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短篇]风筝误(完整版)

【第七出】 诧美

『皂罗袍』(玉清着喜服上,唱)借得天孙彩缕,把锦花儿簪,心字儿取。鸳鸯上头笼花容,红绡帐下银釭举。历历回首,草桥蝶舞;盈盈回眸,女萝附菟。游遍琼楼玉宇。

玉清: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今日便叫我谢家占了个齐全。『四月桃花天,十九柳叶剪』,正是天作的良时,要待我姐妹,同日出阁——呀,姐姐那里情况一些儿我猜不透,只道她临到轿头,则把那玉眉双锁,莫非有什么传言,新科的举人竟是个不堪的人不成?且不去说她,来看我这里……千不想,万不想,不成望爹娘竟许了这样儿人家!虽说蔷薇架下曾耳语,并蒂连旁有私话,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做成举案齐眉的同舟人(脸红介),想起来心底便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前世缘定今生,还是上天有意成此美事?(掩面微笑)只怕平日里相熟的紧,不避礼节,等到月下樽前,却兀自不敢开口,羞于相认。(侧耳听介)拜得天地,入得厢房,只有我一人在此,听窗外歌舞声声,想必是两位酒宴未闭——哎,但愿不要被灌的太多才好。瞧他素日模样,不似一个容的了酒量的人。幸而与姐姐一日成亲,那姐夫又与他白英程是素日旧友,便一同在方府里拜了堂,明日才随他回去书院,说是这样热闹些个。说来好笑,若是早知道英程与姐夫是旧交,也好早偷偷的跟着他去瞧瞧那位方公子到底何许人等,不让姐姐直到现在也还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姐姐现在如何?哎,虽说自家姐妹,到底嫁与他人,人家家里,不好乱跑。我看她着迷那风筝上的梨花,不像只是喜欢画儿那么简单。(掩口叫道)呀,难道是想着作画的人?不对不对,又不知是什么人作下的……但自从前回街市回来,越发的不对劲了。料她是怎样想呢?待明日遇见,仔细问来。

『江儿水』(念奴喜服坐床边,唱)步下玉阶台,小山叠,独自凝眉向妆奁。花烛却照青灯壁,绫罗总映故人弦,谁人能将我怜?强把朱颜,对了昧谋生面。

念奴:今日本是大喜日子,无奈我一心只系向有缘人,想到要与个从来不识的人共度一生,心下哽咽,无处诉说。刚才拜堂时候,玉清叫我从头巾里可以看看这个方寔黎究竟是何等模样,其实却是我自己没有心情。不管他是怎样的人,只是我自己心里装着骨鲠,怕对不住人的倒是我自己……哎……这段姻缘倒如何是好……(看向窗外介)不知道玉清妹妹现在如何?看这光景,前头宴席还未散去,恐怕也还未会着那为白相公。不过看她这些日子的神气,仿佛还算称心。这样便好,能够和和气气度此生,便是我现在的最大期待了。也罢,只要散席之后不要有人来闹洞房便好。只是我这会已经手脚冰凉,心中忐忑,不晓得等会子见了他,要怎样是好。愿他不要饮的太过,求一个梁鸿,举案齐眉便行。本来安心待嫁,不承望出了风筝一事,搅的自家心里不安宁,也觉得对不住他寔黎。想他是今年金科状元,应该还算是个君子之辈吧。

『绕地游』(寔黎面带红晕上)红袖如画,夜深荼糜架,月静风帘吹打。宴别西施,侥幸司马,揉碎了一池绿纱。

寔黎:好容易摆脱了席上闹哄哄一班要闹洞房,避到这深院静,小庭空,也不知英程那里如何了?他在西厢,我在东厢。两厢里却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哎,男儿大丈夫,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如此挂心,冷落了屋里新人,也难说的过去。只不知,将来日月,倘若见不着那街市上的画筝人,可否与念奴相濡以沫,日久渐生情?又不日倘若再见那画筝人,要将这一段旧缘,从何处说起?罢了,先进屋再说。(推门介)

