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 妙手仁心2——挪亚方舟

[四十六]

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八点半。仁爱。手术前的准备。
用消毒皂仔细的把从指尖到手肘的地方清洗过,指甲缝里面也不放过。水压很大,冲洗在手上刷掉残留的污垢。抬起手肘把水龙头小心翼翼的关好,挑起放置一旁的手巾擦干。
穿手术服,戴帽,戴上手套,双手向上。
Paul准备好一切,抬起眼睛,透过洗手间狭小的玻璃窗望向外面,眼光微微一闪。深呼吸,向身边的护士点头,从推开的门走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吧?”他像往常一样扬了扬眉毛向手术室中的所有人询问。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一剂定心针。只要有Paul那种肯定和鼓励的微笑,即将开始的这台手术,紧张感就会减去不少。似乎,有他在的话,哪怕是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都可以适当得到解决的。
三年前的那次手术中十七分钟挑战的极限叫所有人都为他担心——但三年之内他却再也没有失误过。
时间胜于一切,在Paul的手术台上,这句话就是他的整部圣经。
但是,不久前的那台手术,会不会是他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呢?虽然最后的结论是并非手术事故,但Paul只是一个平凡人啊,他的心里会不会留下些阴影呢?
毕竟,这次的手术,病例又是极其相似的,和三年前的那样——左脑深处AVM。
“我这里好了。”Peter向Paul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是。”“我这里也好了。”
“OK。”Paul瞥一眼墙上的时钟。
八点四十五分。
他看着手术室的门口。那个人,差不多该到了吧。
门开了。先进来的是Paris,然后是那个高大的身影,严肃的表情。怀特教授穿了除菌服走进来,在手术台的另一头站下。
双目交错的时候,Paul略点点头。怀特教授没有什么动作,但Paul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讯息。
“看你的了,程至美。”

“再站近一点吧怀特教授,看的会比较清楚。”Paris道。
“No need。”怀特教授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Paul的眼睛。
“那好吧。”Paul再看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时间是上午八点五十分,手术正式开始。”

手术室里一切都安静,Paul简短的报着手术器具的名称,由Sandy操作。
“气钻。”“骨膜橇。”“手术剪刀。”
仪器上下推动,发出轻微的丝丝声。墙上的钟,秒针嗒嗒的走,不急不忙的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我现在开始找他的AVM部分,虽然比较深,但是没有压着神经线。现在的血压和脉搏是多少?”Paul接过手来。
“80,120。脉搏是85。”
“今天的问题是什么?”Paul向往常一样带起这个话题。
Paris一愣,紧张的瞪着Paul。开什么玩笑,今天是怀特教授在这里,难道还想要这样说一些愚蠢的什么问答题?他拼命向他递眼色——但是Paul仍然镇定自若的直视着显微屏幕,没有在意Paris的动静。
Sandy看了看Paris,为Paul捏了一把汗。违背他的命令坚持让自己参加手术,现在还完全无视Paris的提醒,这下Paris是恨透了Paul吧。她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站在Paul的身边不停的看看他,又看看他抓着血管钳的双手,再去看看怀特教授的脸——
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在盯着Paul的表情,还是盯着他手中的动作呢?
Peter也发现了Paris的脸色不大好看,犹豫着是否要回应Paul的提问。
“Sandy,要集中注意力。”Paul突然开口道。
“啊,是!”Sandy一愣,回过神。奇怪,她看看他,他并没有看着自己,也许是余光发现了自己的慌乱吧。
“你来说说,我下面找到了AVM应该怎么办。”
“啊,”Sandy闭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告诫自己不要慌乱——“用血管钳夹住健康血管,然后剪掉AVM的供应血管,把肿瘤取出来!”
Paul没有回答,只是换了血管钳:“没有人问问题吗?那我来问好了。”他的眼神丝毫没有离开画面:“小红帽为什么会上了大灰狼的当,而让大灰狼把外婆和她自己都吃进了肚子里?”
到底她的回答对不对啊?Sandy没有什么把握的咽了咽喉咙,这可是有怀特教授看着的啊——程医生,没有问题么?
“是因为大灰狼狡猾?”
“故事里面好像有说吧,是小红帽对大灰狼掉以轻心了。”
“我找到AVM了。”Paul突然打断大家的回答。“Peter,我现在要剪断供应血管。你能给我多少时间?”
“还是十分钟,这是我的极限数字。”
“好,就十分钟。”
“不要紧吗?”Peter有些惊讶,那一次用了十七分钟,还有一次也用了十五分钟啊。虽然说这三年里面他一直在保证操作准确的前提下努力提高自己速度,但是,从十五分钟提高到十分钟,对于这么复杂的手术来说,真的能成功吗?

Paris冷冷的盯着Paul。小红帽为什么会上了大灰狼的当吗?那都是因为小红帽太天真太愚蠢了。这个世界是充满了险象环生的歧途的,不保护好自己的话,会连自己的命也一起赔上去的。程至美,你真的像大家心目中一样是那么出色的吗?眼前看着你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怀特教授,如果你出一点点错的话,你的前途,你的那么高的信誉度,恐怕就要付之一炬了吧……
Sandy紧张的捏紧了拳头,目不转睛的盯着Paul。真的可以吗,程医生。可是他一直在用刚才自己说的那个方案啊——不会是听了自己的话吧?可是,不会出问题吧。Sandy突然惊恐的想起来,手术之前Paul似乎说过,这一次的方案,会让她来决定。
她慌张的看着Paul的脸,简直想要冲口而出说,程医生,不要听我的啊,按照你自己的判断来解决问题吧!
她偷偷的又去看怀特的脸,一愣——怎么,他好像好似在笑?虽然非常不容易察觉,但是刚才那么一闪而过,的确是在笑,朝着Paul微笑,一种很肯定的笑。
这么说来——对了,程医生是不可能拿病人的生命来考验她的能力的,一定是她的方案是可以行得通的吧。原来他只是给自己一个大胆把握的机会。他是程至美啊,仁爱最出色的脑外科医生,如果他都做不好的话,还有谁可以胜任呢?

“五分钟了。”护士报时。
“六分钟了。”
“七分钟!”
“程医生!”Sandy忍不住叫出声来。
Paul没有回答,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屏幕。
八分钟,八分半。他静悄悄的深呼吸。他一定可以做到的,十分钟之内,他对自己说。虽然情况大体相似,AVM处于脑部很深的地方,但是附近没有神经线,位置不同,血管分布也就不是特别复杂。但还是有难度的,如果是十五分钟,他一定可以做到。但是多一分钟,也就是多挑战病人的极限,多一分钟,就可能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状况。
所谓好的外科医生,精湛的技术和长久的临床经验固然是重要,但最重要的那个是能够将自己镇定的情绪传染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九分钟了程医生!”
不行了吗,程至美。Paris低着头,从眼镜框的上边缘抬起眼睛从缝隙里看过去。
怀特教授微微眯起眼睛。
Sandy焦急的看着大家的表情,再看Paul——怎么了,大家都没有信心了吗?程医生!!
“十分钟了!!”护士叫道。
“我截住了!”交错的瞬间,Paul的声音很沉着。
放开血管夹,血压和脉搏恢复正常,Paul呼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掀掉帽子,抹去额头上的汗。
“太好了,程医生!”Sandy笑起来。
Paul向上弯了完嘴角。“我休息一下,十分钟以后我们继续。”

手术顺利结束。病人被推回ICU,Paul抬起头,这才发现,休息过后的手术时间,怀特教授已经不在了。他扬了扬眉毛,朝自己一笑。
说是特地要来看他的手术啊,不知道这位大师看到自己的什么疏漏了么。
应该看到很多吧,他抬起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光是接触过的病人的数量,已经无法相提并论了。但是,高深莫测的,大概这就叫做前辈吧,他们是永远不会让你一下子就想清楚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是为了什么,立足点在哪里,会有哪些益处的啊。

