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 妙手仁心2——挪亚方舟

[五十一]

唐永全站在老年中心活动室的阳台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近来他的老人痴呆症又有恶化的迹象,忘记身边人事的状况时常发生,有一次连Annie是谁都不知道了。
Paul的车子在楼下出现,唐永全停下手里的活计朝下面望。
楼顶人家养的一群白鸽在天空盘旋着,忽而俯冲下来,落在他阳台的栏杆上。
他削了一片苹果,摆在鸽子面前。鸽子用红色的爪和喙拨了拨,然后围上来吃光,又展翅飞走。
他朝着远去的鸽子,兀自点点头。

“伯父。”Paul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回头。
“你……”
“我是Paul啊,不记得了么?”Paul试探的问。
“Paul……?我记得,Paul,Paul。”老人似乎明白又好像不完全明白的点着头,自顾向屋内走去。
额角多了许多银发,Paul轻声叹口气。真的要让星榆出现在他面前?他有些不忍。也许他不记得自己了,也许他心里一直否认女儿的过世,但他恐怕不会忘记Jackie的存在。
虽然,的确有那么几次,他指着Jackie的相片像他问,这个乖巧的女孩子是谁?又有几次,他抓着自己的笔记本向他问,我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她……
“伯父,今天我带了个人来陪你聊天,你想不想见见她?”Paul扶着唐永全坐下。
“有你陪我就够了,就够了。”
“不过呢,你应该喜欢见到她的。”
唐永全抬起头,用混浊不清的眼球盯着Paul。“是你的女朋友?”
Paul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但是星榆不是他的女朋友。不是?如若伯父将她认作了Jackie,他不是亲口否认他们的关系。
“如果是你的女朋友,我就不喜欢聊天。”唐永全转过脸去啃了一口苹果。然后又抬头看着Paul。
他抿了抿嘴。“她不是。”
唐永全没有反应,只是自己站起来,又走到窗边向远方眺望,似乎根本不理会Paul的存在。

唐永全认真的看着远方的天空,鸽子在白云之间飞翔,想着些遥远的事情——但其实,他又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看着鸽子,或者,什么都没有看。
谁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他缓缓的转过身子。
尖尖的瓜子脸,秀丽的眉眼,如雪的肌肤,柔长的发,纯净的瞳仁。
星榆望见一双茫然若失的眼睛。她轻轻打量唐永全的面容。并不苍老,但是写满了寂寞的忧愁。
她的心底微微一动。有一种心疼,虽然不厉害,但却轻而易举的让情绪低落下来。
星榆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弯起嘴角,莞尔一笑。
唐永全盯着星榆看了好久,看到她的心里不安的跳起来,然后又将眼睛移到Paul身上,再移回星榆。
“你是,他的女朋友?”
星榆张开了口。这位老人到底是谁?Paul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她就被拉到他面前。为什么问的如此直截了当……她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Paul。
“伯父……刚才我不是说了,不是的。她叫穆星榆,是我的同事,今天来看看你的。”
星榆不自然的咧咧嘴。“你好伯父,叫我星榆就可以。”
原来他刚才已经和这位老伯解释过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对吧。
明知道这是肯定的答案,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失望……
“穆星榆?”他上下打量星榆。
“伯父,你不觉得见过她吗?你仔细想想,你天天都会见到的。”Paul试着去提醒,却又不敢堂而皇之的说出她的名字。
“穆星榆?”唐永全不停的重复着,突然生气的别过脸去。“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不和她说话,你女朋友是我女儿,我不和我女儿之外的人说话。”
星榆被唐永全用力的推开,吓了一跳,Paul抱歉的看看她,然后追上去。
“伯父,你不要激动,我们坐下聊天,好不好?”

Paul劝着唐永全往窗边的沙发靠过去,星榆站在原地皱眉。她有些明白了。面前的老人,大概是Jackie的父亲吧。她痛惜的望着他——是老人痴呆么?连自己女儿的样子都忘记了啊……
原来他是想带她来见Jackie的父亲。是想安慰他么?可是,失去了女儿,连自己的记忆也跟着退化了,这个老人的心里,该是多么凄凉。
星榆觉得自己能深刻的体会出他的寂寞,和他的思念。他的眼神没有了神志的光泽,但是她却好像看得到他心底里牢牢的抓着一个影子不肯放松。
唐姿礼是她的女儿,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他女儿的男朋友就是Paul。
星榆忍不住的心疼,如果,她有一张和Jackie一样的脸,她是不是应该去抚慰他无法说清楚的伤痛,哪怕,只是一个善意的欺骗都好。
星榆静静的走上前去,在唐永全身边蹲下。
“伯父。”她轻唤一声。
老人没有回应。
星榆咽了咽喉咙,捉住一丝坚决。“爸爸。”
所有人都震了震。包括星榆自己。
Paul惊讶的看着她——星榆安静的笑着,望着伯父,眼眶里有浅浅的波光在闪动,就好像Jackie醒来的那个时候,他们在苹果摊前的那次相遇。
就算面容可以伪造,那种眼神也无法模仿。
难道说……

唐永全怔怔的回过头。“你刚才叫我什么?”
“爸爸,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
“你是……”他艰难的回忆着,终于想起:“Jackie……你是Jackie!”
“是我,是我,我来看你了。”星榆心底涌起万般欣慰,握住了唐永全的手。
“Jackie,真的是你,你没有死,你没有死……”颤抖的双手捧着星榆的脸,一时间老泪纵横。
“我没有,我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寂寞的……”星榆把老人拥入怀抱。
此时此刻她就是唐姿礼,那种失散之后久违的温暖流遍了全身,好像并不是她安慰了伯父,却是伯父激动的泪水安慰了她自己,好像捡回了常年离别的痛,和天各一方思念的煎熬和寂寞。
这一刻,她不想去追究,是谁安慰了谁的灵魂。

