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完整版)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7)

Chapter3



(十七)

天漏了似的,缠缠绵绵落雨不住。吟雪无聊地趴在菱花格子的窗沿向外看,天空仿佛挂上了巨大的雨幕,灰蒙蒙一片。正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池塘夏草和一切郁郁葱葱的绿色也都染上了晦暗的心情。雨点打着水面,圈圈点点,密密急急。一只蜻蜓点着水逃也似的掠过荷叶去了。天空中一只飞鸟都没有,连麻雀都懒得鸣叫。客栈静的空虚,似乎苛刻的老板与忙个不住的小二也在这雨天晦涩的颜色夏磕着算盘珠和帐簿打气了盹儿。

“唉~~~~~~”吟雪无可如何地伸伸手,叹口气,又扒回窗沿。从找到师父,离开冷府那天晚上开始便连日阴雨。要她闷在客栈里,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的心,早就飞的满世界都是,飞到那个大大的庭院,那听竹轩旁,飞到柳延的影子边上。师父同柳延的爹,似乎有着很神秘的关系,竟然可以令他显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忧伤表情。为什么呢?师父究竟遇见过什么事情?他们有过什么过节?她朦朦胧胧的懂得一点,却又不甚明了。她不敢细问师父,不便明问柳延。连一向很深明事理的冰如,也都有些茫然不解。

吟雪愣愣地望着窗外的雨幕。

“吟雪。”冰如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吟雪回头,冰如端了茶碗递给她。她揉揉看的有些酸胀的眼睛,腼腆地笑一下,接了过来。
“好长的雨季唷。”冰如轻轻坐到吟雪身边,望向窗外。她的眼睛,总似乎看见了什么遥远的世界,带着悠长的冷意。
“嗯——”吟雪显得没精打采。
两人静默着,许久,吟雪轻轻环住冰如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喃喃地,仿佛询问,也仿佛自语:
“什么时候可以天晴啊~~~”
“天晴了,又怎样呢。”
“天晴就可以出去了嘛!”吟雪突然兴奋起来:“整天憋在这里小小的檐廊底下,你不闷的么?”
冰如耸耸肩:“闷呢,是闷了点。可是,天晴了,你可以出得去么?”冰如向锁水谷主房间的方向递了个眼神:“师父,不会准的。”
吟雪嗅嗅鼻子,有些不满:“师父干吗神神密密的。一会儿要走,一会儿又不走了。”
冰如笑了一下,有些虚无飘渺:“也许有些事情,我们别太弄清楚比较好。”
“冰如——难道你一点好奇心也没有么?”
“我?”冰如酸酸地笑了一下,躲开了吟雪执着的目光。
“吟雪,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候了解的太多,反而会令自己痛苦。”

吟雪看定了冰如的表情。冰如的脸上其实没有多少感情色彩。可是,吟雪分明地从她的眸子里读到一点冰冷的忧伤的东西。这冰冷和忧伤,不一定是经历带给她的,倒更像是前世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迹,久久的,挥之不去。吟雪紧紧握住冰如的双肩,她的潜意识中只希望自己的温度可以化解她的冰冷与忧伤。

“冰如,为什么你总是不开心的样子呢?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告诉我,让我帮你一起解决吗?”
冰如笑笑,深呼吸,也看着吟雪清澈的双眸:“吟雪,这辈子可以遇见你这个好妹妹,我已经很开心,很感激上苍了。”
“冰如——可是,我总是知道的,我总是觉得,你有什么心事……也许是我多心吧……可是,你那么安静,安静的让我担心了。”
冰如轻轻蹙眉。自己在忧郁些什么呢?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她抿抿嘴。
“放心吧,我真的没事的。我不会让自己太辛苦。”
吟雪不肯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依旧只是叹口气:“那——我信你,可是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有什么事,别自己藏在心里,告诉我,让我和你分担。”
“好。”冰如安慰地点了点吟雪的鼻尖。
吟雪吐个舌头笑笑。进来她也有些莫名的惆怅,小小的,淡淡的。

两人依偎着一起看窗外恼人的大雨私语着,身后却传来止水谷主的声音。
“冰如,吟雪。”
“师父。”两人回头来。冰如立时脸色大变,吟雪倒抽一口气,失声叫出来:
“柳延!”

柳延和楚鸿站在止水谷主的身边朝她们点点头。

“他们两个……来找你们的。”止水谷主愣愣地解释。
“你们说说话也好,只不准太久。”
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反映的机会,止水谷主简单地说完便转身回去,留下有些吃惊的吟雪和冰如。
他们来做什么?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最吃惊的还是,怎么师父不仅允许他们进来,还特地领他们过来见面!

“冰如。”楚鸿朝她礼貌地笑笑:“你们真有意思,一会扮男装一会穿女装,店小二对你们可是牢牢记住,一问就问到了。”
冰如敷衍地笑一下:“你们怎么……”
“怎么会来?哦,是啊,下雨很无聊呢,爹又无意提起那天遇见你们,我们就想到来找你们,”楚鸿边说边来回踱步:“这儿环境真好。”
“冷伯伯想请你们去玩玩。”柳延笑道:“只是……不知道你们,方便不方便。恐怕……谷主她……”
“请我们?”吟雪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啊?”
冰如一动不动。只是冷志权要请她们么?只是他爹无意提起么?她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失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我爹好奇心太强了啊。”楚鸿耸耸肩,朝吟雪玩笑道:“跟你一样。”
吟雪朝楚鸿皱了皱鼻子,表示不满。她对那位冷丞相没什么好感,瞧他那看人时候头抬好高的神情,哼!她看看柳延,噫?他的眼光已经回复了以往的平静和温和,微笑又回来了,忧伤消散的无影无踪。吟雪小小疑惑了一下。怎么,原来看上去很严重,其实师父同他爹的关系,也不是很僵硬么?看来和他没有关系?

正乱想着,柳延挑起眉毛笑着问:“吟雪,你们可以吗?”
“啊?问我啊?我啊……”
“恐怕师父不会准我们去的。”冰如先开了口。
“其实,我倒是希望等到天晴可以一起去郊外走走,那才有意思嘛。”柳延提议。
“对啊,家里坐来坐去,闷都闷死了的。去骑骑马啊,放放风筝啊,叫上悦儿和萧睿,钓鱼啊……”楚鸿饶有兴致,如数家珍。
“放风筝?”吟雪冲口而出:“那个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诶!”
“你没有放过吗?”柳延还是笑眯眯的。
吟雪摇摇头。她越来越觉得锁水谷的世界实在太小了。她的心中充满了各种颜色和各种心情,只是锁水谷的安稳宁静压抑住了她敏感的神经和释放的情绪。
“那天晴了带你去啊。”
“但是——”吟雪刚刚想要兴奋,便想到了最本质的问题。师父,会准么?
“我看,还是谢谢你们的好意了,恐怕我们去不了。”冰如和吟雪对看了一下,回答。
“你们每天究竟做什么啊?这个也不准那个也不准,放个风筝都不准,我看还不如你们师父多失踪几天呢……”楚鸿匪夷所思,嘴快说了出来,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抱歉地望向冰如。

冰如仍然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却强烈地震撼了一下,几乎要关不住自己的眼泪。你是说我的生活很单调么?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单调么?你知道其实我不想这么单调我不想么?她的心头痛极了,记忆深处模模糊糊有些影子,是谁牵着某个幼小女孩的手,一只美丽的风筝在碧空白云下飘摇……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吟雪可是不依,噘起了嘴。尽管,其实她不得不很抱歉的承认,她也有这种想法。
柳延撇撇嘴碰碰楚鸿:“喂,你说话不是这么没水平的吧。吟雪冰如,对不起,一时失口。那,既然这样,就算了吧,别又惹的你们挨骂。”柳延想起自己那个“扫把星”的称号。
楚鸿只好耸肩:“那,算喽。那我们就不多扰了。告辞吧。”
“等等!”冰如突然大声说,声音大的把吟雪都吓了一跳。
“等我们问过师父,明天给你们回复。”冰如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眼睛却看着不确定的方向。
吟雪瞪大了眼睛:“师父会准么?会骂的吧……”
“你不想放风筝了吗?”冰如侧过头来,轻轻扬起一只嘴角。
“我……当然……想……”吟雪眨眨眼睛,觉得冰如有点反常。
“好啊,那明天你们让小二送信去丞相府就好了。”
四人相视笑一笑。

窗外的雨似乎笑了一点。杨梅树的枝头水珠凝结成晶莹的球一串一串落下去。

白树恒和冷志权借着雨声的掩盖在书房密谈。
“你确定你那位谷主就是传说中的‘锁水谷主’?”冷志权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我亲耳听见柳延这么叫她的,难道有错。”
“嗯——”冷志权捋着胡子思索。
“怎么,那个锁水谷有什么问题不成,你这么关心?”
“你不知道?你没听过‘世外仙境’锁水谷吗?那是个长生不死的境地,只可以一只相传只是个创说中的地方,没人知道去那里的路,没人知道方位。现在居然真的有!”
“那又怎样,一个谷罢了。长生不死?哪能有这种事。”
“你不信?可是真的!”
“真的就真的吧,与我何干啊?既然那里那么好,看来若水这么多年不会太吃苦。”
“何干?你不知道当今圣上就是要寻求长生不老之方么?”冷主权面露红光:“你不是说那个谷主是你的旧情人吗?我们何不……”
“你要我找若水带路?”白树恒一惊:“不可能。既然你说的这么言之凿凿,这么久以来锁水谷一只不对外界透露它的存在,我怎么可能去的了?”继而他眉头一皱,叹气道:“何况,若水那么恨我……”
冷志权大笑起来:“白老弟,区区一个女人也会让你这么伤神?”
白树恒叹息:“冷兄,你有所不知。当年我确实负她太深,连她为我生额孩子都没留住。”
“噢?”冷志权皱皱眉,又思忖一会叹道:“不必急于一时,我已经让楚鸿请她们做客,慢慢套出她们的方位也可以。总之,这可是个向上邀功的绝佳机会,可不能错过啊!”
“若水怕不会来吧?”白树恒迟疑一下。他不愿意冷志权利用他何若水的关系。何况他明白若水倔强的个性,也不想再伤害她一次。
“若她不来,再另行打算,亲近一点总没有坏处。楚鸿柳延和她们不是还不错吗?”
“什么你……这……不大妥吧?令爱会不会……”
“她一个女孩子,能怎么想。何况,柳延和悦儿总要成亲的,先利用一下那两个女孩子,不会吃亏。”
“我总觉得不大好。”
“白老弟,你怎么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冷兄,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何必争这种功劳?”
“荣华富贵,权柄势力,没有人嫌多啊,你再考虑考虑吧……”

白树恒正待继续推辞,忽而听见有人扣门,原来是剑山掌门赵锋已经在2里路以外,即将抵达,先派人来报信了。
白树恒兴奋地起身:“快!准备迎接!”

