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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一只丝绒面料的首饰盒轻巧的放在星榆面前,她停下手中翻着的纸鹤,抬起头。
“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Frankie朝首饰盒努努嘴。
“给我的?”星榆歪过头,捧起在手上。“是什么?”
“你说呢?”
她端详狭长形状的盒子,托在指尖转了一圈。
“手链?”他摇头。“脚链啊?”他依然摇头。
“打开来看看咯。”
星榆翻开盒盖,是一条粉红色十字架项坠的银项链。
“喜欢吗?我在威斯敏斯特教堂买的,全世界独家哦!”
星榆捏起项链悬起来。“嗯——不过,我有十字架的项坠了哦。”
“你带那条那么久了,我看这条这么好看,不衬你实在太可惜了。”Frankie笑道:“来,我帮你带上。”
星榆微笑着点头。他转到她的身后,挽起她乌黑的发。
原先的项坠取下来,她从Frankie手上接过来。有些走神的盯着手上的旧项链,直到新项坠冰凉的触觉将她冰醒。
星榆晃了晃脑袋。从她醒来那一刻,这条项链就一直陪着她到现在,也是她与过去联系的唯一一个象征,现在被取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说,她没有必要执着于从前的一切了么。
“OK了。”Frankie满意的绕回正面,端详她纯净明丽的脸和粉色的双颊。
“这一条我帮你收起来好了。”他把旧项链塞进盒子里,交到她手上。“新的闪闪发光才漂亮啊。”他轻吻一下她的脸。
就算他不忍心让她迷惑,但那是最后一条和过去连接的路。只要一切都截断了,以后她就完全是属于未来的。未来是他和她两个人的。Frankie暗暗的想。
办公室的门被护士猛的撞开,两人诧异的望向门口。
“罗医生!你在这里就好了!”护士慌慌张张喘着气。
“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你的病人Mary King说要自杀,现在跑到屋顶上要跳楼啊!”
“什么?”Frankie大吃一惊:“我马上上去看看情况!!”
“我也去!”星榆顺手将纸鹤插进口袋。“我是善终计划的医生,也许我可以说服她下来!”
圣玛丽医院会议室。
Gil热情的向两边介绍着。
“Paul,这位就是圣玛丽的行政院长Alexander Edward。院长,这位就是这次过来做交流的香港仁爱医院脑外科SMO,程至美先生,这位是他的助手莎小姐。”
Edward院长:“欢迎来到鄙医院,程医生。本来接到医学会组委会的通知应该立刻派人接你的,还让你自己找进来,真是失礼。”
Paul:“不客气,是我们早到了,能够到圣玛丽来做交流也是我们的荣幸。”
Gil:“院长,您不用跟Paul客气的,他是我老伙计了。”
院长:“真的?对了,我记得你也是香港的注册医生,原来你们一早就认识?”
Paul:“我们以前是同事。”
院长:“这样就太好了,有Gil做中间人,相信我们的合作交流会非常顺利愉快。”
Sandy在一边兴奋的跃跃欲试,却不敢随便插口,一会儿盯着Paul看看,一会儿又盯着Edward院长蓝色的瞳仁仔细瞧个够。
Gil瞅了她一眼,悄悄的附耳笑道:“不用看的那么小心翼翼,圣玛丽有很多年轻有为的男医生的——”
Sandy听闻,气结的瞪着Gil,很不容易才忍住话头,没有不分场合的大叫起来。什么跟什么啊!好奇多看人家两眼,就以为我是那种喜欢外国佬的轻浮女人?Sandy恨恨的盯着眼前这个叫做Gil的物体,最后白了他一眼,调过头去不予理睬。
“喂,你别误会啊,我开个玩笑……”Gil被她瞪的莫名其妙,解释道。
“我可不喜欢听你的玩笑。”Sandy追加了一个白眼。
Gil只好识趣的闭上嘴。
医院天台。
叫做Mary King的爱尔兰女孩颤抖的站在边缘的栏杆上,手中握着一根空的针管。
“你们不要过来!我警告你们,你们再走近一步,我就跳下去!!”她歇斯底里的大叫。
一圈医生护士焦急的围在一米远的地方,不知如何是好。
Frankie和星榆匆忙的冲上来。
“Mary!”Frankie试图向前靠近:“你不要做傻事啊,你先下来吧!”
“站住!你再走近一步我就跳了!!”Mary见到Frankie忽而更加疯狂起来。
“有什么事情慢慢商量好不好?你下来吧,上面很危险的!”
“没人可以商量,没人可以帮我解决啊!!”Mary哭起来:“你们说我恶性肿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怎么会呢,我不是说过,我会想办法帮你切除肿瘤吗?”
