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完整版)

回复: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7)

[QUOTE=martina]
赞赏之余,偶还是要吹毛求疵地找一下bug,吟雪见到两个男子时的反应好象夸张了一些,虽然谷中从未有男子,也断不会把男人称做“东西”那么离谱吧,虽然知道是搞笑,不过还是过了些,何况她既会吟诗,自然也读过一些诗书之类的吧,断不会连姓氏也不知道吧,“可你不是白色的啊!”这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邦、邦、邦”Felin大棒挥来,吾赶紧脚底抹油......:cool:[/QUOTE]既然是我脑袋迟钝考虑不周,于是我只好将错就错来解释一下吟雪关于“男东西”(汗)的夸张反应。首先是止水谷主(不知道哪个男人欠她的了),对于男子的描绘从来没有一句好的,不好就罢了,而且非常少;少也罢了,总有冰如介绍吧?结果冰如……小姑娘年级小小四岁进谷,大概她只记得四岁儿童,老大的父亲(而且印象模糊),以及一群强盗的恐怖记忆,所以提到男人就回避。(说不定等到小雪雪了解多一点的时候还要给冰JJ开讲座)。其次关于诗歌问题。这个诗词,完全是谷主挑选过的……设计性别问题非常谨慎,加上吟雪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一边念一边想着蝴蝶(诶诶,这个,能记住几句诗也算厉害啦),当然从这里也难了解多上,至于姓氏嘛……啊这个好像没有牵扯姓氏的问题,要知道古时候诗词可没有那么多详细注解——所谓诗无达诂,怎么理解都无所谓啦。

:em19: 乱七八糟胡乱解释完毕,哈哈,嗯~小雪雪素CM的小朋友,很快会了解关于……那什么东西的情况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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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7)

[QUOTE=雪泥孤鸿]一周?我有点奇怪,古人有“一周”这个概念么?我孤陋寡闻啊。[/QUOTE]bug了,其实有周的概念,好像是10天,不过好像是……嗯嗯做官的人才有这个概念,我去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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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9)

诶诶,大家别着急撒~这集是有点无聊……不过不过,千里伏线要慢慢埋嘛,不急不急啊,很快重逢了……

(九)
柳延悠悠地骑着马儿,临近了冷宅的大门,门首郑重地提着“丞相府”三个大字。门前道路宽阔却少有行人。门边两尊庄严的石狮威猛地张着嘴。
远远地,便见一位老奴迎上来,牵了柳延的马,笑道:
“白少爷,您可来了,我家少爷和萧公子已经在等着您了。”
柳延翻身下马,老奴将马牵了去。
“知道了成管家,谢谢你。”
“您快去吧,他们等了很久了,在听竹轩。”
“我知道,老地方嘛。”柳延三步两步跨进大门。
“白少爷来了,白少爷来了!”成贵一迭连声叫向里去。
柳延从侧厅边上的抄手游廊一路奔过去,穿出月洞门,走完曲折的回廊,眼前霍然一亮,一片清亮的竹林呈现在眼前。柳延微微一笑,熟门熟路地从竹林间穿过。眼前一片池塘,一座水榭立着。
“楚鸿,我来了!”柳延挑挑眉毛,仰头喊一声。
静悄悄没人回答,只有竹林顺风摇摆的声音。
柳延挑着眉毛四下瞅了一阵,一脸茫然地向水榭走去。未走两步,身后一阵响动,左右两边忽然飞出两个人,抓着剑向柳延刺来。柳延微微一笑,身子向前一弯,让了过去。两人在半空将剑在地上一弹,又直朝柳延反扑过来。柳延拔剑出鞘,三人乒乒乓乓过了几十招,摇的周围的竹叶乱飞一团。柳延手一滑,剑柄脱手飞了出去。他凌空一个转身,抓住一把乱飞的竹叶,一把撒了出去。竹叶在对方两人的身上弹出无数飞灰。

三人旋转着落定地面。
柳延一笑,弯腰捡起自己的剑。突然,一把剑锋压在了他的肩头。
“白二公子,你对自己的失约做何解释?”
柳延伸手按住剑,一个后腰转身,反剪了萧睿的双手,笑道:
“那么请问萧大侠,冷大公子有客自远方来不曾远迎反倒出手相击,又做何解释呢?”说完三人都笑起来。楚鸿爽朗地笑着从萧睿身后走出来:
“臭小子,你怎么拖延了这么久才来?你说你该罚不该罚?”
“临出门师父叫我做事,所以过来晚了,喂,你不是这个也跟我计较吧?”
“计较又怎样?”
“嗯……算了,我大人有大量,请你喝酒好吧?”
“喂——你别说的我们欠你的一样,那,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要上等的女儿红!”萧睿大声嚷着拍了柳延的肩。
“好啊!”楚鸿一本正经背过身去。“那我让小玉不要拿竹叶青来了。小玉!小玉——”说着楚鸿真的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唉唉唉唉唉——别啊别啊,柳延请客那是领当别论,你这里的酒可坚决省不了——”萧睿忙不迭地拉住楚鸿。
“喂,你特地叫我们来喝酒,怎么可以赖掉?”柳延也笑着拍拍楚鸿的肩:“你也太不厚道了吧?”他抱着剑向水榭走过去了,不用说,那是老地方了,他还是那个面水的位置:“是不是那里啊?我已经闻到酒香了!”
楚鸿和萧睿也跟了上去。
“哈,你不要以为你很聪明啊——”楚鸿笑着。
“不聪明刚才怎么击中了你。”
“你的剑还不是又被我打掉下来了?”
“你还是没有躲开我的镖好不好?”
“我不想扫你兴而已……”
“喂,你们左一句右一句,当我不存在啊?”萧睿终于插上口来。
楚鸿和柳延同时停下来,回头一人拽住他的一只胳膊:“岂敢岂敢,走吧酒圣!”说着将萧睿向前一推。
“啊~~~你们两个拜托可不可以有点创意啊,每次都异口同声……”

“这次回来,不再去剑山了?”楚鸿给柳延斟满一杯酒。
“我爹让我回去帮他打理事情。”
“唉——以后要见你们可难喽,一个呢,要做生意,一个呢,要进宫当差,剩下我一个人,游手好闲——”萧睿唠叨着。
“怎么会?你继续做你的江湖游侠,仗义执勇,我们还是好兄弟,喝酒不会少了你。”柳延饮下一杯。
“其实,你没有跟你爹说过你的意思?”楚鸿问。
“你也知道我爹他的脾气,那是没有办法的事。爹老了,家业总要有人继承。我上面只有一个姐姐——何况他始终是我父亲,我总该敬点孝心。”柳延叹道:“对了,你不是也不愿意进宫当官?”
“那还不是一样?宫廷这种地方,真的不大适合我,我自由惯了的,可是说出去,还不被我爹骂死!”
“我真搞不懂你们,一个富一个贵的,天天有女儿红竹叶青等着,有什么好愁的?”萧睿抓了一把花生放进嘴里。
“诶,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父命难违这种事,你是感受不到的——”楚鸿又自斟一杯。
“这有什么?我还不是一样?虽然我没有爹,可是我有师父。师命难违也差不多啦,敷衍一下就得了,哪里要这么认真?老人家都是说说而已……”

正说着,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
“小姐,那里好像有人。”
“是我哥哥在招待白少爷和萧公子。我们别过去了小翠,去大娘屋里请安吧。”
楚鸿却眼尖看见了妹妹,起身招呼着:
“悦儿!柳延和萧睿在这里,你过来坐坐!”
悦儿见楚鸿叫自己,只得忧郁一下,走了过来。

白家的上房中,白树恒和冷志权正对坐饮茶。
“柳延那孩子,是不是该回来了?”冷志权问。
“是啊,大约此刻正在冷兄你家里呢。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让他再回剑山了。我老了——生意该让小辈接手了。”
“嗯——”冷志权捋了捋胡子。
“冷兄,你是否有话要说?不妨直说,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了。”白树恒见冷志权若有所思。
“那我就直说了,”冷志权也是个爽快的人:“白老弟觉得小女悦儿怎样?”
“令千金?”白树恒想了想:“令千金人长得眉清目秀,知书识理,琴棋书画又是样样精通,可是大家闺秀啊!怎么,冷兄有了中意的人家?”
不料冷志权反而叹了口气:“提亲的倒是不少,奈何总没有中意的。”
“哦?莫非悦儿姑娘看不上眼?”
“她一个女儿家,能够看什么呢?不过,我就这么个女儿,虽然是庶出,我和贱内也拿她像正出一样地疼。想我是一朝丞相,她母亲死的早,她自己也很懂事,我也不想委屈了他。那些提亲的,不是我自夸,实在只是看中我的权势而已。”
白树恒沉吟片刻:“小弟有个想法,不知冷兄可赞同。”
“请说。”
“冷兄,我和你做了几十年兄弟,冷白两家也一直交好。我想,冷兄如果看得起我,不如我们就结为亲家,你意下如何?”
“白兄的意思是……”
“我的女儿已经出阁。不是我自己夸自己的儿子,我们柳延,也算的上一表人才,有学识,会武功。将来我作了古,就是他来操持我的家业。虽然我是商人,冷兄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可是我也是个官商,我向你开口说这门亲事,也不算委屈了你的女儿吧?不过到底是件大事,思量再三,若不是见冷兄今日有些难色,我还会斟酌斟酌。现在既然如此,我便说了出来,冷兄怎么看?”
冷志权皱眉思虑起来,有些怦然心动,押了口茶:
“柳延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也很喜欢,只不过……”冷志权忧郁着停下来。
“冷兄不愿意只管说,我不会介意的。”
“你误会了,白老弟。我是怕,柳延会愿意吗?”
“这个不必担心,我看他和楚鸿兄妹一起长大,关系亲密的很。”
冷志权还是不响,白树恒略一思考,笑道:
“冷兄是怕,柳延心里不愿意,成亲以后委屈了令千金?”
“其实,我心里很满意柳延这个孩子,不瞒你说,我也动过结亲的念头。倘若果然如此,当然最好了。”
“冷兄不必着急,我只是向你提起。这样吧,我先去信问问小儿的意思,他若不反对,我就先下了聘书。日子还长,等再过一段日子,让两个小辈培养些感情,再做成亲的打算。”
“嗯——”冷志权满意这个方法,点点头,微笑地说:“没想到一辈子兄弟,老来还可以结成亲家,白老弟,我们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啊。”
“这么说,我们就算定了?”
冷志权笑将起来:“能得这样一个好女婿,老夫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自从悦儿的母亲过失,她就不大说话,我这个做爹的,心里疼爱却不知如何抚慰。她大娘到底搁了一层,身子又弱,管不了太多,连楚鸿的婚事我还没有想呢。”
“令公子一表人才,等着皇上的指婚吧。”

