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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06-3-30 03: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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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浮萍,这位公子是谁?”
梦甦澄澈如鉴,毫无城府的眼睛微笑的望着浮萍。
默晗的心里仿佛被谁重重地砸上了一记响锤。
她——说——什么???
屏儿呆立一侧,浮萍被弄的莫名其妙。
“梦甦你说什么?”浮萍奇怪的瞅瞅她:“你不知道他是谁?”
“嗯——”梦甦点头:“他是谁?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怎么了?”
浮萍惊讶的额上冒出汗来:“梦、梦甦……你再好好看看,你怎么会不认识他是谁呢?你看看?”
默晗此时心中纷乱如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身,不顾礼数的握住了梦甦的双肩:“梦甦,你不认识我了?你不知道我是谁?你没见过我么?”
“梦甦!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是我二哥啊!默晗啊!”浮萍在一边急得大叫。
梦甦无辜的再次望向默晗,仔仔细细将他从眉梢打量到脚底,依旧茫然的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你二哥默晗?”
默晗疲软的垂下手来。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可能!你们从小就认识了啊!而且你还……”浮萍情急之下差点没说出:“你还很喜欢他呢”这样的话来。她及时的掩住了口。
“姑娘……您……您不认识默晗少爷了?您真的不认识她了??”屏儿难以置信的握住她的双手。
默晗忧郁的锁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她知道浮萍,晓得屏儿,或许她还认识其他所有的人。为什么偏偏,不记得他成默晗了呢?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梦甦迷惑的望着周遭的人,心中升起一种恐惧:“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梦甦你……”浮萍急着开口。
“没事的,你没有什么问题。”默晗打断了浮萍。
梦甦瞅着默晗,他的眸子是深邃而黝黑的,仿佛容纳了万千她不知道的神秘所在。
“你是……是不是我本来应该记得你……而我现在,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失忆了?是不是我的病……”她浑身颤抖起来。
“不是的!一定不是的!”默晗闭了闭眼睛,重新蹲下身,以坚定的神色望着她:“你不会有事的,你只是暂时忘记了而已,相信我,你很快会好的,并不可怕。”
梦甦凝视着他,良久,轻微而惆怅的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虽然她没有印象了,然而却觉得莫名的熟悉,并且让她感到放心和温暖。
“二哥!你……你确定这是暂时的?”浮萍担忧的看着梦甦。
默晗移开自己的目光,声音低沉的连自己都听不见:“不……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暂时的。只是,不能让她感到害怕。”
屏儿在一旁,吓的咬住了手中的绢子。
“屏儿。”默晗低唤:“去找个太医来,记住,不要惊动老爷太太们,此事我们三个人知道就够了。”
太医束手无策的摇头。
“依舒姑娘的情况看来,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症状,脉象虽然微弱,但那是她久病伤了元气所致,同她的失忆,看起来没什么关系。”
默晗烦恼的低头。
“况且,她只是不记得二少爷您这个人,其它的,她也并不是不清楚。贵府一些偏僻的亲属,甚至她都略知一二。”
默晗眼中一闪:“这代表什么呢?”
“老夫不知道。初步判断,是舒姑娘病着的时候,头脑可能受到了损伤……敢问二少爷同舒姑娘之间可是发生过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默晗一惊。“不……并无什么……”
特别的事情……他默默的想。那些,偶尔流露出来,心下相互喜悦的感情,可以算作是特别的事情么?她因为自己的病而哀叹不能长久和他在一起而流下的那些眼泪,算作是特别的事情么?既然这样,为何不是只记得他一个人,而是单单忘记了他一个人呢?
屏儿立在一边仔细的听着,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仙子!”
姑娘是被那个仙子救活的!那天晚上的亮光,恐怕不是她的什么错觉。姑娘眼看着就要咽气了,她把姑娘救过来的。
屏儿浑身一凛——这么说,难道说那个仙子说的话都是真的?姑娘现在是……两个人的结合???
如果这样看来,似乎就可以解释失忆的原因了。
可是……她是不是应该告诉默晗少爷呢?那个人吩咐,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屏儿用力的晃晃自己的脑袋。
“麻烦你了太医,那么送您出去吧。”
默晗沮丧的立在噙香苑门外,抬头望着一片晴空。
老天爷,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好容易盼来了她的平安,却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梦甦,为什么你不记得我了呢?
难道你连那一年,我们的初会你也忘记了?
