为什么……你要救我?”
“我?”
他转过来,悲哀的看着扶风。
“你爱着舞衣吧?”
“你知道她?她现在在哪里?”扶风心头一紧。
“她很好——你的朋友救了她。”
“可是……这与你何干?”
“啊,她与我没有关系。但是她,和我的女儿一样年纪。但是我女儿,已经死了。”
“王爷您……”
定贤王摆摆手:“别说了,我只是希望,不要再有像我女儿一样的女子,因为痴情而丧命了。你逃出去,带着舞衣,逃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人找到。”

扶风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
“等等。”定贤王突然想起什么。
“王爷?”
“在迁山之中——”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谨慎的扫视四围:“顺着一条之字型南北向,长满橡树的小路上去,一边是断崖,一边是峭壁,你会找到一个千年的古洞,那里面,有些东西,你可以找到。如果可以,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交给他,让他去拯救天下黎民吧。”
“那是什么?”
“那是……”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9-29 09:09 AM

49.

舞衣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默晗皱着眉头站在曹丞相府门口愣了半天。
“怎么样了,默晗?”梦甦紧张的询问。
默晗摇摇头。
“又没人在?”她凝思着。

不可能的。京城里所有他们认识的大臣的府上,都去拜访过了,但全部是大门紧闭,没有人来回应。
莫非,朝廷发生了什么大事?三堂会审,需要这么多人到场么?
默晗的心也不安的跳起来。

“糟了,要是他们都去了三堂会审,扶风会不会很麻烦?”梦甦推测。
“我不知道,据我所知,三堂会审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般只是刑部,宗仁府和吏部大臣到场,下面会有几个小官,但全部是做书记用的。为什么所有的大臣都不在府,连丞相都不知去向?而且,他们的家眷也……”默晗突然停下来。

一个不祥的预兆爬上心头。

“家眷也怎么样?”舞衣盯着他。
默晗叹口气。
“我希望只是我的推测。一般相王府上所有的家眷都合家出动,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是朝廷祭天,但是皇帝才过世,并且是非正常死亡,不可能这么快举行下葬典;第二个就是……”
“是什么?”舞衣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不是在午门,一定不是……一定不是啊——

“逃难。”
“逃难?!”梦甦诧异。“为什么要逃难?”
“如果不是天灾,那只能是……”
“人祸。”舞衣突然转过身去,朝向通往皇宫的方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有可能会祸及全家的大事了……朝廷上。”

“结党营私,争夺帝位。”默晗低低的将最不愿相信的话说了出来。
梦甦倒抽了一口凉气。
舞衣突然不顾一切的向皇宫的方向冲去。

“舞衣!舞衣——!”梦甦大叫起来:“你去哪里啊!!”
“皇宫,她一定是认为,如果两党相争,扶风便会作为他们争斗的口实,一定必死无疑,我们也过去!”

扶风小心翼翼的在偌大而空荡的皇宫里穿行。四下萧瑟凄凉,西风卷着飘落的叶子到处打着空转。尚是盛夏的季节,却像到了万物死寂的深秋。
四周安静的有些不寻常。

舞衣的泪被迎面扑来的风吹向身后,形成两道斜打的平行线,在冰冷的阳光下划出两道凄厉的寒光。
扶风,你千万不能有事,我就要来了。
你等我,我带你出去……你不要有事。

她清楚的知道,凭她的力量,就算有默晗和梦甦的争辩,他们区区三个平民,如何能够争斗的过满朝文武?刺杀皇帝的大罪,诛灭九族尚且嫌少,她如何能够与他逃离险境?
但她却迷迷糊糊的坚持着。只要她可以看到他,一切都可以解决,只要她可以看到或者的他,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无论什么地方。

成靖王赫然出现在扶风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反映过来。
“是你?”他收住脚步。
“扶风,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看着成靖王手中的匕首,撤后了一步。
“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杀了我,你的阴谋就不会暴露了。刚才三堂会审,我已经全都说了。”
“是么?你以为,你的话能起到什么效果呢?”他举起匕首。

扶风屏住呼吸。
还是没能逃出去么?定贤王那个秘密……

扶风!舞衣脑子里一闪——远方的宫门穿过去,她分明看见他站在庭院中央。
“扶风——”她喜悦的喊出声:“扶风——”
原来他在那里!她加大了步子跑过去。

扶风一惊,回过头。
舞……舞衣……?舞衣!她怎么会在这里!不要过来,不能过来啊!

成靖王没有听见舞衣的呼叫,盯着扶风。
“刚才在大殿里,定贤王跟你说了什么?快说!”
“他什么也没跟我说。”
“胡说!关于迁山那个秘密,他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迁山?什么迁山?宛城的迁山?王爷,你不是,还在想着当时我和舞衣在那里……”
默晗呢?梦甦呢?没有一起过来么?快把她带走啊,为什么要找到这里来呢,不是说好了,能逃走,就逃走么……

扶风不自觉的看向舞衣跑来的方向,骤然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心仿佛被撕裂了一样,继而喷出一口鲜血。
扶风回头,气急败坏的成靖王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你……”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知道?哼,我一定会让定贤亲口告诉我的!”

扶风剧痛的颤抖着身体,艰难的将头转向宫门的方向——舞衣已经穿越宫门踏了进来。
“扶风!”舞衣惊叫着看着他缓缓倒下去。
“什么?!”成靖王惊诧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舞衣:“她不是应该被我关在地牢??”

舞衣疯狂的冲过去,扑在扶风的身上,颤抖的捂着深深插入匕首的伤口,满眼泪水的看着他的脸。
“你……你……怎么会这样……”
“你……来了……我不是说……让你……走的越远越好……”他被她将头抱起来,大口喘着气。
“不是说好,你会逃走的么?为什么……还是变成这样……”大滴的泪珠掉在他脸上,混着粘稠的血,溶做一团。
她把铺满泪水的脸贴在他颤抖的、孱弱的呼吸上,哽咽难言。
“我……忘了让默晗……不要带你过来……”
“就算他不带我来,我也一定会来的。”
扶风握起她的手,紧紧的,将双手的手指扣在一起。

身后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成靖王抬头,王丞相带着大批兵卒赶到。
“成靖王!你这个杀死圣上的畜生!”王丞相大声叫道。
“哼!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怀疑我!”
“你不要狡辩了!我们抓到了你的一个兵丁,他已经全招了!”
“哈哈——那我就向你们摊牌好了,我就是要做皇帝,怎么,怕我只有一个人吗!”
他身后钻出一队队的士兵。

宫门外,默晗拉着梦甦急匆匆的赶到,却发现舞衣和扶风跌在一片血泊之中。
“舞衣————————!”梦甦尖叫。
“不要过去!”默晗拼命拉住她。
成靖王眼光一扫,骤然把舞衣从地上拉起来,猛地抽出扶风腹中的匕首,横在舞衣脖上。
一阵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舞衣一身。

“不要啊——!”她绝望的呼喊。
“听着!你们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这个女人!”成靖王向王丞相威胁:“我不想跟你们打浪费我的时间,告诉我,迁山的秘密是什么!”