屋外的大雨终于停住了。初夏的阳光例外的沁出丝丝清亮。满园颤声咝咝,不知何时,又悄悄想起了……

(待续)

呵呵大家久等了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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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8)

(十八)

止水谷主拒绝去丞相府,却应允了冰如吟雪赴楚鸿与柳延的约会,这让除了她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然而吟雪的疑惑也不过持续了几个时辰而已。在跨进丞相府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兴奋。因为得知悦儿和萧睿也会同行。长在锁水谷的吟雪却如此喜爱人多的热闹,冰如谓之锁水谷一怪。

吟雪同柳延见面,永远都是两极差别又能互相交融的画卷。活动跳跃与深邃宁静永远都是互补的。楚鸿还没有出来,吟雪便抓紧时间向柳延和悦儿问东问西。冰如静静地在一边微笑,直到觉得堂屋内的空气有点闷热,桌上的清茶已经冰凉。她不忍打扰吟雪的兴致,悄悄从侧门退出来,信步寻游,转过几处抄手游廊,只觉得自己在梦中无数次到过似曾相识的幻境。
转角几只画眉在斗嘴,隐隐杂着人声。冰如顿下脚步,正待转回,瞥见游廊对面,楚鸿正一手抵着墙,一手张开拉住一个端茶盘的小丫鬟。楚鸿带着轻佻的微笑,小丫鬟傲气地颔首朝楚鸿说着什么。她向右,他便往左,她向左,他便往右。终于小丫还一弯腰从楚鸿胳膊下面钻了过去,依旧回头扮了个鬼脸。
冰如的心跳了几跳,皱一皱眉,立刻转身往回走。
楚鸿一抬眼,远远望见她的影子,看看时辰已到,想要叫住冰如,却看见她的脚步微微凌乱。刚才的小丫头在那头叫他,他只好应一声,匆匆转开。

一叶舟轻,双浆鸿影,水天清,影湛波平。
湖面静如一块翠玉,山色如黛,天空如同洗过一样湛蓝。夏草如茵,绒绒的直到山的边界。水中鸳鸯嬉戏,空中鹭鸶长飞,花间蝶姿乱舞。
“跑快点,跑快点啊!哎呀哎呀,掉了掉了……哈,又上去了……哎呀你让我放一下嘛……”
“不对啦,手再举高点……放线,放放,在放……多了收,收……”
吟雪和柳延的欢笑声满天儿飞翔。柳延开始还握着吟雪的手,把着她转动风筝轴,这会儿吟雪要逞强,丢开柳延自己边跑边放,柳延跟在后面追都来不及的知道,那只白玉嵌金丝的大蝴蝶风筝便在空中舞上舞下,好不逍遥。
“我放的好不好啊,柳延?”
“好,很好啊。”
“我自己都好想飞啊。”
“改天我做个大风筝把你拴起来飞。”
“真的?你会么?”
“怎么,你小看我啊。”

楚鸿仰头扯着风筝线。他放的是一只燕子。冰如眯着眼睛看那宣纸做的燕翅在风中凛凛地抖动。
“冰如,你来放吧?”楚鸿偏过头来。
“我?”冰如一愣,继而微笑拒绝:“我……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啊,很简单的。你看那边柳延那么笨的都把吟雪教会了,我这么聪明的人……”楚鸿唠唠叨叨地,不由分说走向冰如,拉起她的右手,把线轴交在她手里。“握牢哦!我来教你。”说着绕到冰如身后,手把手把她围在自己面前。冰如的脸开始发烫继而绯红,最后是心狂跳起来。
“像这样,收……放……收……放,今天有风,所以好放,要不就上不了这么高了。我以前有一次带悦儿……”
冰如没有往下听,她的心底悠悠地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前所未有,令她心旌摇荡。楚鸿的手心有些微汗,然而很有力。她不安地动动身子,可是动不开。她被一种莫名的小小兴奋包围了。忽而,她的眼前闪出一个画面。小男孩握着小女孩的手,天空中正飞着一只好大好大的燕子风筝。“好棒,好棒!哥哥好棒!”小女孩兴奋地高呼。
冰如心中已经,只下意识地去寻她腰际的挂饰,却让弹珠滚落下去。她低头。
“我的弹珠!”她迅速地伸出手一捏,却没能抓住。
“怎么了?”楚鸿低头去看,风筝缓缓落下来,落在草丛里。
冰如捡起弹珠,蹲在草丛里轻轻擦拭碰脏了的表面。楚鸿也在一旁蹲下。
“什么宝贝?”楚鸿笑着问。
“是我最珍贵的记忆。”冰如审慎地检查,楚鸿看去——他这是第二次见到这只弹珠了——小小的玻璃珠里镶了一圈水钻,正中间一只浅紫色小花,刻了个细细的“苑”字。他觉得眼熟,可是又不记得哪里见到过了。
“噢——”他应了一声。“嗯,这种东西大约小孩子的时候人人都有吧,我也有过。“
冰如抬头奇怪地瞧着他。他小小,指着躺在远处的风筝:“燕子风筝,是我唯一放的风筝。关于燕子风筝的故事,也是我最珍惜的最美好的回忆。”
冰如愣住,望着眼前的男子。他也有故事吗?这个锦衣玉食富贵荣华的王孙公子,将来也许会成为高禄之官。他的心底也会藏着故事么?她想起丞相府内他和那个小丫头的调笑。难道在他的纨绔子弟表面之下,还有别的东西?
冰如笑了一下,站起来,轻轻说:“跟我说这些干吗?”转身向湖边走去。
楚鸿抱臂站起来。为什么告诉她?他也有点奇怪,刚才,只是,突然觉得,想要对她说自己的故事。他轻蔑地笑了笑,笑自己傻的很:“冷楚鸿,你也只剩下这些回忆而已了,你还想有选择爱情的权利吗?”

吟雪看着冰如和楚鸿的风筝掉下来,看他们走到湖边,大声问道:
“冰如——你们怎么不放啦?你看——你看我的——哎呀……”吟雪忙不迭的回头,蝴蝶风筝已经来不及地掉了下来。
“咦~真差劲——”吟雪跑过去把风筝拣起来,柳延背着手朝她笑着。
“你还笑!”吟雪撅起嘴来。
“那我应该怎样?”柳延开玩笑:“那我应该哭么?”
“你帮我放!”吟雪跳起来把风筝轴线塞到柳延手里。
“哇!”柳延看一眼手里的线,大叫起来:“你不是吧,你怎么把线弄的这么乱?”他瞪大眼睛望着乱如一团麻的丝线,柃起一条吊在眼前:“我服了你了。”
“那它腰这样嘛我又不想的!别管啦,快放嘛!”吟雪大约尚未明白风筝线的作业原理。
“乱成这样,我怎么放啊?”柳延哭笑不得。
“不能放吗?”吟雪很无辜地问。
柳延盯了她三秒钟,笑着摇摇头,只好蹲下来动手理线。吟雪缩缩脖子吐吐舌头,也只好蹲下来。
“喂,我帮你啊!”
“当然腰啦,这么乱!”
“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弄这么乱的……”吟雪委委屈屈地内疚地道歉。
柳延停下手,好奇地看着她。
“怎么啊,我脸上有东西啊?”吟雪伸手摸摸脸蛋,一只黑色的手印便画了上去。柳延一下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喜欢道歉?你看你,把自己脸都弄脏了。”
吟雪一边赶紧扯起袖子擦拭一边嘟囔着:“弄坏东西不是该道歉么,你刚才又那么凶。”
“我哪里有凶……”
“你就有……再说师父讲弄坏东西不道歉不礼貌的。”
“这没坏啊,你自己不是都说了不关你事。”柳延从袖口里掏出手绢,吟雪擦了擦,还是脏脏的。
“你帮我擦好不好,我自己都看不见擦。”吟雪把手绢掷给柳延。
“我?”
“快点嘛!”
“呃……”
“呃什么啊,脸上脏的难受死了。”
柳延咧咧嘴,不是不帮她擦,只是……他偷偷朝悦儿那里看一眼。然而吟雪的眼神那么纯洁天真,他只好硬着头皮,一手扶住吟雪瘦削的肩膀,一手轻轻擦拭。
丝绢在吟雪脸上轻轻滑动,吟雪的呼吸碰到柳延的指尖,香汉淋漓。柳延觉得自己的心荡了一下。他掩饰性地咳嗽。吟雪的脸因为摩擦也渐渐热起来,知道觉得耳根都在发烧。她的心快乐的跳动着。她想说“柳延你真好”,可是没有说。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说又为什么没说。她便开心的笑起来。她喜欢这种心里藏了小小秘密的感觉。
“你笑什么?”
柳延见吟雪面颊粉红。
“不笑什么。”吟雪猜不到眼前的柳延深邃的眼眸里都装了些什么,可是她却喜欢那种无时不在的温柔。她喜欢猜测他眼睛里藏着的感情,包括他的喜怒哀乐和一切的事情。
柳延跟着笑了:“擦好了,很漂亮了。”
吟雪抓起一堆绳子:“那我继续理绳子。”原来不一定要明白彼此的理由,也可以跟着彼此一起快乐一起忧伤。吟雪想。这是怎样美丽的心情哦——为什么她以前从来就没有尝试过?