Paul湿润了眼眶安慰的笑着站在一旁。他知道了那不过是星榆为了唤醒伯父的记忆而将计就计的对策,但这人为的重逢却感人的真实,叫他几乎错觉到,真的是Jackie回到了身边。
他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老年中心院子里的空地上,前日的积雪尚未融化干净,铺在池塘周围。开阔的地面上,阳光给路过的风镀了一层软软的温度,扑打在他脸上,吹面不寒。
Paul仰头,看一群鸽子在透顶来回的畅游。
明知道有千万个不可能,他还是愿意放肆的幻想一回,如果,刚才那一幕是真的,该有多好。认识星榆之后这么久,他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慢慢的不怕再想起Jackie,不会再刻意回避能够联想到她身影的一切,事实上,一旦不再压抑着伤痛,他发现,这个城市的空气中,不,是这个世界上,无处没有她的影子在晃动。
真的是时间会涤荡所有的伤痛?
不,有的人,有的事,只会因为日月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刻骨铭心。
那么,是不是因为环境的某些改变,而渐渐改变着他的心情。
她曾经说过,天气,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对他来说,她就是影响他心情的最主要原因。
是星榆么?他向着白鸽发问。
此刻他不想去追究,星榆到底是不是Jackie。是也好,不是也好,他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他一直以来珍藏的那些东西。
他抬头向天空追问。说不定,星榆是你化身的天使,落在我身边,给我安慰。不是我已经不够爱你,却是,因为爱你,而不想让一个与你无处不相似的她受到任何一点的委屈和伤害。
这份情感,不是爱也罢,已经足够叫他牵肠挂肚。

踏在路边的积雪上,两人的步子留下长串交错又平行的脚印。
从老年中心出来,星榆想要在路上走走,于是他锁了车,陪她顺着街道漫步。
Paul背着双手向前走,忽而觉得旁边没有了人,停下来,才发现星榆在十几步之远的后面已经停下来。
“怎么了?”他回头走过去。
“对不起,刚才说了那样一个谎。”星榆低下头。
“其实,说对不起的,是我。”
“呃?”
“事前没有告诉你就带你去见伯父,太唐突了——但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那么说,伯父的记忆不会有所起色。”
“我只是灵机一动。他刚才和我说了好些事情,应该是唐医生以前的事吧。”星榆微微一笑,充满了幸福。
“你……”Paul有些恍惚的看着她,又闭了口。
原先是想问,你觉不觉得有些印象,却突然想起,她只是星榆而已。他自嘲的笑了笑,潜意识里面,还是要混淆起来。
“什么?”她挑起眉。
“没什么了。”
星榆耸耸肩。他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她不语的跟在他身后,左脚右脚,同样的步调。
她实在很想知道,如果她说以后都做伯父的女儿,他会不会介意;但她又怕知道,如果他答应了,会不会只是一个替代品。
也许做替代品也是好的啊,星榆兀自遐想,能被他安慰着,保护着,是一种幸福。
但她始终问不出口,只怕揭开他的伤疤。有时候,就算是很旧的伤口,一旦割开,依旧会流血不止。
何况……
她烦恼的皱眉。她的记忆,仍旧一些进展也没有。而且,她还要回伦敦的,不是么……
星榆微微一颤。她居然都要忘记了。她和Frankie不过是来做三个月的交流,一旦行程结束,即将两地相隔。
她受不住煎熬,又如何忍心让他陪她一起辛苦。

“从这里过街吧,前面是海边,风景还不错。”Paul在街口向身边的星榆介绍。
“嗯。”她踏着斑马线向前走。
路口的绿灯当当的响着。Paul走快了几步,星榆跟在后面,抬头张望路边的高楼。
就是几秒钟的瞬间,一辆飞速的车失控了一样向着她扑过来。Paul只听得一阵刺耳的汽笛声,回过头,发现星榆呆站在马路中间。
“星榆!!!!!!!!!!”他伸出手去拉她,却什么也没有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记得脑中有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然后看见满地献血……

“星榆!!!”他只来得及奔向她身边,将她从血泊中抱起,大声向围过来的人群叫着:“叫救护车,请叫救护车!!”
星榆感到口中有热乎乎含着腥味的液体向外涌,挣扎的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拼命朝自己叫喊着。
“Paul……”她吐出半个音,随之眼前一片白色。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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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sir云:有没有看到一团白光,如果有那你一定不能走过去……
开玩笑~停的真实时候啊,虐待又开始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虐待。
因为你喜欢他们才虐他们的,我明白。^_^
可是接下来paul一定又会自责的不得了了,为什么要带她去老人院?为了自己的私心而间接害她受伤。为什么过马路的时候没有看好她,为什么不管是同样的人,或只是同样的面容自己都没有能力守护好呢?!
哎,有点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心灵上的无数重虐待(对paul)。
不过星榆这下大概走不了了,不管怎样先让Jackie回到Paul的身边吧……即使要虐也要在他们刚刚重逢,很甜蜜温馨的时候啊……(纯属个人意见,不要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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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的真是时候…………又要让我的心悬好久了…………

我看到这里竟然第一担心的不是星榆会不会没命,因为潜意识里貌似就觉得,有Paul在这些好像都不会是问题。反而,我脑海里第一个想法是,那车是那个什么组织派来的,目的是威胁一下我们的程医生,他如果不妥协,身边的人就会有危险…………

