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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7-8-3 06: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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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天的清晨时分,他终于睁开眼睛,惊讶而思索地打量这个奇妙的白色世界。他隐约地想起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回忆:他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天地,没有方向,无穷无尽。在莽莽的世界之间,有一道温柔而明亮的金黄色光线,照着一个银装素裹的白衣少女,怀里抱着一只神奇的白色大猫,好奇而轻盈地向他走来。她踏着无限的柔情暖意,仿佛传说中冰山上的白玉女神。
这个最后的印象令他神思恍惚。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一路走进雪山的目的。想到这里的时候穿着白衣的少女突然出现了。她亭亭玉立在他的面前,那样袅娜地俯身下来,趴在他的床头,把一朵莹润如水晶的莲花举到他的面前。
她的脸就依靠在那朵莲花的旁边,淡淡地带着活泼的红晕。她显然是刚刚从室外的冰天雪地中回来,灵巧的鼻尖略为冻得有一点通红。
她在莲花旁边笑,莲花便仿佛也在笑。一种凛冽的香气在他面前氤氲起来,是她还是莲花,在温暖的斗室里,静静地吐露芬芳。
她说:“你看,你看,这便是你要的冰山雪莲。你可喜欢么?”
他震惊。这花,要从高耸入云的悬崖边采来。她竟然去冒了这样的艰险。
她看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对他笑。
她观察了他三天三夜,终于决定了自己的认识: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她越是看他,便越是觉得他耐看。最后终于承认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她仔细地聆听他沉睡之中的尼尼喃喃,终于明白他是要采摘一朵冰山雪莲。他要这朵旖旎的奇葩,送给他口中念念不忘的小师妹。那一定是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才可以令他这般难过,伤心到宁愿拼掉性命来忘记她。
她于是安慰他道:“你莫怕,这花即便被攀折下来,也可以在雪地里保持美丽的样子。你拿着它去寻找你的师妹,她也一定会十分欢喜。”
那青年怔忡地望着雪莲,之后转移了悠长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棉花的脸庞,温润的眼神,几乎就如流星一般,泫然似乎就要流淌出来。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用一种快活的询问的神情。
他却感到心口出突如其来的一阵尖锐而凶猛的疼痛,之后便坠入了再一次的黑暗之中。
那一天的深夜时分,他彻底地清醒过来,恢复了所有的神志。这个时候他听见窗外悠长而清癯的萧声。
萧声一向应该是干净而凛冽,原本也带着一些幽怨凄楚的意味。然而他侧耳倾听,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从这委婉连绵的萧音之中,听出了些许妩媚的温淡的喜悦。
他披了一张白色兽皮缝制的斗篷,才来到门口,便看见了满天星斗之下她窈窕的一道背影。她穿着雪白颜色的衣裳,在风雪之中仍然显得单薄。或者她早已经熟悉了这样冷的温度,并不需要过分厚重的衣物来抵挡严寒。她的身体就安静地坐在雪地里。温柔地和星月融合成为一条溪流,波光淋漓着荡漾起一首并无休止的萧乐。她的头发慵懒地挽着,蓬松而乌黑。
那是一首他闻所未闻的古乐,曲风和谐而坦荡。他静静地倚在门边,竟然听得呆了。
她脚边俯卧在地上昏昏欲睡的白色大猫发现了他的动静,欣喜若狂地朝他扑过来。他这才发现它并非一只家猫。那样灵动的兽性和激情,证明着它血统中的高贵和力量。它是一只幼小的白色老虎。这极北之地的雪山之子。
萧音于是停顿,她转过身来,乌黑晶莹的眼睛活泼地望着他,满心欢喜地开口道:“嗯......好了,好了。看来已经不疼啦。”
他却被小白老虎绕着膝头的纠缠忙得不亦乐乎。有些赧然地微微对她笑了笑,仿佛是一个感激地招呼。
“它叫棉花,听说把棉花抱在怀里的时候,会觉得十分温暖。这可是真的吗?”她坐在原地向他提问,眼睛好奇地闪烁着。