悦儿扶着丫鬟小翠走到水榭,曲了曲膝,请安着:“大哥,白少爷,萧公子。”
“悦儿妹妹怎么这般客气,以前不是都叫名字吗?什么时候唤上公子少爷了。”柳延笑着回了礼。
萧睿倒是一下站了起来,阅兵似的:“悦儿姑娘,很久不见了!”说着拱了拱手。悦儿噗哧笑了一声:“萧公子何必行此郑重的礼。”
楚鸿把悦儿一把拉到椅子上坐着:“悦儿你干吗,几天不见变得这么客套。你不给我面子是不是?”
悦儿正待开口,丫头小翠抢先道:“大少爷真是不明白,我们小姐现在大了,自然要避避名讳。哪有一天到晚把个小名挂在嘴上的?”
“避个头!难不成我改口叫她二妹妹?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牙尖嘴利了?吃了栗子似的!”楚鸿回答。小翠吐吐舌头。
悦儿见状笑笑,赔礼道:“大哥,是我不对好了吧?我不该这么客气,我自罚一杯。”说着让小翠斟酒,向三人道一声“请”,饮了下去。
“悦儿姑娘,竹叶青喝的惯吧?别太猛了。”萧睿关切地盯着,恨不得抢下她手里的杯子。
“她才没那么弱不禁风呢,小时候什么没玩过,是吧悦儿?”柳延笑道。
“柳延哥哥见笑了,小时候的耍宝,不提也罢。”悦儿说着起身:
“大哥,我还要去给大娘请安,不陪了,各位。”
楚鸿点头。悦儿又和小翠一同去了。
楚鸿咧咧嘴:“什么时候变这么秀气了?”
“是你不关心人家吧?”柳延笑着又给楚鸿和萧睿各斟一杯。
“才不是呢,都是我娘惯的她,一天到晚关在房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萧睿兀自望着悦儿的背影:“她,好像瘦了不少。”
“瘦个鬼,越吃越胖,快要嫁不掉了。”
“你怎么这么咒你妹妹啊,难怪没人要嫁你。”
“关我什么事啊!”
“柳延是吧?”
“嗯——有道理……”

听竹轩的竹叶沙沙作响,初夏的微风暖暖的十分舒服,吹起无数初生的柳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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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0)

(十)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一场如酥小雨湿润了一切的山水花鸟,和风暖暖地抚着每一缕柔顺的杨柳。每一弯流水,每一群飞鸟都欣欣向荣。

吟雪和冰如打扮成男子的样子,紧跟在止水谷主身后,在热闹的集市中穿梭。吟雪紧紧地抓着冰如的手,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就给弄丢了,眼睛却四下里好奇地不放过每一样新奇的玩意儿。纸风车,剪纸小人儿,糖稀作画,波浪鼓……每一个摊铺,如果不是师父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她足可以都立上两三个时辰还看不够。
她们经过一个地摊,是掷圈取物的游戏。周围站满了孩子和空闲的路人。孩子们玩的十分起劲,一个男孩拼命掷出竹圈想要套住中间的木头小兵,却怎么也套不中。吟雪的脚从摊前走到摊后,眼睛却一直盯着那里。
“冰如!”她激动地拽拽冰如。
“什么?”冰如正瞅着卖字画的摊子出神,时而又看看杂耍和卖工艺品的摊子,目不暇接。
“你看那个多有意思,我想……”吟雪指着掷圈取物的地摊,还没有说完,只听冰如提醒到:
“师父走到前面去了,快跟上吧。”
两人手拖手挤挤撞撞地向前钻,碰到几个行人,行人见两个俊俏的小哥手拉手,都怪异地看看“他们”。两人哪里顾到这许多,好容易挤过人群,跟上了止水谷主。
“师父——”吟雪气喘吁吁。
“说了多少回了,不要这么细声细气叫我师父。”
“那我该怎么……”
“你们现在都是男子的打扮,叫的这么细声细气,人家会奇怪的。”
“我不喜欢这样打扮。”吟雪皱皱眉头,难过的动动身子。她不习惯穿成这样。
“在城里必须这样,打扮成男子才安全。”
吟雪不作声了。难道女子就不安全?这一路上走过来,到这集市上,也有许多女子啊。她们难道不怕危险?冰如朝吟雪迷惑的眼睛看了看,微微笑起来:吟雪怎么会懂,以她这样年轻隽秀的容貌,若以女儿身出来走动,实在太惹眼了。
“你笑什么啊?”吟雪被冰如和师父弄的一头雾水。
“没啊,我笑你是个英俊少年,亲爱的师弟。”冰如笑弯了眼睛。吟雪刷地红了脸,不再吱声了。

其实自打锁水谷出来,吟雪也了解了很多外面世界的事情。她知道了天底下不仅有锁水谷那样的山水地,也有城镇和村落,知道天下分九州,有个皇帝管着,知道了集市和人群,知道了何谓买卖,也知道了二十年来她从来不曾深入了解的世界——男子。难怪冰如一直都想出来,原来外面是如此精彩。师父总是说外面危险,吟雪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就算有危险,有师父和冰如,有自己的武功,怕什么呢?她知道外面的人不是个个都会武功的。现在她暗自肯定,师父严禁她们出谷,一定是怕她们玩野了心,不愿回去陪师父了。“我才不会不回去呢!”她这么想。谢天谢地,锁水谷没有“金线重楼”,否则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冰如却不是很热心。对重逢这个本该在四年前就消失在她生命之外的世界,她似乎已经失却了幻想与热情。水钻镶花的弹珠依旧在她腰间服帖地挂着,她却似乎忘记它了,就像忘记灵魂中无数个细小的碎片一样正常。一路走来,直到这繁华的都城,一步一步更加亲切。她有过错觉,她是回到了十八年前的地方。可是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四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事情?仅仅凭一颗玻璃弹珠,她根本无法探询自己过去的一切——她甚至模糊了自己的姓名。为什么听到师父要带自己出谷时那种紧张与混乱,此刻完全体会不到了?是吟雪的极度兴奋超越了自己的,还是每向前走一里,机会便更渺茫一分,心也就更多一分沉沦?有时候,沉沦也是一种安静的方式。

止水谷主没有表情的在集市中前行。她知道她不应该带冰如和吟雪到这种喧闹的地方来,不该引起她们对这个世界太多的兴趣与好奇。然而她不得不带她们进城来住。城外的客栈总是不安全的。既然住客栈,就免不了要买许多日用品。走一步,是一步吧。总之她会尽量减少她们与人群的接触,她要带她们去城外的山上采药。她不会让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柳延楚鸿和萧睿三人正在西厢的院子里切磋剑法,冷志权慢慢踱了进来。
“爹!上朝回来了?”楚鸿向冷志权请了安。柳延和萧睿也打了招呼。
“嗯。楚鸿,下个月你必须跟我进朝去了。你是我堂堂丞相的大公子,老是在家里窝着,像什么话!”冷志权又开始了他例行公事的“庭训”。
楚鸿没辙,撇撇嘴,答应几个“是”字。
冷志权看见柳延,突然想起事来,面色和悦地问:
“柳延,还没有回家去见你父亲吧?”
柳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剑山顺道帮家父押了一趟货过来,便在这里耽搁了,我会尽快回去。冷伯伯前几天见过家父?”
“嗯,”冷志权捋捋胡子:“不打紧。前几天我去嘉兴看过你父亲。你多在这里休息几天也无妨。”冷志权说着,忽然又向楚鸿喝道:
“楚鸿!你怎么不请柳延和萧公子出去走走?成天地陪着你窝在这里乱谈!”
楚鸿摸摸鼻子,朝柳延笑道:“我差点给忘了,你还差我们一顿女儿红呢!”
“我怎么会忘记,你们两个一谈起剑法来就没完没了的。”柳延笑指着楚鸿和萧睿。
“喂,你不开口请,难道要我讨?”萧睿反驳。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有礼貌了啊?”
冷志权打好了主意,突然插话进来。
“楚鸿,既然你们早就有约,就今天出去——叫上悦儿。”说着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把姑娘叫来,就说我让她陪客人出去走走。”
“我们三个男人出去,叫妹妹做什么?”楚鸿皱皱眉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也知道她是你妹妹吗?你也不多关心她!”冷志权责备着。楚鸿只好向柳延耸耸肩。近来悦儿突然很沉默,尽管她一向都很安静。

悦儿过来给大家请过安,恭恭敬敬朝父亲立着。萧睿有些激动:
“悦儿姑娘,天气这样好,怎么不见你出来转转?”
“悦儿,你跟楚鸿他们出去走走。柳延难得来一回。”冷志权打断萧睿,发布命令。悦儿刚想开口,又被他打断:“我去曹大人那里了,今晚不用等我用晚饭。”说着头也不回迈着官步出去了。悦儿无从拒绝,只得站在那里。
“那,走吧,请你们喝酒。”柳延拍拍萧睿的肩,朝悦儿笑笑:“悦儿妹妹,出去和我们赏赏初夏的微风也好。”
“那,恭敬不如从命喽。”悦儿莞尔一笑。

“天下第一楼”的女儿红果然名不虚传,“天下第一楼”的余杭菜更是鲜美可口。柳延几个人在二楼的雅座谈笑有声。

止水谷主领着冰如和吟雪经过“天下第一楼”的门口。吟雪嗅到里面飘出来的香气,终于忍不住了:“师父,我好饿呀——”她小小声地凑近止水谷主的耳朵。止水谷主看看“天下第一楼”的招牌。在集市中挤了一上午,她也觉出一点疲乏。于是点点头,领着吟雪和冰如跨进门。