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呢?都无所谓啦,反正我本来就不是福尔摩斯。一切的过程都只是过程而已,只要他们两个结局幸福,我可以忍受所有虐的过程…………
每个人都是天使 但天使也会迷茫 因为有的时候找不到 本应属于自己的天堂 其实天堂就在你身边 只要你用心生活 每天都是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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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好心焦阿,千万不要在关键的地方停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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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圣仁医院ICU外。Paul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医生护士的声音来回穿梭。帘子拉上了,他看不见星榆。
Annie,Henry和Frankie都闻讯赶来。
“Paul!星榆呢?”Annie拽着Paul的袖子。
“医生刚做完手术,现在在ICU,还不知道情况。”Paul的声音充满痛苦,断续哽咽。
他痛苦的抱住了头。是他,是他没有警惕怀特教授的告诫,是他接近了星榆害得她这样的,是他,因为他的缘故伤害了身边的人……
Henry拍着他的肩。“你冷静一点,星榆不会有事的。”
“如果因为我而害她出事,我会内疚一辈子。”镜片前已经朦胧一层。他摘下眼镜,依旧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这不关你的事,没人知道那辆车会突然冲过来。”
Annie咬着自己的手指,担心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紧贴在窗玻璃前。Henry叹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走到Annie一边,把她揽紧自己怀里。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有事呢……”她几乎泣不成声。星榆伤口的痛好像是打在她身上一样叫她颤抖不住。
“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Henry只能重复同样的句子。

Frankie远远的站在走廊的另一边,听着不远地方,警方询问着肇事司机的笔录。
“阿Sir,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撞倒那个女孩子啊,我看到红灯想要刹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刹车突然不灵了,我真的不想的啊阿sir,你查清楚呀阿sir,我也很担心那个女孩子,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司机的辩解在Frankie听来只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不是一个意外。
极度的惶恐笼罩着他,除了ICU里被帘子遮住的星榆,周围的世界对他来说一片空白……

星榆从混沌中逐渐苏醒过来,氧气罩笼在口鼻之上,反而却是一种窒息的压力。
她想要动一动身子,睁开眼睛,神经中枢却传来一阵刺痛——
瞬间有万道白光穿过脑际,她觉得有洪流一样的东西卷着一堆一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腾,痛彻心扉。
谁的眼睛,深邃而单纯?
谁的手,有力而温柔?
谁的呼吸,熟悉又温暖……
还有好多线条和轮廓,从模模糊糊逐渐的浮出清晰的水面……
她睁开了眼睛。
“医生,病人苏醒了。”一个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旋即一道刺眼的光亮朝着她左边的瞳仁射来,接着是右边。星榆条件反射的别过头闭上眼想要躲开。
“太好了,病人醒了,脱离危险。”又是一个声音俯在她身前。“小姐,你醒了吗?”
“我这是……”星榆张口,声音却干裂,从喉咙到耳根刺痛的揪了一下。
“你现在在圣仁医院的ICU,我是刘医生。你出了车祸,我们给你做了手术,你还记得吗?”
星榆缓缓的转着眼珠,看着周遭人的脸。
车祸?她试着回忆——想起的却是另外一间病房,陈设虽然大同小异,但却更熟悉。接着是山顶,她仿佛觉得眼前一片日出的光,橘红色的染透了整个天空。
红色,红色,红色,是阳光,还是鲜血?
她打了个抖。是自己的血,她出了车祸。
她感到寒冷,但是有一个声音不住的在身边重复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像电影蒙太奇的倒回镜头,把所有的往事倾斜在她的面前。
“Paul!”星榆冲口而出。
“小姐,你想起来了吗?”医生仔细的问着。
星榆愣了愣,抬头看着医生。
“我知道,我出了车祸。”
“你的手臂和腿部皮肤擦伤了,腹部有内出血,现在已经止住了,需要静养。其他部位,我需要现在帮你做一个详细一点的检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穆星榆……”她说出这个名字,然而声音却小下去。
穆星榆三个字,现在脱口而出,变成一个毫无意义空洞的符号。刚才的那一瞬间,车祸把记忆装置的开关打开了,封存的记忆洪水一样漫过她全身的经络,直到她的大脑,她的心脏。

她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唐姿礼。

时空如何变换,岁月再多更替,哪怕连自己的身份,名姓,统统都忘记了,有一样事情是深刻在脑海里面永不磨灭,也不会随着记忆的冲淡而烟消云散。
他说,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他的话,和他熟悉的眼神,温柔的语调,是她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也不舍得忘掉的。
Jackie觉得眼角酸酸的要流眼泪出来。无论在伦敦,抑或在这里,她苦苦追寻着的,原来一直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她动了动身子,已经忘记了车祸造成的伤才刚刚经过手术的处理,绷带缠在手脚上根本无法动弹,想要跑出去告诉Paul,她想起来了,她其实就是Jackie,她不是什么穆星榆。
Jackie突然一愣。
但,就算是起死回生,她的记忆,何以在美美大厦的失火一劫时中断?从那个时候眼前逐渐朦胧,到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Frankie,告诉她她叫做穆星榆之间,缺失的那一段是什么?
又为什么,Frankie要肯定的告诉她,她叫做穆星榆?她是怎么从香港跑到了伦敦?
她惶恐不安的搜索记忆的残缺,却什么结果也没得到。
莫非,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么?Jackie凝眉,但,她并没有遗漏了什么的感觉啊……

“穆星榆小姐,”刘医生的声音拉她回神。“我刚才给你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嗯?”
“虽然这次的车祸只是一些外伤,但是我刚才发现了你另外一些情况。”
Jackie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不安的盯着刘医生。
“您说的情况……指的是……”
“你的左侧大脑深处有一个指尖大小的阴影,我怀疑,是一个恶性增生的肿瘤;你的记忆区也有病变的痕迹,穆小姐,您的脑部以前是不是受过伤?”