“程医生。”Sandy从身后追上来。
Sandy:“程医生,谢谢你啊。”
Paul:“嗯?为什么要谢谢我。”
Sandy:“谢谢你坚持一定要让我参加手术。”
Paul:“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机会。你做的很好啊,今天。”
Sandy:“但是我有个问题……”
Paul:“哦?”
Sandy:“刚才那个手术进行的方式,程医生不是按照我说的去做的吧?”
Paul:“你是说……”
Sandy:“到底要怎么来处理血管瘤,其实程医生早就想好了,我只是凑巧的说对了一部分。”
Paul莞尔一笑。
“所谓的早就想好的手术方法不是绝对存在的。你没有办法预测手术的过程中会出现怎样的情况,所以那是你根据你看到的状况判断出来的答案,不是凑巧。”Paul拍拍Sandy:“加油,你会是一个很好的脑外科医生。”
Sandy开心的咧着嘴。虽然明知道他一定是为了鼓励自己才这么说的,但还是很受用的感觉。或许他不是一个完美的医生,或许他也有失误的时候,或许他刚才差一点就要超过十分钟的限制了,但是他还是做到了。这就是程至美啊,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程至美。

“喂,Henry?”Paul抓起听筒,手术的时候Henry留了两条讯息在他的电话上。
“今晚圣诞夜啊,没有什么事情要做?”还是一副很八卦的声音。
“你应该会比较忙吧黎医生?家里有个小朋友。”
“我今天加夜班啊,Billy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大概会送到一个Untie那里去吧。”
“Untie?”Paul笑起来:“Untie Annie?”
“脱线,说我的Untie啊!”
“OK,不和你说笑了。”
“那么你还没有告诉我有什么打算。”
Paul抬头看了看时间。“都五点了啊,大概休息一下就回家吧。”
“回家,你也太没有情调了……不去找星榆?”
明知道Henry这个家伙最后还是会把这句话扔出来,他还是愣了愣,耸耸眉骨。
“喂?喂,不会被我猜中了吧,哈哈。”
几秒的安静后,电话那头传来Henry的声音。
“八卦。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去查房。”Paul挂了线。

转过身来,望着窗外。
草坪都枯萎了,树上的叶子也都落光,医院旁边的矮山也是光秃秃的没有生气。
天空都是明晃晃的亮着,没有浅蓝的天光,没有云,一切都像被大水冲刷过了一样。
冬天是灰色的啊。他叹了一口气,眼光落在桌上的水晶天鹅身上。
Paul小心的托起一只来。
光线从中折射出来,偶尔闪出一些蓝紫色的光。
连你,都已经不再发出橘黄色和红色的光线,只剩下蓝色和紫色这样的冷色调了么?

如果你还在,今天会和你如何庆祝呢?
也许会在山顶上看飞雪吧。
但是,他苦苦的闭上眼睛。
这里是不会下雪的。就算今年的气温如此的低,也只是,干冷着,好像是压缩了的氮气,要冻碎人的骨头。

他又调转头漫无目的的向楼下看。
星榆的影子从视野的左下穿进来,向着病区走过去,又在右上角消失了。
Paul怔了几分钟。
星榆——这个圣诞会怎么过呢?呵呵,还是不要想了吧,她不是会和Frankie一起么,理所当然。虽然闹了别扭,但总会在这么重要的节日见面的啊。

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
这个Henry,总是不安静。Paul笑着抓起听筒。
“又想说什么啊黎医生?”
听筒里的声音让他一愣。
“啊,是你……”
他凝眉,认真的听着。
“现在?”他思考了一阵,终于点点头。“那好吧,我就过来。”

to 冷冷蛋蛋 让你多等我很抱歉。但如果下次你还是看不到更新,我只能再次抱歉的请你继续等。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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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数日,好难得可以爬上来更新,所以也不得已不是等到礼拜日。另外也是,存货用的差不多,速度自然慢下来。希望可以赶回从前的速度。

[四十七]

星榆站在病房区楼下的角落处,没有目标的望着慢慢沉下去的天色,从掺了灰色的白,到浅蓝,到深蓝,到深紫。
时间是晚上五点四十五。
她转头,小心的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对面急诊中心三楼,Paul的办公室窗。
半夜窗拉起一半,一半透着光。
还没走吗?还在工作?手术做完了吧,还在分析今天的数据吗?
风吹过,有一种刺骨的冷。星榆耸起双肩,把领口竖起来,呵出一口气搓了搓冻的不太灵活的双手,靠回墙上。
长长的叹一口气,然后无奈的向着蓝紫色的天空笑了一下,带一些嘲弄,带一些酸涩。
她在这里等什么呢?星榆想。也许他今夜就在这里过了吧,也许他是夜里加班吧——总之,他做什么应该都与她无关。
远处好像飘来些许歌声,叮叮当当,是圣诞的歌曲么?
可是她还是想亲眼看着他熄灯,开车,回家才会安心。
假如,她只是想着假如,Jackie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待的这么晚,早就和她去烛光晚餐吧。假如,她只是想着假如,他可以迷惑一个晚上,让她装作就是她,给他一个晚上的安慰也好吧,在这个平安夜。
也许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传说中的那个J长的太像呢?星榆总是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她得对他的幸福负责,起码,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平安夜不管。