“喔......嗯。”他仍然是那样有些害羞的样子,淡淡地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你的冰山雪莲,我种在屋后的雪地里了。你从后门出去,一眼便可以看见。”她把那冰雕玉酌的花朵插在经年不化的冰雪当中,那花朵便仿佛低地的植物进入了土壤,继续尽情地开放。
那小白老虎显然对他十分喜爱,在他面前撒欢打滚邀宠讨怜。他终于对着它笑了起来,不出声地从鼻腔中滑出温柔的气息。他把它举起来扛在肩上,静静地走向她,然后并肩坐在她的旁边。
她看见他走来的样子,从容而款款的,突然就发了痴,觉得自己的两颊,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竟然发起烧来。
“不错......我一向钟情我的小师妹......师妹对我是很好的。”他开口说话的样子那样和煦而温存。她听见他迷人的声音,便觉得心里一阵不明所以的纠缠抽搐。
“我自幼失去了亲生的父母,跟随着师傅慢慢长大。然而从记事之时起,我便听说,我的父母为我定下了一个襁褓之中的亲事。小师妹从小便知道此事,因此......恐怕她从来也没有明白过我私下的心境。然而她渐渐成人......即便是我尽我所能地好好待她,也毕竟......毕竟不是她终身的寄托。”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旖旎的情事。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曾经好好地相处一室,快乐地对待彼此。于是便以为,这世界上的男女都是这样无忧无虑地彼此拥有。却原来天底下还有这许多的寂寞,许多的隐忧,许多的不如意。他缓缓的叙述,听起来诗情画意,仿佛她吹奏的萧音一般,竟然是令人忽喜忽忧。
“那么......她嫁人了吗?”她突然对这面前安静而疲倦的青年油然而生了许多的怜惜,不由自主地就轻声开口问他。
他微微点头,目光迷蒙地注视着星空中一处遥远的所在。片刻之后继续道:“她嫁为人妻,我当然便不会再见她。谁知道偏偏日前得了消息,她们在蜀中遭遇劲敌,她中了一种奇异的江湖暗器,那暗器上淬有凌厉的毒药,非冰山雪莲不能救她。”
她眼睛睁得大了起来,对他道:“那么......那么你快快去救她才好。”
他点头道:“不错......以我的能力,三日之内应该已经可以打一个来回。谁知道在途中遇到旧日的江湖仇家......这些时日的耽搁,实在不是预料之内的事情。”
他说话的样子很是斯文,言谈之间使用的字眼,竟然听起来糯软温存。他明明说着一件鲜血淋漓的事情,却好像讲述故事一般,奇妙而动人。
她听了半晌,觉得毫无头绪,忍不住就好奇起来。她看他精神尚好,也并不像一个容易发怒的人,便轻声试探着问他道:“那么......你要娶来做妻子的那个姑娘,她是什么模样?你这样好看,她......她必然应该是个美人。”
他听见她这样憨憨的问话,便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那个姑娘......我与她从未谋面。这样一片辽阔的天地底下,她究竟是生是死,怎生模样,我又如何能够知晓?”
她见他笑得凄凉,突然觉得有些许不明所以的忧伤。竟然追问道:“那么......那么你可当真要等候着娶她?!倘若......倘若你并不情愿,倘若你另有了心上人,那又如何?”
他抿着嘴角沉默了片刻。少顷之后终于柔声道:“我自幼跟随着师傅,并不曾领会‘家’的意思......倘若真有缘分......倘若她当真还在何处......倘若她仍然等待......那也一定令人欢喜。从此之后,我便不必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消失了。
房间里面收拾得整齐而干净。桌椅被褥都端端正正地摆放妥当。
她一进入那房间,便看见一色雪白的一片空荡。
她呆呆地盘桓了半晌,隐约觉得他似乎并未离去得太远。
他并未留下只字片语,四下里全无他曾经到过的痕迹。
她徒劳地伸出手来抚摸屋中飘荡的空气,才感觉到淡淡的一点点木樨香气,深深浅浅的萦绕着挥之不去。
她想起来昨夜深处的一缕萧音。原来他也擅长音律。
两个人觥筹交错的乐律当中,他轻声地感慨:“燕霜寒透幕,正护月云清......嫩冰犹薄......玉树琼苞堆雪......棉花,是一个动听的名字。”
她终于明白,那一点点淡淡的木樨香,并非萦绕在这间屋里,而是附着在了她的眼底眉头。感觉,是有记忆的。记忆,是有知觉的。
呆呆地守候到了正午,她才突然发现棉花从山麓上奔跑回来。原来这小家伙独自追寻了出去,送着那白衣青年,恐怕是走出了很远很远的一段路。惜别之后的棉花,看起来还有些许的惆怅。这样的神态令她难受起来。
她在午后的时光里到山里打猎,给棉花带回来丰盛的野味。它吃饱之后便会跑去玩耍,她于是拍拍它的头,轻声告诉它说:“棉花,棉花,我要离开一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而我......我不会去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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