舞衣拼命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扶风……不要睡啊……你看看我……看看我……”
扶风拼命抬着的头却缓缓的倒下去。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我们……来世……一定……要……”

一群巨大的乌鸦拍动着翅膀飞过庭院的上空,死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支离破碎的时空。

“成靖王,你死心吧!你那么一点人,根本斗不过禁卫军。现在收手,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你算什么?来命令我?告诉你,就是皇帝死了,也是我来做这个位置,轮不到你!”
“你弑杀天子,你以为,天下会服你吗?”
“我知道,你们手里掌握着龙埋的秘密。不要以为先帝不告诉我,你们就可以钻这个空隙,我已经派人去查探了,迟早会找到,聪明的,就放下武器,到我这里来。只要我登上王位,一定有你们的好处。”
“龙脉只有天子才有权知道,你没有这个资格!”
“那么你有么?”

舞衣无力的向下滑落。
“起来!”成靖王拉着她,却无法将她从昏厥中唤醒,只得丢开她。
“舞衣!”梦甦挣脱默晗奔过去。
“梦甦!”默晗一惊,跑向倒在血泊中的扶风。

成靖王眼神一扫,上前一部猛的把梦甦拉到面前,用匕首指着她的脖子。
“梦甦!”默晗心底一震,冲了上去。
“不要过来!”梦甦突然喊到。
“什么?”默晗愣在原地。成靖王也诧异的一惊。

一道七色的光突然冲天而起,炫着每一个人的眼目,刺的睁不开眼。默晗不得不闭上眼睛。是什么?这种光……好像很陌生又很熟悉。难道是……他突然一惊,睁开眼睛。这是——卿飏的光!

只见卿飏的背后伸出了两只巨大的蝶翼,轻而易举的挣脱了成靖王的胁持,半浮在空中。

所有的士兵和大臣都以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这飘浮在半空中的精灵,仿佛撞见了鬼怪。成靖王张大了嘴,一时间失去了思维。
卿飏轻轻的落在地上,把舞衣抱起。她的脖子被尖锐的匕首划破,鲜血汩汩的向外流。卿飏把手放在她的伤口上,一阵白光闪过,伤口愈合。
她将舞衣抱到扶风的身边。

“梦甦……”默晗抱着扶风开始变冷的身体,哽咽难言。
眼泪掉在地上。梦甦的眼泪。
“舞衣,我来迟了一点,没能救到他,对不起。”她吸着鼻子。“我会帮你报仇的。”
“梦甦你……”默晗拉住她的手。
“不要担心,默晗。”梦甦重新腾起在空中:“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成靖王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只觉得浑身不能动弹。一双美丽而仇恨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东南的空中笔直的射过来,瞬间便穿越了几千万里。卿飏突然转头对着白光。
“纯阳?!”
一群汹涌的蝶阵铺天盖地而来。
“卿飏——!”青杨冲在最前面,在庭院的上空盘旋,地面上的人们全部惊呆了看着空中黑压压的一片蝴蝶精灵。
王丞相一惊。这么多蝴蝶,难道是传说中,迁山的某个千年古洞里的……

“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换卿飏惊讶。
纯阳从空中落下,锐利的眼光扫视了一圈,忽而朝着卿飏,带着悲凄的声音。
“是这里的人,突然闯进我们的家,放火烧山,让我们的山洞变成一堆灰土……”她不能够说下去了。

什么……卿飏向后一震,只觉得双腿瘫软下来。
“是你!是不是!”青杨冲到成靖王面前:“是你指使的人去的,是不是?为了找你们人类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是不是!”
成靖王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只是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你这个混蛋!!”凰羊愤怒的冲上来,只见一道金光闪过,成靖王被石化成一块琥珀。

周围的士兵大臣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四下逃散。
王丞相偷偷的扫了扫头顶的蝴蝶精灵,悄悄的向后退去。
“你要去哪里?”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王丞相一惊,掉回头。
默晗深沉的眼睛看着他。
“我……”他故作镇定的笑了笑:“你是成二公子吧?你没有看到么?那些妖精……”
“她们不是妖精!”
“啊啊,不是,不是。她们……她们杀人了……你看,我得离开这里……”
“那场火,不是成靖王放的吧。”默晗一字一顿。
王丞相浑身一凛。

“果然是你。”
“我……我没有让他们放火,我只是叫他们搜查山洞,他们一定是,一定是找错了地方……”
“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财宝,你们居然可以放火烧山。你们知不知道,迁山是多重要?”
“我、我不知道那里有精灵……”
“不是精灵的问题!”默晗有些出离愤怒了。“就算没有精灵,你烧了迁山,让山脚下那些人们何以为生?他们世世代代依靠迁山养活全家?山下的宛城,又有多少生活物品来自迁山?你们为了无聊的争斗,祸及天下苍生,不觉得自己很可耻么?”
“我、我知道了……但,但已经烧了……我,其实连宛城也……”
“什么!”默晗抓住他的双臂:“宛城怎么??”
“我也派了人去宛城找……尤其是成靖王府,如果找不到……就……”

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王丞相陡然僵化,默晗一愣。
纯阳带着冰冷的表情走出来。
“纯阳……”
“这种人,不值得姑息……”
“可是他,毕竟还是个人……”
“人??”纯阳大笑一声:“人……你们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就可以这样残害其他的生灵么?不只是这样,你们还自相残杀。”
她带着凄然的笑容看着远方。

你们知不知道,几千年来,是谁在保护着这片土地,让你们可以安宁的生活下去?
你们以为,每一次瘟疫,干旱,都是你们凭着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制服的么?如果没有精灵的努力,你们早就在这个世界上消亡。

是的,你们辩解,说你们根本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告诉你们。那是因为天帝对你们太仁慈了。你们是没有防御能力的人类,除了血肉之躯,你们只剩下头脑。人们往往就是这么愚蠢。面对自己天天相处的世界,却会视而不见,却把它当作与自己争夺生存空间的对手。放火烧山?哼,就是为了烧出你们的财宝么?
原来,你们并不知道,最大的财富,就是可以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这个和谐的世界——

纯阳飞到空中——曾几何时,这是一片苍翠的土地,有溪流缓缓的流过,人与自然和谐的交流。但是从某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懂得这个道理,也不是所有人,做错了事,都不愿意悔改的。我知道,人们烧了你们的家园,你们是会气愤的。我相信人们也愿意认识自己的过错,或许不需要死亡的惩罚这么残酷……”
“成默晗,我知道,你同卿飏能够在一起,就说明你和这些人不一样。我知道他们不代表人类的全部。但正是这些人,控制着整个人类世界。这样下去,你们会怎么发展?唯一的方法,就是清洗这个世界。”
“清洗?”默晗一惊,刚才王丞相说,他还让人去了宛城。
“糟了……他放火烧了宛城!”
“放心。没有火。”青杨聚过来。
“呃?”
“发现迁山起火的时候,我们就料到,他们不会放过宛城——这个异常富庶的地方。”

总是锋芒太露,才会遭人妒忌吧。
卿飏慢慢的抚平舞衣的呼吸,她渐渐苏醒了过来。

“那么,什么是清洗?”默晗皱着眉。他不得不承认,精灵的语言,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
“就是,完全的毁灭,然后重生。”卿飏细弱的声音轻轻的吐出几个沉重的字眼。
默晗一震。

完全的毁灭,然后重生?
要再造一个,更新的世界,而毁掉这一切么?
他抬头,阴沉的云层压的更低。
那么,这和争斗下去,自我毁灭,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就是,这样的清洗,不是带着恨,而是带着爱。”
纯阳飞的更高一点,以便可以越过层层宫殿楼阁,遥望见远处绵亘不绝的迁山脉络。
“我会让你们安全的,还有,宛城中善良的人群。但是其他的,必须毁灭。”

听起来,怎么这么玄妙呢?他慢慢的走到梦甦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身边。
她太累了,刚才的一场怒火燃烧掉了她刚刚恢复的灵力,朦胧的闭上眼睛。
睡吧,或许现在,梦里才是你最安静的故乡。

“如果一定要这样……”他心痛的看着停止了呼吸的扶风,和眼光无神的看着扶风的舞衣。
“那么……我又能怎么争取呢?”