仁爱的会客厅,灯光同样亮着。Paul走到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Come in。”
Paul推开门,怀特教授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扶了一下镜框,看着他。
怀特:“你来了,程医生,坐。”
Paul:“不知道教授找我来,有什么话要说?”
怀特:“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想你还不知道我这次来仁爱的目的是什么。”
Paul:“不是因为教授在伦敦认识了我,想考察我的临床状态么?”
怀特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嘲弄和自嘲,让Paul有些莫名其妙。
怀特:“你今年多大了?”
Paul:“呃……35。”
怀特点点头。“可惜你还单纯的像个孩子。”
Paul:“这个……好像和我的医术没有什么关系。在我看来,手术的时候需要成熟敏捷的判断,做人的话,还是简单一些好。至于单纯不单纯……每个人活着做的事情都逃不开有一些动机。只要不伤害到他人就可以吧。”
怀特:“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容不得你想那么多,如果只有伤害到他人才能保住自己的话,你是没的选择的。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Paul略略皱起眉头:“教授到底想谈什么?”
怀特:“你是基督徒吗?”
Paul:“没有受洗,但我相信上帝。”
怀特:“圣经的创世纪一章,我相信你应该读过。挪亚方舟的故事,应该不陌生。”
Paul:“Then?”
怀特教授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好久。
怀特:“说要不拐弯抹角,还是迂回了这么久——我必须进入正题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正在越来越走向混乱,犯罪,吸毒,战争,绝症,邪教,太多问题在滋扰着人们的正常生活,最可怕的是人们本来纯洁的心也被吞噬了。许多人开始不相信上帝,或者相信那些所谓的‘神’,人们制定的旧的规则已经无法给人们创造和维持一个和平的世界了,我们需要一些新的东西。但是我刚才说过,人总是自私的为着自己,怀着各自的想法,我们是没有办法净化和改造世界的。于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他们凭着信仰走在一起,要靠他们的努力来重新制定新的规则,净化这个世界。”
Paul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这里,开始插嘴。“但是……靠着某些人来改变不良现象固然好,可是制定新的规则,会不会太武断了?怎样才知道这些新的规则是所有人都适应的呢?”
“如果是人群中的精英确立的规则,就一定不会错。起码,是这些精英使得人类在科技世界不断进步,他们不会使人倒退。”
Paul皱起眉头。他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我们的行动从十年前已经开始了。”
“行动?”
“行动。”怀特教授直视Paul的眼睛:“政治界,金融界,科学界,社会学界,人类学界,文艺界,几乎涉及人类所有领域中我们都精心挑拣了我们的信徒。我们要按照耶和华的旨意再造地球,把一切坏的因子清除。”
“也包括,医学界?”
怀特轻轻笑了。“你比我想象中要直接的多。”
“到底是个怎样的计划?”
“改造旧的记忆。耶和华可以清洗整个地面,但是我们不想像古代的大洪水那样清洗一切——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值得留存的文明的,况且,洪水根本无法彻底的清洗病菌,反而有些病菌就是在潮湿的状况下滋生的。所以我们要清洗的是人类的记忆。”
“清洗记忆??”Paul倒抽一口气,感到极度不妙:“你所说的是……”
“不要紧张,我是个医生,我清楚记忆机制在人脑中的重要作用。所以我们这个计划已经筹划了十年,在最近的三年内开始执行。我们用特殊的方法使得某些重要人物的记忆消失,然后重新植入新的,有利于我们推行再造世界方案的记忆。”
Paul紧紧拧着眉头。他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他的生存价值在哪里?当人道毁灭的死亡方式出台的时候,世界各国就曾经进行过激烈的争论,法律究竟是否应该允许安乐死的存在——如果说植物人也有活下去的人权,那么消除记忆,是不是同样等于剥夺了人的生存权利。
“具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只是因为某一部分人觉得这个世界太肮脏?”
“你错了,不是某一部分人,而是上帝的旨意。”
“上帝?”Paul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遇见一个内心疯狂的宗教徒了么?
“你觉得很荒谬?”怀特看着他:“上帝为什么要发动洪水?要知道他亲手创造这个世界,他的清洗是清洗他自己的儿女,他的造物,难道他不心疼?但为什么虽然心疼但却不得不这么做,只是因为人类的行为叫他无法容忍下去。”
“我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到了必须毁灭和再生的地步……”
“那是因为你并没有看到更多的黑暗!!”
Paul狠狠的抽了一口气,低下头。
好几分钟,他抬起眼睛。
“我不想和您争论——但,您来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劝说我进入这个计划吧。”
“你很聪明。顺便说一句,我们这个计划,叫做‘挪亚方舟’。”
“挪亚方舟吗?”Paul严肃的皱着眉:“恕我不能从命——还有,你们的这些做法,会不会已经触犯了各国的国家安全条例,是不是还有待查清。”
怀特突然大笑起来。“你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内。觉得是犯罪?哼,更多的杀人放火嫁祸他人滥用职权害死无辜者的犯罪在,你为什么不去怀疑他们?”
Paul愣住,突然想起了怀特的身世——妻子和女儿的严重车祸,但他却选择了先救国会议员……
“难道你当年的那次手术……”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怀特粗鲁的打断了Paul的话。“你相信我,我们并不伤害人命。我是医生,我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有多可贵,我们甚至会在必要的时候大规模的救助那些濒死的人。你不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肉体的重生固然重要,但是灵魂的重生更为重要么?”
“可是……”
“而且,”怀特背着脸站在窗口。窗外开始飘着零星的小雪片:“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挪亚方舟,你已经别无选择——就算你不加入,组织里面也知道我找你谈过。到时候,他们为了争取你,会不惜一切手段。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前不久去世了,或许你孤单一个人对于性命并无所谓,但是,倘若你身边的人,会有什么意外的话,你会不会活的胆战心惊?”
这样的反问无疑是一种要挟,Paul只觉得背脊升上凉飕飕的寒意。他们,连Jackie的事情都知道?那么,表明他们已经把他的一切事情都查的清清楚楚不是么。
他皱着眉头。
他们会伤害他身边的人——美美大厦的火灾,手术中意外死亡的病人,这些阴沉的场景重新在他的记忆中回闪穿梭。
就算是要改造世界,这样的重任何以委托在他身上?何况,他一时间根本弄不清楚,这样所谓的救赎,是对,是错……
“算了,”怀特叹口气:“你还有时间考虑,在我回美国之前,给我答复吧。”
“怀特教授!”Paul回过神,叫住正打开会议厅门的怀特。
“几年前你的妻子和女儿的手术,实际上,你也是被这个组织胁迫了吗?”
怀特回头。Paul直射他的眼神不容推卸。有一瞬间,他感到惋惜,能够拥有如此清澈和不畏艰险的眼光的年轻人,不该逼他做出多少会显得残忍的决定。
但,拯救总是有牺牲的。如若多年前的十二门徒是先知,那么他们这些人,就是如今的先知。
“你只需要知道,想要置身事外的继续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是多么渺小就可以了。”
怀特扔给Paul这句话,和一条只听得见空洞的脚步声的,长的没有边际的走廊。

下雪了啊。
星榆抬起头,搓着冻红了的指尖。不是说HK这里很少下雪的么。很少,并不代表绝对没有。尤其是,平安夜的雪,好像知道人间的需要,来的这么及时。
还是上帝的恩赐呢?
她探着身子看Paul的窗子。怎么还没有熄灯?莫非今晚真的要在仁爱度过了?
有人走近了,星榆竖起耳朵,是脚步声。她回头。
“Frankie!怎么……是你……”她惊讶的脱口而出,然后是有些心虚的用眼角瞥着Paul的窗户,故意走过转角几步,不想让他看到她在看的东西。
Frankie站在她面前,双手套在口袋,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眼睛中有浓重的忧郁,看的星榆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没走啊。”她故作镇定的笑了笑,有些后悔。自己不是也没走么。可是这个理由,假若Frankie问起,她要怎么回答。
当初是他背叛了她,可是她也觉得Frankie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如今似乎事过境迁,大概真的是一场误会了吧。男人逢场作戏,不是很平常的么。
可是这么久的冷静,她的心,已经离开他很远了……
“程医生还没有走。”
“呃?”星榆一愣。
Frankie使了好大的劲才抬起头,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程至美刚才还和怀特教授在谈事情,你是在等他吧,我想他应该快走了。”
“不是,我没有……”星榆本能的掩饰,然后低下头。“对不起,Frankie,我不想这样的。”
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滑下来,落在薄薄的铺起一层的雪地上,按下一个圆圆的印子。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现在只是多了一个机会在你面前,你按照自己真正的心愿去选择吧,不要在乎什么责任,什么报答。”
Frankie的话出乎她的意料,星榆诧异的抬头瞪着他。
他避开她的眼睛。“在伦敦的时候你就喜欢Paul了吧。其实压抑自己是很辛苦的。三个人牵扯着也很辛苦,我不想这么辛苦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Frankie你……”
“我只是关心一个我曾经照料过的病人。”他掏出一副手套,塞进星榆的手里:“戴上吧,虽然这里的温度不低,下雪还是很冷的。去找他吧,不要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他根本还不知道,就错过了,会很遗憾。”
“我……”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Frankie淡淡一笑:“那天你看到的那个Gina,虽然我真的和她没什么,不过她这次也来到这里了,圣诞节,总要和她去叙叙旧的。我走了,你也早点去找程医生。”他根本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加快脚步,转身离开。

星榆捧着Frankie送来的手套,注视他离开的方向。
橘黄色的手套,他总是说喜欢看她穿橘黄颜色的衣服。星榆哭着笑出声。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她最喜欢的是白色啊。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突然清楚的意识到,Frankie对她的爱其实很深,又是多么希望可以和她在一起。

只是可惜,单方面的付出不是爱。
只有心心相印,才可以破茧成碟。

星榆擦掉脸上的泪痕,回头看一眼Paul的窗子。熄灯了。她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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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子越到高潮,我就越紧张,不知道这又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我十分期待呀!!!!
[font=Arial Black][/font]sa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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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Paul发动了汽车,打转方向盘。擦掉铺在玻璃窗上薄薄的一层雪,他的眼前却依旧是一团迷雾。
挪亚方舟?一个听起来就沉重的名字,也应其之名在他的思维网络上敲了不轻的一击。
但是怀特教授并没有详细向他解释清楚,这个计划要怎样,他们需要他来做什么。也许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诺之前,是不会让他知道太多的吧。
但是……Paul觉得简直像在出演惊悚悬疑片一样。什么组织,什么计划,什么拯救人类,什么信仰?现实的世界也会出现如此离奇的事么……
他晃了晃脑袋,拧大一些车厢里的暖气,让自己清醒一些。
是不是平安夜的玩笑?那为什么不在第二天的清晨放在床头的袜套里交给他。
Paul干笑了一下,望着车外开始变大的雪花。
自那以后,这个世界仿佛变样了。

踩下油门,滑行了几米,突然一愣。偶然一瞥后视镜中,刚刚停车的地方,似乎站着什么人,那个影子,好像是星榆?
他摇下车窗,伸出头去——的确,是星榆,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在做什么?