萧睿很不容易才把风筝在空中稳住。说实话,让他舞剑还可以,让他放风筝?这种贵族游戏,对他来说着实有点难度。当他笨手笨脚现学现卖把风筝扯上天,立刻满头大汗开心地回头叫道:“悦儿,悦儿,我、我放起来了。”
悦儿从失神中回转过来,只轻轻笑一下,又陷入沉思了。她远远瞧着柳延教吟雪放风筝?为什么他不来教自己放呢?她有了长长的失落。吟雪好开心的样子啊,是啊,自己曾经同柳延放风筝的时候,也是那么开心的,然而——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柳延变了,还是父亲为他们定下的婚事让两个人都变了?她愣愣地望着柳延和吟雪解丝线,心中酸酸的有些痛。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样追求自己的幸福呢?她知道她不是为了爱情同心,而只是叹息她身为女子,对于自己的命运,没有能力自己去操纵和把握。如果柳延可以待她很好……他已经待她很好了。可是他爱自己吗?恐怕并不爱。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悦儿姑娘!”萧睿又在叫她了。
“什么?”悦儿慌忙报以笑容。
“你不玩么?很有趣啊,你来!”
悦儿思考一下,笑笑结果线轴。
“哇!悦儿你放的真棒!”
“我从前常常和哥哥一起放风筝的。”
“哦,难怪……”

“喂——”只听见楚鸿从湖边向他们招手呼唤,冰如吟雪也在那边。
“萧睿,悦儿——我们去划船啊,快点过来!”
“喂,划船啊!过去吧?”萧睿兴奋地拽拽悦儿。
“好啊。”
“就来了——等我们——”萧睿应着。
悦儿眯起眼睛抬头看看慢慢坠下的风筝。
哥哥、冰如;柳延、吟雪;萧睿——她是他们之外一个早就陨落的世界。

阳光灿灿地洒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画舫滑向湖中央,留下一串长长的银色水线,画舫顶上金黄的琉璃瓦泛着金光,闪闪烁烁。挤兑鸳鸯还叫着赶到船的前头去了。
水天相接的地方雾水朦胧,阳光下幻出一道淡淡的虹;
湖水默默的,绵绵的,荡漾着,要见证一个有一个地久天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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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9)

(十九)

夜了的时候,冷志权请大家去听戏,特特地邀了宫廷唱游时的艺人班。
台上唱着《霍小玉传》。萧睿听了直想打瞌睡,又怕悦儿看见不好,只好强打精神,坐立不安。冰如不是很喜欢听戏,尽管文戏唱起来也不是很闹,她宁愿自己读底本。楚鸿只是觉得父亲怎么请他们看戏。父亲一向认为唱戏是三教九流的东西,连在宫廷宴饮时都只是娱乐的项目。尽管自己并不赞同这个想法,却也只能说明父亲对吟雪冰如的态度。

冰如——他玩味地砸咂嘴。她给他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她不似那些皇亲国戚家的大家闺秀千篇一律的贤良淑德,她也不似所见过的那些市井女子或自家的丫头那种娇扮的忸怩。她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冷峻,却又带着原始的野性。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冰如给他的感觉,原始的纯净与古朴的灵韵,让他久已麻木的感情神经有些复苏的气息。

吟雪哭的淅沥哗啦,回去的路上还在不停啜泣。
“小玉……小玉好可怜,为什么李益那么坏……你说嘛……为什么?”吟雪已经把柳延递过来的第三条手巾哭湿了。
“那只是个故事呀,不是真的,不哭了好不好?”柳延不知该怎么安慰了。
“不好不好!李益太过分了,小玉那么爱他,却还是没有幸福……爱情这个东西太坏了……”
柳延苦笑一下:“不是所有人的爱情都这么惨的……”
“可是小玉那么好,凭什么她那么惨,不是好人有好报么?”
柳延愣了一下。善有善报,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是这样,老天爷自古以来的不公就该不成立了。可是他不得不劝解着吟雪:“善有善报,不一定是现世现报。我想,她转世轮回以后,来生一定会得到幸福来弥补。”
“那李益呢?来世会很倒霉?”吟雪稍微平复了。她相信这个解释。
“嗯。”柳延假装肯定地点点头。
吟雪不哭了。她认真地想了想,歪过脑袋。
“柳延——”
“什么?”
“要是有人像小玉那样喜欢你,你会娶她么?”
“我……”柳延没想到吟雪会问他这种问题。“如果我也喜欢她,我会的,我想。”他悄悄瞄了一眼悦儿。悦儿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见。
“那怎样才算喜欢?”
“同她在一起,你会觉得没有负担,你会跟着她一起喜怒哀乐,愿意与她同甘共苦,愿意接受她一切的优点和缺陷。还有,你愿意为她的幸福快乐付出一切。”柳延想了想“可是,最重要的,是一种同止同息的感觉。”
吟雪哦了医生,默默记牢了。她要细细咀嚼每一点。
除了早就睡着的萧睿,大家各自怀着鸽子的心事。
“你还挺伟大的嘛,小子。”楚鸿调笑到。
柳延报复地一笑:“闭你到处惹情债来的好。”
“我有吗?”楚鸿坏坏地笑了。
冰如又想起冷宅中的一幕。悦儿假寐着轻轻叹气。

马车摇摇晃晃停下来。车夫在帘外道:“大少爷,悦来客栈到了。”
“我们要下了。”冰如欠起身,朝楚鸿点点头。
车夫扶着冰如吟雪下了车。吟雪伸伸发酸的胳膊,打了个呵欠。
道别过后,正待进去,只停柳延问道。
“后天端午节,要去看赛龙舟么?”
“赛龙舟?”吟雪立刻又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先和师父问问——再说吧。”冰如答。
“噢——”楚鸿长长应医生,带点遗憾。
“悦儿,记得你答应绣给我的蝴蝶啊!”吟雪笑嘻嘻提醒。
“忘不了——”悦儿也笑笑。
两人进去了。客栈的伙计来挡上门板打烊。
“走吧。老许,先送白少爷回府。”楚鸿吩咐。

马车辚辚,一路细尘。
星光撒了满地碎银。

止水谷主坐在园子里,夜蝉声声,夜风摇着墙角几杆翠竹。

“师父。”身后吟雪轻轻唤医生。
止水谷主回过头,笑了笑:“回来了。”
两人有点吃惊——怎么,师父竟然没有责备她们的迟归?
“我们……今天放了风筝,划了船……还有刚刚丞相大人请我们去听戏……”吟雪乖乖地交待,尽量不使自己显得兴奋。
“师父,您还不休息吗?”冰如见石桌上摊着丹药的炼方。
“就去了。”止水食指间一挑,丹方哗啦啦合了起来。
“你们回房吧——”止水谷主停了停,道。
“师父——”吟雪又轻轻开口。
“说。”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冰如望望吟雪。自己想问却没问出口。她——她留恋着什么,怕得到失望的答案。
“怎么,腻了?”谷主反问。
“不不不不不……”吟雪连连摆手:“是……是……他们说后天端午有赛龙舟……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悦儿姑娘还说要给我绣只蝴蝶……我想……我想……”
谷主抬头,深深看着吟雪的眼睛,直看到她红了脸低下头去。忽然她叹了扣气:“哎……你们想去就去吧……”
“如果您不高兴我们去,我们就不去了。”冰如狠心抿抿嘴。
“不,我没不高兴。”
“师父,究竟为什么呢?你不是说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是现在……”吟雪终于忍不住好奇。
“也许,有例外吧。”谷主望着一钩新月,突然厌烦起来,挥挥手:“你们回去吧,后天出门,别告诉我了,我要研究丹方。”
“那,我们睡去了。”吟雪同冰如行过礼,回房了。
止水转过身,望着吟雪的背影:
“师父对不起你们……原谅我……来生,我再还你们的债吧……”
她望着黯淡的月光,叹道。
一钩新月也被云朵蚕食掉了
……

柳延欲先回房换了干净衣服去给父亲请晚安,不料白树恒迎面踱过来。
“爹。”
“啊,柳延啊,你回来了,给你师父请安没有呢?”
“正准备换了衣服便去。”柳延恭敬地。原来赵锋带着一个大弟子已经到了。
“噢……”白树恒找不到话同儿子说了,尽管他对柳延充满了爱和歉意。
“爹,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白树恒点点头,忽而又把柳延叫住了。
“柳延,你——还在怪我吗?”
“嗯?”柳延挑起眉,没明白。
“关于岑若水的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你会怪我,我也知道的。”
“爹您说什么啊……”
“算了,你不承认也算了,我只想你知道,你娘生前,我不是故意冷淡她,实在是因为,我爱上若水在先。你娘,大概怨了我一辈子,直到她临终,我都没给过她一点温暖与安全……”
柳延愣住了。他想起娘生前总是暗自垂泪,却总不肯说出原因。他从来没想过爹不爱娘。爹一只都照顾着娘——原来只是一种弥补。他锁了眉,不出生。
“柳延,你恨我吗?”
柳延抬头,看着白树恒,良久:“不,我为什么要恨你。”
“真的?你别哄我,”白树恒疑惑道:“那天在崖底,我明明看见你的眼睛里……”
“我……那时我只是为了您和止水谷主的往事难过……还有,”柳延想想,终于还是把和悦儿的事忍了回去:“知道刚才我才知道,您并没有爱过我娘,才知道娘生前为什么不开心……”柳延的眼眶湿润了:“可是,我不恨你,你爱一个人并没有错,是天太不公平了。”
“难道你不怪我忍心抛弃爱人和……,为了你外公的权势;又怀着旧爱让你娘痛苦一辈子?”
柳延笑了笑:“我怪,可是,爹,一切已经过去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白家。爱是没有错的。爹,只怪你们三个人,都太命苦。”