旧的喜悦尚未将她漂泊疲累的心抚慰完全,新的打击迫不及待钻进她的世界。
Jackie足足愣了几分钟。
“你是说,AVM复发?”
“您以前患过AVM?可是你的病例记录没有显示。”
Jackie抖了抖。她现在的身份依然是穆星榆,穆星榆的病例卡上,只有一次车祸。她醒了醒神。
“呃,没什么了,我以前出过一次车祸,所以失忆了,今年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医生撒这么一个谎,就好像她是唐姿礼本人一样自然而然。
刘医生皱起眉。“这样啊——那看来我可能要给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才知道情况了,我先出去通知你的朋友。”
是Paul和Annie他们么?Jackie一惊。
“刘医生!”她叫住他,半垂下眼帘。
她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被单,握出很深的褶皱,几乎能将干燥的被单纤维从原子微粒中挤出水来。
“请你,先不要将我脑的事,告诉他们。”她抬头,双眼充满了无助的恳求。
“求求你了,一定要帮我。”

门开了。Jackie已经重新在床上躺好。有些吃力的抬起头,向病房门口望过去。
Paul站在门口,关切的朝着她的方向望过来。四目相触的那一瞬间,Jackie被狠狠的震动了——那一双写满忧伤的眼睛,那一副展不开的眉头,那样消瘦的面庞,那样苍白的脸色,不记起也便罢,一旦想起从前的点滴,望见他竟然是这般憔悴的形容,她的心痛并不比他的心痛减却半分。
对不起,Paul,是我不好,让你难过……
她拼命抿着嘴不肯叫泪水掉下来,怕他更添一丝担忧。即便她此刻说不痛,她知道,他已经为了没能保护好她而内疚的自责。
Annie从Paul的后面跑进来。
“星榆!”她扑到窗前,小心的捉出她一只插满输液管的手,心疼的揉搓着:“星榆,你要吓死我们么?”
“对不起,是我不好。”Jackie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Annie的脸颊:“你自己也要小心身体啊。”
有的人缘分注定一生一世,就算记忆消失了,感情也可以重新开始。但,就算身为穆星榆的时候觉得和Annie再怎么投缘,都不如此刻如梦初醒一般,看着眼前的密友,来的安慰和感动。Jackie反握过Annie的手不想放开。
如果上天是给了她重新活过的机会,她想要弥补,亏欠他们的一生一世。

“你没事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们刚才多担心,尤其是Paul……”Henry说着,回头瞅了瞅门口的Paul:“阿Paul,怎么不进来?星榆醒了啊。”
Paul一愣,被动的跨进一步,望着她,抿抿嘴,又偏过头不敢看她的双眸。
越是关切,心中的责任就越是沉重的累积着,叫他不敢再多走一步。
“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么。”但他拼命压抑的语气还是流露了真实的心疼。
Jackie亦努力控制着自己脆弱的神经,轻微的摇了一下头。“只是一点皮外伤,叫你担心了。”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旁边的两人多少觉得一丝异样。Henry莫名的瞧瞧Paul,在看着躲在Annie怀里的“星榆”,呵呵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这么生分?”
Paul深呼吸。“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和医生说——我……医院还有些事情,先回去工作了。”
“Paul?你有什么事啊,现在就走?”Henry诧异的追问。
Jackie一愣。
今天的他,的确突然变得冷淡和残忍。
那是因为他还把她当作穆星榆,克制着自己不愿多加流露感情吧。
也许,等她弄清楚她的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等她可以告诉他的时候,那个就算只是一言不发握着她的手的Paul,也会给她安慰的力量的。
她是多么想看到那么一天。
Jackie忍住难过抿了抿嘴。“我知道了,谢谢,再见。”

“喂,Paul——Paul!!”Henry追了一半,他却丝毫没有停止脚步的意思,只得放弃的回到病房。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啊?”Henry又好气又好笑。
“是啊星榆,你们怎么了?”Annie不明白的望着她:“你知道他那个人,最喜欢的就是自责,虽然这次是个意外,他也不会少怪自己一点。你们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没有啊。”Jackie装作若无其事的朝着Annie和Henry笑了笑,岔开话题。“我有些累了,我想休息。”
Henry和Annie无奈的对看一眼。
“那好吧,我们都回去了,明天来看你。”Annie抽出手站起身。
“Annie,”Jackie又拉住她。“你……可不可以陪我……”

Annie一愣,用余光瞟了一眼Henry。
她不能丢着“星榆”不管,不过,如果今天不借此机会向Henry摊牌的话,只怕好不容易存起来的勇气,很快又会消失……
“好啊,不过,有些话我想先和Henry聊一聊,一会儿就回来。”
这样的话尚未说出口,Henry就脱口而出。“那我先走了,Billy在学校等我。”
Annie将话头生生的吞回去。
也许Henry他并不认为,告诉或者不告诉,这件事和他有关系,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再需要她的出现。
她不过,是个多余的过客。
当初是她伤害他太深,如今的下场,只是一个不守游戏规则,后果自负,理所应当。
她重新坐下来在Jackie床边。
“好啊,那我陪着你。”

Jackie半坐在床上,出神的看着Annie把一碗粥轻轻的吹凉了一勺一勺舀在小碗里。
Annie舀起一勺喂到Jackie嘴边,看见她的表情,笑了笑。
“怎么了?在发什么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轻摇头。
“Annie……我……有话告诉你。”Jackie别过脸去,搅着手里的床单。
“嗯?”Annie放下碗,自以为了解的双手支颐,凑到Jackie眼前笑眯眯的望着她:“怎么了,是想对我说和Paul发生了什么?我早就知道你跟他之间不可能什么事也没发生,原来还是患难见真情这么老土这一套啊,不过不要紧,我会祝福的。虽然Jackie去了很久了,我也不喜欢Tracy接近他,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不是,另一个Jackie。”Jackie喃喃的说,抬起头。
“啊?”Annie一愣:“哦,我不是说你是Jackie的代替品,我的意思是……”
“我不是另一个Jackie,Annie。”Jackie打断了她的话,认真的看着她。
Annie停了口。
“星榆”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比之前要更加熟悉。
“我不是穆星榆。手术以后我的记忆突然之间恢复了——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唐姿礼。”
“你、你说什么啊,星榆……”
“你相信我啊!”Jackie着急的抓着Annie的手臂,眼眶里涌满了泪。“我记得所有的事,不是你告诉我才让我有了印象,是我自己,我自己想起了从前的所有事情——Paul也好,仁爱也好,Henry,Gil,还有Joe和Helen,创业和Judy……还有你,Annie……”
Jackie数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名,就像是不全部说出来,转瞬间又怕消失。