楼下的散席已经满座,楼上也只剩下一桌雅座。小二领着三人登上楼,到了柳延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
小二抽下搭在肩上的抹布擦干净了桌子,止水谷主先坐了下来。吟雪和冰如刚刚要坐下,冰如无意眼睛一瞥,邻桌楚鸿和柳延的面容蓦地跳进她的眼眶,她惊的一把抓住吟雪的手臂。没错!是那个人!四年尽管漫长,他们却没有大的变化。冰如凭着她敏锐的记忆断定,这就是那两个人!
吟雪莫名其妙地被冰如抓住了手,顺着冰如惊异的眼神望过去,不禁大叫起来:“白柳延!”
“什么?”止水谷主抬头看着两个愣在一处的徒弟:“你在说什么?”
冰如警惕地拽了吟雪一下,吟雪知道自己失言,吓出一身冷汗,搪塞着:“没、没、没……什么。”立刻坐下来,低了头。然而柳延已经已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目光投到吟雪身上来。吟雪紧张地大气不敢出。她盼望柳延别认出来她是谁,可是她也希望他记得她是谁。她的心好矛盾,毕竟这是她在谷外认识的第一个男子。冰如在一边干着急。无奈谷主已经觉到了异样,回头看看楚鸿、柳延、悦儿和萧睿,眼中射出冷俊的光。楚鸿抬了头,也发现邻桌两个人有点面善。萧睿和悦儿莫名其妙瞅着师徒三人。
柳延望着男子打扮的吟雪,越看越觉得眼熟,上前走一步试探地问:
“小兄弟,你刚才是不是叫我名字?”
吟雪瞪大眼睛支吾着:“什、什么啊……你、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她又低下头,她只盼望柳延尽快走开,师父不要发现什么才好。她甚至开始庆幸自己正是女扮男装,然而又却是有些许失望。看来,柳延是不记得自己了。
楚鸿仔细地看看吟雪又看看冰如,也觉得似曾相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哪里有蹊跷。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萧睿对自己被打断的酒性颇为不满。止水谷主感到不安。然而她不愿轻举妄动,静观其变。柳延思索了半天,咕哝了一句:“难道我幻听?”正待回去坐下,眼睛突然瞥到桌上吟雪的宝剑,剑柄下端用精致的同心结打住了一对白玉蝴蝶。他猛地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再去看吟雪,这次他发现了她耳垂上的耳洞。是个女孩子!他努力去思考,眉、眼、口、鼻……突然一张清晰的天真小脸浮现在他脑海。他仔细对比,翻然醒悟,大叫到:“小仙女!你是小仙女!”
吟雪冰如和楚鸿三人都被吓了一跳。楚鸿站起来:
“什么小仙女啊,你在做什么啊?”
吟雪的心里乱作一团,低着头一动不敢动。止水谷主质问地盯着她。
“你不记得了?几年前我们在一个潭边遇上的两个水仙啊!”柳延指着吟雪朝楚鸿说。楚鸿脑袋里一闪,是的,似乎是有这么回事情。他仔细端详冰如——修眉,长长的脸颊,淡然的神态,似乎有些影子,模模糊糊,他记不真切了。他又坐了回去:“别管人家,坐下来吧。”

冰如赶紧把头偏过去一点,对止水谷主说:“师父,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人太多……”她怕柳延继续说出四年前的事来,她怕楚鸿会终于认出自己。
止水谷主猜到五六分,点点头,面色凝重地扫了吟雪一眼,十分严厉。吟雪不敢说话,连忙点头赞成。没有想到柳延已经走向她们,问道:
“你是不是吟雪姑娘?你真的是?”
吟雪脑袋“轰”地炸了锅:“我——我不、不是……”
止水谷主大惊。这个男人知道吟雪的名字!事情不简单,她必须马上离开!她刷地起身,一把抓过自己的剑,斩钉截铁地道:“你们两个,跟我回去!”说着头也不回走下楼去。
吟雪的魂都要被吓飞了,不由分说的追了出去。冰如也匆忙地只看了楚鸿一眼,留下自己的影子在他眼中。
“哎……喂——”柳延莫名其妙地站在空桌子前面,和端来茶水的小二面对面看着。他还没有来及问个明白,三人都已经消失了。

“哇,这是做什么啊?来了又走了?见鬼了?”萧睿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柳延哥哥,你认识刚才那些人吗?怎么他们不等你说完就走了?”悦儿也问。
柳延愣了片刻,再问楚鸿:“你真的不觉得认识他们?”
楚鸿摇摇头,夹了一筷子醋魚,含含糊糊地回答:“看着面善的很,不过想不起来了——唉,那么久的事情了,哪能记得,何况,‘她们’怎么可能在这里?”
“可是我明明认出那对玉蝴蝶……”柳延在心里说。那个分明就是水边的小仙女。难道是……他翻然醒悟,她们旁边那个一定就是锁水谷的谷主!天啊,他不该那么大意的。不过,她不是矢口否认么?也许真的是自己弄错了啊——可是玉蝴蝶和那两个耳洞,还有明明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被弄糊涂了。难道锁水谷主还不知道她们的事情?

“你们谁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萧睿表示极度不满。他不但被弄糊涂了,而且酒兴也被扫光了。
柳延撇撇嘴:“莫非真的是我幻听?”于是抱歉的耸耸肩:“没什么——大概我认错人了。”
“你以为你见到谁了?”
“……以前遇见的一个朋友。”柳延只好撒谎,他想起对冰如和吟雪的承诺。大意一次,不能再犯第二次错误了。不过确实奇怪,四年这么久,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过那次奇遇,连他自己和楚鸿都差不多忘记那件事情了,为什么今天就突然记起来,而且突然的觉得几个陌路人就是他的小仙女呢?
“喂,喝酒吧,菜都凉了。”楚鸿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又斟了一杯。他好像完全无动于衷,刚刚心里起来的一点模糊的印象又没有了。他见过多少倾国倾城的女子,何必单单为了郊外一个偶然相逢的普通女子浪费自己大脑的空间。

萧睿放弃提问。反正他的两个好兄弟说话不着边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继续大大咧咧地去夹菜,不小心却碰翻了悦儿的酒杯。酒水洒了悦儿一裙。
柳延坐在悦儿身边,急忙抓来手巾帮她开拭桌面,他的手碰到了悦儿的手。悦儿的脸微微一阵泛红,急忙让开,接过手巾:“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帮忙你吧!”萧睿十分热心:“真是抱歉,悦儿姑娘,我、我、我太鲁莽了……我不是故意……”
“没事的,我自己来就好。”悦儿温柔地笑着拒绝了。她擦干裙子,无意向刚刚吟雪她们的桌子看了一眼。
桌子空空的,她的心也空空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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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10)

昏昏~回头看看他真是做了不少破坏性的事
可是点解他这么好命?点解我对他这么好?我自己都想不通……
好在下面立刻就做了建设性的事……也不全算,谁叫他做了破坏性的事,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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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2)

(十二)

回到丞相府,成贵恭恭敬敬地迎上来。
“大少爷,小姐,白少爷,萧公子,你们回来了。”
“爹呢?”楚鸿四下看看。
“老爷在书房。说有事请白少爷去一趟,有您的信。”
“我?”柳延愣一愣:“谢谢了,成管家,我这就过去。”回头对楚鸿萧睿道:“先失陪了。”
说着成贵打起帘子。
“大哥,睿哥哥,我也回房了。”悦儿屈屈膝,同柳延一道向内院走去。
悦儿的房间在书房的后面,一路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前行,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悦儿一声不吭只管低头走路,不故意地走快,也不故意地走慢,仿佛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似的。柳延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
“悦儿,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啊?”
“嗯?”悦儿抬头,眼神好像被从沉思中拉回来一样。
“我是说,你一整天都不怎么说话,是不开心,还是身体不舒服?你好像也没什么血色。”
“没有啊,我满好的啊。”悦儿淡淡一笑,那笑,仿佛尘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转眼便是书房,悦儿轻轻说:“书房到了柳延哥哥,爹大概等你呢,我回去了。”说着这才加快了步子,拐个弯转到廊檐后面去了。

“冷伯伯,您找我?”柳延立在书房门口叩门。冷志权抬头,立刻合上手中的奏折,笑道:
“啊,柳延,你来了,过来坐。”
“不知您有何事指教?”
“噢,对了,这里有两封信,你先看看。”
柳延接过来,分别是剑山掌门赵锋何白树恒的。他先看了师父的信,原是师父要他帮忙带一点夏枯草。赵锋喜用夏枯草泡茶,可是夏枯草这种名贵稀少的江浙草药只有京城附近才可以买到。每年都是柳延的附近亲自差人买了送去。今年正巧柳延路过,就让他带,不久会有行游的剑山弟子到柳延家中去取。柳延又拆开爹的来信,看着看着不禁哑然失笑。他惊讶地抬头去看冷志权,冷志权满脸和蔼的笑容仿佛早就料到柳延的反映,显然早已知道信中的内容了。
“怎么样?看明白了?”
“冷伯伯,这……”这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发生又突然决定,他做梦也没想过。
“怎么,你不愿意?”
柳延不知怎么回答是好。娶悦儿为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没错,他同冷家兄妹自小玩到大,大家情同手足,可是悦儿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亲生妹妹一样。说道和悦儿成亲,柳延的第一个反映就是有一千一万个不妥。若论门户,自然无可厚非,可是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父亲写信过来询问他的意愿,不过是走个过场。他知道,两位老人早就商量好了,这封家书不过是个例行通知!愿意不愿意,已经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了。可是他实在对悦儿没有这种感觉,叫他如何欺骗父亲欺骗悦儿欺骗自己?
“冷伯伯,”柳延斟酌着词汇:“我是在想,悦儿妹妹乃丞相之女,不是要等皇上指婚吗?我看我……”
“悦儿的婚事不用等皇上做主,”冷志权笑了:“悦儿是庶出,礼教上没有管到这一层,何况,如果我已经则婿,皇上也没有理由不放人啊。”
“悦儿妹妹自己的意思呢?”
“她?她一个女孩子家,能有什么意思。婚姻大事,当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柳延皱皱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么冠冕堂皇。可是自古有谁违背过这条莫名其妙的规矩?然而,这究竟关系到自己和悦儿的终生幸福,他不愿意勉强。
“柳延,我和你父亲都老了,”冷志权开始老生常谈:“楚鸿将来是一定要进宫做事,他的婚姻由皇上做主,那么我就等于失去了半个儿子。你父亲呢,也准备辞去官商让你接手。我很喜欢你,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和你爹是大半辈子的老朋友,我们要是亲上加亲,不是很好吗?”
柳延还是不回答。叫他怎么回答呢?他能说出拒绝的理由吗?他不能,他只是直觉他不能够娶悦儿,因为他绝不会爱上她。
“怎么?你不喜欢悦儿?还是,你嫌弃她不是正出?对,悦儿是姨太太生的,不过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一样很疼她。我不会委屈你的。”
“不是的冷伯伯,我绝对没有看清悦儿妹妹的意思。她聪慧可人,我只是一直都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柳延换了个说法。
只可惜冷志权没有听懂,反而眉开眼笑:“那,就很好啊。”
“可是……”柳延真的犯难了。看来父亲和冷伯伯是不会明白他的想法的了。他又不愿意违背父亲的意思,可是又明知道自己不喜欢悦儿。他不知如何推却才好。父亲信中的口吻和冷伯伯的与其都是不容推辞的。“悦儿年纪太小了,恐怕我和她不是很配……”
“哈哈哈哈,当然还要再等等,这只是订亲。其实悦儿已经不小了,也有十八啦。”
柳延没了辙,只好敷衍到:“我……我明天启程,回去和爹商量看看吧……”
“也好。”
冷志权捋着胡子点点头,他认为这不过是柳延不好意思的托词,这门亲事是跑不了的。白树恒和自己都商量好了,也准备请媒人发庚贴了,两个小辈能做什么主张,他就是不明白白树恒为什么一定要叫自己先问问柳延看看。若是他自己的儿子,他何必多此一举。