念奴(听到门响,心下想到):是他进来了吧?
寔黎(看念奴蒙着盖头,想到):这样坐着,身量大小倒也与那女子相似。
念奴:奇怪,他如何只远远的站着?莫非是喝的太多,路也走不动了?这样倒好了,可以让我逃的过今晚。
寔黎:哎,怎么想,谢老世伯的女儿,也应该是个知书识礼的角色佳人,不会辱没了我。只是我自己心里一段情结,怕要辜负了她。
念奴(感到寔黎在身边坐下):我这里紧张的汗涔涔,双手捏紧了新嫁衣。他那里不紧不慢,话也不说一句,只是叫我提心吊胆,实在可恶。
寔黎(抬起喜称准备挑喜帕,却又停下):越是靠的近,越觉得心里矛盾。好端端的让一个姑娘受委屈。与其是身在此心在彼,倒不如把话说的明了了,好叫她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是存心的要来辜负她。她怨也罢,恨也罢,现在离开也来得及。
念奴:与其这样耽搁下去,倒不如把话同他说明白了,免得辜负了一个好人。倘若他不能容忍我早已心属别处,那么此人也不可托付终生,他愿意休了我去,我也心甘情愿。(想罢开口道)不必挑那帕子了。
寔黎(没有想到她先开口,一惊):啊?
念奴:不瞒公子,虽然你我早已定下此门亲事,但从来未曾有过接触。所以今日之前,我已经心属别处……是我辜负了你,倘若你觉得有失体统,我愿意以任何代价来偿还。但此事我希望在今夜之前就向你说明,一来为了不让自己违着心意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二来也是不想对你不住。
寔黎(大为惊讶,心下想到):我适才要将自己的心事说出,不料原来她也有一段风流故事!(冷笑)看来不是天意弄人,只是这父母之命叫人断送了真情。也罢,既然如此,也不怕会伤害到她了(随即开口道)原来小姐亦有此等故事。
念奴:亦有?
寔黎:不瞒小姐,在下前些日子也遇见了心怡的对象。只是已经许下这门亲事,怕现在来毁约,会有辱小姐名声。既然如此,大家也都心中清静了。以后之事,再作打算吧。
念奴(吃惊道):原来这样!(愣了半晌,起身笑道)原来公子也是性情中人。
寔黎:小姐何尝不是?
念奴:事已至此,解了我心中一结。只是,令尊与我爹娘那里,如何交代?
寔黎:待我想一晚上,再作打算吧。
念奴:也好,那么今晚就……
寔黎:今晚我宿到别处,小姐就请安心睡在这里吧。
念奴(点头,感激道):实在对你不住,我这里有一方手绢,是家时常常用的,赠予公子,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吧。
寔黎(接手绢):我连小姐样子也未见到,如何算作一面——也好,谢过小姐。我这里也有把折扇,是惯常用的,当作交换好了。
念奴(接折扇):既然有缘无分,面也不用见了,谢过公子折扇。今晚有劳了。
(寔黎转身带上房门)

『奈子花』(英程微醉上)暖融融酒宴玉醅,白泠泠淡然似水。堂上似火,心内成灰。纵然是月影午时,相催。难对帘帷。

英程:『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哎,真真把离别相思之苦说了个透彻。想今夜虽是我拜堂之时,却无奈心底牵挂的却不是自己金屋之人。若是相隔千里也便罢了,偏偏近在眼前,却永远咫尺天涯——不知她心里做何想法?倘若这痴心思只有我自己有也罢了,只怕看她模样,也不是一个寡情薄幸的人,将来要两下里痛苦。只怪我一念之差,弄的一个人的心思,四个人痛苦。自己遭罪也便罢了,怎么说都已是寔黎之人,非礼勿想,却如何面对这里的玉清呢?如果她知道这段故事,不知要有何等伤心,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寔黎。既然事到如今,必须挥利剑,斩情丝。只是这话说来轻巧,等下进屋,今夜又不知是如何煎熬。(说罢推门介)

玉清:呀!来了……(心下剧烈跳动)
英程(只远远的站着,心想):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了。否则辜负了玉清小姐,于情于理都难分解。
玉清:他只在那里不动是何意思?果然刚才被人灌下太多了么?
英程(走到床前,握起喜称挑起):心里怎的如针锥一般……还是不行……(又将喜帕放下)
玉清(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挑了一半又不挑了?这样无礼,难道觉得我很配不上他么?我且不出声,看他下面还要怎样。
英程(叹了口气,在一边坐下):这样不是办法,已经拜过堂了,没有再走开的道理,还是定一定神吧。
玉清:有没有搞错?还叹气,叹什么气?果然觉得我失礼于他?若是嫌弃我平日太过张扬,当初就不要接这头亲事。现在来对着我唉声叹气,倒是什么意思!(气的掉下泪来)

暗自哭了一会儿,英程居然还是没有动静,玉清真的动了气,陡然起身。
玉清(扯掉自己的头盖,冲英程大叫介):白英程,你简直太叫人伤心!(说罢哭着冲出门去)
英程(一愣,继而一惊):刚才……刚才那个分明就是……是念奴……等一下,父亲聘下的明明是玉清……难道……!!(想起花笺一事)难道是我弄错了?(慌忙追了出去)