白树恒叹息:“如果若水也可以这么想就好了。我歉疚了一辈子,为了两个女人。你娘已经过世,无法补偿,我只能让你得到锦绣前程。而若水——既然寻到,我希望我可以做些什么。可是她……她恨我。”
“那天,她便是想报仇——杀了你?”柳延脊背升起一阵凉意。
“我想是的,如果不是你们来了——可是我并不怪她,我只希望,我可以补偿她。”
柳延不说话。他本想就此谈谈悦儿的事,终于还是觉得不是时机。
白树恒兀自想了一会儿,又叹气:“好了,你回去吧,等下过去给你师父请个安。”
“是。”柳延正要告退,又被父亲叫住。
“那个锁水谷……真的是个世外仙境?”
柳延心中掠过一丝疑惧,没有直接回答:“爹怎么问起这个?”
“那两位姑娘你究竟怎么认识的?”
“我……和楚鸿无意中碰见的,当时岑师父不见了,她们很急,于是我们决定帮她们。”柳延下意识地说了谎。“爹有事吗?”
“噢,没事了,你回吧。”
“爹,后天端午……我,我和楚鸿带萧睿去看赛龙舟,所以……师父和爹这里……”
“你去吧,早点回来请安就好。”白树恒又补充问:“悦儿去吧?”
“嗯……”

白树恒慢慢踱远了。柳延深深吸气,紧紧凝眉——给他一点时间吧,尽管他知道这事情不好拖。悦儿的庚贴只怕快要送来了。可是,难道这是宿命吗,要父子背负同样的包袱……

渐渐地他知道自己不大可能爱上悦儿了。他不能像父亲一样无力地接受命运的戏弄。
可是——他需要时间,来像清楚怎样对父亲解释,又不伤害悦儿。也许,悦儿尚不知道这件事,那还不至于伤害她。可是,若她知道了呢?
也许他差一点便成了丞相的女婿。可是上天从来不肯放过玩弄忍命运的机会。一次行游送来了吟雪,再次重逢牵扯出了止水谷主与父亲的宿怨。

他试图反抗,只是他没有把握一定会赢;
除非这不是命运,否则,有谁斗的过命运?
然而,他将尽力,
为了她的幸福牺牲一切,这是她对吟雪解释的爱情。
他相信他可以做的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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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19)

千万别晕啊~呵呵这个,吟雪究竟是不是谷主的女儿呢?
其实我好想告诉你们哦,不过还是你们自己来慢慢看比较有意思
总之……一帆风顺的幸福总是不太真实的对吧?
汗……我是不是有点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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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19)

其实,除了吟雪的身世,还是有很多其他可以关注的东西啊。冰如和楚鸿纠纠缠缠的状况(汗,我也不想的),究竟悦儿对于柳延来说又是怎样一番难题,这些都挺令人担心的吧^_^

无论吟雪的身世最后究竟怎样,历经磨难之后总会另有一番天地,雾水同学耐心等等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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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20)

(二十)

吟雪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怕将冰如吵醒。
“同她在一起,你会觉得没有负担,你会跟着她一起喜怒哀乐,愿意与她同甘共苦,愿意接受她一切的优点和缺陷。还有,你愿意为她的幸福快乐付出一切。最重要的,是一种同止同息的感觉。”
柳延的话语还在她耳畔萦绕。“没有负担……很开心……”吟雪又翻个身。白天放风筝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她的手被他大大的手握着。他纤长又柔韧的手指,完全不似一个练剑十几年的江湖之人。他隔了手绢轻轻帮她擦拭脸上污渍时候的细心,丝毫没有商贵之人的粗鄙。
吟雪觉得自己的脸微微烫起来了,心跳加快了速度。一种快乐兴奋的情绪油然而生。这种心情那么微妙,仿佛春天萌动的花苞,尚未打开晶莹嫩润的花瓣里包藏着多少神秘的期待。她想要它快点绽放,贪婪的享受它的斑斓瑞丽,却又希望它慢慢地成长,让她有时间去体味自己等待的心情。

冰如在她身边动了动,带着浓重的鼻音唤了声:“吟雪。”
“冰如?”吟雪转过身来,脸贴着脸:“你还没睡?你……感冒了?”
“嗯……我……可能。”冰如把脸侧过去一点,悄悄拭掉眼泪。
“你哭了?冰如?”黑暗中冰如小小的动作依旧被吟雪看在眼里。她捏过冰如的手:“你怎么了?”
冰如吸了吸鼻子,搂住了吟雪:“我没事……”话未说完,两行热泪滚了出来。
“冰如……你、你哪里不舒服?你说啊……”吟雪着了急。
“我心里痛。”说着她抱紧吟雪,放肆地啜泣起来。她并不哭什么,只不过原先心里堵着的那块酸性的冰,被什么人不知道何时融化了,心里堵满了水,酸酸的要向上溢。
吟雪轻轻拍着冰如,直到她的颤抖减为啜泣,减为平静。
冰如散着被泪水弄湿的头发藏在吟雪怀里。这一刻她不要坚强,这一刻她需要温暖。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你答应过我的,以后遇见什么困难都要一起解决。”吟雪轻声细问,替冰如慢慢抹掉脸颊的泪水。
“你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冰如问的断断续续,她知道,吟雪不会懂,她只是在问自己。
可是,出乎意料。沉默了片刻,吟雪清清楚楚吐出两个字:“我懂。”
冰如惊讶地望着吟雪。明眸在黑夜里如同暗夜的恒星,蠢蠢地眼波流动。吟雪冲口而出后自己也吃了一惊。柳延的话不停在耳边回想。她终于又红了脸,垂下眼帘:“不……其实……我也不确定……”

换冰如握住了吟雪的手,眯着眼:“爱情,我们……碰不起……”
“冰如,你究竟怎么了?你——你是不是……”尽管吟雪涉世不久,可是她毕竟世聪颖灵慧的;尽管她读书的时候心不在焉,也度过不少的“断肠人在天涯”了。她从锁水谷到临安府,爱从一个禁忌的空泛的字眼变成一个晃动的时隐时现不确定的因素。她对自己的情愫懵懵懂懂,对冰如的哀乐却敏感紧张。
冰如深深呼吸,无奈地叹息。
“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
“你猜到的,”冰如害怕提起他的名字:“其实我……我也不明白。我像是在做梦一样。我和他处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这种感觉很奇怪……何况我,没有资格去爱他……”
“为什么?”吟雪半个身子爬了起来。
冰如伸手摸出了自己的玻璃弹珠。
“我……有个很长的故事,想说给你听。”

冰如断断续续的记忆在脑子里连续起来。儿时那个常来陪她玩耍的男孩,带她放风筝,送给她精致的弹珠。家人都不停地在谈论,她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他,尽管四岁的冰如还并不怎么懂得什么是嫁人,只知道永远都可以和他在一起是件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直到家破人亡,一切都消失了,包括他的姓名,自己的姓名。只剩下自己对他无端的爱,随着这粒弹珠在她心里成长。直到,她遇见楚鸿。他与她理想中的他,差的太远了。楚鸿油滑,他体贴;楚鸿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之子游戏花丛,而他是童话故事中完美的幻影。可是楚鸿依旧攫住了她的注意,当他握着她看着风筝升起,她像被电击中一样,一切幻想中对那个“他”的感觉都闪现了。她迷失了。冷宅中时而跳出的奇特的记忆重叠让她疑惑、痛苦。

她知道她爱的是梦中的“他”;
她不知道她对楚鸿的感觉是不是爱;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究竟;
她不知道他和他,谁是谁。

吟雪绞着自己的头发,静静地听冰如的故事。
“你别……别难过了……”吟雪不知道该说什么。
冰如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矛盾。我需要时间来消化。”
吟雪不明白的皱皱眉:“你怎么可能没事,你……”
“你信我啊吟雪,我不会让自己不好的。”
吟雪只好点点头。爱,真的是这么痛苦的吗?为什么她觉得快乐?也许,她并没有爱上他?
冰如将心中的压抑哭了出来,轻松很多,恢复了平静。她似乎看透了吟雪的迷惑。
“吟雪。”
“嗯?”
“你也有心事?”
吟雪沉思了一会儿:“冰如,你说,怎样才算爱上一个人?”
冰如想了想,笑了:“吟雪,有没有爱上一个人,需要你自己来判断。”
“没有一个标准么?”
“每个人对爱的解释,是不一样的。”
“可是,那不是双方不会有赞同点了?那怎么会有‘两情相悦’?”
“也许你们爱的方式和标准不一样,可是当你们相爱了,感情便成为互通的,可以相互融合的了。”
吟雪认真地咀嚼了一会儿,涨红了脸,不停绞着头发,小小声说:
“我想……我想我是……”她羞的说不出口,只觉得心跳的快极了。
连冰如也感觉到了,欣慰地点点吟雪的鼻子:“小丫头,我懂你。”
“可是,可是,都不知道他……”
“如果你爱他,你该相信他也会一样的。现在没有,将来总会有。”冰如说了谎。她知道,师父和柳延的父亲那么深的恩怨情仇,吟雪逃不掉一劫。梦是迟早要碎的,并且越拖越来得痛苦。可是,她怎么忍心在她的梦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打破她?或许,会有奇迹呢?
“是么?他会么?我怎么觉得他比较喜欢悦儿……那……那楚鸿呢?”吟雪话一出口立刻后悔。她感到冰如打了个冷颤。
“我……我暂时并不爱他。”冰如的口气中透着忧伤。
吟雪拢一拢冰如的乱发,贴紧她躺好。
“冰如,我和你,我们的命拴在一起了。我们都会幸福的。你跑不了的。你信我哦。”说完甜甜一笑。
“我信。”冰如也一笑。“也许是一起悲伤。”她默默地想。