“真的?”悦儿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千真万确,姑娘!我刚刚经过书房外面亲耳听见老爷对白少爷说的。姑娘,您真是有福气,白少爷这么好的人,您的终身不用愁了。”小翠兴奋的满脸通红。
悦儿有些失神。柳延哥哥?她爱他吗?她只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心安了。她知道柳延对她多好,即使不是爱情。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呢?悦儿的脸不自觉地红起来。
“姑娘,你是不是也早就喜欢白少爷了?”小翠看见悦儿的神态神神密密笑起来。
“多事。”悦儿淡淡骂了一句。她低下头去。自己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情动心呢?万事皆应随流水。可惜她只是个女子,她无法随心所欲逐流而去,这一天,迟早都要到来。她翻开《庄子》,叹口气。

吟雪在半山腰上找的满头是汗,还是没有看到师父说的什么“七叶一花”的金线重楼。她真是不明白,师父要炼丹药,怎么会找这种剧毒的草?还这么难找,一定要在江南才有!她直起身子,擦一把汗,捶着发酸的腰背,朝不远处的冰如喊:
“冰如!你找到没有啊——”
冰如也直起身,长长舒一口气:“没有啊——”她腰酸背痛。
吟雪跨过笑灌木到冰如面前:“还要找多久啊?”她抬头看看辣眼的日光:“都快正午了!”
“是很难找啊,这种草不惹眼,又席上,常常长在杂草之中,所以……”
“我的天啊,那不是要翻遍整个山头?”吟雪不等冰如说完就尖叫。她开始想念涌蝶溪清亮的溪水了。
冰如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留下一条淡淡的黑痕。吟雪噗哧笑了:“你瞧你,把脸都弄脏了。”说着便伸手去替冰如抹,不料自己也是满手黑灰,抹了冰如更加花了脸。
“哎呀!”她赶紧缩了手。
“怎么?”
吟雪端详了冰如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黑印子,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起来:“哈哈,你你……呵呵,被我……抹花了……哈哈……”
冰如眨巴眨巴眼睛,明白过来自己的脸是成了吟雪的“杰作”了,立刻发起反攻:“哈!你抹花了我还笑!看我不收拾你!”说着也伸手,立刻抹了吟雪个花脸小猫。冰如瞧着吟雪傻站在那里被自己搞了个莫名其妙,笑的弯了腰。吟雪回神,跳脚到:
“好啊!你你你居然存心来抹我!”说着最这冰如就要还手。冰如见状扭头就跑。
“你别跑!”
“就不!”
“别跑……”
“哎呀……你你你……你站住吟雪……”
“哈哈……来追我呀……”
两人欢笑地越追越远,把金线重楼忘的一干二净了。

止水谷主已经翻过了一个山头。她专心致志地寻找金线重楼,一时忘记了两个徒弟。等到她想起来,已经翻到了山的另一侧,身后没了吟雪和冰如的影子。她等了一会儿,两人还没跟上来。她想回头去找,一转眼,眼前一亮。前方不远就是峭壁。峭壁边上的突出的岩石周围,一枝金线重楼分明地从杂草中窜出来。止水谷主一阵精细,小心翼翼攀上峭壁,使劲儿探着身子拽那只金线重楼。根儿很紧,费了好大气力,终于采摘下来。止水谷主正待起身,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向下坠去。她一惊,急忙放出腰间的绫缎裹紧掩饰挂在半空。几块松动的碎石滚下去了,杳无声音。她迅速扫视一眼周围,才发现这是个断崖,上面只是个很短的缓坡。她惊出一身冷汗。

柳延告辞了丞相府,快马加鞭朝嘉兴的家赶去,顺着山脉走了一路,决定去帮剑山掌门采一些夏枯草。城里的药店已经卖的断了货,与其等药店送上门,不如他自己去采来的迅速。
夏枯草不是很多,这个季节又没有完全成熟,一般的药材铺没有备太多货。不过赵掌门喜欢嫩叶泡茶,所以采嫩叶倒是十分充裕。不一会,柳延便采满一大包袱。
有些累叶有些热。他抬头看看太阳。天色海枣,不是解开外襟的腰带,敞开罩衫坐在草丛中休息。青的草映衬青的衣,他似乎被淹没入一片清脆。风吹着柔顺的长草在他身边摇动,让他惬意。他扯下一根青草,用他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卷出一个小小的草圈,举起来,对着阳光。光线从圈中掉下来,他眯起眼,温和地笑了。可是他忽而皱了眉,沮丧地放下手去。他想起和悦儿的亲事,想起爹和冷志权自作主张的决定。他无奈地叹息。他可以怎样反抗呢?那一定会伤透了父亲的心。他只好慢慢去培养适应。他所忧虑的,是怕自己无法对悦儿那么好。毕竟一直以来悦儿在他心中真的只是亲生妹妹一样。要把妹妹变成妻子?这种事情估计只有楚鸿才擅长——想到楚鸿他又笑起来。这个到处留情的小子,总是要惹一些莫名其妙的风流债。当然了,风流并不等于滥情,他知道楚鸿明白自己在等什么。楚鸿的命运,大概也总逃脱不过指婚这一步吧?他总是说怕指婚,怕那些天性驯良的大家闺秀,一点味道也没有,对着她们好像对着一块木头。“还有那个花家啊,要不是二十年前遭了劫难满门死的一个不剩,大概我就一定得和另外那个木头结婚了。”他总是这么说。冷家曾与花家指腹为婚。花家二十年前是江南的仕宦大家,世代书香门第,家藏古董古书不计其数,名满江湖。也正因如此,招了劫匪,横遭飞祸。
“那你只好去当皇上的女婿。”柳延总这么开玩笑。他知道,楚鸿是不喜欢被束缚的。

可惜柳延漫无边际的遐想很快就被突然打断了。他只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翻倒在的,紧接着听到一声“哎哟”,自己就被压住了。他迷迷糊糊爬起来,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只见草丛里也爬起一个满身杂草乱灰的女孩子来,边爬边嚷嚷:
“什么东西啊!害我摔这么大个跟头!”
柳延还没来及反映,身后又跑来一个女孩:“吟雪!你没摔着吧……”冰如话没说完,两双眼睛就和一双眼睛相对了。
柳延不可思议的眨眨眼,揉一揉,再看看,张大嘴叫起来:“又是你们!”不等说完,吟雪也已经看清了他,很不客气地大叫:
“又是你个扫把星!!”她噌地跳开三尺多远:“你怎么在这了?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们?”
冰如也惊讶地叫起来:“你怎么又出现了!”
“什么跟踪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我还不知道呢!”柳延摸不着头脑。前些天看见她们的时候还是男子打扮。现在穿回女儿身,猛然间还另他有些晕眩,四年弹指一灰间,她们都变俊俏许多,可是又似乎都没变——吟雪还是那么乱七八糟,居然叫自己扫把星!
吟雪还瞪着柳延,想起师父的话,又想起她那个跟头摔的不轻,异常气愤起来:
“你干吗绊我!”
“我?喂,是你突然撞过来的好不好?我还没质问你呢!”柳延也气不打一处来,匪夷所思。
“那……那你干吗坐在那里啊,跟块石头似的看都看不到!”吟雪决定不要跟“扫把星”讲道理。天哪,她怎么会这么倒霉,遇见这么一个古怪的家伙。四年了,难为自己还认得他!看来他没有变,还是那个样子,不对,他变了,变的更笨了!吟雪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想他的那个破什么剑山想了四年,心心念念的。

柳延决定不争辩,不和不可理喻的人讲道理,摇摇头,转身决定走开。吟雪想要追上去拦住不放他走:“喂——你还没解释清楚……”
冰如突然觉得不对劲,一把拉住吟雪,紧张地说:“别管他了,师父已经爬不见了!”
“什么?”吟雪猛地收住脚:“师父!”
冰如重复着:“是啊,天啊!只顾着玩了!”两人一下紧张起来,忘了柳延,转身向山顶奔去。
柳延突然发觉身后没了声音,奇怪地回头望了望,居然大惊失色——她们!她们在向山顶爬!她们想翻山!
“喂!吟雪,冰如!那里不能去啊——”他喊了一声。她们仿佛没有听见。柳延急的皱紧眉头,一狠心,扔下包袱追上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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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3)

(十三)

“吟雪姑娘——冰如姑娘——山顶不能翻啊——!!”
柳延紧追在后面。他知道山的那一边,并不是像这一面一样的缓坡灌木林,山的那一边,翻过去,只有几百尺的缓冲区,紧接着便是悬崖峭壁!断崖没有预警,毫无征兆,就这么突然之间,吞噬了多少生命!