Annie呆呆的看着Jackie半张了口。
“你,说你真的就是……”
她揉揉眼睛,狠狠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
这眼前的一切,若非“星榆”在做梦,就是她自己,在做梦。
一个,她期盼了好久,却曾始终肯定又狠心的告诉自己,不会实现的梦。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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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星榆”醒来了---- jackie
太感动了
不光是 annie

下面应该还有虐文吧...jackie的脑子被"那帮坏蛋"动过手脚了

等的过程好痛苦,不过我知道,我相信,PJHA最后如王子公主般一直一起,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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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太细腻了,真好
不过为什么Paul之前检查没有发现Jackie脑有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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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你,说你真的就是……Jackie……”
那一天葬礼上回来,天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她一个人躲在Jackie的屋子里哭的筋疲力尽的情形Annie还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起死回生之事,她定会不日不夜祷告天主——然而,这世上的人,能够永生的,只是在天堂。
可她也清楚的记得,她向“星榆”提起过Paul,Henry和Gil,却从未提及Joe和Judy这些人的事啊。她怔怔的望着Jackie,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Annie看着Jackie望着自己的眼神——黑色的瞳子里透着一丝清亮又柔软的光,眉间微蹙,期待的看着;眼波流动,我见犹怜。
Annie无法否认,这样的眼神是只有了解彼此至深的Jackie,才会拥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亲眼看见你离开我们,但——我相信你就是Jackie。”Annie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扑上前将Jackie紧紧抱住,继而泣不成声:“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不到重逢,都不会知道思念究竟到了何等的深度,Jackie已然泪如雨下,忘记了手臂的伤痛,不肯放开怀抱。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真的是我,我也好想你。”

开始化雪了。这个城市即使有雪,也是堆积不住的。Annie踩着被人踏脏了的雪迹从医院出来,一路咯兹咯兹的声音没有断过。既然无法沉淀,倒不如不下来的干净。落了下来,便被无数的脚印践踏,弄了满身的污浊,也没有人怜惜半分。
从病房里出来,Annie一直想不明白。刚才Jackie的每一个神态分明显示着对所有人的不舍,但是为什么还口口声声告诫她,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在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想我最好,还是做回穆星榆。”
“是什么事情,我不可以帮你么?”
Jackie抬头看着Annie,坚持的神态,没有回旋的样子。
Annie只得点头。她知道,Jackie从来都是,做出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但是,你舍得看Paul这么难过?”
“我就是不想,以后让他更难过……”
Annie只好缄口不语。她猜不出Jackie有什么理由不说,叫她更觉得蹊跷的是,她为什么会“起死回生”。
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科学的道理来解释的。宇宙何其无边,时间何其漫长,只有上帝才能洞察每一个细微的变动。对于他来说,人类不过是空气中一介微粒,不自量力的想要探究个所以然,最终只能是一场空。
她抬起头,黑黢黢的天空上只有疏懒的几粒光亮微薄的星。
真的如同他们一直信仰的一样,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啊……

Annie打了个哆嗦。化雪的天气,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她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不得不扶着路边的隔离栏痛的弯下了腰。肠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干呕,她觉得开始吃不住了,两腿发软,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一只有力的手不知何时突然拉住了她的臂膀,随着一声熟悉的问候。
“你怎么了,没事吧?”
Annie被拉起来,抬头。
“Paris……?怎么你……会在这里……”
“这句话好像应该我来问你。”Paris扶住Annie:“你脸色很差。”
Annie低下头不作声,单手抚着胸口顺气。
Paris放开她。“看来你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Annie看着自己的脚尖。洁白的雪被她纷乱的脚步踩的乱七八糟,铺上一层污渍,显得颓败有狼狈。
她的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Annie:“我……怀孕了。”
Paris:“是Henry的?”
Annie:“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Paris:“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Annie:“……”
Paris:“你要考虑清楚。”
“我不知道,”Annie的声音开始颤抖。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一个不相关的男人面前哭,或许正是因为不相关,她才可以放肆的发泄感情,不需要担心会给关心自己的人带来负担。“我其实好希望可以生这个宝宝出来,可是,我想到它,我就会想起Henry……我没有办法支撑下去了Paris……我不想每次看到他都那么痛苦……”
像在瞬间失去了一切的伪装,她没有力气维持一直以来“无所谓”的装扮。如果说有了身孕的女人为了孩子可以最固执,那么不知该往哪里去的Annie,此刻便是最无助。

不忍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却也无力维持表面的坚强。
Paris迟疑了一阵,终于把Annie拉到自己的怀里去,拍打着她的背脊表示安慰。
Annie卸下所有的防备,只想找一个可以给她安慰听他哭泣的角落,伤心的环着Paris的颈脖哭着。