冷志权终于摸到了赵锋的厢房。
赵锋坐在园中的石椅上,屏息凝神,突然耳朵一动,听见动静。
“谁!”
“哈哈哈,赵掌门果然厉害,一点小小的动静都逃不过你的察看!”冷志权大笑着,不等赵锋请他,便跨了进来。
“噢,原来石丞相大人,失敬,失敬。”赵锋只起身稍拱一拱手。
冷志权觉得有些失面子,却依旧堆笑着恭维:“许久不见,赵掌门风华依旧啊,哈哈,你看我们这些俗人,越来越露老态啦。”
赵锋淡淡一笑:“不知丞相大人今日独自造访,有何贵干?”
冷志权心下一惊。赵锋果然察言观色,单刀直入,完全不吃官场那一套。不过他就是要这种识相的爽快人。有胆色、有魄力,能做出大事。自从和白树恒提起攫取锁水谷之后,白树恒总避免谈起岑若水。他太拖泥带水,根本不可能借他之力。幸而他立刻想到了赵锋。剑山派掌门,江湖上实力可观的三大门派之一。他是个好的合作人选。

“赵掌门果然慧眼爽快。不瞒你说,小弟此来确有要事商量。赵掌门可听过锁水谷?”
换赵锋一惊。冷志权何以突然提到锁水谷?锁水谷,他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所在。人人都以为那是个传说,可是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锁水谷确有此在。当年打遍江湖无敌手的列风子却为了一个男人的爱情隐遁江湖从此销声匿迹。有人说她自杀了,有人说她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死,只有剑山派列代掌门知道她情变心死,找到锁水谷隐遁,专收一些为情而伤或无家可归的女子过隐居的生活,把世上一切男人当作粪土,暗地里专门手仞负心男子。赵锋自接任掌门,一心想继续追出锁水谷的下落,得到长生不死的秘方和列风子的武功秘笈,打败衡山与古月二派,独霸中原武林。苦于十九年来无路可寻。可是——冷志权怎么会提起锁水谷?普天下除了他赵锋和历代掌门无人知晓,莫非他有什么发现?他决定先不动声色,故意不以为然的一笑。
“当然,不过那只是个谣传罢了。丞相大人博学广闻,不会也听信这些道听途说之事吧?”
冷志权极为得意,以为自己胜了一筹,笑道:“赵掌门你有所不知,锁水谷确有此地。谷主岑若水我都见过,便是贵友白树恒二十年前的情人——”他故意拖长尾音,察言观色。
赵锋大惊。看冷志权的神色不像有假。这么重要的线索他居然不知道。他急于了解一切,可是——
“噢?有这等事?”他轻描淡写地好奇了一下:“那倒挺有意思。不过,丞相大人好端端怎么提起这个?莫非和白兄有点关系?”
冷志权急于向皇上邀功,没在意赵锋的陷阱:“赵掌门真的一点不明白?这可是你我的发达之机!”说着把整个计划说了出来。怎样禀告皇上,怎样利用白树恒和岑若水的关系找到锁水谷。长生不老的秘方,一人一份。
赵锋早料到了冷志权的想法,却依旧面不改色。
“丞相大人,这……恐怕不好吧?别说锁水谷不可能轻易泄漏自己的秘密,即使会,你忍的下心利用你的老朋友?”

冷志权被他问的一窘,旋即想到这不过事赵锋的敷衍之词,冷笑道:
“赵掌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赵掌门自己也派过不少忍打探锁水谷的下落,试问怎么会不动心?至于白老弟,我并不伤害他什么,不过利用他一段旧情而已。”
赵锋脸色大变。谁这么不小心泄漏了自己打听的秘密。冷志权看出破转,知道事情有七八成了。他懂得凡事不能急于求成,“礼让”道:
“怎么样?赵掌门不妨考虑两天。这可是绝佳的机会。武林盟主的地位,若有朝廷出面撑腰,加上锁水谷,可是易如反掌。还望赵掌门好做打算,在下先告辞了,敬候佳音。”
说着仰天长笑着踱出门去。

赵锋缓缓坐下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当武林盟主?无论怎样,锁水谷一事非同小可。他踌躇着。既然知道了谷主的下落,还需要合作吗?凭他自己,这件事情简直易如反掌,何必扯上冷志权这种势力小人?
正思量着,只听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背后窜出:
“师父,弟子愚见,不如同冷丞相合作来得痛快。”
赵锋惊诧地转过头,大弟子江雁南必恭必敬垂手立在身后。
“你……你什么时候……”赵锋倒抽一口气。
“不瞒师父,弟子都听见了。可是,还望师父原谅,雁南事无心的,一时忘记了回避。师父莫恼,大可放心,雁南绝对不会乱说话,并且斗胆有些建议想说。”
赵锋压住怒气:“你说。”
“弟子觉得同朝廷合作,有朝廷的后援,师父您武林盟主的地位便指日可待了。虽然那冷志权看上去不过是个名利场上利欲熏心的小人,可是他毕竟是一朝宰相,想当今的皇帝只知道寻欢作乐,边患之事迟早乱战,借机发展我们的势力,是个绝佳的时机。”
赵锋沉吟半晌,正言厉色道:“雁南,你何时这么不务正业起来,专在此等蝇营狗苟之事上费心思,武功也不见长进,还不回去练功!”
“是、是。师父教训的是,弟子知错,雁南告退了。”江雁南心下一笑。师父这种态度,分明已经是接纳了他的意见。哈,等到事成,师父成了江湖霸主,必然论功行赏。他便是江湖小主了!带着满面喜色退了出去。

赵锋独自捋须凝眉,陷入沉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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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21)

(二十一)

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悲哀也许不在冗官、冗兵、冗费;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悲哀或许不在朝廷的无力抵抗而割地纳贡;一个国家和民族最讽刺的哀痛莫过于一群盲目的文臣为了安乐而闭着眼睛任凭几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摆布更加懦弱无能的统治者,而眼看失了家园,失了文化,失了人格。
昏庸的皇帝听说了冷志权的递呈而欣喜若狂,催着他去“挖地三尺,把锁水谷翻出来”,冷志权连忙重申了保守秘密的重要性,引见了赵锋。皇帝简直惟命是从,全权交给他俩处理,便又一头扎回后宫去莺歌燕舞,任凭什么“金兀术”“银兀术”在边境践踏黎民。

端午佳节好不热闹,街市上满当当挤了人群。“米粽”“咸蛋”的叫卖声一迭高过一迭。熟友在路上相遇总是笑逐颜开的攀谈。“上哪儿去?”“看赛龙舟啊,你不去?”“这不和内子自家热闹去了嘛,要去的,要去的!”说着摇摇捧在手中满满的雄黄酒。
运河两岸人山人海,参赛的十几队龙船张灯结彩,桨手们换了短打,用红的绿的布条系了额头,正摩拳擦掌蓄势待发。整个画面中人声鼎沸,热闹的气氛甚至要把龙王也惹得忍不住探头出来一问究竟。

吟雪拉着冰如不断向里钻,试图挤到水边去,紧张的柳延和楚鸿一旁一后紧紧跟着护着也向里挤,生怕人群挤来挤去弄丢或弄伤她们。
“冰如,你跟好哦!”吟雪挤的自顾不暇,还惦念着抓牢冰如的手。
“算了啦吟雪,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看嘛。”冰如满头是汗,快要打退堂鼓了。
“劳驾让一下,谢谢,麻烦让一下……”柳延和楚鸿尽量地拨开两边的人群为她们开路。
终于到水边了!冰如长长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哇——好壮观啊——”吟雪一眼就瞅见龙船队,快乐的欢呼。
“唉——挤的七荤八素的,真受不了了。”楚鸿第一次有理由不坐在观水阁伤舒服地向下望,跟着百姓一般挤过来,着实有些兴奋。
“谁让你……”柳延说了一半,想起不该自暴身份,转而笑道:“谁让你笨手笨脚还没两个姑娘家厉害。”
“你说谁笨手笨脚啊?也不晓得谁到现在还没出现……”
话音未落,只听萧睿的连声叫唤:“麻烦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悦儿,悦儿你跟好了——喂!楚鸿!柳延!我在这里!”
萧睿领着悦儿终于挤出立足之地了。他自告奋勇带着悦儿进来,谁想江湖游侠懂得劫富济贫却不懂得争挤闹市,挤的晕头转向才算让悦儿平安到达。悦儿心里埋怨他多事又笑他狼狈,只哭笑不得让他领进来,看了柳延一眼。
“悦儿!你终于来啦!”吟雪开心的招呼:“你过来我这里啊,这里看的清楚。”她并不知道悦儿年年跟着丞相大人在优势地段的观水阁上看龙舟已经倦腻了。她往冰如那边挨一挨,在自己与柳延之间让出一块空地,把悦儿拉了进来。
悦儿无法推辞,挨着柳延站好,并不敢看他,只好想着吟雪说笑。柳延为吟雪的“自作主张”略一皱眉。
楚鸿天南海北地向冰如乱扯。冰如不是淡淡一笑便是点头赞同。突然只听吟雪问:
“那些龙头上怎么系了那么些草药啊?”
大家都望过去。果然船头缠了好些菖蒲啦,艾叶啦,百草花树叶啦什么的。
柳延接口:“那是比赛完了之后用来熬‘百草汤’的;上古的时候由于端午前后接近夏至所以空气湿热多雨,容易造成瘟疫传播,人们就用这些清亮败火的草药熬成汤,避邪去瘟,保人安康,所以端午节又叫‘采药节’。”
吟雪恍然大悟。
“端午节还要包粽子,为了纪念战国时候投汨罗江自尽的大诗人屈原。粽子丢到水里喂鱼,鱼就不会去啃噬屈原的尸体了。”悦儿惯性的借口。
“这个我知道。我有念过楚辞的!”吟雪扬起脸来不自觉的争辩,心中有点不悦。悦儿一愣,然后微笑。她并没有理解吟雪的意思,反而懊悔自己接口太快,惹人嫌疑。
其实吟雪也未必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然而冰如却有些明白。她撇一眼悦儿,不做声。