然而吟雪和冰如并不理会柳延的警告。他追的越紧,她们向上爬的越快。接近尽头,吟雪受不了那声声呼唤,干脆凌空一跃,使着轻功翻了上去。
“前面是断崖啊!!”柳延倒抽一口气,冰如猛地煞住脚,惊叫:“断崖……什么?断崖!吟雪!!”
不料吟雪已经落在山顶,也许是急于找到师父,也许是同柳延赌气,反正她一径往下跑。听见断崖的警告,心中到底一抖,连忙想要煞住脚。谁知心中急切,加上斜坡倾斜度加大,脚下一滑,尖叫一声向下滑去。
“啊——冰如——救命啊——”
“吟雪!!”冰如不顾一切要向下冲去,抽出腰上的长鞭,却被赶上的柳延劈手夺过去。
“我去!”只听耳边风声一响,柳延已经握着鞭子飞窜出去,向外一扔,“倏”地将飞鞭勾住不断向下滚去的吟雪,往回用力一抽;又迅速把鞭子的另一头扔出去紧紧勾住山顶的树干。他猛地一拉,吟雪被腾空抛起落入他怀中,几个空翻,柳延抱着吟雪落在山顶的狭小平地。柳延就地一滚,抱着吟雪在地上连翻十几个圈,终于停了下来。吟雪被柳延紧紧抱在怀中,柳延被吟雪压在下面。
吟雪和柳延的脸距离非常接近的对着,吟雪瞪大了眼睛直面着柳延。
冰如好容易气喘吁吁追上来:“你们、你们没事吧?”
吟雪反映过来,噌地推开柳延爬起身,浑身的尘土。袖口被撕破了好几块,手臂上擦破了点皮。她却还没有忘记恨了柳延一个洞:“扫把星!你干嘛抱我——哎哟……”
“吟雪,你别乱动,你受伤了!!”冰如努力按捺住她不动。吟雪还想冲到柳延面前:“扫把星!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滚下去!”
柳延也灰土一身:“你害动!你都擦破了!要不是我拉住你,你早摔下去了,你还骂我!你骂,你骂!早知道让你摔下去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柳延几乎要吼起来。扫把星?还不知道谁是扫把星呢,丢了草药,弄的一身乱七八糟,耽误了行程,还给人没头没脑的乱骂!
吟雪被柳延一吼,反倒楞住了,一时不知从何处辩起,好像已经忘记吵架的理由了。
“吟雪——!这次就是你不对了。要不是白公子救你,你真的没命了。”冰如劝说到:“来,我帮你看看伤口。”
“我、我、我……”吟雪一时语塞,脸一红,悄悄溜了柳延一眼。他果然一脸愤怒一脸委屈一身狼狈地在一边站着。看他生气的样子,似乎也满好玩的。吟雪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大讲理”,自己心里着急,却把脾气发在他身上。对了,师父呢?
“师父,师父呢?冰如!”吟雪突然想到,山顶并没有师父的影子!
“啊……师父!”冰如也心里一跳。
“师父——”吟雪冲到崖边又沿着山顶跑着喊着。
“师父,你在哪里啊?”冰如也把双手放在嘴边呼喊起来。

然而四周青山隐隐,日光熠熠,寂寂无声,山顶的面积一眼望尽,连半只兔子都没有,哪里有止水谷主的影子?
柳延的关切又回来了,忘了生气。“吟雪,怎么,你们和你们师父走散了吗?”
吟雪迷乱地点点头。突然一个可怕的思想攫住了她的脑袋。她慌张地看向冰如,却发现她的严重也带了不愿承认的恐惧。
“莫非……”吟雪只挤出两个字。
“不,不会的……”冰如觉得双脚一软,要向后倒,被吟雪一把扶住。她们的手都冷的颤抖,紧紧握着,谨慎地走到悬崖边上,不安地向下望去——深不见底的断崖,阴森的谷风东南西北乱窜,两人惊出一身虚汗。
柳延也跟上来,向下望一眼,又看看吟雪和冰如。他知道若是真的有人从这里掉下去,哪怕她武功再好,也绝无生还的可能。锁水谷主真的掉下去了么?如若不让,她又在哪里?山腰山顶都全无影子,而此山又无其他隐蔽之处。她没有理由丢下两个举目无亲的徒弟自己跑开啊。可是他不敢确定,他也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增加她们的恐惧。他望着吟雪。吟雪急得要哭,嘴唇干裂起了一层皮,颤抖着声音向下呼喊:
“师父——”

只有回声,和几只乌鸦“嘎嘎”叫着扑翅飞过去了。
冰如只是呆呆望着冰冷的崖口。狂烈的乱风扑着她的头发。她紧紧握住吟雪的手。
“你们先别急,也许你们的师父已经回去客栈了呢?”柳延理智的分析,这不失为一种可能,也为吟雪和冰如抱起一丝希望。
吟雪和冰如眼睛一亮。
“对啊!说不定师父先回去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吟雪破涕为笑。
“是啊,师父没找到我们,一定以为我们先回去了!”冰如也轻松下来:“我们快点回去呢!”
吟雪快乐地跟着冰如向上下跑去,猛然想起柳延,回头朝他笑着喊道:“喂,扫把星,谢谢你!”说着又向下跑去。
柳延一愣。那张天真美丽的笑脸仿佛一枝娇嫩的水仙花在眼前绽开。“扫把星”?这个称谓似乎也不那么讨厌。
“喂——扫把星你愣着干嘛?快点下来啊!”吟雪银铃一样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柳延回神过来,应一声“来了”,轻轻一笑,跨开步子跟上去。一股换了暖和的心流悄悄在他心中淌过。

止水谷主顺着嶙峋的石缝,借着自己衣服的长绸小心翼翼下到崖底。不等她站稳,一大片茂盛的金线重楼闯入她的眼帘。她一阵精细,忘情地奔入草丛,尽情采摘,满满的装好了她的袋子,直装到口袋快要系不上了,才突然觉得听见吟雪呼唤她的声音。她猛地停顿下来,直起身子聆听。然而除了风声和鸦鸣,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止水这才想起冰如和吟雪来。她四下打量。这石一个封闭的断崖,她是被困在谷底了!她顺着崖底密密搜寻一圈,没有出口;她尝试向上攀爬,然而向上比向下难太多了,即使她武功再高,“锁水心经”的轻功练的再到位,带着两大包袱的金线重楼,加上刚刚消耗不少体力,也没有办法飞跃这千丈高崖。
止水急的微微出汗。她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最后肯定可以出这断崖,可是,吟雪和冰如呢?她们可是不能失去自己啊——!

“师父!师父!”吟雪忘记了止水谷主的教诲,一入客栈便高喊着冲回客房,抨地撞开门:“师父!我们回来了!!”
然而客房整整齐齐还是她们离开的样子。止水谷主并没有回来。
吟雪的笑容僵在脸上,冰如愣在门口。
吟雪支持不住,跌坐在凳子上,眼泪扑簌簌向下落,仿佛断了线的珍珠。
柳延慢慢走过来,蹲到伏在桌子上哭的双肩乱抖的吟雪面前,轻轻安慰着:
“吟雪——你别着急,据我看来,也许你们的师父,也许,也许她迷路了,或者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很快就会回来……”
吟雪泪眼迷离地抬头,柳延温柔的眼光望着自己的眼睛,他柔软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也许她曾背着师父溜出去玩,也许她曾想方设法要去涌蝶溪,可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离开师父的保护,更何况,师父可能……她感到害怕,越哭越兄,扑到柳延怀里:“不不不……师父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厉害……”
柳延毫无准备地接住这个纤细的身躯,愣了一下,本能地轻轻拍着吟雪的背:“不会的,她就回来了。”

冰如强忍住恐惧与焦急,问着:“白公子,你真的认为师父她……”她的声音不确定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柳延只好坚决地点头,事实上他自己也一点把握都没有。崖边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他无从判断止水谷主的生死,可是面对两个看上去坚强其实却毫无招架之力又毫无防御能力的女子,他必须拿出果断的态度来,安慰着:“一个人的生命没有那么脆弱的。天还早,大家等等看。”

太阳偏西了。初夏夕阳的余热开始炙烤大地。太阳落了,满天升起繁星,凉风习习;蜡烛边缘结了大烛花,冰如支着桌子打盹,吟雪靠在床帘边上睡熟了。柳延帮她轻轻拉上件外衣;清晨的鸟鸣打破了寂静,照样清亮地摄进房间来,一片朦胧的露水气息。
然而,止水谷主没有回来。
冰如眼眶周围染了细细的红圈。吟雪低了头,不停地哽咽,眼泪湿了一枕头。
“我看,你们还是吃点东西吧——”柳延发现仅仅一夜的煎熬已经让吟雪的小脸尖了不少。
吟雪抬头,眼巴巴望着柳延,哑着嗓子:“你带我们,去崖底……”冰如也立了起来,乞求的眼光看着柳延。
“你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白公子,我们真的吃不下,请你带我们去吧。”冰如说。她不相信师父会这么轻易的消失,她要亲眼看见崖底。
“这……”柳延犯了难。他当然希望可以帮她们,立刻。可是,他自己也实在不知道怎样可以到崖底去。他踌躇一会,灵机一动:“不如,我先带你们去冷府吧!我真的不清楚怎样可以进去,我想,楚鸿的父亲应该知道。”
冰如没有别的办法,略一思虑只好点头答应。可是她有些惴惴的,不大想碰见楚鸿。
“那、那我们快点走吧!”吟雪嗖地跳起来,她一点也等不得了。
柳延心疼地叹口气,安慰着笑笑:“那么你们答应我先吃东西,然后,等我去退房。”

窗外阳光很灿烂。
有些东西,注定要来的,怎样也躲避不了。命运会不时在人与人之间加一点小小的岔道,变出一个又一个迷宫。有时候这些迷宫是个不可逾越的鸿沟,有时候,也许就是个幸福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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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4)