星榆正看着地上的车轮印叹息——还是没能赶上么,不过,赶上了又能说什么呢——却突然听见什么东西摩擦雪地的巨大声音。
抬起头,他和他的黑色Saab奇迹一样的停在她的面前。
星榆不禁一怔,呆在原地。
好像从天而降一样,每一次,他都突然的来,又轻轻的走,让她没有准备好迎接的心情,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心跳的节奏。
“怎么站在这里?”Paul探出头来,看了看左右:“现在这里等不到车了,去哪里,我载你吧?”
“呃?”星榆依旧有些没能回神:“不用了吧,今天平安夜,你去过节吧。”
Paul已经下车,为她拉开了车门。“上车吧,外面冷。”
“那……你呢?”星榆定了定神。
“我只是回家。”他淡淡笑了笑,把她让进车内。

车开的不快,雪大了,周围逐渐变成白色。星榆坐在车里,周身渐渐暖和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清一下嗓口的痰。
Paul伸手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前面小抽屉里有热的咖啡,可以拿来喝。”
“谢谢。”星榆接过去:“你开车还带着热咖啡?”
“可能是怕天太冷的时候脑筋不灵活吧。”Paul盯着前方的路。“你还没有告诉我去哪里。”
是啊,去哪里呢?星榆望了望他的侧颜。只是为了想要看见他,才在楼下等了那么久。不早也不迟,恰恰就是今晚,她想要亲眼看见他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虽然,她知道,如此的时节,哪怕他的脸上什么也没有,心里永远是思念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
这种痛是不分昼夜的。
“我……回家吧。”星榆突然醒悟到这一刻她根本不该出现在他眼前。知道他平安又怎么样呢?她自己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无心的折磨。星榆觉得有些心酸,就算有着一样的脸孔又怎么样,她却不能给他同样的安慰,他也不会给于她所想要的,那一份感情。
但她还是多想和他在一起啊——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么?那么何以她不可以去尝试。
就算最后是失败都好,她也会执迷不悔。如果说其中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一,但是没有尝试就决定放弃,那么就连那百分之零点一都没有。
“还是不要了。”星榆张口。
“呃?”
星榆蹩了一口气看着Paul:“今晚你有事么?”
“怎么?”
“Annie今晚不在家,我……还不想回去……”
星榆望着窗外的雪花,眼神闪过几许落寞。Paul微微吃惊的张开嘴,看着玻璃里反射着她的影子,似曾相识的心痛不期而至。
原以为今晚寂寞的就是他一个人,却原来,这个世界上,其实有许多孤单的灵魂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是自怜,亦是怜惜着同病相怜的人。
“所以,你能不能带我去教堂……”
“我也不回去,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星榆的话尚未说完,被Paul突来的开口打断,两人都一愣,继而相视一笑。
“那,我们还是先去教堂吧。”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星榆好奇的问。
Paul眯起眼睛,看着一个遥远的方向。
“是一个,很远又很近的地方。”

Annie结束了手中的工作,套上笔帽,向身后的椅子一靠。
坐在椅子上转一个圈,望向窗外的雪。
站起身,拉开窗来,任风吹着干燥的雪花飘在脸上。深呼吸,闭起眼睛。
冰冷的空气穿过呼吸道,直入肺部,然后似乎贯穿了一样,在胃里也添上了冰凉的感觉。
会下雪的冬季,这一个冬季,一定是比往年要冷的多。从外,到内,都一样。
这个时候Henry会在什么地方庆祝呢?和Paul一起吧,而且还有Billy。
原以为今年的平安夜要在工作中度过,还为了不能陪星榆过圣诞节而特地提前庆祝,没想到,突然被人放了鸽子。
Annie轻笑一下。自己不能做到对别人守约的话,又如何去要求他人?
她还是终于想起他了,她嘲笑自己的没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拖泥带水了呢,还是,他是她身体里不能缺少的一个器官,就算忍痛,也总也割舍不干净。
命中注定么?这是Jackie的信仰,她虽然羡慕,却无法彻底的相信。
Annie又狠狠的吸一口冷空气,想要把一切抑郁的情绪抖掉,却不小心呛到了凉风,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直到咳到觉得肠胃翻江倒海的搅动。
怎么……回事……近来总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常常坐的久了站起来会觉得头晕目眩,有种想恶心的感觉,但是从来也没有今天这样的厉害啊。她挣扎着爬起来去拿桌上的杯子,却失手打碎,玻璃渣洒了一地。
……

“三十二号,江小姐。”护士捏着号码牌叫。
“是我。”Annie站起来,跟着护士走进医生的Office。
医生:“是江新月小姐?”
Annie:“医生,我是不是肠胃有些问题?”
医生:“你最近一直都觉得肚子不舒服吗?”
Annie:“嗯。有时候会觉得头晕,有点想呕。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医生捏着报告,抬头看看她。
医生:“你上一次的例假是什么时候,还记得么?”
Annie敏感的一凛。上一次……她努力的回忆,似乎,上一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紧张的捏着手中的皮包。
“医生,你不会是告诉我,我有了……”
医生点点头。“根据你的报告,你已经有了九周的身孕。江小姐,你是第一次有孕吧?”
Annie机械的点点头。医生后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路边,周围的一切被雪覆盖的密密实实。
醒了醒神,掏出行动电话,拨下星榆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目前不在服务区……”
泄气的挂断,靠在栏杆边上。
结了伴的男男女女从眼前走过好几对,她只觉得周身冷的厉害,呼吸却烫的骇人。
Gil呢?也没法接通……而且,打给他,只是凭空让他担心,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她最后翻到那个号码,名片册上黑色的大字。
HENRY。
9-5-5-4-2-6-9-3……
手指停在最后一个按键上,屏幕上的光标节奏匀称的闪着。
一辆公车亮着巨大的前灯从眼前穿过,照亮一地银白的雪花,淹没一串无声的应答。
Annie掐断了电话的通讯,合上翻盖,抬起头。

雪花洋洋洒洒的朝着面颊落下来,打着旋,带着冷漠的表情,无声的落地。
平安夜的圣诞礼物。
是幸,还是不幸。

飞鹅山顶。
山顶的雪,远离了楼群,似乎更纯净,更安静。
Paul站在车外,没有打伞,任飞雪落在身上,渐渐的要堆起一层。
天幕是黑色的,雪片从看不见的云层飘落下来,神秘的不知来自何方。听说平安夜的时候天堂的门会打开,天使会张开翅膀来到人间,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其中?
他伸出手来,接着一片片的雪,想着她说的那个梦。
Jackie,我在这里了,你说过,有我的世界就会有奇迹的,但是,没有你,我的世界如何才能创造奇迹呢。
他微微叹息。这么久来,如果她没有忘记,为什么从来不曾入梦。Paul的手轻轻放下来,融化成水的雪珠顺着指尖滴落。
原以为会接到你翅膀上的羽翼,却只看得到,天的哭泣。

