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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1 04: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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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长相忆——侠医故事
长相忆（十一）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舒涵默然不语。
“你最近怎么总是很累的样子？”
“啊？”
“我和爸爸说去，让你少做些事，好多陪陪我。”
“对不起……”
“我讨厌你说这一句。”
……
“干吗好像心事重重，我都没你那么紧张。”
“我只是担心你……医生说了要静养，所以你要听医生话，别再随便发脾气。”
“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生气啦！”
“先生，小姐你们回来啦！”管事的婆子总是进了门就大叫。
“嗯，”舒涵哼了一声，随手把药交到她手里，“记得提醒小姐按时吃药。”
“这是什么药？到底是什么病？”她从小看着小倩长大，从来都是倚老卖老，除了老爷小姐，可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舒涵不屑理她，转而对着小倩：“我扶你上去休息。”
帮小倩盖好被子，又安抚了几句，她才疲倦地闭上眼。她的两颊确实不似平日的红润，微微颤动的双睫也说明她睡得并不安稳，她虽野蛮任性，怎么也只算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无论她是否真爱自己，两人也因为那个小生命而连在一起了，回报她的实在不应只是欺骗与冷漠，或许再不该去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的幸福，或许越是自己真正的感情越只该埋在心底，或许今生注定对她是亏欠……
他步入夜上海，找了个颇不引人注目的位子，点一瓶红酒，看着无关的人来来往往，那些灿烂的笑有几个在演绎真心，这一幕一幕戏又究竟何时才能散场？那熟悉的歌声响起，他扬起头，远远地凝视，如果起初，就是这样远远地关注与凝视，不去惊扰那平静的一池心水，会否省了两人今日相视的眷恋，隔岸的遥望……
“在爱的落幕时分
眷恋昨日的温存
只要能给我真心一吻
剩下的一切交给缘份
为了爱一生浮浮沉沉
无悔无恨
为了爱一生离离分分
伤心伤神
爱的假假真真
何必追问
徒留梦在红尘
是我于心不忍
唯你真心
陪我一程又一程……”
仿佛看穿了他的思想，她唱着他的心事，如果上天不给缘分，只得徒留梦在红尘……她笑着走近，于是强迫自己亦带上一个同样的笑容……
“江医生是来听歌的？”
“唱得很美。”
她笑笑：“等我一下，我换下衣服，就可以走了。”
“等一下，”他拉住她的手，“陪我跳支舞吧！”
她迟疑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一曲华尔兹，舞池里的对对纵然尽兴，却无人有这样契合的舞步，谁又懂其下那样契合的心灵，开始是温柔的对视，而后是逐渐的帖近，他第一次无所顾忌地靠向她的发际，她羞涩地避开众人的眼光，其实眼中只有这一人的时刻，她亦珍惜……
“要去哪里？”她忍不住打一个哈欠。
“你想去哪里？”
“我懒得想了，交给你来想。”
“……你不可以那么放心一个男人，让他来帮你做决定的。”他看起来好认真。
她奇怪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某些线索理解这个笑话：“你会把机会给另一个男人，让他帮我做这种决定吗？”
“给自己做决定已经很困难了，谁又能帮别人决定什么呢？尤其要牵扯到别人的幸福，自己的决定也是要慎重的好。”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能做出决定已经很幸运了，更不幸的是，你根本没的选择。”
心有灵犀的人，不需太多话语，也许上天注定，他们只能做灵魂的知己。
她嗅到了一丝异样，然而有他在身边，没什么能使她恐惧……
他牵着她的手，走近那个记录了他们短暂却甜蜜回忆的房间，一脸的凝重。一个讲求完美的人，希望起点和终点的重合，构成一个圆。既然这里最初燃起爱的火焰，就让风亦在这里将它吹熄，只留两支烛在内心深处，偶尔照亮回忆，烛泪滴在心里……
他欲开口，却被她及时堵上：“嘘，既然我打算今晚留在这里，拜托你把扫兴的事留待明早再说，好不好？”
这种时刻，他还是忘不了对她的宠溺：“好。那我想我说什么？”
她拉他坐在了床上：“我问你什么你就要说什么，不许说谎，不许说那是机密。”