“争取幸福的活下去,带着卿飏。”青杨点点头。
默晗看着她,叹息,继而点头。
“我一定会。”

“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们呢?你们家没有了。”
“我们。”纯阳露出一个诀别的微笑。

我们,只是一群,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灵魂的精灵啊。我们违背了天帝的规律,破坏了这个繁衍生息的人类栖息地,你认为,我们会去哪里呢?卿飏。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9-29 09:17 AM 编辑 ]
作者: Karen    时间: 2006-9-29 01:12 PM

何謂 " 有緣人 " ?
當舞衣的目光與夢甦相交的那剎,當舞衣在夢甦面前卸下防備那剎,當那無名的依賴存在兩人心中那剎,我認為夢甦就是舞衣的有緣人. 
面對夢甦,不輕易將舞姿示人的舞衣展現了奪目的光彩,冰山下的熱情. 
這樣子的情誼怎不令我欽羨?

但,若以另一角度來看, "緣"是不能強求的,或者應該說是不請自來的,是在你不經意時出現的...那麼無意中窺見那曼妙舞姿的扶風才是有緣人囉?!

(Karen說: 我也好想好想欣賞啊!!誰叫Felin描述的那麼令人响往)

後面這幾段看了真叫人揪心啊...如果他們自私點,心機重些,多為自己著想些,或者不需要受到如此劫難,但若真這樣..我也不可能愛上他們.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10-8 05:49 PM

50.

再努力一点就是山顶了。聂青喘口气,开拭掉脸上沉重的汗水,给自己打气。
但是,她真的已经不行了。聂青脚下一软,跌在地上。

迁山的绝对海拔并不高,可是这条路,仿佛被人施了咒语,有无数的蜿蜒环绕,崎岖难行。从山脚上来,经过中途那一劫,任她平日工作是再不要命的一个人,也已经支持不下去。

“走不动了?”志承稍稍快她一步,从上面回头望下来。
“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志承点点头,折回来,捡一块略平坦的石头坐了。

他抬起头,观察这密不透风的古林,把天色遮住,没有办法区分,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只知道被笼罩在一层昏暗的光线中。
“看这样子,这里有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啊,这些树长的这么大。”
“不是很久。”聂青动了动唇。
“怎么可能?这些……”
“是久到千年之远。”
“千年?你在开玩笑吧。”志承不相信的笑起来:“前面一段不是有的地方,有小路依稀可辩么?”

聂青皱起眉头。她知道这里疑点很多。她是想对他说,没错这里是有小路,有路,不要说是千年,就是一年不走都会被落下的树叶和尘土掩埋住。但,她伸手去抚摸脚边的泥土——但就在路边上的这些泥土颜色,分明的告诉它,这里已经没有人打扰了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没有一千年,也有五百年。
但这是太明显不过的矛盾对立。除非,有一个现象是假的。

她从来就知道,不能只看事物的表面。

“你说的有点可能……”志承突然注意到了路边的土层,捏起一搓:“这些看起来,不像太新。”
“呃?”聂青挑眉看他:“你也这么认为?”
“逗你的啦。如果有人走动,怎么可能不碰到周围的泥土?我知道你懂得考古,不过你也不要忽略警察的直觉啊。”志承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是么……”她勉强的笑了一下,用手撑着地站起来:“我们走吧,还有一点点。”

山顶的环境,终于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一片开阔的平地,周围却依旧被封闭在树荫里,根本没有可能眺望山下的远处,也更没有什么可以藏匿东西的阴影。
“难道说,我弄错了?”聂青疑惑的环顾着四周。
“是不是我们走错了路?这里可能不是顶峰,只是一个山头而已。”志承猜测。
聂青摇头。她真的不知道。迁山一向都只是以半山以下的自然风光带著称,没有什么资源开发的价值,所以暂时没有哪家研究所或者地质勘测中心出版过详细的迁山地形地貌地图,只凭山区旅游点的游行地图——他们已经超过了预定的范围很远。

但,这里应该是山顶没错。计算他们的爬行速度和时间,算出来的路程应该符合一般地图上标出的迁山海拔高度。

聂青又把父亲的日记簿翻出来,从头到尾把拼出来的地图完整的看了一遍。
“有发现么?”志承凑过来。他不是太看的清楚这张地图,毕竟,第一页上那坚挺有力的钢笔字,痕迹太深了,刚好盖住了不少地方。
“不行啊……还是太乱了。”聂青呼出一口气。
他们现在的确是站在父亲用红笔画了一个“X”的地方。但,为什么是一片平地呢?她本来还以为有一间石屋或者山洞什么的。

志承搓着下巴向后退了一步,踩在一块青石砖上。他一愣,低头看着青砖。
“怎么了?”聂青莫名的看看他。
“这石砖……有点奇怪。”
“奇怪?”聂青蹲下身。
只是一块,普通的石砖。长方形,棱角不是太分明。虽然孤零零的一块放在这里有些奇怪,不过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等等,这石头……
“怎样,是不是有点奇怪?”志承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就像他一向掌握了决定性证据,准备发通缉令时候那样的光。
“啊,是啊。”聂青嘴角也向上翘起。“没有灰尘,边缘有奇怪的划痕和凹槽。”
“一个机关。”
“机关?”聂青一愣,脑袋里迅速闪过埃及金字塔,中国古代帝陵中的一个个机关。
“嗯。”志承双手已经按在了青石砖上:“很显眼的摆在这里,就是想要人注意。如果这块石头不是本身有问题的话,那么就一定是,打开某个入口的机关——这些划痕和凹槽就是证明,有人曾经无数次的搬动这块石头来打开那个入口。”

聂青猛的,不动声色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有人,这个人,是父亲吧。

“可是,这里看上去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不把石头放在更靠近入口的地方?”
“或许只是,一种好奇心,又或者是,惯性的警惕。”
“惯性的……警惕?”聂青重复着。
“嗯。虽然这里已经是不可能有人上来了。但是由于在平时的生活中与人交往的谨慎和保护自己,不自觉的把入口和机关放的很远,就是怕有不相关的人即使搬动了机关也不会想到去寻找那个被打开的入口。”