Henry从便利店买了Billy的早餐出来,打开车门,将东西放进去。抬起头,正要跨进车门,却突然看见对面街道的两个人。
好像被电接通了全身,Henry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对面的影子,分明是Annie,抱住她的那个男人……他在极度的震惊中努力的辨认,倒抽一口气。
想否认却无从否认。Paris……
捏着塑料袋的手指关节格格作响,Henry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齿。
忍了很久才不甘心的闭上眼睛,钻进车里。
这是她正式分手的通告是不是?如果她可以如此绝情,他何苦为她动怒。
Henry拼命的深呼吸——原以为给了足够的时间冷静之后可以在街上偶然遇见,After Five的一杯青啤就可以一切烟消云散。
看来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
从此以后,她愿意和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都与他无关。
从前本来就是如此。
Henry拉起安全带,砰的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Annie渐渐停止了啜泣,从Paris的臂弯里松开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不好意思的耸肩。
“对不起,失态了。”
“这是人之常情。”
Annie抬头看着他:“你也觉得……我应该要这个孩子?”
Paris犹豫着沉默不语。
虽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但是把Henry和Billy在一起的照片拿给Annie看,就是想要搞到他们分手。这算是对当年的报复吧,反正,Annie和Henry的冷战,为了什么他无需过问,只要,这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可是,Annie却在这个时候有了Henry的孩子……
一切就不一样了。任是他再怎么心狠手辣,也总有医生的良知。对于生命天生的爱护,是他无法摆脱的顾忌吧。更何况,他真的视Annie为多年的朋友,事关人命,他不想伤害她到如此地步。
Henry这一步棋该怎么下,恐怕要从长计议了。
“你应该去和Henry谈谈。”他想了想说。
“但是他……恐怕还在怪我。”Annie转过脸去,泪痕被风干,瑟瑟的紧绷着皮肤,不舒服。
“你们之间的问题先不要再说了,宝宝才是最重要的。你也希望可以生它出来,对不对?”
Annie幽幽叹口气。
“我知道。他一定会对宝宝负责,但,我却不可能和他再在一起了。我不想宝宝一出世就没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Paris沉默了半晌。“但,你也有责任让他知道这件事。”
他严肃的眼神叫Annie愣了好久。
Henry,始终都是宝宝的Daddy,她没有权利剥夺他知道的权利吧。她想起Monica……当初她便是剥夺了他的知情权,到如今,她又给自己,给Billy一些怎样的回忆呢。
她木然的点了点头。

Stephen拿着白色的信笺,捏着信封皱着眉头看了好久,最终疑惑的抬头盯着Jackie。
“穆医生,你真的要转到仁爱来?”
Jackie点了点头,笑道:“院长不是嫌弃我一直都只是做善终服务,不够经验吧?”
“这倒不会……只是奇怪,圣玛丽的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求转过来呢?”
“大概,觉得伦敦空气不好吧,”星榆捋了捋额上的刘海:“在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喜欢仁爱的环境。怎样,可以么?我已经向圣玛丽递了辞呈了,就算你不请我也不要紧啊,我会申请来这里做义工的。”Jackie扬起眉来调皮的笑着。
“呵呵,看来你来仁爱的决心还真是坚决,如果不准,倒显得我不懂得挽留人才了——那好吧,既然圣玛丽舍得放人,我没有理由不接手。你想做哪一科?”
Jackie不敢明目张胆的说A&E,耸了耸肩。“随便咯,一般的内外科,我都有些经验的。”
Stephen翻了翻人事档案。“唔,这样吧,调你去儿科,不过善终服务的人手我们不够,要辛苦你兼任了。”
“不辛苦,谢谢你了Stephen。”Jackie咧开嘴笑着敬了个礼。

从Stephen的Office出来,Jackie被从拐角闪出来的Frankie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她惊叫着。
“不要出声,我有话问你!”Frankie示意她小声,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拉着Jackie跑到僻静的角落。
Jackie挣脱他的手腕:“你到底想干什么!”
Frankie:“告诉我,为什么要向圣玛丽辞职,为什么要转科?”
Jackie把头扭向一边:“这与你无关。”
Frankie:“我是你的Partner,你怎么可以不和我商量,自作主张!”
Jackie:“你问我?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呢,”Jackie突然回头瞪着他:“为什么你一直要骗我,隐瞒我的真正身份?”
Frankie一惊:“你……说什么……什么你的真正身份……”
Jackie:“什么我的父亲是美国医生,什么逃难和车祸,为什么要编出这些话来骗我?我根本不是穆星榆!”
Frankie狠狠的打了个抖,惊恐的看着Jackie质问的眼睛——难道说,她的记忆……都恢复了么?不可能,Gina明明告诉他,组织的那套大脑机械是不可能让记忆恢复的……他故作茫然的摇头。“星榆,是不是上次的车祸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说一些完全让我听不懂的话……”
Jackie叹了一口气,眼神软化下来。
“对不起,我刚才太凶了……可是Frankie,我根本不是穆星榆,你知道吗?车祸以后我的记忆恢复了,我是Jackie,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医生啊!”
终于她还是知道了……Frankie痛苦的闭上眼睛,但仅仅是瞬间。“怎么会……我明明……明明从你Daddy那里看到那封信,还有照片……”
Jackie迷惑的望着他。“你真的,接到过那样的信?”
Frankie点头,虽然心里害怕的颤抖。
“你真的,以为我是穆星榆?”
他再点头。既然她已经想起来,他也不能够把黑说成是白,但起码,他不能自动承认这一切都是组织安排好的。他知道,如果是和方舟挪亚计划无关的人,一旦知道了组织的秘密,便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多存活一分钟……
Jackie烦恼的低下头。
“到底怎么回事,星榆……不,或许我该叫你……Jackie……”
“你相信我?”
Frankie点点头。“你不会骗我。”
Jackie隐隐的哆嗦了一下,心底升起一丝歉疚。明明是自己对不起他,却什么也不能做,还要如此质问他的居心……她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你知道我……”
“不用说对不起。”Frankie打断她的话:“你本来就是Jackie,你真正喜欢的人是程医生。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会想要和他在一起。”他凄惨的笑了一下,叫Jackie心里不好受:“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了。”
当Gina默认她就是Jackie的时候,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他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
如若不是他给了她太多不快乐的回忆,那么她在伦敦的日子,就会少一些痛苦。所以,他心甘情愿的放手。
有的时候,在暗中默默的看着她,保护她,也是一种爱的方式吧。