(十四)
“你说什么?!!”楚鸿怪叫一声盯着柳延。他觉得他的好兄弟脑袋肯定坏掉了。“你要让她们住到我家来?”
“到底怎么样嘛?”柳延催促着。吟雪和冰如还在门外等着呢。
楚鸿摸着下巴:“你了解她们多少?”
“她们有多少需要我深入了解的?你有不是不知道她们有多单纯。你让她们两个女孩上哪里找她们的师父去,人生地疏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啊?”
“喂喂喂,我是这种人吗?我是真的记不得当年的事情了嘛。此外,我当然愿意帮她们,可是你不想想,我爹他……”
“他会不同意?”
楚鸿不置可否,只是反问:“你要怎么向我爹解释她们的身份来历?还有萧睿和悦儿,当天他们也在场,又怎么和他们解释?锁水谷那么隐蔽,那个什么谷主,愿意咱们收留她的弟子么?我爹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不弄清楚,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应。”
“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柳延笑笑:“悦儿和萧睿,我们照实说。这我已经征求两位姑娘的同意。至于你爹——只好说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说她们和亲人走散了,而她们的亲人很可能摔下崖底,要请你爹帮忙找找。”
楚鸿点头。他知道柳延的个性,不会丢着她们不管的。并且他一向考虑的很周到。至于萧睿么,他自己是江湖中人,喜欢行侠仗义。他自己呢?他嘲弄地笑一下。他当然愿意帮忙,可是他清楚他爹是怎样一个人。万一让他知道了锁水谷,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慎重地向柳延道:
“那好,你带她们进来吧,我去和悦儿萧睿说——记住千万不能泄漏实情。”
冰如抬头凝视“丞相府”三个庄严的大字,高高的门槛,宽长的石阶,威严的石狮。她的脑中掠过一点模糊的光影来。这门第,这石狮,仿佛似曾相识。她掉进了记忆的最深处,力图抓住一丝一缕,然而,只是徒劳。
“冰如?你在想什么?”吟雪拉起冰如的守。她已经换上了一套粉色干净的衣裙,左手臂缠着绷带。
“我觉得我好像到过这里似的。”冰如恍恍忽忽。
“噢?”吟雪打量一下四周,没理由啊——“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也是这样的。我看见我们一路过来大富人家的门庭都这么气派的。”
“兴许是吧。”冰如实在想不起其他的可能了。
柳延从大门带着成贵走出来,朝吟雪道:“来吧,冷伯伯暂时不在,我先领你们去厢房。成管家,帮二位姑娘拿一下行礼,然后请个大夫来瞧瞧,吟雪姑娘受了外伤。”
成贵答应个“是”字去了。柳延伸手向里一指,“请”。吟雪有点忐忑不安地跟进去,又好奇地打量——好大的庭院啊,简直比锁水谷她们住的庭院还要大。那些雕栏玉砌,那些精雕细刻的山石花草,每一处都那么玲珑。她看看柳延的背影:他怎么这么厉害?连成家的仆人都听他的话。她想想楚鸿。柳延说楚鸿的爹是当朝丞相。她吐吐舌头。她不知道丞相是用来干吗的,不过一定很大。她曾在书上看到过,也听师父提起过,丞相是给皇帝做事的,而皇帝又管着天下。她不禁拽拽冰如,感叹道:“没想到,冷楚鸿是丞相的儿子呀!”
“我也没想到。”冰如应了一声。她知道丞相的地位权利,她至少在书上了解过。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她早就猜到了。可是她居然是丞相的儿子!这叫她无所适从。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向更深的地方沉了沉。然而也只是轻微的。冰如觉不出自己对楚鸿是什么感情,何以被他的一切带动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不让自己有任何心灵骚动。即使有一些神秘的晃动,也叫她自己压制的无影无踪。
冷志权虽然有点疑惑,终于还是答应了帮忙。他不想显出自己的小气没有大将风范。六个年轻人在后花园的密谈散了会。萧睿只花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就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其实早就知道锁水谷确有其地。然而师父教育他的江湖规矩是不要轻易去挖掘别人刻意隐瞒的秘密,无害的秘密。既然锁水谷不愿意与外界交往,何苦去穷追不舍?互相尊重方可天下太平。只可惜没有多少人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尽管萧睿的师父是个大酒鬼,三人依然很尊重他。
悦儿和萧睿一样答应保守秘密。她很高兴有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来和她做伴,尽管也许只有一两天。悦儿同吟雪好像很投缘。悦儿给吟雪说许多吟雪听都没有听过的热闹场面,吟雪给她说锁水谷涌蝶溪的奇幻经历。冰如也喜欢悦儿。她发现悦儿同自己一样度过许多书,悦儿还有很多锁水谷没有的书。此外,悦儿身为宦家小姐,却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矫揉造作。她有思想有深度,懂得恬淡闲适的乐趣。
楚鸿和柳延很意外她们如此投缘。若非怕引起父亲疑心,楚鸿实在不忍吩咐悦儿回房休息。更让她有些诧异的是,冰如无意中笑盈盈和自己的眼神相对。他的心有些发热起来,这是他同任何一个丫头或小姐调笑时无论如何也没有的感觉。
柳延的眼光始终不曾离开吟雪。这让他快乐又不安。他快乐,因为吟雪天真的眼睛,美若天仙的身姿总仿佛可以净化他的心灵。他不安,是每当他的目光与悦儿无意中接触,他便想起那不着边际的婚约,涌起一阵惆怅。
然而隔了不久,他的惆怅就被吟雪不尽的追问赶跑了。
“喂,扫把星?你怎么会起这个名字?柳延?”
“谁是扫把星啊?”
“你管我说谁呢。”
“那你干吗叫吟雪?”
“师父说她捡我回家的时候是个雪天。”
“哦……”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扫把星。”
“嗯……我爹给我取的咯。”
“柳是柳树啊?”
“不是,是柳宿,二十八星宿之一。传说柳宿三星是掌管酒的神。天上有酒星,地上有酒泉。古时候只有有道之人才有资格饮酒。爹希望我成为一个有道之人。”
吟雪听的一头雾水,没好气地说:“啊,你爹真无聊,起个名字这么复杂,还这么难听!”
“那总比你左一个扫把星右一个扫把星好听吧?”
“你就是扫把星嘛,碰到你我就倒霉!”吟雪嘟起嘴。
柳延看她可爱的样子,笑道:“喂,以后我们定个协议。”
“什么啊?”
“你以后不准叫我扫把星了。”
“那叫什么啊?”
“就叫柳延啊。”
吟雪转转眼珠:“那不行!凭什么只准你命令我?我也要定协议!以后,你,你……嗯……”她摇着嘴唇认真想了一会,终于很没创意的:“那你以后也只准叫我吟雪,姑娘姑娘的,听了好别扭。”
“好——悉听尊便。”柳延温和地笑了,他更愿意叫她笑仙女。吟雪对师父失踪的担心与害怕,便悄悄的在这样的分为中减轻了。
相对柳延和吟雪,楚鸿同冰如的谈话有点艰难。冰如总是淡淡的,静静望着天空,一言不发,手里玩着玻璃弹珠。
“你也喜欢玩弹珠?”楚鸿注意到这个细节。
“嗯。”
“初夏的夜空很美是吧?”楚鸿见冰如总是望着天空:“能说说你的故事吗?我很好奇。当然,不说也可以。”
冰如看了楚鸿一眼。他,有兴趣知道自己的故事?
“我……我没什么故事。”她弄不清是自己不愿多说,还是怕在楚鸿面前说多。她总觉得他似乎可以洞察自己的一切。
“明天我爹会带你们去找入崖底的路了。”楚鸿没有话题,只好说到这个。
冰如缓缓立起来,朝星空叹气:“希望师父平安。”
“她会的。”楚鸿的手本能地伸出来,想拍拍冰如的肩头以示安慰,然而终于停在半空。他也抬头,陪着她仰望星空。
“你……小时候玩弹珠吗?”冰如突然问。
“玩啊,怎么?”
“不怎么。”冰如的话头打开一下,又闭上了。
一颗流星滑过天空。
“哇!你看,柳延!好漂亮的流星!”吟雪欢笑着。
“快许愿。”柳延教她。
吟雪乖乖地闭上眼睛许愿。四个人都许了愿望,却不知会否实现;
四个人都仰望星空,却不知是否看中了同一颗。
又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崖底的浆果已经采空。天微明,止水谷主决定再试试。
她顺着崖壁的掩饰细细倾听,终于发现一处岩石后面似乎有空洞的声音,传出呼呼的风声。她测量好地势,沉住呼吸,集中所有能量,发出锁水神功,猛地出掌。一阵强大的气流冲向山体。只觉得一阵天崩地裂,眼前的石块沉重地移开了,碎裂了!眼前出现一条隧道。锁水谷主松了一口气,背着包袱快步向外走。
洞外是低矮灌木丛,再外围便是官道。她小心翼翼辨认一下方向,正准备走出去,忽然听到远方有马队的声音由远及近。马队出现了,一车一车的大祥子,打着黄旗。是官商的招牌。她无意间望去,木旗红漆光滑的平面上醒目地写着“白”字。她的心狂跳了一下。不!难道这是……
车队停了。一顶精致的轿子上走下一个男子。
由下而上,止水谷主屏住呼吸。
白树恒下了轿。止水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脸。是的,是他!他老了,头发胡子都花白,脸上也有了皱纹。然而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止水觉得自己脚下一软,打了个踉跄。
“谁?谁在那里?”白树恒觉察到灌木后面有人。糟了,被发现了。止水想要退回去,她不要见到这个男人!然而她双腿一动不动,胸中发闷。
“老爷!一个女人!”家丁挑开了灌木。白树恒走了过来。
白树恒盯着止水,端详很久,猛地,他退后一步,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声音:
“你、你……怎么会是你……”
“是!是我!我回来了!!”止水谷主冷笑一声,愤怒地逼近了白树恒……

(待续)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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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5)

(十五)

刚过了寅时,楚鸿便来敲冰如与吟雪的房门。

“冰如,吟雪,冰如。”他轻轻拍了两下便停下来听动静。
“谁?”冰如睡的很浅,立刻坐了起来。
“我,楚鸿啊。你们快起身吧,我爹说半个时辰以后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谢谢。”
“我们在前厅等你们。”

冰如静静听了一会。门外没了声响。想他大约是走了,她愣了一会。“冰如”,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感觉很奇怪。回过神来,她急忙摇摇睡的正香的吟雪:吟雪,起来了。“
吟雪翻了个身,脸蛋红扑扑的,喃喃念着:“嗯——师父……嗯……”
“吟雪,去找师父了,快起来吧。”
“师父!师父呢?”吟雪突然坐了起来,拽住冰如:“师父回来了?”
“不是,”冰如摸着吟雪柔嫩红润的脸蛋:“今天去找师父,忘了么?快出发了。”
吟雪揉揉眼睛终于醒了:“哦,对哦对哦。”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紧跟着又皱起了细细的峨眉:“师父她……”
“放心,师父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冰如拍拍她安慰着。