聂青愣了愣。不,不是这样。与人交往的谨慎和保护自己?父亲不是这样的人。父亲从来都是真诚的对待每一个人,哪怕只是萍水相逢——她的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涩。刚好相反的,是那些人,把他伤害的太深……
那么,他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们先打开看看吧。”志承询问的望着她。
聂青闭气眼睛,深呼吸,捏紧手中的地图。好吧,既然,已经站在了你面前,爸爸。

石砖被打开了,一声沉闷的轰响。聂青只觉得周围晃动了一下,停住了,四周没有变化。
志承站起身。这块石头是一个中轴式的机关,一头连在地面以下,一头可以转动。可是,刚才那声轰响,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也就是说,这块石头打开的洞口,在哪里呢?他环顾四周的树林。
“东南。”聂青仰起头,闭着眼睛,仿佛在嗅着空气中尘土的味道。
“东南?”
“向东南走,入口在东南。”
志承笑了。她永远不会改变,她的直觉。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聂青和志承看见东南的斜坡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伸向地面以下的石头台阶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密室?”志承想。
聂青就要跳下去。
“喂!”志承拉住她:“你要下去?”
“不然你认为呢?我到这里的目的,就在下面。”

通道长的可怕,黑暗而干燥,有小石子从身边滚下去的声音。志承点亮了打火机。
“Zippo……”聂青被他牵着走在后面,喃喃自语。
“嗯?是啊,怎么了?”绕过一个山脚,志承想。凭感觉,他知道他们正在朝山顶的西面向下走去。到底会到达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哦,没什么。”聂青缄了口。她只是闻到了,和父亲一样的味道。她不自觉的伸手抚了抚肩上的背包。父亲留下的那个边缘已经磨去了颜色的Zippo打火机,还在里面。

她一直不肯用它。她怕有一天打火机彻底被她用坏了的时候,父亲的影子,就要彻底从她这里消失了。
她怕总是记着这样的忧伤,却更怕,丢掉这一份模糊的记忆。
或许,只是留一个,可以眷恋回首的借口。
“如果,一个死去的人,连记忆中的影子都消失的话,那么,他就真的死了。”志承的话重复在她耳边响起来。

志承觉得眼前一亮,回头。聂青手里捏着那只Zippo的打火机。
“看我做什么。”她轻轻的举起打火机的光晕到他眼前:“两个不是亮一点么。”
志承释然的一笑。只要,你能够真的懂了就好。
“那就让我们快一点。”
不管是通向哪里,这是解开你那个噩梦的结锁,我们一定要打开它。

聂青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布满了石英的古洞里的时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古洞的四围是浓重的黑色,仿佛很久以前被浓烟熏过的痕迹。岩洞上有一道又一道很深的凹痕,两指粗细,交错的布满整个洞壁。
“是常青藤。”志承判断:“看样子是长的很老的常青藤了,已经在石壁上刻下了这么深的痕迹。不知道什么原因枯萎了。”
聂青没有时间细想这里的水文条件是不是够形成这么一整壁的石英,也没有空去研究这些常青藤为何消失了,石壁奇怪的浓黑是如何形成的。她在洞里仔细的寻找每一个角落,最后只是依旧茫然的站在中央停了下来。

“你在找什么?”
“他不在这里……”
“谁?”
“我爸爸。”
志承一愣。她是说……她爸爸的骸骨么……
聂青烦恼的闭上眼。
“怎么会呢,如果他特地带我到这里,一定想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那里?”志承突然发现洞的深处闪过一丝光亮,拉起聂青:“我们过去看看。”

转过一个巨大的弯口,面前看见的,居然是
————
一个偌大的洞口,四周的植物很巧妙的避开了遮住光线的来路,眼前,迁山的全貌阔大的呈现在眼前。广阔的山脚冲积扇平原,山脉向远方绵亘下去,直到与青灰色的天空连成一片。古老的涧溪绵绵不绝的向前流去,一直到视线到不了的地方,从容不迫,没有任何表情的把自己坠向茫茫大海。

这个洞口,不是迁山的最顶峰,却可以看见,连顶峰都看不到的,壮大的自然的奇崛雄伟和高浑宏阔!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10-13 09:47 AM

ps:今天是13号又是周五,一个月前o就开始担心本来有可能安排在今天的一场考试会砸锅,8过后来阴差阳错考试改期了,咳咳,8过还是出了很多状况,弄到自己不得不开电脑==但但但其实o一直希望可以上网所以给了o一个口实。anyway既然上来闹不如发掉本周的一篇,因为知道了某些消息和猜测了某些消息之后觉得很兴奋嘎嘎,另外也祝o周一的某件事顺利,再表出状况闹==就酱

51.

“真美啊。”聂青不自觉的念出声。
“我也没有想过,这里可以看见迁山脚下所有的东西。”志承感慨。
比起随着旅行团在那个岔路口的平台上眺望远处,要清晰的多了。
简直就像是,乘着直升机,从高处俯瞰整个脚下的大地一样全面而广博。聂青想。她想起了那堂展示课上父亲放映的幻灯片。

“大自然真的很伟大,能造出这样奇丽的景致。”
“不是大自然,”聂青叹出一口气:“是神。”
这一瞬间,她似乎什么都相信了。有天使,有魔鬼,最重要的是,有上帝。
她曾经在艰难与挫折中无数次怀疑,如果真的有上帝,他真的疼惜他的儿女,为何要让她承受这般煎熬的心灵痛苦?她宁愿相信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带自己离开闭塞的心室。
而如今,在这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铺天盖地绵亘无边的山峦面前。她屈服了。或者说,她内心深处被神的灵震撼了。
人脸的下面是上帝的脸。她想起一句诗。
恐怕的确是要到某个特定的契机才会心悦诚服的相信吧!

是神。志承放眼向前方看去。
无论如何,面对这样开阔的视野,心中所有的压抑都神奇的被释放了出来,只觉得轻松而舒悦。明亮的天光没有遮掩的掉落在眼眶里,不带任何多余的修饰,没有一丝刻意的掩饰。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坦荡荡的让你看着。本来是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不需要费尽心机的去考虑,要如何演出,才是最精致的自己。

天地间的一切本来就是这样自然,人们却日益的忘记了笔直的去走脚下的路,学着蒙起自己的脸,装饰了自己的一切,到最后,丢失了真诚,丢失了到达终点的途径,丢失了时间,也丢失了自己。
聂青恍然感到什么。
路途并不遥远,也不难走,只是,她一直都把问题想的太复杂。
雪的下面才是最白的雪,人脸的下面是上帝的脸。
她重复的念起这句诗。
爸爸,你想给我看的,就是站在这里,去简简单单的看这个世界吧。
她的泪突然涌了上来。
没错,他们奋力的爬到了山顶,甚至差点失掉了自己的性命,到头来,却被四周参天的古木遮蔽了阳光,什么也看不见;但倘若向后退一步,只需要退一步,退到这个不在顶端的地方,就已经可以看见最真实的一切。
有时候,欠缺的不是执着,却是一份退却的心,一份平静的姿势,离开的勇气。

“志承。”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什么。”
“我找到了,爸爸给我的东西。”
“是吗?”志承惊喜的看着她。
聂青含着盈盈的泪光。
“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
“那不是很好,现在知道了,也不是太晚。”志承捏紧的心头也总算放了下来。
“你不想知道,我得到了什么?”
“我刚刚也想到一点东西——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总会说。我只是觉得,不管是什么结果,能够和你一起看到这样的景色,就是我们得到的最多的东西。”
聂青把自己靠在他的胸口,抱住他。
“看来,我们真的都看到他了。”