随着一声锣响,赛龙舟开始了。
十几只龙舟如离弦痔箭飞射了出去,顿时四周看客声如雷鸣。
“飞鹰队!飞鹰队!”“神豹队!神豹队!”“旋风队!旋风队!”,加油声此起彼伏,龙舟也争先恐后。
吟雪并不懂哪一支队伍更有实力,她只瞅准了落在最后的一支队伍。她要给他们加油。她手一指,很自然的将脸偏向柳延一边:
“最后一个什么队?”
“箭川队。”柳延瞧瞧他们头上的丝巾颜色,再望一望终点的横幅大字,说。
“箭川队!箭川队!”吟雪高声加劲两回。周围有人听见笑起来。
“箭川队最后啦小姑娘!”“你换一支队伍吧!”
吟雪涨红了脸,觉得很委屈。怎么了嘛,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落后怎么了?谁知道他们就一定赶不上去?这些人太瞧不起人了吧?她偏要给箭川队加油,箭川队可一定要赢啊!
“箭川队箭川队!”吟雪抓着河栏又高呼两声,还是没人应和。
“箭川队箭川队!”突然,只听见柳延的声音也响起。吟雪惊喜地望向他。柳延没有说话,只是朝她笑笑表示支持。吟雪开心的来了劲,越来越有力气。冰如楚鸿萧睿悦儿也被她的热情渲染着,盯紧了箭川。
仿佛是受了鼓舞,箭川队竟然一点一点超过了所有船队,第一个到达终点。
吟雪兴奋地差点拽着冰如跳起来。
“喂,要不要去尝尝百草汤?”楚鸿轻轻拍拍冰如。
“好啊。”冰如意外地笑的很灿烂,也许是被吟雪感染着。楚鸿一阵心跳。

悦儿看着柳延帮吟雪盛了满满一碗百草汤。吟雪边喝,两人相视微笑。悦儿有点眼睛涩涩的,这,算什么?她暗自叹息自己的命运。也许她其实并不爱柳延?可是她还是这么痛苦为什么?
一碗百草汤也递到她面前。抬头,是柳延。
“呃……谢谢。”
“拿去啊。”柳延笑的很平静。
悦儿接过来。垂下眼睑。
“怎么了?”
“没什么……”
柳延低了低头。对不起,悦儿,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对她好。他心里默默地说。
萧睿端了满满的百草汤站在一边,唉,算了,自己怎么可能夺得悦儿的芳心?柳延,比他优秀的多。他一仰头,自己喝了下去。

有人敲门。
止水谷主警觉地竖起耳朵,一边悄无声息将《锁水心经 丹方篇》迅速藏进身体。
“谁?”
“我,店小二啊。”
“做什么?”
“有两位老爷找您。”
老爷?还是两位?不等他想明白,只听冷志权的声音。
“岑师父,在下冷某,有事请您谈谈。”
冷志权?第二个当然是白树恒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要拉上冷志权?心下疑惑,但她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
起身开门。
她再也想不到,冷志权身后的竟然是——

“赵锋!”她失口惊呼。
“原来你认识我。”赵锋略带诧异。
“你可以下去了。”冷志权向小二命令,伸手递给他一块整银子。小二欣喜若狂地关上门。止水紧盯二人,略感事态不妙。
“岑谷主,久仰了。”赵锋抱拳。
止水再吃一惊。她的身份被识破了,那么锁水谷暴露了?!吟雪和冰如有危险!她的第一个反应。不、不,不会。她本认为是白柳延这个剑山弟子告的密,可是她看的出白柳延是真的正人君子。那么——白树恒,只有他!她气的有些发抖。好!好!白树恒,不一剑杀了你是我的失败,你居然再次出卖我!
“原来你也知道我。”表面上,止水依旧冷冷的。
“岑谷主,我们没有恶意,只想请你帮个忙。”冷志权假惺惺地笑到。
“我不认识你,没有义务帮你。”
“哦——那没关系,”冷志权慢吞吞地:“那你也可以当作帮你的两个好徒弟。”
“你把她们怎么了!?!”止水浑身上下一颤,难道她们真的出了事!
冷志权和赵锋抓到了她的弱点。冷志权乖戾地笑道:
“没怎么,不过,这个忙你最好是帮,否则……我可保证不了她们的安全。”
止水呼吸急促而沉重:“……你说。”
“其实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只要把你们的武功秘笈和仙丹配方交给我们就行了。”
“你休想!!”止水冲口而出。她愤怒了。锁水心经的武功虽然从祖师列风子创立以来从不动用,却的的确确是独步武林的武功。谁得到它,谁就可以称霸武林。这样的一部武功秘笈,同任何一个门派的剑法掌法一样,绝不外传。赵锋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挟!!
“哦?那么,二位姑娘可就……”
“你休想拿她们出来敲诈我,她们现在根本不在你们手上!”
“对,可是,她们和你情人的儿子,还有我的儿子在一起,这有什么区别呢?”冷志权眯起了眼睛。

止水再惊。白树恒!果然和他有关。冷志权不是在威胁。没错,柳延和楚鸿对吟雪和冰如很好,也不是冷志权这种小人。可是,他们毕竟是父子,是师徒。天下的儿子都怕老子。白树恒是,谁能保证他们不是?
“你们——简直卑鄙!”她自以为看破世间一切,却终于斗不过男人。“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有胆量,跟我斗斗看!”
“哼,你以为我们怕你,剑山派掌门在此——”冷志权跨前一步,却被赵锋拦下。
“冷兄莫急。既然岑谷主不肯,我们也暂不勉强。不过,岑谷主,希望你细心考虑一下,我一个人是不敢要求你,如果加上整个武林和朝廷,恐怕你们锁水谷再怎么隐蔽,也终于底朝天了。”赵锋知道锁水心经的厉害,岑若水既然是谷主,不得不担着三分畏忌,却又不得软弱,便搬出缓兵之计。
“好,那我们走。岑谷主,还望你考虑二位姑娘的安全。她们那么可爱,伤到了总归不好,是吧?哈哈哈哈哈……”两人大笑着徉倘而去。

止水狠狠砸下桌子。
天!你太不公平了!为何要降下如此灾祸来!现在后悔此行为时已晚,只好尽快带吟雪、冰如回去。可是她们在哪儿?是,和柳延、楚鸿过节去了。她叹口气。做为师父,她已经看出两个孩子对柳延、楚鸿的倾诉。她们终究逃不过情关。可是,为了锁水谷整个的安全,她得挥情剑,斩情丝!

她们还不回来!

止水忧心忡忡。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冷赵二人不会就这么罢休。说不定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随时跟踪她的行迹。她要先下手为强。还有,是谁?谁伤害她一次又一次??白树恒……
此仇不报,虚度此生!她捏紧了拳头……

(待续)


汗~抓紧笑吧,好日子要过完喽——咦?最近天使多了好多番茄炒蛋……喵~我还是走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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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22)

(二十二)

夏日天长,西天开始染上红晕的时候,地上的热气还没散尽。吟雪、冰如一行人根本不知道客栈里发生的事情,一路笑闹着回到客栈来歇脚。悦儿有些不适,冰如取了自己的万金油替她擦上。
店小二不知哪里偷懒去了,半天叫不来。
“我看,还是我自己去井里打点水好了。”柳延立起身。
“我也去!”吟雪跟着站起来。
“你女孩子家,提不动的。”柳延好心笑笑。
“你小看我啊……我,我提的动的!”吟雪突然倔强起来。
柳延拗不过她,答应道:“好好好,你跟我去。楚鸿,冰如,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楚鸿站起身:“不如我去吧,你们都在这里。”
“不用了。”柳延已经跨出门槛。