“好。”
“你好过分，我家里的事你都调查清楚了。现在你给我讲你的家史，就从你记事讲起。”
“嗯。好……我老家在沈阳，祖父做银号的生意，有一个哥哥，哥哥早早帮忙打理银号的繁务……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先是风寒，后来不知怎的，开始咳血，就那么走了……父亲伤心，送我去了英国学医，开始的两年还好，我只专心读书，不去管家里的事。后来家书少了，寄去的钱也少了，我知道满洲国底下的中国人都不会好过的。只想快些完成学业，回去帮帮家里，能多救多帮些人……可当我回来才发现父亲已经不在了，自然就是那些日本人为了抢银号，谋财害命……哥哥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只做些小买卖，供我读书，我回去帮他，行医救人……但他为了家，为了我，实在过疾了，不过是一场肺痨，年纪轻轻的也走了。当时我到处寻药，可是除了日本人的医院，根本无处找到好药的。那时我才知道，空有好的医术并不能真正帮到人，哪怕是你的亲人……后来有同学介绍我来上海的一间医院，我索性把这过去全部抛到脑后，来上海重开一片天地……刘念，睡了么？”
“不，我在听。”她闭着眼睛，倚在他怀里。
“来到上海以后，我不得不说，有太多的机缘巧合了。院长很器重我，我也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让我知道如今有比医生更重要的使命，怎么说我也算有着国仇家恨，尤其……又看到了太多人的鲜血，或者是老天安排我去做一点事，方小倩的父亲，一年前因为心脏病入院……他和英国和日本的领事都混得很熟，手下又有无数小帮小派为他卖命，于是我就和方小倩结了婚……”
她突然睁开眼望望他：“你就这么把你们的恋爱史略去了？”
他笑笑：“还没有开始，怎么叫略过呢？”
“我不信，堂堂方大帅的女儿，你要不是想尽办法博得人家芳心，人家怎么会答应嫁给你？”
“……那是一天晚上，我接到子群的电话，说他在桥上拣到了一个睡着的姑娘……”
她笑而不语。
“我就说：你就找个地方，让她好好睡。”
她噗哧笑出声来。
“他说：这个姑娘恐怕不是自己想睡，要借我诊所的床一用。”
“原来你们都这么没同情心的。”
“还好，她只是高烧，打了针热度很快就退下去了，我知道她一定遇到了什么难事，但她睡地很甜，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样一个女子，无论是谁都会不忍伤害，是谁都应该懂得怜惜……”
“所以你就把她放心地交给你的兄弟，自己乐得轻闲？”
“对于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我都不会去想，所以我会安排她的家人入院，解决她的经济问题，但说到呵护，我知道我给不起。”说到这里，他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
她这下子开始静静地倾听。
“没想到再遇到她竟然是在那样的场合，其实即便她笑得再妩媚，哀怨的眼神却骗不了人，因为我懂得伪装并不轻松，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她远离……当我弄懂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才发现我们其实是相似的，我知道她可以很坚强，对她的担忧毫无理由，可就是在某些时刻，我却发现自己舍不得放手，我从没试过，当自己感到冷的时候，会先想到为她盖上被子……”
她握着他的手，既然两人都不想放开，又为何要紧张地一次次紧握？
“我很想，对所有人坦白，因为圣洁的感情应该获得的是绝对的尊重……可身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又活在一个背负着多少人命的谎言里，也许我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感情……”
她依然静静地，只悄悄望了一眼窗外：“一个外科医生总能把时间拿捏得很好，现在天亮了……”
他心痛这样无泪的心碎，丝丝歉意，缕缕柔情，化作深深一吻，天意弄人，注定深爱，却又注定亏欠……
“答应我，以后试着让自己开心一点，不要觉得抱歉，其实幸福总会有些缺陷……”他以为她会流泪，却未想到自己却要由她来安慰。
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晨曦再暖，也无法温热两个背影，那么，就把那夜里相偎的温度带去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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