“没有用的!我问过其他专家,他们都说我治不好了,恶性肿瘤,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活着一天就是拖一天,与其这么痛苦,不如早点了断!”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先下来好不好?”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们都是医生,你们一个个都希望我顺着你的意思去做,根本不理我是不是受的了。我不想吃药不想打针,我不想活的这么辛苦!”
Mary扔掉了针管,转身眼看就要跳下去。
“我知道啊,我不是医生,我明白你的感受!”星榆冲着Mary喊出声,Mary寻声停下来。星榆抓住时机极力劝解。
“Mary,你不相信医生,我不是医生,你信我好不好?”
“你?你是谁?”Mary不信任的盯着星榆:“你骗我,你穿着医生袍,怎么不是医生!”
“我真的不是医生,我只是义工——”
“那又怎么样?你们没有生病,你们根本不能够体会到我!!”
“我可以的,你听我的话,我也是病人,我以前也做过手术,住过医院,差一点死掉,但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活下来,好好的站着?”星榆道。
“你?”
星榆拼命的点头:“我出车祸,昏迷了很久都没有醒来,所有的人都放弃了,包括医生都放弃了,说我没有希望了,但我不想死,我还想醒过来看看这个世界,于是我就醒了——你看,我已经被宣判死缓都挺过来了,罗医生不是告诉你,你还有的治,只是需要时间罢了,你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帮你想办法,也不要对自己这么绝望,不好吗?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你去看,等着你去享受。你这么年轻,有好多爱你还没有尝试过,有好多温暖你还没有体会到,现在就说要死,不是很可惜吗?”
Frankie诧异的望着星榆。这些事情,她如何知道的?她的确曾经昏迷不醒,所有的医生都认为她不会再醒来了,他们开会认为她已经可以被列为植物人,直到她自己器官衰竭而死。但他只是沉默着保留意见,他天天去病房看她,给她做正常的治疗,三天以后她突然奇迹般的苏醒。
但他从来没有告诉星榆这段经历,也没有任何人向她提起。他皱起眉。也许她昏迷的时候的确有知觉?
Mary明显被星榆的话说的动摇起来,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
星榆见势向Frankie点点头。Frankie小心的绕到人群之后,从侧面悄悄靠近Mary。
一阵风卷过,吹的宽大的医生袍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糟了!”星榆一惊。
Mary猛地醒过来,一眼望见企图靠近的Frankie,重新尖叫起来:“你不要过来啊!!你给我站住!!”
Frankie吓的一动不敢动站在原地。“Mary啊,你下来好不好?”
“求求你们不要再来烦着我了,我不想活了啊……”
会议室。Edward院长刚将圣玛丽的平面图在Paul面前摊开,一位医生慌慌张张的撞开门。
“院长,不好了,有个病人说要自杀,现在在天台,罗医生和穆医生劝了很久也不听啊!”
“有人自杀?”
“我去看看!”Paul第一时间的冲出去。
“喂——”Gil眼疾手快的想要拦阻他,却已经来不及。
“糟了!”他心中大叫不好,狠狠跺了跺地面,紧接着跟出去。
Paul跟着院长到达天台的时候,只看见一群混乱的医生护士,和狭窄的平台上站着的病人,不远的地方一位女医生背对着他正极力劝解着心理失衡的病人。
“Mary,你冷静一点啊,你想想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会有多少关心你的人伤心呢?”
星榆的声音清楚的灌进Paul的耳朵,他直直的打了个冷颤。
天空似乎降下了冰雹。
这个声音——这声音是——
他不相信的睁大眼睛,盯着白色的背影。
那高度,那纤瘦的线条,那虽然没有正面相迎却清晰的动作和那说话的语气语速,虽然是英文,却每个音节都敲打进他的耳膜。
那不是别人,那明明就是——
“Paul!!!”Gil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一把捉住他:“跟我下去。”
“Gil!”他甩开他的手臂。
“跟我下去啊,那不是她,你认错了!”Gil叫道。
“不可能,那就是她,那是她!”
“Paul啊——!Jackie已经不在了!!”
残忍的句子撕裂了他的耳膜,震碎他的听小骨,穿透他每一根神经,传输进每一道血管,强烈的撕扯他的心脏。
他几乎停止呼吸。
“那真的不是Jackie,”Gil难过的向下解释:“没错她们长的太像了,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Paul,有些事是我们无法否认的。这个世界上的确有我们无法逾越的障碍,也的确有人可以长的一模一样,Paul你听我说……”
“不是她……”Paul念出声。
“Paul……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
Paul拽着Gil的手臂,摇晃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强迫自己舒展眉头。
不等Gil极力的反对,他已经义无反顾的走向她的方向。
星榆仍然在紧张的力图控制Mary的情绪:“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解决不到的,有时候看起来没有希望的事情,也许一转眼就得到了转机。说不定现在转机就在你的面前,如果你此刻放弃了,会很遗憾的……”
“你们不要再说了!!”Mary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我不想听啊!!我只知道我每天都很痛,吃很多药都没有用,我扎了那么多针还是什么用也没有,我等了三个月,你说有转机?转机呢?我等不下去了,让我死吧!”