井绳放下去,水桶“扑通”一声落在水里。柳延匀力向上拉,“哗啦啦”慢慢一桶水打上来。吟雪一言不发劈手夺过去。结果柳延一惊,桶里的水洒了大半,淋湿了他的长衫。
“喂~~”柳延瞪大眼睛看着吟雪。
吟雪扫了他一眼,“砰”地又把桶撂了下去。柳延匪夷所思地挑起眉,摇摇头,重新捞起井绳去取水。
吟雪愣愣地盯着晃动的绳子,突然一阵难过,双手用力向柳延一推。柳延一个趔趄,提到一半的水桶又砸了下去。
柳延皱了眉,不满地朝吟雪吼了一声:“你干吗——”
吟雪垂着手,咬起嘴唇,眼泪突然就不争气地掉下来了,簌簌地仿佛竹筒倒豆子般止个不住。哭着哭着蹲下去,双手抱肩,脸埋在腿上,肩膀颤抖。
柳延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扶住她的肩头:“吟雪,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不该朝你那么大声……是不是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啊?说出来看我帮不帮到你……”
吟雪一手推开他,扭了身子,换过方向,继续抽泣。
“吟雪——吟雪——你。你别哭了好么?我不好,不对,你、你再这么哭,我会心疼啊,吟雪……”柳延没辙了。
吟雪猛地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别哭了。”
“不是这句,再后面。”
“我……不好,不对。”
“不是不是。”
柳延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说……你这么哭,我会心疼的……”
吟雪歪着脑袋,眼泪已经收住了,余珠悄然无声落在地上。突然地,脸一红,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柳延小声追问一句:“原谅我吧?”
吟雪一声不响绞弄着袖口的木耳边丝带,好一会儿,抬起头,红着脸:
“柳延……你……你……喜欢我么?”她的眼里带着期待,眼光盈盈闪动。
柳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心跳起来,半张着嘴,盯着她。
“你说呀……你不喜欢我?”吟雪撅着嘴。
“当然不是……”柳延心中暖暖的流动:“我喜欢你……”他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纯洁的女孩。他发自内心的喜爱她,不,不止喜爱,他,想必是爱上她了。可是他又郁结愁肠。对她承认,也就是对自己承认了。可是,还有个悦儿,她并不知道。

吟雪的脸更红了,她低头用手指扣着地:“我也是……”
柳延看着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孩。从第一次认识她开始,她便如同一个纯洁无暇的小仙子住进了他的心河。他甚至因为她,而在不知不觉中将悦儿划入不可能。他抑制不住爱的感动,迟疑的、轻轻的,握起她的纤手。
“吟雪……其实我……”
“你只喜欢我么?”吟雪打断了他。
柳延难过的咽了咽喉咙,思虑良久,终于,缓慢地,然而坚定地点点头。
然而吟雪却抽出了自己的手,摇摇头:“不。你还有悦儿。”
原来她,她在吃醋。柳延深呼一口气。不对,他并不喜欢悦儿,只是忍不住要对她关心。她毕竟是他从小看大,仿佛亲妹妹一般。同时,他也对悦儿有朦朦胧胧的歉疚。无法给她爱,只能多给她关怀,希望将来伤害她别太厉害。

“吟雪”,他双手交叉握起来:“也许我和悦儿很亲密,可是请你相信我,无论我与她是什么关系,我对你的爱是不一样的,两者不可相提并论。你是我唯一的特别。”
吟雪的心飞速的跳动,脸颊绯红。她懂,他说的一切她都懂。她信他,其实她并不要他承诺什么。他可以喜欢她,她已经很感激。她又一次要涌上泪水。
柳延轻轻将吟雪地肩挽住,靠在自己怀中。吟雪颤抖着手,一点一点,把自己安全地靠进他的怀抱。
“我不要,离开你……”她哽咽着。仿佛预感到有脆弱的未来。
夕阳无限好,暑气退了,凉风卷来海棠的味道,一袭一袭的清凉。
“柳延——你们打好水没啊?”隐隐约约传来楚鸿的声音。
吟雪和柳延迅速分开,跳起来。柳延重新拉起井绳。
“就来——”

瓦檐在止水脚下踏过。轻而易举地,她便神不知鬼不觉找到了白树恒。她纵身跳下。
白树恒在“柳亭轩”吟诗做对,猛地被凭空落地的止水吓的摔在地上。
“若……水?”他费力地爬起来,又吃惊又喜悦:“你怎么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哼,白树恒,你好会装啊,你心里清楚我来做什么!”
“啊?”白树恒不明白:“若水,你说什么?对了,你突然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白树恒,你真是人面兽心。到现在你还在装模作样。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清楚。怎么,你敢做不敢当?你这个懦夫!”
“若水!”白树恒恼了:“你怎么这样莫名其妙的诬蔑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篡谋朝廷和剑山派想要夺我锁水谷的武功秘笈和丹方,灭我锁水谷,你教唆你的好儿子勾引我的徒弟,都是你干的好事!”
“什么?”白树恒震惊地后退一步:“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出卖你!”他旋即想到冷志权向他提起的事以及前些天家奴报告冷志权来过,没碰到自己又走了。“对了!一定是冷丞相自作主张见过赵掌门。是他们串通起来嫁祸于我!若水!你被他们蒙住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我那天错放了你!”
“若水!你信我啊!我千方百计要补偿你,我怎么可能害你?我还劝过冷兄他……”
“哈!你终于承认了?你们篡谋!”
“不是的!!若水!”
“你父亲、你们、你们的儿子,你们这些男人!”
“若水!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冤枉我。可是你不能冤枉柳延,他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哼,你这么爱你的儿子?你怕我杀了他没人给你送终?你放心,我现在让你们一起死!”
“若水!你不可以伤害……”

“爹!”
“师父——你们在做什么?”吟雪冰如柳延楚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柳亭轩的月洞门门口。原来他们送了悦儿回丞相府休息,楚鸿突然提议去柳延家游赏,他们还没有去过白家在京城的祖屋呢。四人刚逛到东南角,远远便听见争吵,急忙奔了过来,却诧异地发现止水谷主在这里,正是她和白树恒的争执。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吟雪跑到止水谷主身边。腰间挂着的那对白蝴蝶大幅度地摆动。

有时候,命运之神的存在强烈的不由你不信它的存在。这对白玉蝴蝶一直系在吟雪的剑柄上,今天她却很好奇地摘下来,学着冰如的样子系在腰带,尝尝新鲜。
白玉蝴蝶的形状蓦然跳进白树恒的眼。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吟雪的胳膊。
“哎呀!”吟雪痛的叫了一声。
“爹!”柳延跟着一惊。
“你做什么?!”止水拽出吟雪。
白树恒颤抖着声音:“这……这对白玉蝴蝶……你哪里得到的??”
“你想干吗……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吟雪下意识护住自己的玉蝴蝶。止水心中一惊——这对玉蝴蝶,她疏忽了!
白树恒颤抖地看看吟雪,看看止水:“若水,这对玉蝴蝶……”
止水的心漏跳一拍。仿佛着了魔似的,打了个抖,突然冷笑起来:
“哼,终于被你发现了?没错,这是她娘留给她的。而她娘——”止水深深看了吟雪一眼,咽下一口泪水:“就是我!!”

“什么???”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呼。
冰如明白事态的严重,脚下一软,向后倒去,楚鸿紧急扶住她,冰如喃喃念着:“怎么会……不会的……怎么可能……”楚鸿自己惊呆在那里——吟雪,是,柳延同父异母的妹妹?
白树恒眼中闪着泪花,朝着吟雪:“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孩子……”

柳延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紧盯着父亲。
吟雪呆伫着,绝望地望着柳延,几乎忘记了呼吸。

夕阳如血,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待续)

写到水井一段,想起美女演的《洛神》。
再写至本集的最后,觉得实在残忍。
花JJ问我,你真的狠心下手虐人家小姑娘啊?其实……当时我写的更后一点,本集,只是痛苦的一个开始……
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大家(因为最后也瞒不住),这,是个悲剧。虽然,他们最后会在一起……但是,是个悲剧……
想起《洛神》,想起柳延和吟雪的初会。那个从水里面钻出来的溺水的小丫头,将是他命里的小仙子,可是这个水中仙,却终于……
还是把《洛神》主题曲《水中仙》的歌词放在这里吧。我知道我残忍……我没话说了。要怎样处置,怎样处置我吧。汗。

长河夕照花依稀,谷中悲鸟别故地
江山怎胜你娇美,美德普照大地
蛾眉淡扫水中仙,孤舟漂泊为见面
苍生只待你一笑,百花千里露红艳
乱世中,断肠梦
孤影偏似痛未痛
乱世花,半生耗尽爱未浓
情难许,断肠泪
怨秋色要退未退
乱世花,只身往复逐流水

明眸若雪映丹心,空山新雨暂借问
今朝惜别你一笑,教生死也独遗恨

风借问
芳草惹不惹恨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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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连载】此水绵绵(1~22)

冰如没有玉蝴蝶啊……吟雪才有玉蝴蝶的,谷主的玉蝴蝶。冰如那个是弹珠,呵呵,不知道谁给的哦,慢慢看吧

这个……乱伦这种事情,我可干不出来,也不想他们干。段玉和雨嫣?慕容和雨嫣吧……再怎么都是表兄妹。表兄妹古代是可以啦,这个……亲兄妹是万万不可的。汗,这种事情,柳延和吟雪不会做的。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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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此水绵绵(23)

俗话说:吃人嘴软,虐人手短……
所以,快结束了吧……
嗯,此水要结束了,所以碎影和憩园,暂停到此水之后吧。

(二十三)

暴雨倾城而下。静如明鉴的西湖被剧烈摇撼动荡着,全无了往日的悠闲。雨水撞击着湖面可怕的声音阻止了一切优美和谐的乐律。
临水的亭子,四角瘦削,已经无法挡住狂风卷着暴雨来袭。吟雪衣衫单薄的立在水边,群裾已经被雨水打的透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一股一股泻下来。她的嘴唇颤抖着,直到浑身都禁不住的瑟缩。终于失声哭出,脚下一软,跪倒在雨中。
“不——”她满心悲哀和绝望只化作这凄厉的音节,撕心裂肺。“为什么——”她用右手狠狠的砸向地面,钻心的痛让她流血。可是,如果肌肤的损伤可以化解她心头的怨恨啊!