旧岁的新年,默晗随着父亲从祖宗祠堂祭拜回来,被允许得到半天的自由在后院的园子里玩耍。正当他追赶着一只雪兔绕过假山,突然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立在雪地里。
那小姑娘,着了一件梅花色鲜红的坎肩,立在白色腊梅枝下。听见默晗的脚步声,她转过脸来——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几缕浓墨黛色青丝发,面若莹雪,口若桃花。飞雪在她身边旋转飘舞,宛若一个圣洁的雪精灵降落在人间。
这画面,穷尽他一生的记忆,也不会忘却。
默晗见她抱着自己追赶的那只雪兔,问道:“你是谁?”
小姑娘撤后一步,羞怯而谨慎的反问:“你是……二少爷成默晗?”
“你怎么知道?”默晗惊讶的张大嘴。
小姑娘得意的笑起来,那声音仿佛青天之外的仙乐:“你的外衣尚未脱去,该是刚从祠堂回来吧?我听见姐姐们说,二少爷陪着老爷去祭祖了,想必就是你了。”
“你是我们家的人?”默晗挑起眉毛。
“姑娘——姑娘——舒姑娘——”远处渐渐传来一个大丫头的喊声。
“我在这里!”梦甦朝远处招手。
“啊,姑娘原来您在这里,叫我好找。”过来的是太太房里的大丫头织秀:“咦?少爷,您怎么也在这里?”
“她是谁?”默晗问道。
“原来默晗少爷不知道?她就是老太太新接回来的那位远房亲戚家的小姐——舒姑娘,这是我们家二少爷呢。”
“你叫什么名字?”
“舒梦甦——你的名字我知道了,成默晗。”她突然弯腰去捡起一枝折断了的腊梅枝,在雪地上画下了娟秀的字体——
成默晗
舒夢甦
如果你不记得这些,难道前年那一次在山泉边,你也不记得了么?
上巳节。
祭拜祠堂和祛除不祥的各项事宜都已经遵照惯例行毕,浮萍突然提议大家去后山上走走。老爷和太太未觉不妥,也就放他们去了。
三人顺着山涧向上爬。浮萍突然说累了想歇歇,奇怪的是一向体弱的梦甦当日却特别显精神,说一定要爬到这溪流的源头去一探究竟。
“我常听人说,这后面是一片开阔的高地,有很多难得一见的鲜花丛生。”
“可是我已经走不动了,不如,二哥,你陪舒姐姐上去吧,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们。”
梦甦略微迟疑一下,勉强点头答应了。默晗只是微微一笑:“好啊,放你一个人去,碰见什么蛇虫蚁穴的,又要大惊小怪了。”
梦甦瞪了他一眼,两人便源溪而上。
原来尽头并不是太远,也果然有一片开阔的高地。
高地的尽头,连绵不绝的是一脉山林丘壑。梦甦立在溪水尽头的石块上,朝着天空和山谷突然长长的大喊了一声:“啊————”
“你干什么啊?”默晗被她吓了一跳。
梦甦突然的流下泪来,没有任何先兆的。
“喂——你……你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默晗,你能够体谅我么?”
“什么?”
她叹口气:“我病了这么久了,恐怕是治不好的了。每天对着煎药的炉子,心上压抑了多少恼人的心事。你们家里待我虽然好,我究竟只是个外戚,又是女儿家,仿佛想要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在死之前,能够看见这片广阔的自然,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傻瓜……你在说什么呢……”默晗的语气柔和下来,悄悄的靠近梦甦。
“你不体谅我的心情么?”她略低了低头:“我原来还以为……”
她沉默了。
他立在她身后的附近,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他能够体谅的……尤其能够体谅,为什么她同意他陪着一起到这个溪水的尽头来。
“梦甦,其实……”
梦甦却摇了摇头:“算了,人生就如同春花,看它平常开的热烈,凋落之后,不过是随水漂流的。流向哪里,就在哪里被一抔乱土掩了……这样孤零零的死去,活着还要求那么多,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有人能够体谅你的心情,那么活着便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了。何况,怎会就像你说的那样,轻易就要死掉呢?你别看的太悲观了。”
梦甦突然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他被看的有点尴尬。
她终于狠狠的冷笑了一声,继而叹了口气。
“下去吧,浮萍估计等的快要冒火了。”
她很利落的迈开脚去,仿佛并不是一个多病的身躯。
其实我知道你在暗示我什么,那个时候。默晗向着渐向西沉的太阳吞下痛楚的心声——只是,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梦甦,究竟你遇见了什么事情,要如此狠心的忘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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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浦风吹帽寒发短——”
默晗握着一卷诗,凭栏远眺。
后园的湖心在落日余晖下变幻着五彩的颜色,时而黄,时而红,时而紫,时而绿。一带远山在苍莽的暮色中越发显得萧条起来。雾气升腾,凉意渐侵肌骨。西风起,吹起一池涟漪。
他凭空的叹了口气。这首相和歌辞,年代久远,丝竹之音早已失传。要用什么样的韵律去配,才是最恰当的呢?他尝试了许多遍,皆不满意,只得完全推翻,从头来过,终觉情丝匮渺,唱来不是滋味。
“美人立……”
“美人立,江中流——”身边突然有人接着唱道:“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舟中采莲红藕香,楼前踏翠芳草愁。”
“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舒涵侧过身子来,梦甦一身素衣,不知何时立在亭中,眺望着远方碧澄澄的水色。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舒涵轻声的问,生怕惊破了她的沉思。
然而梦甦只是微一低头:“刚才那些,可以用的吧?”