“Paul?”星榆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她收了声,掏出伞来,轻声走到他的身后,撑起。
Paul回过头来,笑了笑。
“对不起,带你到这种地方来。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星榆摇摇头,把伞递给他,一个人走到雪地里。
深呼吸,眺望远处蜿蜒的海平面。
“这个,是你以前和Jackie常来的地方吧。”
“……”
星榆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Paul避开了几秒,然后直视过来。没有什么好闪躲的吧,他对自己说。他不该把自己的不快带给星榆。而且,他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要带她来到这里呢——除了那些隐约的冲动,还有些什么他说不出的感觉。
星榆抿了抿嘴。“虽然有些担心提起她会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但是,不知道如果我和她真的那么像,是不是也可以懂得一些她的想法呢,总觉得,如果你一直逃避这件事,逃避面对我的话,Jackie若是看见,也会为你难过。你觉得值得么?”
Paul诧异的张了张口。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对不起星榆,我知道我的态度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是……”
“我没有不舒服。”她大声的说出来:“不舒服的,其实是你自己,对不对?如果,你一定要强迫自己压抑感情的话……”
“我不是压抑什么,”Paul呼出一口气:“只是,有些事情可以等时间来填补,但是有些人,不是时间可以使之淡去的……”
星榆缄了口。
有些话,始终还是没能说的出来——如果唐姿礼是你命中的天使,你可以把穆星榆,当作她的转世再生。
她又怎么会不懂,他那一份刻骨铭心。可是Paul,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心疼,要怎么才可以抹开你眉间的惆怅?
又或者,其实是自己陷的太深——假若她此刻能恢复记忆就好了,也许正是因为不正常的记忆,才让她的思维无法平衡,非要强迫彼此,都掉进不可自拔的漩涡。

她随着他的音调叹口气,环顾四面的景色。
虽是夜晚,却有雪光反射着前面的路,山和海的轮廓隐隐约约的浮现着。
星榆突然觉得一道白光闪过脑海,紧接着是剧烈的刺痛——痛的她抱着头叫起来。
“星榆!”Paul一惊,将她抱住:“又头痛了?”
“车……里……手提袋在车里……有……药……”
“我带你去取,你撑住一点……”
“谢谢……”星榆闭着眼倒在后座上,大口的喘着气,满头虚汗。
“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Paul捏起她的手腕,看着表测量心跳的速度,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
“不要多说话。”Paul把她的头捧起来,喂了一点水。
星榆的脸色慢慢好转起来。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你有什么问题?”
“没事啊,我不是说了,只是血糖低……”星榆躲开他的眼睛。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相信……”Paul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
怀特教授的警告在脑子里回旋。
“就算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顾及你身边的人吧。”
他惊恐的一震,紧张的望着星榆。
不会,怎么可能,哪怕她和Jackie长的很像,但他们没有可能把她牵扯进来,他们只是偶然的相识而已啊。
他又是一惊。偶然的相识?Paul想起她说过她曾经失忆,想起她瞬息间不经意流露出那种熟悉的眼神和语气,尽管星榆看起来比Jackie更加柔弱,但——
不可能的,星榆就是星榆,Jackie已经不在了,他亲眼看着她走的!Paul反复的告诫自己。
但,事情会不会太凑巧了?一模一样的面容,和消失的记忆。

“让我帮你好不好,”这个时候,Paul觉得自己的心紧紧的揪起来,只要一想到,虽然荒唐,但面前的女子可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就难以放任她的固执不理。
星榆看了看他担心的表情。
她的身上披着他的衣服,他自己却在寒冷的风雪中瑟瑟发抖。心中的酸痛感没有截至的涌上来,充塞了她的眼眶,滑落在他的衣领上,啪嗒一声。
“其实是……我一直以来,都会头痛。我以为是车祸以后的正常反应,可是最近总觉得有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而头痛的感觉越来越频繁……”
她终于开口。
“你是说,你的记忆在恢复?”
“我不知道——那天在仁爱的时候发作过一次,上一次是在海边,这次是现在。我好像觉得有什么印象被记起了,但是我努力的再去回想,就会痛的受不了……”
“星榆……”Paul喃喃的唤一声。
医院,海边,飞鹅山顶。
是他多心么?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叫做起死回生的东西,那么这些巧合,要如何解释?
等等,他记得怀特教授说过,那个挪亚方舟的计划,除了要移植记忆之外,还有就是可能要救助濒死的人。
濒死的人,濒死的人。他闭上眼睛。这个短语要怎么定义呢?
那一天大厦失火,他拉开A&E的帘子时候亲眼看着她躺在急救室里的一幕一晃而过。
中间,会有什么环节出了差错呢?

星榆难受的呼出一口气,Paul回过神。
“我送你回去吧,这里太冷。明天回医院,我给你做一个检查。”
“不用了!”星榆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臂,然后又羞涩的放开:“对不起,不用了,是我自己太紧张。”
“如果你不想让大家为你操心,就听我的,好不好?”
他的语气是恳求,也带着疼惜,叫她无法拒绝。
星榆点头。“不过,你不要告诉Frankie,我……不想让他担心。”
“我知道了,你躺好。”
Paul绕去驾驶座,星榆看着他发动车子的背影。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有事的时候,他也会如此担心。不是对一个样貌酷似唐姿礼的女子,只是对她,穆星榆。他不说,她也能感觉得到。
对不起,Paul,如果我知道会令你心痛,我不会固执的要对你说那些话;星榆默念。

对不起,星榆,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想说,但若你真的是她,我一定会把你紧紧抓牢,绝不放手。
Paul亦默念,加大油门向山下驶去。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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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7看到故事的大逆转,felin真够意思哦!
paul终于开始怀疑了,他会因为那一点点的怀疑而加倍的保护Jackie,不管那究竟是不是他所念着的那个人,就算希望是千分之一,他也不会放弃,他说了,他要紧紧地抓住。
annie和Henry,不知annie的怀孕为他们带来的是什么样的结局?永远分开,或是一生相守。但愿annie不要钻牛角尖,给两个人一次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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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榆,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想说,但若你真的是她,我一定会把你紧紧抓牢,绝不放手。


整段看完,心情一直在起起伏伏,最满意的就是这句话,好似felin姐姐给了我们一个保证似的,让我对以后发生的一切都极为有信心。

“紧紧抓牢,绝不放手。”
promise don't come easy,后面的情节肯定不会很顺利,但无所谓了,有这句话,一切都可以看作是幸福路上迈进的过程…………