柳延早早等在了前厅,见吟雪两人走出来,急忙迎了上去。吟雪未同他打招呼,只是看了他一眼。两个女孩的眼中,前夜的快乐如流星一样转瞬即逝,换上了深深的忧虑。
“放心。”柳延动动嘴,满腔的欲要安慰只换成两个简单却含义深刻的字眼。
吟雪微微颔首。
“怎样?可以动身了吧?”楚鸿随着父亲冷志权走了出来,朝大家笑着点点头。
“可以了,丞相大人。”冰如屈了屈膝。
“那我们出发。路程有点远,要绕到山阴去,那里我记得是有暗道可以入崖底的。现在天还没有亮,二位姑娘只好辛苦一点了。”冷志权很客气地说。
“我们只是希望快点有我们亲人的线索。丞相大人萍水相逢愿意拔刀相助,倒是我们很抱歉劳烦您。”
“早点上路吧,希望可以尽快有线索,倒是再感谢也不迟。”楚鸿朝门外喊道:“成管家,背马。”

夏日夜短,东方的天际已露微白。冷志权带了十几个家丁,同吟雪一行人骑着马儿默默地赶路。晨风带着些许凉意,袭来一阵,吟雪竟打了个冷噤。
小小的动作被柳延看在眼里。他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了热乎乎的馒头。他依依分发给大家。隔了马,递一只到吟雪眼前:“吃点东西吧,前面还有不少路呢。”
吟雪一愣,迟疑一下接过来:“谢谢。”
她的嘴唇于哦电干,一张嘴,皮破一一道,渗出一点血丝。她刚舔舔嘴唇,一只水袋又递了过来,还是柳延。她不好意思地接过来饮了一口,一言不发又还给他。吟雪小心翼翼将馒头分成两半。
“冰如。”她叫了一声。冰如微笑着接过去,顺手又分成两半,塞了一半进锦囊。吟雪和她相视一笑,望着自己手上也只剩下四分之一的玉米面馒头,会心一笑。
“我这里还有的,你们自己吃吧,那么一点不够的。”柳延被她们两个感动着,举起袋子晃了晃。
“嗯……”吟雪小生应了一下,继而又抬起头,看着柳延,似乎欲言又止,脸上倒已经泛起了红红的一层,映衬着满天升起的霞光,格外美丽。
柳延正待开口,只听身旁咳嗽一声,楚鸿从后面钻上来,诡秘地朝他笑笑,架着马儿“得得”地超到前面去了。
柳延尴尬得笑容顿在脸上,只好呵呵干笑两声,抱歉地朝吟雪看了一眼。

晨光中,白树恒同止水谷主面对面静静立了有半个时辰。止水谷主什么话也不想和眼前这个男人说,她更加想不出能说些什么。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一瞬间冲破了她封锁的记忆,仿佛落霞瀑飞驰而下的瀑布流水。
白树恒慢慢地,断续地,用颤抖的声音时时追问着:“这些年你去了哪儿?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住在哪里?你过的好吗?”
止水谷主只冷冷地道:“这些都用不着你过问,你也无权知道!”
“若水,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我辜负了你……这么多年,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止水扫了一眼白树恒身后华丽的车队,目光刺人,冷笑道:
“哈!辜负?你跟我谈辜负?你有这个资格吗?”
“若水!你知道当年是我父亲逼我……”
“你父亲!”止水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愤怒、悲哀、伤痛,全部都无止境地倾泻出来,她不是锁水谷主,她只是岑若水。她仇恨地盯着白树恒,怒吼着:
“你不过是你父亲的一条狗!狗!”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和谁说话!你居然敢侮辱……”一个白家的家丁窜上前来。出乎意料,白树恒吓住了那个家丁,叹口气:
“你骂吧,如果你可以解恨,我只求你原谅我。”
“哼,”岑流水颤抖着双唇:“原谅?谁说我恨你?哈哈!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对不起?你对我的伤害,是几句对不起就可以了解的吗??!”

白树恒沉默很久。他望着眼前这个曾经为她几乎付出生命的女子。
“我知道,当年我丢下你娶了思萁,是我对不住你。我是无法让你原谅我了。我只希望我可以补偿你。当年我为了父亲的命令接下家业做官商也是逼不得已,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暗地派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可是,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我以为你已经……”
“死了是不是?哈!这不过是你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为了你的良心上好过一点!你巴不得我从此消失,可以让你好好巴结你的参知政事岳父!”
“不!不是这样——若水!”
“没有若水,那个懦弱轻信的岑若水早被你杀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鬼魂!”
“若水!”白树恒痛苦地叫了一声。突然,他猛地想起什么:
“你……你是不是有我的……我记得你当年说过……他在哪里,我的那个孩子?……”
止水浑身被电击一半,她惊恐地深呼吸,内心一阵绞痛。
“若水……孩子怎么样?他现在在哪里?”他抓住了她的手臂。
止水猛地一惊,甩开白树恒:“哼,孩子?你现在衣锦还乡,家财万贯了,你来问我要孩子!好!好!白树恒!你太令我长见识了!你做尽了亏心事,现在你怕绝后了!”
“若水!告诉我,孩子在哪里??”
止水狠狠盯着他,突然狂笑一阵:“孩子!你以为我会为你留着那个孽种,让他知道有你这样的父亲吗!”
“怎么,孩子……”白树恒呻吟了一下。
“死了!被我杀死了!”
“你……”白树恒震惊地后退一步:“你……真没有想到,我的错误断送了自己的骨肉……若水,若水我到底,到底该如何弥补我的罪过……”

止水没有言语。她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眼中几乎要溢出泪来。不!她不能!她不能让白树恒看见自己的脆弱!二十年了,她今天才知道她有多恨他。二十年的绝世生活不能抹去她受的伤害。她突然恨透了他。她要报复!她按住了剑,紧紧地,盯着他。
白树恒又开了口:
“这些年,你究竟怎么过的,你真的一点都不愿告诉我?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深深歉疚。如若不是思萁体弱多病,我会一直找你娶的。现在她走了有五年了,女儿也嫁了人了。我老了,我把家业交给儿子,便从嘉兴回来了,你看,我回来了,为的世继续找你的踪迹,哪怕是个坟头也好。没想到居然遇见你了,你还活着!上天对我白树恒依旧是怜悯的,让我有机会弥补我的罪过!若水,求你告诉我,告诉我你这些年来的遭遇,让我好好补偿你。”白树恒显得十分激动。
“好,我告诉你。”止水突然换了态度,又回到先前的冷漠。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还不想在你的下人面前和你提我的事情。”她扫了一眼他身后满满的车队:“灌木丛后面就是通向崖底的隧洞,如果你想听,就跟我进来。”她嘴角一扬,露出一丝无人察觉的冷笑。
“崖底?”
“怎么,你怕?”
白树恒愣了一阵,忽然坚定地说:“好,我跟你进去。”
“老爷!”身边的家丁意欲阻拦。
“不必多虑,我不会有事的,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来。若水,请你带路吧。”
止水暗暗哼了一声,转身向灌木林走去,右手紧紧按住剑柄……

吟雪一行人依旧在马上急急地赶路,天光大亮了,气温开始上升。
忽而,领路的一个家丁调转了马头跑了回来。冷志权皱皱眉头:“出了什么事?”
“老爷,前面驿道上似乎停有官商的车队!”
“官商?”冷志权疑惑了一下:“怎么会有官商停在这里?还没到进贡的时间啊?”
“官商?”柳延眼睛一亮:“不会是……”他没有多想,策马长呼一声:“驾!”一阵风似的窜到前面去了。
“唉……”吟雪的脸上扑来柳延卷起的风,一愣,看着他绝尘前去,轻轻地咕哝道:他……干吗?”

柳延疾驰飞奔,远远望见了前方的车队。只看见对首高举的黑质红章的方牌上,劲笔书写着“商”字。再向后看,他已经——那是他家的车队啊!
“难道说爹又接了任务?”不对啊,爹没有向他提起……那是?他仔细寻望,奔向车队,却只看见了管家孙七。
“孙管家——”柳延“吁”着勒住马,跳下来。
“二少爷!”孙七显得很意外:“您,您怎么会……”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爹呢?”柳延四下打量,却没有发现父亲的英姿。
“少爷不知道?老爷说嘉兴太远,以后搬回京城了……”
“什么??”
“大约少爷还未接到老爷送到丞相府上的家书……”
“我收到了,可是没有提到这回事啊,我爹呢?他人呢?”柳延始终不见父亲的影子。
“老爷跟着一个凶巴巴的陌生女人进灌木林了!”
“什么?!!你们怎么不跟着?”
“老爷不准……”
柳延无心多谈,一扭身钻进了灌木林。
“二少爷……”孙七懵了。这是做什么啊?老爷不见了,少爷突然冒出来一下又不见了。不过他立刻又听到了前方的马蹄声,他走向前望,这次他的嘴张的更大了:
“丞相大人!冷公子!”
楚鸿第一个翻身下马,看着柳延马上空空,奔过来:“孙管家!怎么果然是你们!柳延呢?”
“二少爷跟老爷都进灌木林去了!!”
“什么?”冷志权跨商一步,望向孙七指着的方向。如果没有弄错,那正式崖底入口的隐蔽处——莫非——可是白老弟怎么会知道有这个地方?