一阵风骤然吹起,卷着古洞里的沙石疯狂的响起来。志承瞅了瞅洞内,向后看一眼眼前的断崖。
“奇怪……这风……”
他的话音未落,眼前一阵疾风,吹的他和聂青不得已的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聂青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古代的女人!
她黑的阴沉的头发一直垂在脚跟,一身蓝色的长裙,带着沉重的忧伤的色彩,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悲哀的飘荡。她的皮肤雪白,没有一点血色,周身却泛着微弱的白色的光线,像一层薄雾笼罩着她。
聂青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突然发现她的手里捏着的,居然是在半山就丢失了的琥珀。

难道这个女子是……不,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你是什么人?”志承下意识的把聂青揽在身后,从断崖的边缘退进来。
女子不说话,只是以哀怨的眼神看着他,紧紧的。
志承心下一颤。
这眼光……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遇见过……
女子又看着聂青。
聂青的心里“咯噔”一下。
不可能,她怎么会是琥珀的灵魂呢?聂青咽了一口口水,想起每次在琥珀旁不知不觉睡着时做的梦。
但是,梦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女人的影子,和眼前这个不知何处而来的神秘而诡异的女子,实在,太像了!她的冰冷的双手,她的冰冷的眼神。

还有,琥珀,她手中的琥珀,青色的光已经消失,剩下的是浑浊的土黄,和——一个空的内壳。里面那只蝴蝶已经不见了!

志承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枪夹,然后一愣。他没有把枪带来,放在了警局。
“小姐,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如果你不说话,我要以警察的身份带你回去。我怀疑你有不良企图。”志承严肃的开口。

女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你带不走我的……我不从哪里来。我住在这里,很久了,很久了,一直在,等你。”
她说着转过身,直直的盯着聂青,把聂青吓了一跳。
“等……我?”
“你不认得我了?”
“对不起,我想我不记得了。”聂青努力的回忆。她的确觉得,她很熟悉,可是,她真的是那只蝴蝶?
女子悲伤的笑了笑。
“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你怎么可能记得……一千年前的自己呢。”

志承与聂青同时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小姐,你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志承问出这句话,却觉得有些无力。
她看起来,不像是在恶作剧。
聂青试着向前走一步,志承没有拦着她。

父亲说的那个古老的家族传说像电影倒带一样闪过她的脑海。
“你刚才说,你是,一千年前的我?”
女子抬起手,碰到聂青的脸。聂青打了个寒战。
不是一个活人的温度。
她的手指顺着聂青脸庞的轮廓轻轻滑过,落下去,没有一点声音。
“我一直在和你说话,你没有听见么。”
“你说……”聂青回想她每一个心惊胆战的梦:“梦里那个女人,就是你。”
“是你自己。”
“对不起,你可不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们,到底你是什么人,究竟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找到我们?”志承问道。

女子站起来,把那只空空的化石交在聂青手上。
“你知道的吧,聂青。迁山的下面,一千年以前,有个什么样的地方。”
聂青一愣。
父亲告诉过他的,那个考古学推测?她一怔。这件事除了她和父亲,其他人根本不相信有这个地方的存在。那么这个女子说的是真的?她来自一千年以前?
“你说……是宛城么?”
“宛城。”她凄楚的叹了口气。

多美丽的一座宛城啊。但,那已经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
“我的名字叫做舞衣。本来是宛城的一个歌姬,被辛朝同元年间的王爷买回家当作义女。我以为我的生命就要在他无数次的威逼凌辱中度过,直到我遇见扶风。
他是京城来的书画才子。我们只是偶然遇见。那天我被迫刺伤了王爷,是他救了仓惶逃出来的我。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王爷去了京城。我完全忘记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地位,每天都和他在一起。我们很快活,虽然我们所做的并不多。直到有一天王爷突然回来了。他告诉我,他查到了我的一切。
我和扶风决定出逃,但是王爷抓住了他,让他帮自己去刺杀皇帝,篡谋帝位,以此作为条件交换我和他两个人的自由。
我让扶风借机逃走,可惜还没有来得及,他已经成了王爷的替罪品,被当作刺杀皇帝的凶手抓了起来。我好不容易逃出王府,跑到京城,最后只来得及看见他死在我面前。
王爷和其他朝廷势力开始了争权之站,有人为了先皇临死前传说是埋在迁山里的一笔王室财富,放火烧了迁山,包括山脚下的宛城。
或许是烧山触怒了神明,这里下了一个月的大雨,涧溪的水涨上来,变成洪流,发了大水,把一切都淹没了。
所有的人都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活了下来。
我宁愿,我可以陪着扶风一起死。
我逃到迁山里——朝廷的势力还在到处找我。我对他们不构成任何威胁,但是他们就是这样,一旦闻出危险,就会斩草除根。
然后我发现了这个山洞。原来皇室的宝物,就是这里满壁的水晶。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坚持下去了,如果没有扶风,我的生命也就没有意义。于是,我死了。直到现在。”

“孩子呢?”
“孩子?”舞衣抬头。
“我听爸爸说,家族的传说是这样,你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活下来,然后世世代代的繁衍,你的灵魂会在某一代人的身上出现。”
舞衣轻轻的笑了。
“是啊,我还有个孩子……在我死之前。但是,哪怕是有这个孩子,没有扶风,我的生命也是一把断了骨的歌扇,断了弦的古琴。没有他来敲,我根本不会响。我把孩子交给我的朋友,应该是他们帮我带大他的吧……”舞衣的眼中闪着盈盈的泪水。

“那么你的灵魂,一直在这里?”志承追问。
“本来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会有灵魂。我以为,我可以消失的什么也没有,却原来只是孤独的享受又一个一千年的痛苦。后来我才知道……是扶风的那句誓言。”
“誓言?”
“他说过,此生无法带我逃离,来世,总要实现他的诺言,带我离开一切纷扰的世界,去过我们自由的生活。”
“你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到来?”
“是等你,聂青。”

聂青一愣。
“你就是我,我只是在等你的到来,带你去找他。所以我想方设法让你发现我,就是你捡到的琥珀,不断在梦里给你提示。但……大概我离开这里太久了,城市让我不适应,我必须回到这里来。于是我偷走了你的意识,带你来到迁山。”
聂青吃惊的张了张嘴,看看身边的志承。
如果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志承……又是谁?
“你这么说来,你说的扶风,难道,是,”志承缓缓的开口:“我。”
舞衣看向他:“你是谁?”
“我是她的男朋友。”志承说着拉过聂青到自己身边,不让她离开半步。

他有种不太妙的感觉,眼前这个包孕了千年的哀怨的灵魂。

“男朋友?”舞衣退了一步,仔细的看着他。
他就是,扶风的转世再生么?她熟悉他的眼神,熟悉他说话的气息,熟悉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
是他么?就是眼前的这个曾志承么?
她不知道……千年的时间太久了,她没有办法在一个现代人的身上感觉出扶风的味道。这个世界,变了太多。她没有把握。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他呢?”她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她自己也感到很无奈。
“啊?”志承哑然的张了张口:“你问我?”