[ 本帖最后由 木之 于 2007-9-20 11:11 PM 编辑 ]
每个人都是天使 但天使也会迷茫 因为有的时候找不到 本应属于自己的天堂 其实天堂就在你身边 只要你用心生活 每天都是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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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Annie正从沙发上爬起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些清醒起来。
抬头看窗外,已是飞雪满天,华灯闪烁。站起身,一阵眩晕,右手下意识的按住了腹部。
Annie晃了晃身子,定神,依然觉得不够真实。
门铃持续想着,是星榆忘了带钥匙吧?深呼吸几下,一鼓作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门口。
打开门,Paul扶着星榆几乎要跌进来。
“星榆——这是,怎么了?Paul?”Annie接著星榆,眼睛盯着Paul。
“先扶她坐下。”两人把星榆让进沙发里。
星榆虚弱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面色苍白,额角一片虚汗。
“喝点水。”Paul甄了一杯热水递到她的手上,一切驾轻就熟。
Annie拧了一块热毛巾搭在星榆的头上,转身的刹那和Paul的眼神交会,双双在心里一沉。
和那个时候多么相似。
“她怎么了?”Annie一边轻轻拍着星榆的脊背一边问。
Paul呼出一口气,皱着眉头。Annie有一瞬间的失神,突然觉得时光一下倒退了若干年。她甚至有一种恐惧的错觉,Paul会告诉她,星榆的脑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明天我需要给她做个详细的检查。”
话说出口,Annie的心终于沉到谷底。
不用Paul多做解释也不需要她继续的追问,不安的敏感在受伤的两颗心上噩梦一般的徘徊。
除了星榆,他们都清楚,Paul轻轻说一声“详细的检查”,意味着什么。
“需要我做点什么呢?”Annie轻轻的问。此时的星榆似乎疲倦的睡着了。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呼吸有一丝不健康的颤抖。
Annie握着她的双手,冰冷。
“看着她,照顾她。”Paul简短的几个字已经足够叫Annie领会他此时此刻所有复杂的心情。
这一刻,朋友之间的互相了解是相通的,Annie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这一个,就算不是Jackie的转世再生,也会是第二个她。
“不过明天我一早有一台手术,恐怕要Call Henry来接她。”Paul补充着,抬起头。
Annie一愣,陡然间失神,本来就不红润的唇色瞬间失血。
“你没事吧?”Paul这才注意到她:“你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
“没事,刚从外面回来,有点冷。”
“哦……”与其说Paul是将信将疑,不如说他此刻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照顾第二个人。
“你们怎么会遇见?”Annie端起剩下的一点热水凑到星榆嘴边。

Paul正要张口,星榆咳嗽了一声,睁开眼睛。
“Paul……”
“你怎么样了?”Annie和Paul同时开口。
星榆虚弱的笑了笑。“你们两个真是很有默契啊。”
“不要说笑了,告诉Paul你有哪里不舒服?”
星榆摇头,躺在Annie的臂弯里,脸色好了很多。“Paul,我没事了,你早点回去吧,害得你平安夜都没有过好……”星榆不知道这样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在他的心里投下的阴影,只是觉得他看着自己时候担忧的表情,叫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难过。
“不要说这些了,那我先回去。”Paul站起身朝Annie点点头,他知道他一分钟不走,她就多一分钟不能好好休息。
这样的理解是何时而来的?还是只因为他自然的把她当作了Jackie,顺着她的思维考虑下去。

这个充满了不安的搅动的平安夜啊。

Annie掖好星榆的被角,正要轻手轻脚的离开,星榆忽而爬起来坐着。
“Annie。”
“嗯?”她回头,心里有某种预感的一跳。
“今晚吓坏你了。”
“你真的是吓坏我了,”Annie坐回她身边,手指挑着星榆齐肩的直发,呆呆的瞅着星榆的衣领自言自语:“简直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如果再来一次,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An……nie……?”
“呃,没什么。”Annie醒了醒神。“好在有Paul看着你——对了,你们今晚是怎么碰到一起的?白天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今晚不出去的。”
“这个先不要说了,”星榆回避的打断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先告诉我,今晚你去了哪里?”
Annie心里一慌。“什么去了哪里,不是说了今晚约了朋友谈公事……”
“你没有。”星榆严肃的看着她:“刚才Paul送我回来的时候,你的车根本一早就停在车库里面了,外面那么大雪,但是你的车周围没有水渍的痕迹——如果不是下雪前回来,不会是这样的吧?我记得你早上开车出去的。”
“我是先回来停了车,然后出去的啊。”Annie吱吱唔唔的掩饰。
“Annie啊!”星榆抓着她的胳膊:“你懂得叫我小心身体,怎么不知道要照顾你自己呢?Paul也看出来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Annie被星榆抓着,僵硬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皱着眉,喉咙紧起的感觉。
“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星榆的声音柔软下来。
几分钟的寂静。只听得到床头的始终哒哒的走着,不紧不慢,没有表情。

“我今天,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Annie的声音低而冰凉。
星榆一惊,松开了抓着Annie的手。“有……多久了?”
“两个月。”
星榆呆呆的愣着,然后看Annie血色不足的脸。她怎么早没有发现呢?Annie这两个多礼拜以来一直说胃里不舒服好像吃错了东西,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叫她注意饮食。星榆暗暗恨自己无论身为医生还是朋友都很失败,只是纠缠于自己的情感世界,完全忽略了Annie的身体。
“Henry他……不知道?”
Annie点点头。“暂时还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Annie摇头,望向星榆。“你是医生,你知道,或许,这个时候打掉的话,不会有问题的,对吧。”
“你不想要这个宝宝?”星榆紧张的捏住Annie的手:“你想过了?但是这个宝宝是……”
“宝宝是无辜的,我知道。”Annie打断星榆的话,轻轻一笑:“如果从法律上来说的话,没有出生就是还不算作一个合法的人,这么想就不会有太多负担了吧……”
星榆担忧的看着她。明知道Annie这么说只是一种自我逃避,可是表面上好像很轻松,她却知道她心里的负担有多重。
“为什么不和Henry商量?他也有责任对你还有宝宝负责的。”
“他?”Annie轻笑了一声。“他如今也是自顾不暇,何必给他这么多麻烦……”
“Annie……有些话我想问你好久了,究竟为什么你要离开Henry呢?是不是,接受不了Billy?”
星榆的问话叫Annie忍不住的心酸。
“当初离开他是想帮他做一个决定,如果没有了我,他大概会很坚决的答应照顾Billy,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了——但是现在,看见他带着Billy过的那么好,好像我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何况,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我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Henry他不知道Billy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也许他有感觉,但是……”Annie抬头望着窗外。
Henry没有和她提起这件事,那就表明,Monica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吧。
“可是,Billy是很可怜,你也不能不要这个宝宝啊,他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不给他一个机会,怎么知道他不关心你,他们不需要你?”星榆着急的跪在了床上。
Annie自嘲的笑着摇头。
“Henry他,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事,但他不会应付的来这么多状况的……”
说到底,是对他没有信心,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信心?
Annie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当初一声不响的走开,他一定怨透了自己吧。那么现在,叫她怎么开口?
是她自己开始做错了选择,就不得不一个人背负到底。
“但他到底还是宝宝的Daddy啊!”星榆依旧坚持着意见。
“我没有说过宝宝的爸爸是Henry啊。”Annie笑起来。
“啊?”
“我离开香港这么久,要知道,人寂寞的时候是很容易沦陷的……”
Annie的眼神闪烁不定,星榆疑惑的怔着。Annie,是这样的人么?她不相信——但是她的眼神中有那么多叫她难以揣摩的东西啊。

星榆终于无助的坐下来。
如果是她,她会不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莫说法律的定义是怎样,她知道Annie不过是一副血肉之躯,有哪一个女人不会对这样身不由己的割舍痛心?
原来,女人真的是要有很好的条件才能够讲尊严。而她和Annie,正是缺少了一个最关键的条件,就是够忍心。
星榆一愣。
女人要有很好的条件才能够讲尊严?这句话好熟悉,是什么时候,什么人说过的呢……
星榆觉得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头疼又慢慢的涌上来,她掐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不要紧吧?星榆?又头痛了?”Annie回神过来。
“没事了……没事。”星榆忍耐着喘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我想我需要休息了。”
“OK。那我不打扰你。”Annie穿上鞋子。“明天我叫Henry来接你。”
“你也早些休息——还有,”
星榆紧紧的看着Annie。“在你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再给自己,给他,给宝宝一点时间,答应我。”
她的语气暖流一样注入Annie灰色的心里世界,就像把话从她自己的肺腑里掏出来说给自己听一样。
她不由得湿润了眼眶。那一刻,Annie觉得和星榆好像融化在一起,或者说,她是觉得星榆和Jackie融化在一起。
她轻点头。“我答应你。”