冰如和吟雪也赶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事?”冰如询问:“白公子呢?”
“我想,他是进了崖底。”冷志权面色严肃。
吟雪听见“崖底”两个字,只喃喃念了句:“师父……”扭身跑向灌木林。冰如来不及反应,也奔了进去。
“冰如——”楚鸿一惊,立刻也想追进去,一把被父亲拉住:“别去!里面有个柳延就够了!”
“可是,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楚鸿争辩。
“事有蹊跷,白老弟怎么会在这里?柳延怎么会不等我们就进去了?我们静观其变。”
“可是……”
“外面必须有人看着!”冷志权的口气不容反驳。
楚鸿只好不再说什么,在灌木丛的入口不安的走来走去。

周围的空气开始闷热起来,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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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6)

(十六)

柳延停在了洞口,洞里只有微弱的光线。

“爹!你在里面么?我是柳延啊——爹——”他试探着呼唤。回声传出来,洞是空而大的。
白树恒猛地煞住脚。“是我儿子!”他低呼一声。他怎么知道我在里面?一定是车队。他怎么会来?先不管这么多,总之他现在放心了。刚刚一直确实怕若水带自己进来会对自己不利,现在看来,他还不至于死。柳延就在洞口,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你儿子?不准出声!!”止水一把拽住白树恒。
“我必须答应他,他会担心的!”
“我说不准就不准!”
“若水……”
柳延见洞中没有回应,正要唤第二次,只听身边想起一个细润的声音:
“师父——师父您是不是在里面啊——师父,我是吟雪,还有冰如啊——”
“师父你在么?”冰如也喊着。
柳延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已经站在自己身旁。他朝她们会心地微笑。吟雪也笑笑。这微笑,只有在共生死同存亡的瞬间才会有意义。他们的心上都各自拴着同样的牵挂,他们的心所以产生着共鸣。
止水谷主一惊——吟雪!冰如!她们赵她来了!她高兴地差点失口叫出来。然而她立刻警惕起来。她的手边还有个白树恒。
“有人在叫你?”白树恒提醒。
“你少管!”
“爹!”“师父——”声音不断近了,他们进来了。
“你爹?”吟雪奇怪地问。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到这里来。或者,他在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柳延担心地捏把汗。吟雪学着前晚柳延安慰自己的样子,拍拍他的肩:“放心,他们都不会有事。”
“我知道。”柳延笑笑。
“也许你爹不在这里。”冰如分析着。“他没有理由会进来这里吧?”
“那师父呢?”
“可能在洞口那边,不是说这里通向崖底么?”
“听我说吧,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我们先出去,和楚鸿他们商量看看再进来。”
“我不——那师父怎么办?你爹也不要了?”吟雪咬住下唇。
“当然不是了,我们应该做好准备再进来,否则不但救不了你师父找不到我爹,自己还可能遇到危险,带来更大的麻烦,起码点支火把,你说对不对?”
“那……也好。”冰如迟疑地点了头。

白树恒听见洞口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恐惧起来。不!柳延你走不得!他顾不得止水谷主的警告,大喊道:“柳延——我在里面!我是爹啊柳延!”
“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不准喊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止水谷主也忘了自己的警告吼起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爹!”“师父!!”三人不约而同惊叫。
“是师父!”吟雪激动的抓着冰如的手。
“我……我也听见了……”冰如也哽咽着声音。
“爹!你在哪里?”柳延决定直接走进去。
“柳延,我在里面——”
“你给我闭嘴!”
“师父——是您吗?”她们也向里走去。
止水谷主不愿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可是她很想念两个徒弟。何况,现在这种情形,她什么也做不到了。她心中一动,不如……她一把抽出佩剑横在白树恒的脖子上,反扣了他的手:
“走!出去!告诉你,见了你儿子说话给我小心点!”
“若水,你、你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跟我出去,快!”

柳延吟雪和冰如在黑暗中终于见到两个人影走了出来。当洞口的亮光慢慢肃清了他们的轮廓,三人不禁失了血色。
“爹!!!!!!!!”柳延呆伫看着被反绑的白树恒。
“师父您……”冰如也大为惊讶。
当止水谷主看清了柳延的容貌,看清了他身边的吟雪与冰如,倒抽一口凉气。他的姓氏,他的眼睛!他和他是如此相象,她早该猜到,如此的相似并非是个巧合。白柳延,他是白树恒的儿子!
“爹!!”柳延紧张地望着剑锋。“爹你怎么样?”
“柳延……我……”
吟雪干脆奔到止水谷主身边,迫不及待。
“师父啊!师父您没受伤吧?师父我好担心你啊,我以为你从山崖上摔下去……”
“师父!您、您怎么……您干吗……您在做什么啊……”冰如迷惑地望着止水手中柳延的父亲。
“她是你们的师父?!”柳延质问冰如:“她为什么要伤害我爹?”
“锁水谷主,我爹和你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抓着他!”他愤然怒吼。
“吟雪,你们怎么又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止水根本不回答柳延的质问。
“谷主?”白树恒一愣:“你……你这么多年,难道住在锁水谷?那个传说中的世外桃源锁水谷?”
“你快放了我爹!如果你是对我有意见,你大可以来找我,何必跟我爹过不去!”
“哦?他是你爹?你是他儿子?”止水笑的很奇怪。
柳延一愣。是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白树恒的儿子。
“师父!是白公子见到我们在崖边找你,主动帮我们来找你的,师父,究竟您为什么要抓着白公子的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冰如不知内情,极力解释。
吟雪已经彻底懵了。师父为什么绑着柳延的父亲?这个人是柳延的父亲?她心乱如麻。
“误会?哈!你们自己问他!”止水谷主怪笑一声,三人一起盯着白树恒。
白树恒望着柳延紧张的眼神,叹了口气,惭愧地点头:“对不起,柳延。是爹以前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是我辜负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为了娶你的母亲,为了获得官商的位置……”

一片死一样的沉默,什么响动也没有。
父子俩默默对视。白树恒猜不到柳延的心思。柳延仿佛什么都懂了。他深锁眉头望着父亲,可怜的母亲的影子在眼前晃动,让他失神。
止水面无表情。冰如心领神会。她为师父感到难过。她开始明白为何师父如此憎恶世间男子,又为何不准她们接近楚鸿和柳延。这难道真的是不可改变的游戏规则吗?她的指尖碰到自己的弹珠,冰凉。
吟雪半懂不懂。反正她知道是柳延的父亲曾经抛弃师父,做了伤害师父的事情。她满心的不可思议,又满心莫名其妙的难过和恐惧。为什么啊?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想不明白。她偷偷看柳延,他的眼神没有了温柔的笑意,变得扑朔迷离。他……他难过了?他也觉得难过。自己的爹有这么伤心的过去,做儿子的怎么会不难过呢?她也跟着为他伤心。

“柳延——”白树恒轻唤一声。
然而柳延只是重新醒悟过来,对着止水:“谷主,请你放了我爹。就算你觉得他当年再错,也罪不至死。你就是杀了我爹,问题还是不能解决。我是个晚辈,大约也是你觉得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可是我还是恳求你暂时放下你的仇恨。外面有很多人,我想,就算你现在杀了我爹,你也出不去。何必让大家都为难呢?如果你难消心头之恨,那么你冲着我来好了。”
“是啊,师父,有什么问题,我们出去说好不好?你杀了白公子的父亲也没有意义啊——这里风大,您穿的这么少。外面还有很多帮我们来找您的人,也会不安的。”冰如恳求着,几乎要跪下来了。

止水看看冰如,再看看吟雪。她知道,外面有许多的人等着找自己。她今天无论如何不能下手了。看现在的情形,外面那些所谓的帮忙的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否则哪里会等到现在这么平静?杀了白树恒易如反掌,可是恐怕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何况,他要留着他,让自己慢慢报复他,慢慢偿还她二十年受的折磨。她冷笑一声,俐洛地收了剑,一把将白树恒推给柳延。
“白树恒,看在你儿子帮了我徒弟的分上,我今天饶了你。你跟我的仇恨,我迟早会和你算的清清楚楚!”

楚鸿等的不耐烦,再也等不住,开口道:“爹!我要进去找他们了,他们进去很久了……”说着往灌木林里冲。
“楚鸿!”话音未落,柳延扶着白树恒,伴着吟雪冰如挽着止水谷主都走了出来。
“柳延!白伯伯!!”楚鸿一个箭步冲上去:“臭小子,你们去那么久!”
“这不是出来了么。”柳延笑笑,对于洞里的事,决定缄口不提。

此时冷志权看见了止水,向冰如问道:“这位便是……怎么称呼?”他打量着止水,绝尘脱俗的气质瞒不过阅人无数的他的眼睛,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却周身上下毫无损伤证明,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除非她有绝世武功。
“其实,她是我和吟雪妹妹的养母,我们平日称她师父。多谢丞相大人帮助猜可以找到。家师是滑到悬崖内侧,然后顺着青滕爬下去,幸而没有损伤。”冰如点头回答。
“丞相?”止水谷主犀利的眼光扫了一眼冷志权,想到:丞相为何会在这里?
“那就好。可是白老弟,你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啊?瞧把我们担心的。”
“哦……我,下马小憩,不想发现后面有个洞,一时好奇进去看,刚巧碰见……碰见这位师父。”白树恒不便多言,支支吾吾搪塞。冷志权将信将疑噢了一声。
“对了爹,你要搬回京师?”柳延突然想起孙七的话。
“怎么,不好么?我老啦,叶落总要归根。家业么,有你们照应着,我放心。对了,你师父说过一阵子也过来临安看我的。”
柳延点点头。看来,师父是等不及要自己来取“货”了。
“爹,请大家回去说吧。白伯伯舟车劳顿,一定累坏了,今早大家起的也早,都回去休息吧。”楚鸿向冷志权说。
“哈哈,也好。白老弟不如就先屈尊舍下。”
“好。反正我们的屋子也还没有打理完毕,柳延,你说怎么样?”
“爹喜欢就好。”

“吟雪,冰如,我们回客栈。”止水谷主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师父……可是客栈……”吟雪响告诉她客栈已经退房。
“可是什么可是,还不快走。”
“呃……客栈,客栈我们退了……我们昨天在冷家过的。”吟雪小声说。
“你说什么?谁叫你去那里的?!”
吟雪涨红了脸。
“是我,我怕她们两个单独在客栈不安全,就自作主张了。希望你不要怪她们。”楚鸿看了冰如一眼。
“你们……你们去冷府一起吧……”白树恒低低向止水建议。
“我同你们并不认识,何必打扰。”止水瞥了他一眼。
“这位师父,给在下一个面子如何?”冷志权陪笑道。
“你?”止水打量他一下,轻蔑地笑道:“你跟我,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不是我的‘在下’,我又何必给你面子?客栈我们自己再找,不劳您费心了。”说着领了冰如和吟雪:“我们回客栈去,客房多的是。”
冷志权碰了一鼻子灰,失了面子,很是恼怒,然而料定止水来头不小,不敢发作,只又笑道:“那么悉听尊便了。”

吟雪看见师父身上的包包里装的满满的,露出一两只金线重楼的花来,不禁兴奋地拉拉止水谷主的衣角:“师父,您找到了啊?”继而一阵失落立刻涌上来,悄声自语:“那……我们要回去了啊……”
冰如听见吟雪的自语,也不由心下一惊,抬眼望着止水谷主。
“不,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再过一阵。”止水谷主的回答出乎意料。
“真的啊!”吟雪和冰如惊讶地对视。吟雪拼命按捺心头的快乐,几乎要欢呼起来,不自觉地就回头去找柳延的眼睛。
很可惜,她们走出去太远了,她只能看到他的影子了。
她撇了撇嘴,忽然想起刚才在山洞里他的眼神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一点事情,一点比游山玩水更重要的事情。

Chapter2 完

PS:木木和花JJ,你们的建议真好啊,兄妹啊?呵呵,考虑一下(汗,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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