为什么!她该问谁?问师父,为什么她要是她的亲生骨肉;问她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么多年?问白树恒,为什么要负心薄性抛下师父和她?问他为什么要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问柳延,为什么当他让她懂得了爱情,慢慢开始享受那分幸福与甜蜜,他却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亲兄?问他为什么要让她爱上他,为什么啊……
可是谁可以回答她呢?怨苍天。如果苍天不爱弄人,她何尝会有今日之痛?
吟雪哭到只剩下抽搐的力气,蜷缩在亭子的柱子边上,一任风雨淋湿她的身体。她怎么会如此难过?她并不是失去柳延,她现在有了一个哥哥和一个父亲呀!可是她却钻心的疼痛与失落。这不够,不够,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爱情真的是如此痛苦的,她为何如今才知道?

她几个时辰之间似乎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从锁水谷中走出来,直到今晚之前,也许她接触了不少人,不少事,然而她不过是置身事外的观看。这个世界的无奈,这个世界的残忍,她根本没有真正的机会去了解。
直到今天,她将失去她的爱。她将失去那种只能凭借两个人的感情才能体味的快乐,现在都不会有了,她不能和他一起……
难道上天看不惯她的纯洁,一定要把她投入黑暗吗?

大雨中传来阵阵呼唤。
“吟雪……吟雪……你在哪里啊吟雪……”
吟雪满脸是泪,挣扎着站起来。任是外面狂风暴雨,任是自己的泪眼凄迷,她依旧捕捉到那飘忽不定的声音。或者说,其实是那声音,有冲破迷雾的穿透力。
“柳延……”吟雪喃喃地。

柳延撑着油纸伞,可是磅礴大雨依旧将他置身于广阔的雨雾中。天地仿佛都混沌了。止水谷主、爹。他们的言语在他心中无数次翻滚。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差点招架不住。吟雪,为什么要是吟雪?他不介意他们暂时不可以在一起,他不介意悦儿的事让他心烦意乱,只要他和吟雪有一线可能与希望,他便有了争取的洞里。可是现在?现在让他再怎样争取,也都无济于事。

他更担心着吟雪的安危。傍晚那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换作谁人都要崩溃。何况如吟雪的脆弱。他自责,如果他可以早一点知道这个事实,他一定不会让吟雪爱上自己——
可是,她现在在哪里?

柳延顺着西湖边一路寻找。他不知道可不可以找到她。他只是凭着感觉,向她一点一点靠近。
远远他看见黑暗中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微微晃动。“那是……吟雪,是不是你……吟雪——”他收起伞冲进雨中。
“吟雪,真的是你!”柳延看见被淋的透湿的吟雪,薄衫紧紧裹着周身,面色惨白,发丝一缕一缕粘湿的贴在脸颊,满脸不知是水是泪,斜依在柱子上,受惊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哀痛、忧郁,失去了天真与快乐的光彩。刚才匆匆的步伐完全被这样的身影震慑了。柳延的心仿佛被重锤砸下,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点走近,抓紧她纤弱的手臂,将她瑟缩的身躯揽入怀中。
“吟雪……”他的声音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将她紧紧抱住,企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温暖。不——她怎么会是妹妹?
“吟雪,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吟雪从柳延的怀里挣脱出来,望着他,张开口,似乎要说什么,却是无语泪先流,泪珠儿止不住的往外涌。吟雪双臂环绕紧紧抱住自己蹲下去。柳延五内俱焚,只能抚着她,却没有词汇可以将她平复。

“柳延……我好难过……”吟雪的声音沙哑着,叫人撕心裂肺。
柳延紧闭一下眼睛。她很痛苦,他又何尝不是?
“对不起……”
“为什么?”
“如果不是我爹……”
“他,现在,也是我爹……”吟雪咬着嘴唇。
“无论怎样,你不可以这样折磨自己。”柳延捧住吟雪的脸,给她拭去旧泪,然而泪水又夺眶而出。
“不过,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和你分开……”吟雪噙着泪水,面带微笑。
“你不要这样,吟雪……”他的眼睛也渐渐模糊。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复杂?”吟雪突然激动起来:“什么多情女子,负心郎,什么兄妹不可以在一起……”
“不止这些,这个世界的复杂与黑暗,是你承受不住的。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延不敢看吟雪的眼睛,如果不是自己太自私,一味躲避悦儿而放任自己对于吟雪的情感,今日又怎么会害得吟雪掉进这个不可预测的深渊?
“父母之命?”
“吟雪,对不起,”柳延决定告诉她。既然已经没有挽回的希望,又何必再作隐瞒。他只是怕,她会无法顶住这个打击。
“其实我……其实我爹,很早就想要把悦儿……许配给我……”他犹疑地看着吟雪的眼睛。
“哦……”吟雪却意外地保持平静:“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是不是?”
“不是的,吟雪,我……”
“那你还要对我这么好……”
“吟雪……”
“为什么啊——”吟雪突然脯进柳延怀中,拼命拍打着他:“白柳延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柳延任凭她捶打着自己。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减轻心中的痛苦,他宁愿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
“但是,吟雪……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我一直在努力寻找这样的机会,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今天以后……我不知道,我可以怎么做……”

吟雪再也没有力气挣扎,栽进他的怀中,抽噎着。柳延抱着她,低下头。她的眼睛是那么美丽,现在却充盈凄迷的泪水,她的唇本是鲜艳润泽,现在却苍白;她的头发杂乱的贴在脸上,整个人如此憔悴。柳延心中一阵剧痛,用手指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抹去她的眼泪。他捧着她的脸,一点点靠近自己面前,将自己的唇靠上去……
吟雪在抽搐中突然被他吻住。她的心飞快地跳跃。她不知道柳延在做什么,只是本能的紧张,心乱如麻。没有来得及思考,她就已经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柔软的唇语。兴奋和痛苦交替着她的内心,让她甚至忘记了反抗。她只是感到被柳延拥抱的安全,被她吻的迷醉。吟雪的手渐渐也环住柳延的身体。她不想离开他,什么血亲,什么礼教,她从前不懂得,现在为什么要知道?

他们紧紧依偎着望着天地间的瓢泼大雨。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吟雪喃喃唱着。
“春且住、见说到,天涯芳草迷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今日惹飞絮。”柳延叹息着接口。

他们相视,柳延握住吟雪的手。
“我会想办法的,也许有一天……一切都可以改变。也许,或许,你也并不是我妹妹。”柳延故作轻松。
“我……”吟雪望着远方。这可能么?她已经心如死灰。只要,她还可以见到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不相信上天对你那么残忍。”
“还有悦儿,你也不可以对她残忍。”
是啊,悦儿。柳延抬头。究竟为什么,要让他们都来承受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的苦果?悦儿,从此以后,无论他会不会娶她,都注定要伤害她一生一世了。对她公平么?那么多吟雪呢?

白府的客堂里,白树恒满脸愁容,担心着刚刚飞奔出去追吟雪的柳延,当然他也担心着吟雪。他失散了二十年的女儿啊。
悦儿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她无法相信吟雪竟然是柳延的妹妹。她知道柳延深爱着吟雪,这种重大的打击让悦儿为他们感到痛惜。她同喜他们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同喜自己的痛楚。她缓缓走到白树恒面前,跪下。

“白世伯,我求您一件事。”
白树恒一惊:“悦儿,你这是作什么?快起来!”
“你答应我,我就起来。”悦儿很固执。
“这……你起来再说。”
“不,你不答应,我就跪在这里了。”
“什么事?你,你说。”
“世伯,”悦儿深深呼吸:“求您娶和我爹说,解除我和柳延的婚约。”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悦儿,你怎么这么说,柳延待你不好?”
“不,您别误会。其实……是我不想嫁给他,可是我爹他一定要……”
“为什么?柳延有什么不好?”
悦儿叹口气:“不,他很好。他对我也很好。可是,我不爱他,他也并不爱我。这样我们将来都会很痛苦。”
“爱?”白树恒讶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谈爱?悦儿,你太天真了。”
“是,我知道。”悦儿突然很勇敢地直逼白树恒的眼神:“您说没有爱。可是您忘记了您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么?您自己受的痛苦,止水谷主的痛苦,伯母的痛苦,您都忘记了吗?您不仅令自己痛苦,您还使得柳延和吟雪痛苦啊!”
“柳延和吟雪?”白树恒不解。
“是。他们彼此本来都相爱很深,就是因为你们当年的错误,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命运无理的安排。痛失所爱的煎熬,白世伯您一定不陌生吧!”
白树恒有些震惊。什么?柳延,他,他爱上了吟雪?他想起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反映。这,这怎么可以?

“不!悦儿,他们是兄妹啊!怎么可能……”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兄妹。您也不知道,不是么!白世伯,柳延和吟雪的事情,我并不了解多少。我今天来,只是希望解除我的婚约。我不能让柳延面对我的时候更加难过。”
“这,怎么可能,我已经下了聘礼……”
“下了聘礼而已,并没有纳亲啊!”
“可是,你的清誉……”
“白世伯,您还不明白么?什么名誉,什么清誉,都是世俗的看法。我要的,是我的幸福,柳延的幸福,请您成全。”
“可……你是不是怕柳延娶了你以后却不爱你?你放心我会和柳延说……”
“不!我自己不要嫁,我并不爱他。我渴望的,是一个真正爱我,关心我,可以和我相守一辈子的人。白世伯!”
“你……”
“有些事情,很难跟您解释清楚。”悦儿低下头。

白树恒陷入沉思,良久,问道:“可是冷兄他……”
悦儿皱了眉:“我知道我爹一定不愿意,可是我不敢跟他说。所以,白世伯,只好求您,帮帮忙……”

白树恒为难的向窗外望去。
嗨,柳延,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待续)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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