翌日,法医事务科,Thomas’s Office。
敲门声。
“Come in。”Thomas抬头看看时间,应该是Paul了。
进来的正是Paul。
Thomas:“你来了,坐。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你的,只管讲。”
Paul:“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查一些资料,我查了很多医学资料但是没有记录,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Thomas:“关于什么?”
Paul:“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些case,关于记忆可以被清洗或者重组?”
Thomas:“你指的是——”
Paul:“解释起来,就比如一个人,在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或者是外部的刺激之后,先前的记忆消失,但是新的记忆又是被外人添加进去的,也就是说,好像重装电脑系统一样,给了他一个新的记忆存储,以前的身份,姓名,一切有关的记忆全部被洗牌了。”
Thomas抽口气,笑起来。“你是脑科医生啊,还是科幻小说家?”
Paul:“我是认真的。”
Thomas:“OK,让我想想。”Paul的严肃让Thomas不得不认真起来:“我印象中,国外有一些案例,是精神分裂的人在人格转换的时候会出现短暂失忆的现象,每一个人格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格在做什么,但这个好像和你说的情况不大一样。”
Paul点点头。
“至于普通的失忆,你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
Paul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
Thomas看着他,眯起眼睛。“Paul,你在研究什么东西啊?”
Paul没有回答Thomas的问题,只是低着声音开口,叫Thomas觉得有些诡异。“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在死里逃生之后,以前的记忆全部丧失,就好像死过一次一样,前生的记忆没有了,而如同转世再生变成另一个人,但是,从前的记忆又会不断的撞击记忆区域,产生一些病症?”
Thomas丝的咧开嘴。“你说的怎么这么恐怖啊,真的好像科幻小说——转世再生会不会有前世的记忆我不知道,据我所知,曾经有一个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因为心里变态而杀人,她生的孩子虽然不知道自己母亲以前做过什么,但是长大之后也会不由自主的去杀人,这种因为有血亲关系产生的遗传纵向记忆的精神病例,我倒是见到过——但,起死回生?”Thomas摇头:“就算有,按照我的想象力范围,也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血亲关系么?Paul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但是星榆说过自己是独生女,而唐伯父,也必定只有Jackie一个女儿而已。何况,就算是亲属,两人又怎么可能如此相似。

“Paul,Paul?”Thomas连叫他两声。
“啊。”他站起身。“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你。”
“不用——但是看上去你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Paul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不会放弃努力的。”

Paul关门离开,Thomas调开电脑里的档案,一条一条的检查起案件中有关记忆方面的记录。
好像转世再生一样?他似乎领悟了Paul的话,其实就是问,两个外形相同,身份不同的人,出现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他一愣。他记得,Paul从伦敦回来的时候,同行的那个叫做穆星榆的女子,Henry告诉他,和Paul以前的女朋友长的一模一样。
Thomas担心的眯起眼睛。不会吧,是同一个人?
他相信老朋友不会无缘无故做荒唐的猜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有趣的事啊,他挑起嘴角充满好奇的笑起来。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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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的时刻到来了,我们期待已久的天使就要醒来,^_^,期待期待~~~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逼一逼她,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哇,哈哈
有点为annie姐姐担心,以她的性子,孩子的事~~~~师姐,o欠揍的问一句,这个故事是不是陷入言情了??(不厚道的跑开)
好久没上天使了,一上来就看到方舟的更新,兴奋啊。才知道,原来它的姓名来自于那个组织的活动,这个,算是一个邪教组织吧?有点暗暗为P担心,毕竟他是那样善良和儒雅,唉~~
我家姐姐呀我家姐姐,突然想起一句说话了呢:“上天偏不爱娉婷”,轻姿娉婷、知书达礼的她呢,命途多舛!同样,annie姐姐又何尝不是如此?这对姐妹花……
不过,始终坚信,阳光就要照耀了,会是一个美丽的清晨
妙手挽春晖 素袂凝秋露  一驭轻骑香满途 影里芬姿舞
阶冷化蝶幽 穹动萦星幕 卷帘同观华彩殊 梦入流霓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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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楼下的汽笛响了三下,两下短,一下长。
“Henry到了。”Annie侧耳辨认一下,把外衣递给星榆。
“你真的不去了?”星榆走到大门边,再一次确认。
Annie摇摇头。
“那……如果他问起你,我说什么呢?”
“他不会问我的。”
“假如他问呢?”
“你知道怎么说的。”Annie恳求的看着她。
星榆犹豫一阵,终于还是点点头。“那好吧,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小心点。”

Henry拉开车门让进星榆,自己绕到驾驶座,拉上门,扣好安全带,打火。
星榆偷偷抬眼望一望楼上。Henry挑起眉瞅了瞅她,开口。“你一个人在家?”
“呃?啊,嗯,Annie一早就回律政署了。”
Henry抬头望向那扇窗——窗帘拉开,纱窗和玻璃窗都是关好的。星榆没有骗他,他出门不喜欢关窗,但是Annie一定要关上,这是她的习惯。呵,可是,他为什么要去关心呢,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电话铃响,“Hello,Paul啊,我接到星榆了,嗯,对——你在Thomas那里?OK,现在有些塞车,你应该比我先到,你在CT室等我们好了,就这样。”
Henry挂断电话,朝星榆点点头。“Paul会在医院等我们,坐稳。”
红色BMW的车前灯亮了一下,车轮慢慢向右打去。
谁都没有看得到,前排的座位下面,有一个看不见的孔,藏在黑色阴影里。

Gina掐断了线路,得意的瞟向Frankie。
Gina:“怎么样?我说的没有错吧,穆星榆迟早有一天都不是你的,她就快要到程至美那里去了。”
Frankie皱着眉。“他真的打算给她做检查……他很快会发现了……”
Gina:“我说过的,程至美不是一个简单的医生,否则,组织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他的加盟。怀特教授和他谈过之后,他这么快就有所行动了。”
Frankie:“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星榆是什么人?”
Gina:“哈,你连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什么人都搞不清楚,罗俊文,我觉得你这个人也真是有趣……”
Frankie:“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Frankie打断她的话低吼一声:“当初组织让我接手这个病例的时候只告诉我她是计划中的种子,深度昏迷,你们说是车祸,我就当作车祸来治,但我也是一个医生,而且不是简单的医生,你不要把我当成傻瓜了,星榆当时的样子,根本不是因为车祸而昏迷,她的呼吸道虽然被清理过,但是有烟熏的痕迹!!”
Gina也不甘示弱的瞪着他:“我知道你厉害,但我告诉你,你我虽不是同一个部门,但组织的条例你不要忘记了,任何对组织内部不该知道的事做出猜测的,只有一条路,就是清除!虽然我们曾经在一起,但我也不会让你的一时冲动破坏了我的前途——就算你猜对了,你最好也给我装作不知道!”
Frankie狠狠一震:“你的意思是……你承认,穆星榆就是唐姿礼?”他惊讶的瞪着眼睛:“不可能……她明明死了的,但是星榆……组织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
Gina:“是不是唐姿礼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程至美会不会发现穆星榆的异样情况。如果让他这么早就知道最关键的技术,这两颗棋子,我们就不能要了……”
Frankie:“什么?”
Gina:“连你都不知道的秘密,怎么可以让他捷足先登。”
Frankie紧张的咽了一口气。如果Paul真的发现星榆记忆神经中的问题是组织的技术引起的话,那么意味着,星榆的性命危在旦夕……
不,不是星榆,根本不是。这个永远不属于她的天使……可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她消失。
Frankie:“那,要怎么办呢,你刚才窃听到了,星榆马上就到了,Paul在CT等她啊!”
Gina:“如果你真的那么心疼穆星榆,宁愿她向其他男人投怀送抱也不愿看着她死的话,就照着我的话去做。”
……