那么好吧,我告诉你,我不相信你说的那些话。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命运的轮回。人死了以后升入天堂。如果有人进不了天堂,那是他活着的时候没有牢牢的握住自己的信仰。如果说你真的在等待和你的情人重逢,你为什么不去寻找他的灵魂,而来找聂青?或许她的确是你的后代,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扶风的转世再生。就算你说得都是真的,而我不是那个人,那又怎么样?我爱她,我可以保护她,我愿意给她她最需要的幸福,这就足够了。

命运不是由千年前的许诺来控制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舞衣被他的一大篇话问住了,站在原地。
许久。
“好吧,如果你这么说,我不坚持我的看法。但,聂青的确就是千年后的我,所以我一定要证明你可以给她幸福。”
“你想要怎样的证明?”
舞衣突然把聂青拉到自己的面前紧紧抓住。

“你要干什么!”志承一惊,冲上前去。
舞衣轻轻的闪过他的反击,退到悬崖边。
“当心,后面是断崖!”志承不敢往前走了。
“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么你就跳下来救她。”
“你说什么……”

志承的话音未落,舞衣抱着聂青跳了下去。
“志承——”聂青惊叫的声音像流星一样划过天空。
“聂青——”志承顾不得多想,跟着纵身跳了下去。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10-20 02:17 PM

52.

燥热的风,卷着腥咸的海风推上岸来,掠过黄沙,带着碎石,越过低矮的丛林。
这本是一片荒默无人的土地,而现在零星的支起几间茅屋。
沙面上零散的脚印很快被擦地而过的风重新湮灭了,顺着依稀可辨的影子走下去,看到海边横趟的渔船。简陋,但是却带着倔强的,一丝不苟的姿势。

宛城的居民,颠簸过汹涌的海水,终于登陆在这一片完全不熟悉的土地上,开始建立他们新的家园。

离开海边不远,靠近那一片低矮丛林的地方,有一间不起眼的茅屋,顺服的避在丛林短小的阴影里。
短小的阴影,也是这低矮的丛林唯一能给他们的庇护吧?
舞衣常常出神的抬头仰望。它们很像她曾经熟悉的涧溪边上那一大片高高的千年古木,但,它们却是如此矮小,在这里,还够不到她思念的长度,也不能够带她到达,扶风的世界。

梦甦也常常出神的抬头仰望。它们很像,她生活了几百年的那个古老美丽的林子。但这里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稚嫩。比噙香苑的花草要强悍,却比她栖息的垂藤要细弱。它们太年幼,还够不到她回忆的重量。
但,至少能有他在身旁。
可是安静这样的日子又能过多久呢?

梦甦侧过脸默默的看着出神的舞衣。她的腹部从宽大的衣服中隆起,而她自己的呼吸却一天比一天艰难。
一个生命将要诞生,而另一个生命将要死去。
她始终还是没有能够留下一个,一直以来寻求的灵魂。

她这样站在这里望着丛林出神,看着从海上宛城的方向飞来的海鸟,什么话也不说,已经有很久了,梦甦想。似乎是,从他们狼狈的离开宛城,逃到这片新的陆地上来的那一天开始。纯阳她们死了,扶风也死了。她只剩下舞衣,她却不说话,神思仿佛被抽离了一样,随着扶风逝去的灵魂,到处飘荡。

她还有,默晗。
他每天随着从前宛城里的居民和迁山脚下的农民一同出海捕鱼。开始的时候他不习惯。的确,他拿惯了的是轻灵的细软狼毫,不是粗重的可以割破皮肤的渔网,也不是粗糙的树木结成的渔船。但他很快适应起来。梦甦和舞衣,她们两个需要他的照顾,尤其是舞衣,她就快要生了。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扶风竟会留下了一个孩子。这是一个喜悦的讯息,除了舞衣之外,没有人不觉得欣喜。当然,舞衣那双失去了往日光彩的眼睛,也只有当她独自坐在海边,轻扶腹中骨肉的时候,才恢复了一丝温暖和柔情。

“默晗,我很担心她。”梦甦每每远远站着看舞衣坐在靠海很近的地方,含着担忧的泪水:“我觉得她要走了,总有一天。”
“或许,那个孩子会重新给她带来希望吧。”他鼓励她,口气却犹豫。
梦甦摇摇头。
“我不能肯定。失去了扶风,她似乎什么都没有了。我怕,没有什么可以唤起她生命的力量。”
默晗叹口气。
“不一定的。我们一定要好好看着她。我相信不一定的。你看,一年的期限不是已经过了么,你不是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梦甦终于颤抖着流下两行泪来。

她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
“我不能瞒着你了,默晗。”她悲哀的看着他:“近来我很不舒服,我怕我的时候也要到了。”
默晗难以置信的微微一颤,尽管,他已经极力的想掩饰他的难过和震惊,她还是轻而易举从他惊恐的眼光中看了出来。
“对不起……我能活到现在,也许是纯阳它们因为卷起那场灾难被天帝处罚变成琥珀之前,将最后一点点灵力传给了我——但是,这点灵力终于还是到消耗尽的时候了。”
“不会的——我们总还是有办法的,土地公公不是说过……”
“没用的,默晗。”梦甦颤抖着双唇:“我们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生命呢?即使找到了,难道我们忍心么……是的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我总以为拥有过就足够了,但是我害怕,我想到你要这样一个人活下去我就害怕……”

他把她抱在怀里,掩住她的口,不让她再说。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瑟瑟的颤抖。

“如果你找不到什么人的话,就把你的灵体交给我吧。”声音从梦甦的身后传来,两人同时惊讶的抬头。
是舞衣,用平静的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双眸看着他们。
“舞衣?你说什么呢。”梦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在找一个,可以接受你的灵体的生命,好让你可以获得一个完整的人的生命结构,然后活下去么?”
“舞衣——!”梦甦慌乱的假装出一个笑容:“哪有这种事情,你,听错了,我们没有这样的办法……”
“不要瞒着我了。”舞衣淡淡的转过身,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看默晗。

“你们怎么可以瞒着一个,失去了一切的人呢。”

海风吹过来,腥咸而冰冷。

“对……对不起,舞衣。我们不是想瞒着你……可是,我们怎么可能用你的生命去换梦甦的?”默晗走上前。
“是啊舞衣,你怎么是失去一切呢,你还有我们,还有你的孩子啊,和扶风的……”
舞衣浑身一震猛的抽搐。
多遥远的名字啊,她从来,不敢提起。

我知道你们待我很好,梦甦。我何曾舍得离开你们,离开这个孩子。
可是你知道么,就像你想到,默晗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件多么令你恐惧的事情一样,失去他,我的灵魂,已经死了。
叫我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我如何能够,熬过这个漫漫长夜呢……

又是海风吹起,舞衣背对着梦甦与默晗立着,但分明的,却看见一丝银色的水珠,顺着她无力的头发散落开去。
梦甦与默晗沉默着对视了良久,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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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迁山脚下。