“如果,真的可以幸福就好了……”她喃喃的重复他的话,那一股悲哀的神情让他不由的一愣。
“星榆……?”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挂在她的鼻尖上。Jackie抽了抽鼻子,强撑着笑容,眼圈红彤彤的抬起头。“有个忙希望你帮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是Jackie,就当我是穆星榆。”
“为什么?”
“因为,”
Jackie越过他的肩头,看着远到不知哪里才是终点的地方。

“因为,医生说,我只能再活半年,如果还要让他再痛一次的话,我宁可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的人生有许多不能实现的诺言。如果,明天你就要离开深爱的人身边,永不再见,你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回忆呢?
也许,什么也不留下,回想的时候,才不会痛彻心扉。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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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的再快一点就好了。。。这两人最近片子都不多呢,只能看文解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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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仁爱’s 儿童病区。
儿科SMO Dr.成领着Jackie走到病房门口。
“这些就是你要负责的孩子,一共八个。”他指着戴蓝色帽子的女孩子:“这一个小荷是这里最严重的,患有白血病;”然后指向一个人蒙着被子插着耳机的另一个病床上的男孩子:“这个新新,入院一个多月了,只是骨折,但是很难应付,那边那个阿毛是心脏病,下个月做手术,剩下来的几个小朋友是普通的炎症。”
Jackie一一点头,目光顺着移动,落在靠窗的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身上,一愣。
几个护士连哄带劝的端着药要往他嘴里塞,但小男孩抿着嘴不肯张口,脸嘟的圆圆的。旁边站着的,是Paul。
“那边那个是……”Jackie走上前去。
“啊,他叫谭宇。是程医生的小病人,有脑瘤。他妈妈出差去了法国,他看不到他妈妈就不肯吃药打针。”
这么小,就要忍受这种痛苦,Jackie怜悯的皱起眉。
“小宇,听医生哥哥话,把这些药吃下去好不好?”Paul已经逗了他很长时间,小宇就是不理不睬。
Jackie一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宇的手上握着一张贴满了同样五角星印花的纸。
她轻轻碰了碰Paul。
Paul抬头,显然没有准备好看见她,略微的顿了顿。
“你……”
“今天开始我负责儿科病区。”Jackie稍作解释,看向小宇:“让我来试试好不好?”
Paul点头,侧身让开她。Jackie蹲下身,冲着小宇微微一笑。
小宇望着新来的医生,故意撅着嘴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什么?”Jackie指了指孩子手中的贴画。
小宇紧张的把贴画凑到胸口:“这是谜语国王的勋章!”
“谜语国王?”Jackie一副好奇的样子:“医生姐姐最喜欢猜谜语了,给我看看好不好?”
“里面的谜语都很难的!你猜不到!”
“谁说我猜不到的?”
“你肯定猜不到!”
“那这样好不好,”Jackie笑着:“你出一题给我猜,如果我猜中了,你就要听程医生的话吃药,要是猜不出来,你就可以不吃药了。”
小宇转了转眼睛,看着Jackie温和的笑容,居然点了点头。
周围的护士医生发出一圈轻轻的赞叹声。“穆医生能不能答出来啊?”儿科成医生好奇的小声自语。
“应该能的吧,如果是她来答的话……”Paul望着Jackie天真纯净的笑容喃喃应和。

“一个篮子里面,放了三个桔子,有三个小朋友,一人拿走了一个,但是最后篮子里面还剩下一个桔子,这是为什么。”小宇发问。
“啊?为什么啊……”周围的护士全部莫名的反问,挠着脑袋苦思冥想。
Paul略凝眉,继而豁然——答案原来是这样的啊。他望向Jackie,她食指抵着下巴低头思索着。她想到答案没有呢,Paul忍不住的替她有些紧张。
周围的护士焦急的窃窃私语“到底是什么啊,穆医生猜不出来怎么办……”Paul一愣,看见Jackie的脸上心领神会的一笑。他刚刚来得及领悟到Jackie想到了答案,就听见她的声音笑着说:“很简单啊!”
“咦?”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小宇也瞪大眼睛看着她。
“最后一个小朋友是连篮子一起拿走的,所以篮子里还有一个桔子啊。”她笑眯眯的歪着头,带着天真的稚气,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小宇惊讶的张了张嘴,然后认输的点点头。“答对了。”
Jackie站起来。“那么,你要做答应我的事了,吃药好不好?”
小宇允诺的坐起来,Paul松了一口气,接过护士手里的药递过去。

“谢谢你……”Paul转过身,半句话未说完整,碰到了Jackie正看过来的眼睛。
两人都没有防备的一愣,继而双双调转了视线。
“今天麻烦你了,小宇一直不肯吃药,很没有办法。”他无措的望着其他地方。
“小孩子只要顺着他们心意就行了。”Jackie盯着自己的手指甲,来回搓着。
几秒钟的停顿,周围是孩子们拿起玩具玩的噼啪作响的声音。
“呃,我还有病人,先走了。”他微微颔首,匆忙走出病房。
她不是没有听到,他纷乱错综的脚步,仓皇的好像夺路而去。
她委屈的抬起头,望着前后摇摆的空空的一扇门,唇角向下瘪了瘪。为什么突然之间,好像离开了好远,你在山顶,我却在新界。
是不是如果我不是Jackie,就不能够靠近你,倾听你的温柔和笑靥?
她怅然的咽了咽喉咙,转身离开。