星榆一个人静静的坐在Paul的Office里面。
十分钟,他说十分钟以后就可以拿到检查报告。虽然他不说,可是星榆也猜的到,Paul执意要为她检查,并不只是想要知道她上次车祸之后对记忆区的损伤恢复的到底怎么样了;他所怀疑的,正是她自己早就想要知道的——不是记忆本身,却是那些丢失了的讯息,带给他们一些什么样的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星榆反复的叮嘱Paul千万不可以让Frankie知道的缘故。
她想起Frankie昨晚的样子——如果事实就像她猜测的那样,他一定伤心透了吧。
但是Paul呢?
星榆走到窗边,向外望仁爱的院子,一愣。从这个角度,其实完全可以看见昨晚她藏身的那个墙角一切的动静。她的心不禁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昨天,没有被他看到吧?
其实说到底,对于检查结果,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也许他只是帮她看看记忆区的情况,也许他只是出于职业上惯性的关心。
并无他想,并无他想。
星榆无力的靠在窗框上斜倚着。脑外科,她并不太了解,但他却是一个出色的专家。她的出现带给他多大的困扰,任凭她怎么安慰自己,也觉得会很严重。
星榆的一颗心沉沉的。无论什么结果,她要的只是他真真正正的可以体会到她的感情,却不是借助过去那一息尚存的怀念啊。

门开了,Paul捉着一个牛皮袋进来,星榆一惊,转过身。
“这么快?”她的双脚被定在原地,走不开。
“结果出来了。”Paul顿了顿,把纸袋交到星榆手上:“你看看吧。”
她深呼吸,鼓足了勇气接过他手中的报告。线绳没有扣,是他已经看过了吧。星榆用余光看着Paul,怎么努力却也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抽出黑白胶片,她的脑扫描图呈现在眼前。
右侧有骨裂的痕迹——又抽出一张电子图,记忆区……正常的颜色。
“这……?”她不相信的抬眼看着Paul。
“我研究过,你右侧的这道骨裂,应该是你上次车祸的痕迹,至于你的脑部神经……”Paul顿了顿:“没有异常。”
“那么记忆区呢?记忆没有恢复的痕迹么?”她的语气有多失望他完全听的出来。
“对不起。”他低着头,不能看她,心里莫名的涂抹上浓重的歉疚。“仅凭这些图,我暂时没有办法知道你的头痛是什么引起的,也不能判断和记忆恢复有没有关系,或许只是一种神经性的紧张……”他看着她,星榆呆呆的抓着图片,茫然的听他说,他几乎不能再开口。“但,你的所有神经线,都是完好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证明了她不是Jackie,却有一种心痛到无法自已的感觉?
他仔细的照过了她脑内的血管和神经线,除了一些可以认为是数据正常波动误差的斑点之外,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而且,在他曾经亲手为她切除AVM的区域,完好的不留痕迹。
她不是Jackie……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Paul只觉得一种不舒服的情绪搅动他的内心。是惋惜?是痛心?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不出来。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是,这感觉不是因为Jackie复活的希望消失,却是对星榆深刻的内疚。
这样的内疚为何而来,他解释不清楚。
只是,看见她皱着眉头,他的心,一样不好受。

星榆渐渐缓过神来,朝Paul一笑。
“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下Annie可以放心了。”
她的这句话几乎叫他落下泪来。
“我会再安排你做一些详细的检查,现在我可以给你开一些新的药,帮你恢复记忆,也许是你对以前的药产生了抗体……”
“不用了。”星榆打断Paul的话:“反正,我现在过的也很好,以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她把报告插进纸袋,放回Paul桌上:“我还有几个病人要去照顾,还是先走了。今天麻烦你。”
转身离开他视线的刹那,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她迅速的用袖口不动声色的擦掉。

“以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Paul轻捡起星榆的报告,这句话在耳边回想,像万根针一样扎在他心里,刺痛。

灯光穿过扫面图片,穿过镜片,在他的晶状体上投射下一个清晰的脉络。
他的眼光落在那一个位置上。
没有,平滑的血管,没有缝合和链接的痕迹。这里是健康的血管。
Paul的眼睛随着大脑的回沟来回游移。
胼胝体正常,灰质正常,记忆区……也正常。

他轻轻叹口气。其实是值得庆幸的吧,起码他已经知道,星榆的头痛不来自记忆区恶性增生。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如此惋惜?
一般脑部受创的失忆患者都是暂时性失忆,那为何她的恢复一点成效也没有,仿佛被人抽离了一样。
抽离。Paul的身子微微一颤。挪亚方舟计划?莫非是他们?但拿走星榆的记忆有什么用处呢,又不是做实验。
Paul充满挫败感的坐在桌前。
三年前他没有帮到她,三年后面对和她酷似的女子,他仍旧束手无策。

记事本中的事件提醒突然滴滴的响起来,Paul一惊,翻开记录。
十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四点,到老年中心陪伯父。
差点忘记了啊,Paul圈起食指叩了叩桌子,心中忽而一动。
他不是猜测不出星榆和Jackie有没有关系么?机器的结果或许有问题,但若是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的话,绝对不会认错人的吧。
他在心中暗自决定,换起外套,按下2线的电话。
“Sandy么?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的查房记录写好了搁在我办公桌上就好。”

星榆坐在后院的水池边上,手里捧着一本儿童画册发呆。
最后,她还是她自己。这个结果并不让她感到太过遗憾。过了这么久,她从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她来说真的已经无关紧要了。她在乎的只是现在,不忍让他痛苦,却又忍不住自己见到他的理由。
如果穆星榆就是唐姿礼,对她来说,值得欣慰的只是,Paul会觉得很开心吧。如若不是,至于她自己心里的煎熬,她已经无暇顾及。
只是有些可惜。她并没能弄清楚,他对她的态度。心有灵犀既然不敢奢望,那么是怀念,是怜悯,还是爱屋及乌。
“穆医生,穆医生。”一双小手伸出来扒在她的手腕上摇晃着。
星榆回过神。“啊,Kitty,怎么了?”
“穆医生,你念的故事还没有念玩啊。”小女孩嘟着嘴。
“呃,Sorry啊Kitty,这就给你念。”星榆翻开画册到刚才的一页。

“星榆——”Paul远远的向她招着手,从草坪上跑过来。
星榆诧异的站起来,吃惊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有些事想要你帮忙。”Paul喘着气。
“要我帮忙?”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还是想请你走一趟。”
“是什么呢?”
“想你陪我去看一个人。”Paul的呼吸平稳下来。暂时还是不要对她说是Jackie的父亲吧,如若关于她的记忆真的会引起星榆神经的波动,他不想她在经受一次病发的痛苦。
星榆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坦然的带着一点微笑。
这样的双眸总是叫她不自觉的被吸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他主动的来找她帮忙呢?
也许,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星榆的心跳有些快起来,不自觉的遐想。
“有空么?”他追问一句。
“啊,”星榆低头看看身边的小女孩,蹲下身。“Kitty啊,穆医生现在有点事,回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小女孩抱过画册点头。
星榆站起来,右手捋一下前额的刘海。“好吧,我可以走了。”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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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看到那个木头这么主动啊…………

本以为他看到片子一定会要死心了,正在郁闷的时候,谢谢felin姐姐又给了我们希望。

唐uncle啊,这个可爱的老人,一定会记得自己可爱的女儿的吧,唯一担心的是那个什么记忆区的问题在见到自己的亲爱的daddy时会不会又发作了…………

[ 本帖最后由 木之 于 2007-9-30 08:26 PM 编辑 ]
每个人都是天使 但天使也会迷茫 因为有的时候找不到 本应属于自己的天堂 其实天堂就在你身边 只要你用心生活 每天都是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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