一个女人从山脚慢慢的爬上来。
她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裙,指甲上染了凤仙花的颜色。金丝线穿的披肩搭在肩头,如云的乌发上,插满了莹润的珍珠镶嵌的钗环佩饰。
然,她的面色却惨白。
她的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娇喘细细,却不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
她的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安然的浅笑。她的手中,抱着一只洁白的坛子,沉重而神秘。

她顺着烧黑的山路徐行,终于停在一个古洞口。
穿过长长的洞穴,不去理会洞壁上零星的散落着一些细小的,泛着白色光华的东西,行到洞的另一端——眼前是断崖下一片开阔的视野。
迁山脚下,涧溪沿着它千古不变的道路向前不急不徐的缓缓流淌,在涌起的石滩边,打一个精致的回旋,不留恋,也不期待。
一片仿佛被浸泡过很久的,被深黑色淤泥覆盖了的广袤的平原,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天地交界的尽头,消失在远处若隐若现的青灰色迁山的余脉下。

她带着凄凉却泰然自若的神色扬起了笑容,在洞中深处埋下了那个白色的坛子。

“我们到家了,扶风。”她的泪一滴一滴掉落在被泥土一点点掩盖起的坛子上。
“以后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很快的,梦甦说,还有大约一旬的时间就够了。你等着我,我就会来了。我们一定要,实现那个承诺。”

同一时间,海峡彼岸,新的陆地。

丛林边的茅草房中不时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一声声洪亮而有力,听得出,是一个健康的男婴。
梦甦抱着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口中不时发出“哦哦哦”的哄声。
“宝宝乖了,快点睡着,娘给你讲一个动听的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到不了也看不见的深山丛林中,有一个巨大的,古老的岩洞……”

门被推开了,默晗拍着身上的雨水走进来。
“怎么,外面下雨了么?”梦甦这才探头望向窗外。
“是啊,刚才。”
“今天如何?”
“找到村落了。”
“是吗!”梦甦眼前一亮:“这么说,这里有人,也有国家!”
默晗点点头,露出微笑。他的笑容同从前一样,安静而祥和。只是清瘦的脸庞又减了几分圆润,双眸看起来更加深沉。
“看来我们就快不需要过这样打渔的生活了。”
“嗯。”梦甦现出久违的笑容。“其实,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她更想看见他月下吟诗的样子啊。

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浦风吹帽寒发短。
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舟中采莲红藕香,楼前踏翠芳草愁。
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默晗忽而抬头看着她。
“做什么?”
“没有了精灵体质的你,也会和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所以我在想,我们老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梦甦含羞的低下头,突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等到迁入那个国家的话,就算要落户了吧?”
“是啊,怎么?”
梦甦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孩。
“我们还没有,给这个孩子取名呢。”

“嗯。”默晗支起下巴想了一会儿。
“就叫他,成念亲吧。”

成念亲,你不能够忘记,你的父亲和娘亲。梦甦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To be continued……
作者: Felin    时间: 2006-10-20 02:25 PM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都最后一集了,干脆尾声今天也放出来。居然发完了,跟做梦似的,无声无息

尾声 昔年无限伤心事,依旧东风。独倚梧桐,闲想闲思到晓钟

清晨7:00。床头的闹钟很不客气的响了起来,震耳欲聋。
聂青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伸出手去,摸索了一会儿,终于碰到了闹钟,“啪”的一声关上,继而拉起被子蒙住头,继续酣然睡去。

卧室的门被谁推开了。聂青迷迷糊糊的听见脚步声进来,继而是一阵香气扑鼻的牛奶香,和热腾腾的黄桃蛋挞的味道。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伸进她的被窝,钻进她的腋下,轻轻的动了动。
“哎呀——别闹了啊——”聂青吃不住痒,一下子醒过来,坐起身。
志承将早餐放在床头,一脸诡计得逞的样子笑眯眯的坐在床头看着她。

“真是的,再让我睡一会儿不行啊!”聂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便又闭上,懒散的靠在床头,嘟囔着。
“我知道你困,可是,你八点半不是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么?再不起来可就要迟到了。现在路上那么挤,虽然我有秘密武器,可不能保证准时送你到场啊。”
“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啊,就知道叫我起床。”
“好啦好啦。”志承不管她多么不愿意,掀开她的被子:“写那个结局的修改稿到三点嘛,如果实在不行,我帮你打电话让他们推迟一点?”
“那倒不用……”聂青终于还是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早餐。

“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特别早餐?”聂青撇撇嘴。
“老婆大人,我已经尽量做到最好了,我知道跟你比当然还有一大截,不过我昨天也才破了一个案子,举枪举的我手都肿了,给我一点面子OK?”志承摆出“作揖”的样子来。
聂青噗哧笑了一声,跳下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我知道啦,又没说做的不好吃,黄桃蛋挞嘛,亏你记得。”

洗漱完毕。
聂青坐在桌边,捏起一个蛋挞放进嘴里。
“对了,到底昨晚弄了那么久,弄了个什么样的结局啊?”志承好奇的撑着脑袋。
“你说我那部新的小说?”聂青包着满嘴的东西说的叽里咕噜的。
“我想想啊……什么名字来着……石头记,对不对?”
“嗯。”提起这部耗了她好几年功夫搜集资料的小说,她就两眼闪光:“这可是我花了大力气的作品啊,今天终于要开新闻发布会了,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销量,我的心里紧张的很。”
“呵呵,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读者缘和亲和力的。”
“就只有这么点?”聂青显然很不满意的盯着他。
“当然了,还有你的文笔和构思嘛……”志承赶紧补充。
“那当然了,我想了很久才构思出这么一个穿越两种时空的故事来……哎——虽然有点神秘的色彩在里面,不过应该能引人入胜吧。”
“穿越两个时空?听起来很有意思。”
“是啊是啊,事情是由一块琥珀开始的,我把时间地理历史的真实背景都忽略了,就是想创造一个纯粹的理性与感性的精神氛围出来。说的是在某个城市里……”聂青刚准备滔滔不绝的介绍下去,突然就煞了口,很扫兴的端起牛奶,白了志承一眼:“算了,不和你说。反正你也不关心,你就知道关心捉贼,哼。”

“说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考古学家,在勘测的过程中发现了一块琥珀,偶然遇见了一个督察。这个女考古学家呢,她的父亲为了寻找家族的古老传说中的秘密失踪了,考古学家为了调查父亲的下落来到一个叫迁山的地方。而一千年以前呢,这个迁山脚下有座宛城,但是宛城在后代的历史书上没有记载。原来,宛城里住着一群蝴蝶精灵,其中有一个,救了宛城中一个女子,并和一个人类男子相爱。他们偶然间遇上了政治阴谋,然后引发了一场政治斗争,就在这个斗争中,宛城被毁灭了。蝴蝶精灵的人类朋友,一名歌姬,她爱的人也因为政治斗争而死。而现代的那个女考古学家,也在考察中与督察一起坠崖身亡,是不是这个悲剧故事?”