“你说,相和歌辞?”舒涵闭上眼睛回味:“的确很清灵幽静,涵韵隽永。”
梦甦转身要走。
“这就走了?”
“嗯。”她并不回头:“看来也没什么帮助。”
“什么?”
“我以为,照着屏儿说的,曾经常常和你一起在后园的水中亭吟诗,就可以很自然的想起来你是谁……可是……”她失望的摇摇头:“看来没有什么用处。”
舒涵心痛的靠近她身边,提起手来,想要放在她的肩头,然而终于落下去:“不用急,不要逼迫自己,会很伤脑筋的。”
“你说,”她回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直逼他的双眼:“你说,我同你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梦甦……”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怔在那里。
让我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告诉你,其实我知道你也暗暗的眷恋着我,只是碍于礼教的约束,不能自由自在的在一起么?告诉你,只想等着过了今年,获得了尚书房史官的席位,了了父亲大人的心愿,就提出,和你成亲么?还是告诉你,我那么苦苦的思念着你,你也一定那样的思念着我,然而,你却时常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不时给我一点痛苦,连你自己也很痛苦么?
这样唐突,你一定接受不了的,梦甦……
默晗暗自吞下了满腔肺腑。
“真不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似乎感觉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的神色黯淡下去:“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
“如果,你永远都想不起来,你觉得现在很痛苦么?”
“呃?”
“不去考虑我究竟是谁的时候,你觉得,过的不快乐么?”
梦甦停顿下来,仔细的思考他的问题。
不,她觉得,比起从前,仿佛轻松了许多。她的身子是健康的,她可以同浮萍在园子里嬉戏奔跑,直到香汗淋漓,微微喘气,她也可以整个儿挑起屋子的纱帘,在几缕阳光下逗弄鹦鹉,闲看诗词,舞弄笔墨。
她的思维是轻松的,不再郁郁寡欢,而是常常想到未来和希望,这是她从前,怎样也不敢了望到的啊……
“其实……也并不是不快乐……”她蹙起眉头,望着水中的游鱼。
“这不是很好?”默晗舒心的一笑:“那么就不要去想了,从头认识我,不是一样?”
“是……这样的么?”
“好了,大约前面要传晚饭了。”他不愿意气氛弄的过于暧昧,让他坚持不住自己的心,转移着话题:“谢谢你的提示,这样我的功课很快就能完成了。”他晃晃手中的诗稿:“明日成靖王邀我们去他府宅做客,梦甦也去罢?”
“呃?”
“唔,就这么说吧,走了,回前面去。”默晗挑挑眉,背了双手,向园中小径迈开步子去。
倘若,那些有关我的记忆失去,是你现在快乐起来的原因的话——那么,就请你不要再记起我吧……
是我,让你觉得,太痛苦的吧……或许是吧……
梦甦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真的想不起来了,可是又似曾相识。她再偏过头去望着那些起伏的山峦——似乎,那里也有什么神秘的气氛,在吸引着她的心。
现在的她,真的是纯然快乐的么?她微微质疑。好像不是的,除了终于摆脱的那些忧郁的思绪之外,她觉得,仿佛还少了很大一部分东西,那东西,不是绝对的快乐,却仿佛是必不可少的成分。她直觉,仿佛拥有了那些记忆,她的心,会比现在更觉得温暖和踏实。
是什么呢?和你有关么,默晗……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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