Henry两手拎了满满的东西,只能用脖子和耳朵夹着行动电话向前走。
“啊?你说大声点,我这里信号不好听不清……喂,Paul?”
Paul:“我说我要迟一点才能过来——”
Henry:“你要迟到几点啊——”
Paul:“大概八点半才能到。”
Henry:“幸好我自己买了外卖,等你等到胃穿孔吧。”
Paul:“不用这么咒自己吧——喂,你天天给Billy带外卖好像很没有营养。”
Henry:“那有什么办法,你跟我都是男人,做饭这种事,不在行的,不跟你说了,我开门,待会儿见。”
Henry掐断电话,掏出门钥匙。
插进钥匙孔的时候,隐约的听见房间里有喧闹的声音,他极速的开门。
Annie正把围着桌子又笑又跳的Billy一把捉住。“你顽皮啊,快点,来吃饭了……”
关门的声音大的惊人。
Annie把Billy放下来。Billy跑开了,她穿着围裙站在客厅里,有些局促。

“星榆跟我说……你今天是夜班……”她笑了笑解释着:“我怕Billy饿了,给他弄点吃的。”
Henry盯着她看了几秒钟。Annie心里咯噔的跳一下。
那样的眼神,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那样冷漠,那样无情,比陌生的路人还要疏远。
“我跟Andy调了班。”Henry冷冷的解释一句,移开了视线。
把外卖放进餐厅里,脱去上衣,走进洗手间再出来,把外卖的叉烧饭盛进碗里,然后朝Billy的房间叫一声:“Billy,来吃晚饭了。”
自始至终,没有和Annie说一句话。
Annie尴尬的站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突然僵持到这般地步……前几天,不是还会留有余地的一笑?她压住疑惑和一丝不满,走向饭厅。
“Henry,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Henry用余光扫了她一下,依旧不出声。
Billy趴上餐桌来,抓过碗筷。“咦?Uncle,为什么我们要吃这个呢,Untie Annie做了饭啊。”
“Henry。”Annie皱起眉奇怪的看着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就算有,我的事今后也与你无关。”Henry砰的一声把叉烧饭放在Billy面前:“Uncle已经买来了,今天就吃这个。”
“Henry!”Annie一路跟着他追到客厅。

Henry抱臂在沙发上坐下来,瞪着没有打开的电视机。
Annie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你只管说,但是请你不要用这种不礼貌的态度。”她有些沉不住气。何以今天的他会变得如此孩子气,对着她没来由的愠怒?
“你还知道基本的礼貌是什么?”
他的反问让她莫名的一愣。
“你到我这里来,一句招呼也不打,什么也不过问,你有没有理过我是不是想叫你来?”
Annie倒抽一口气,嗤笑一声。
“哈,原来你是不想在这里看到我——如果不是有事,我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你的事情不关我的事!”
Henry的声音很大,把饭厅里的Billy引了过来,躲在门框后面偷偷的看。
Annie怔怔的看着他,忍不住的一阵心酸——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吼过她……
她忍了又忍。
就算医院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她也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暴躁过……也许真的是自己的问题。是她有负于他在先,她没有资格去责备。
她咽了咽喉咙。“Henry,我真的有些事情要和你谈,希望你可以冷静一点。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但,你这样的态度,我们谈不下去……”
“有事的话,你去和Paris谈好了,何必来找我?”他的话像尖锐的针,一下扎在她的肌肤里。
“Paris?”Annie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会是怎样?”他突然忍不住心头的愤恨,对面前这个女子恨到了极点:“你可以一声不响的就走,你可以和别的男人当街拥抱,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一个理由也没有给过我,还要我不出声的接受你的决定?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
她的质问一声声敲着她的心扉,生疼,却百口莫辩。
“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在这里出现。”

最后的这一句,每一个字都狠狠的戳在她心口最脆弱的地方,痛的说不出话来,嘴唇青紫发抖。
就算他再怎么埋怨和责备,就算他因为生气而对她不理不睬,她都可以接受,却不能忍受他这样无情的将她的感情付之一炬。
再怎么失望,都不会比他亲口的否认她的感情要失望的彻底。
他已经,不再相信她,甚至都不愿看到她出现了……
这是决裂的讯息么……
如果连他都再不挽留,她执着或者犹豫,都不过是个笑话,又有什么意义。
分手的时候明明深切的感到他的留恋,但如今——是他亲手把她残存的希望扯碎。
Annie静静闭上眼睛,再睁开,忍者声带的颤抖,握紧拳头。
“好,黎国柱,我以后都不会让你再看到我。”
她的声音如一池平静的水,他倔强的站着不看她的眼光,呼吸粗重。

Annie轻轻拎起手提袋,拉开们跑出去,愣了一会儿,眼泪掉落,如瀑布。
这个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停,飞速的往楼下跑去。

Paul站在一楼大堂的门口,正要按下门铃,电梯门打开,只见Annie满眼泪痕的冲出来。
“Annie!”他拉住她,惊讶的看着:“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Annie眼前一片模糊。
“Paul……”
Paul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电梯的灯:“Henry他……怎么了?”
“没事,他没事。”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你到底……”
“你不要管我!”
她甩开他的手跑出去。
“Annie——!”他追到门口,她却跳上一辆Taxi消失入夜色苍茫。

楼上。
Henry对着大开的门怔怔的发愣。
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么狠心的话……他对着自己的灵魂,却说不清楚。
为什么要如此伤害她,为什么会提到Paris的事……
Annie,我并不想对你发火,但你又何以要如此对我……
是嫉妒,是吃醋,是恨,是怨,是悔还是孽,他不知道。

狠狠的将自己摔进沙发——抬头,屋顶的吊灯在眼前胡乱打着转。
本不应该。
是个错误。
错在何处,却说不明白,道不清楚……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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