聂青惊讶的瞪着一路把故事说下来,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只兔子。
“你……什么时候看了我的……小说??”
“呵呵,就在你每天晚上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啊。”志承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

聂青突然有些感动:“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喜欢看……”
“傻瓜,我老婆写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看呢?”
“那我以前问你,你怎么都说不知道?”
“哈哈,那是我故意逗你的嘛,看你那副就知道拼命写小说的样子,一点都不关心自己身体健康,每天弄到那么迟。就算我有时候通宵通缉犯人啊,也没你那么辛苦。”

聂青一时间感动的语言哽咽。这个白痴,居然这么关心她……干吗不直说呢,害得她一直误会下去。
“你是不是很喜欢写悲剧啊?”志承突然从抽屉里变魔术一样抽出一叠聂青写的小说来。
聂青愣住——他居然每一本都买了!
“啊,是不是啊?”志承又问了一遍:“这里的全部都是悲剧。”
聂青被他唤回神。

她微微的笑了。
“不是啊,不是全都是悲剧,马上这本就不是。”
“诶?不是吧,这还不悲剧?又是坠崖又是毁城的。”
“本来是这样。”聂青神秘的笑起来。
“本来?”

“嗯。”
昨晚她拼命的写到三点多,不就是在改这个结局么?
舞衣虽然变成了琥珀,但是梦甦与默晗,带着舞衣的儿子一生平静的活了下去;千年之后的志承,在跳崖的瞬间让舞衣的灵魂感受到了爱的震撼,她救起了他们。志承与聂青平安的离开了迁山。

至于,后来的故事么……
聂青记得听她的写作教授说过,用长镜头拍摄的故事虽然有些画面枯燥,但它能够比蒙太奇手段电影更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它留给了观众,一个无限可能性的空间,去想象开放式的结局。

她的故事,也是这样吧。

新闻发布中心。
记者的闪光灯噼里啪啦的在聂青周围闪烁,一串接一串的问题炸弹轰炸一样的扔向聂青。
但她答的从容不迫,几乎每一个回答都是无懈可击。
甚至连聂青的主编都觉得,她今天怎么一改往日严肃的冰冷的神态,很热情的回答着问题呢。

“聂小姐你好,我是光大日报的记者,我想请问,听说您的小说目前已经被GTTV公司(注明一下:garytang,哇咔咔)买下版权准备拍摄成电视剧,请问你心目中对于男女主角,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呢?嗯,比方说,书里面的那位书宦人家公子和小姐?”

“人选么?”聂青想了想。
她还记得前两天看的那部电视剧呢。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有啊,但,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哦?说来听听,你希望谁来演呢?”
“这个暂时不说吧,以免大家会有不必要的猜测。”聂青委婉的拒绝了问题。
新闻发布会如火如荼的进行。

志承坐在电视机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招待会的新闻转播。
呵呵,傻丫头,我知道那是谁。
他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录像带。
《医恋仁心》
不就是,Lawrence和Ada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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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浦风吹帽寒发短。
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舟中采莲红藕香,楼前踏翠芳草愁。
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默晗荡开一浆,轻舟在水面上漾起丝丝涟漪。
岸上开满白色的莲花和茶花,映着梦甦裙上淡粉色的梅。
她倚在他身边,眺望远方一带隐约的山峦。

风乍起,吹着默晗的冠带,凛凛的扬起,贴着她随风飞舞的青丝。梦甦绕在肘间的薄纱因风而动,仿佛两瓣透明的丝翼。
波纹细密的倒映着星辰的影子,升起朦朦的烟波。
由辽远的空中传来播弄古琴的希音,铮铮瑽瑽,与夜的柔美水乳交融。

江面上,一轮明月,升了上来。

全文完
作者: 清风舞藤    时间: 2007-2-5 05:35 PM

到今天总算看完了这个文,不得不说声佩服。没想到师姐还有这样的功底,写出这一篇玄幻文!(表说我定义错误,刚开始o看着像带着古典韵味的神话,但当看到聂同志的奇遇时,真是心悬着,对故事的发展和他们之间的联系好奇也!)
行文中穿插的诗句,那些古色古香的文字,还有那美丽如画的描写,真让o心醉,同时也不得不赞几下师姐的文学功底,吾辈真是望尘莫及。构思也颇巧妙。
精灵,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我曾把她想成过美女、天使、小仙子、神仙……就是未曾想起过小精灵。我以为,西方神话里的精灵,有着长长的耳朵,很可爱的,有来自天外的力量;而古典东方神话中的小精灵,有点类似于花妖,有着蜻蜓或者蝴蝶般的透明的双翅,嬉戏于花草美景间,活泼而调皮。也许是我一直的误觉吧,不过无论如何,看到卿飏,我就想起一只类似于花妖的小生命展开纯真的挤不出一丝水的小脸蛋,多美好的生命,多可爱的孩子。
当然现代的一段,o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UE,曾sir,聂医生。大文似大华,小荔枝让o想起了很多年前很喜欢的那个小棠蔡。如此之外,刚开始的夢甦真的让我看到了林妹妹的影子,虽然我本来不是很喜欢黛玉的性格的哈。不过,当看到卿飏进入了她的身体,鼻子有点酸溜溜的,我知道,她为了她,舍弃了多少,我知道,她要为她,牺牲了。不知怎地想起了海的女儿,得不到心上人的爱,要化成泡沫。小时候听到她的故事时是哭湿了枕头,长大了再读起她,却是淡淡的释然。
以为卿飏那个丫头从此消逝在世间了,为她没有一丝的思想认为夢甦就是卿飏,心中隐隐作痛,因为,我在私地下,是偏向于卿飏这个丫头的,如果她们一直分饰两角,我也会更加疼惜这个丫头,是她驯养了我,而对于最初的夢甦,虽然怜惜,也仅仅只是叹息罢了。
所以看到土地公公的那番话,“所以青杨,你不应该怪卿飏。如果她不爱你们,忘记你们了,她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意识要保留住自己的记忆……那么……”突然更加心疼那个小精灵,可爱的精灵,于是不由自主的真正爱上了夢甦。她身上留着她们共同的血,她是善良和美丽的化身。
对于舞衣,说实话还是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一直难以相象33扮古装的模样,觉得33的气质应该适于职业女性,尤其聂医生、江大律师一类的,不知道要扮个艺妓,还要打扮得很华丽是怎样的感觉。不过读罢文章,觉得很是自然,就那么一个一千多年前的聂青站在我面前,明丽动人,和夢甦的形相截然不同,却别有一番风韵。
一直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才子、书生这类儒雅的角儿应该是小白的,没想到这一次却看到了林gg,别说,想像他那衣冠楚楚的样子,再平添几分风流,说起来,可真要迷倒万千少女呢,呵呵呵呵。而默晗,就是另一种风格了,一扫平日里后知后觉得秉性,这次可是他一直不离不弃,一直关怀和等待了。小白不再白,而他们的姓,也不再是程唐黎江(虽然仍有聂XX曾XX),看得爽极了。
有古典的风韵,有神话的明快,有玄幻的神气,穿插着淡淡的清香,古代和现代交相辉映,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不说了,个人下去醉去了……

[ 本帖最后由 清风舞藤 于 2007-2-5 05:41 PM 编辑 ]
作者: 清风舞藤    时间: 2007-2-18 05:22 PM

擅吟旧韵话奇情,彩笔传君意倍新:  
醉舞楼头歌窈窕,卿飏梦里落缤纷。  
迁山藤竹痕犹碧,琥珀灵光气未浑。  
尚感涧溪风景异,兰成欲赋久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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