Mary眼看着转过身去,星榆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好啊!你跳啊!如果你敢跳的话,为什么刚才不就跳下去,还要说这么多话呢?”
一支冷静的声音突然穿过人群。
Mary一愣,停下来。
星榆诧异的回头去。
一个陌生的面孔,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刚才那句听来十分刺耳的说词就从这个人的口中说出,星榆不禁愣愣的盯着他。
是个亚洲人,皮肤却比一般亚洲人要更白净,银丝边的眼睛架在轮廓分明的鼻梁上,黑色的西装,蓝色的领带,恰到好处的衬着他瘦高的身形。
楼顶的风让他前额的发轻轻扬起,有些凌乱的头发,却融合在完整的气质里,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他是谁?
Paul无法遏制自己不向星榆那边望过去,一眼,但只是一眼,他又迅速的移开视线,全力把注意力集中在Mary身上。
星榆心底掀起一次不小的地震。
四目相对的霎那,心中猛的一跳。星榆暗地抽了一口气。这个人的眼神直接的让她感到不安和无法抗拒的震撼。
这是怎么回事?他叫什么名字?他从哪里来?他是圣玛丽的医生?一连串的疑问迅速的擦过她的脑海,但她不得不重新回到Mary的问题上。
因为Paul大胆的向前跨了一步,引起周围一阵恐慌。
Mary又大叫起来:“你是谁!不准你过来!!”
“你放心啊,”Paul平静的道,双手插进了衣袋:“如果你想跳的话,你就跳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Frankie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吃惊不小的张大口。
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吗?他微微搜索回忆。对了,他不就是香港著名的脑外科医生?
Frankie抽了口气。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么说,这次医学界集会他也来了?
Mary傻站在高处的围栏上。
“其实你并不想死,对不对?”Paul挑起眉毛:“你是觉得生病很辛苦,心里太压抑,你想找个机会释放出来,想所有人都来关心你。但是医院里都是病人,医生不会对某个病人特别关注,你说你要自杀,你只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对不对?”
“我……”Mary张口结舌的愣着,被说中了心事。
“你自己也知道,你的病医生说有机会治好,但是你不肯给自己机会相信。那么好啊,你反过来想,如果你现在死了,你的家人会怎么样,你的朋友会怎么样?你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你留下他们为你痛苦,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你忍心让他们像你活着的时候一样痛苦吗?换做是你,你愿意你的亲人丢下你,让你承受失去的伤痛吗?”
不只是Mary,星榆也彻底的被他的话震慑住了。
星榆惊讶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的话虽然句句充满刺激,却对Mary来说丝丝入扣。同样的,也对她丝丝入扣。
Mary晃悠着蹲下来,痛苦的抱着头小声呻吟。
星榆不敢怠慢的开口:“是啊Mary,你想你舍得你的家人和朋友吗?他们不断的来看望你担心你,他们也不希望你这样放弃治疗放弃了自己。他们会为你难过的,你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很痛苦,我不想死……但是我好害怕……”Mary混乱的哭着。
Frankie瞅准时机一个箭步扑上去把Mary从危险的地带抱了下来。
Mary一阵反抗的挣扎,周围的护士一拥而上按住了她。
“带她回病房!”院长吩咐到。
星榆跟着Frankie匆忙的赶下楼去。
天台上,剩下Paul和Gil两人空旷的站着。
Paul慢慢的走了几步,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只绿色纸片折成的千纸鹤,放在手心。
“Paul——”Gil担忧的望着他。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望着手中美丽小巧的千纸鹤。“她不是Jackie,她只是长的很像她。”
“你真的明白才好。”Gil依旧无法放心的拍拍他的肩膀。
“我真的知道。”他哽咽着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刚才的医生戴的十字架是粉红色钻石的,只有威斯敏斯特教堂才有的卖,并且三个月前已经断货了;Jackie戴的十字架是银白色的,而她从来不换掉它。”
Gil本想追问何以他如此清楚,终于明白的住口。
三个月前,他一定曾经想要订购一条同样的送给她吧。
Paul转身向Gil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我们也下去吧,看来他们现在应该会比较忙,我们还没吃饭,请我们吃饭吧,Sandy饿坏了。”
他丢给Gil一个落寞的背影,向楼梯口走去。
这一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相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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