玉清(边哭边行介):本以为良辰美景,得与他共度,谁知他竟是如此一个薄情之人。进了门来,人也不理,话也不说,兀自坐在那里。身上没有酒气,倒像是喝了多少黄汤下肚似的。若不是心中另有想法,也不会如此神思恍惚。亏我平时看他文质彬彬,是个难得的有才之人,原来也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念奴:虽说向他说明心中之事,总觉得有些奇怪——听他的声音,倒像在哪里听到过。他赠了这把折扇,现在想来,倒是送与他的心上人更好,给我又是何意思?(笑介)也罢,本来今日良宵,现在弄成这样,独自坐着也没趣,不如出去走一走。(推门出行介,猛然撞见迎面跑来的玉清)玉清?你怎么在这里?呀!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你不是应该和——
玉清:不要提那个人才好!(突然发现遇见了念奴)呀,念奴姐姐怎么是你?怎么你不在房里?不是该同姐夫……

念奴一愣,便将来龙去脉说与玉清听。玉清便也据实说与念奴。
念奴:奇怪,白公子为何这样待你?
玉清(伤心不已):我如何能知?素日以为他是个重情意的人,当日在仁德书院,见他几次三番想向我表露心意,才答应下父亲这门亲事。
念奴:倒是有些蹊跷。

正商量间,只听英程从后追来。
英程(气喘吁吁):玉清!原来你在这里!
玉清:你追来做什么!
英程:适才怎么突然走了?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得罪了小姐,还望明说。
玉清(眼圈儿一红):你还敢说?(说罢伏在念奴肩头哭起来)
英程(着急的擦汗介):对不起……但,可否容我一问,小姐究竟芳名如何?
玉清:到如今,你连我的名字都没弄清楚?
英程:拜托你了。
玉清:你刚才不是喊了么,谢玉清。
英程:那,念奴是……
念奴: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英程:你是……
玉清:她是我姐姐,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倒是说说看,适才在房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唉声叹气的……难道是嫌弃我不成?那也不用摆脸色给我。让我独自坐在冷冰冰的房间里,大家说明白了,该丢开手儿的,趁早丢开。
英程(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刚才实在抱歉……其实,是早先就有些误会。
玉清:能有何误会?
英程:小姐不知是否还记得那本花笺?
玉清:花笺?
念奴:是不是你向我借去抄诗的花笺?
英程:就是了。上面不是有“念奴”二字?当时我问你名字,你不肯说,偶然看见你遗失的花笺,于是误以为你就是念奴。后来听说寔黎未过门的妻子也叫做谢念奴……我还以为……
念奴(恍然大悟):原来有此一段公案!(推身边的玉清,笑道)定是你平日总爱跑出去,还要借我的名字到处乱说,才罚你有这段波折。
玉清(红了脸):这么说来刚才你不愿挑起喜帕是因为……
英程:是了,其实我是因为……
念奴(掩口而笑):当然是因为想着你,所以不愿接受其他的女子——你们两个,明明痴情,偏阴错阳差,弄到差点变成绝情,也是有趣。
玉清(低头细语):那么,花笺上那首诗,你又说不是你做的?既然敢作,为何不敢当呢?
英程(一脸委屈):当日我的确是要承认的,谁想你太急,打断了我的话。我本来是要说那幅画,是寔黎画的,但是那首诗,是我提的……
念奴(一惊):白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玉清:你刚才说,那幅画,是寔黎画的?
英程:是啊,有何不妥么?

只见念奴一脸不可思议,惊呆在原地。
玉清(眼睛一转,仔细思量,向念奴耳语介):姐姐……莫非你街市上遇到的,正是方公子?
念奴口中喃喃自语,突然想到折扇,猛地打开——上面赫然画上一株与当日一模一样风格的梨花。
英程:咦?这不就是寔黎的折扇?
念奴(眼中升起盈盈泪水):果然是他……实在天意弄人。

恰此时,寔黎在屋内闲坐无聊,也觉得适才事有蹊跷,念奴说话的语气与态度,均与记忆中画廊里遇见的女子神态相仿。心下生疑,不绝一动,打开念奴赠与的手绢来看——一株手绘的梅花赫然映入眼帘,正与当日那株梅花相同。
寔黎(拍案起身):果然是她!真正把人给惊奇死!(起身向门外跑去)

寔黎推开新房门来,屋内却无一人,正在心下疑惑,只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转身过去。
念奴(出现在房门口,哽咽之声道):我在这里。

『金莲子』曾是梦里来去,重聚如浮云。却回头,亭亭清影;几番离合苦,总为相逢欣。

长恨春归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家。
只在云深不知所,深巷明朝卖杏花。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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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出】 余韵

(英程携玉清,寔黎携念奴同上)
『折桂令』春半瑶池舒月邻,陈酒浅吟,彩笔低唱,羡煞天上人。紫潭玉阶,当年香尘。凭风筝千里断线,收拾起彩霁齐云。眉黛明灭,香笺如雪,镜里合欢相交酒,银钩垂下鹧鸪飞。

玉清:英程快看,天清朗朗,春色如许,黛山如墨,碧水如玉,好不爱煞人也。
英程:想当日与寔黎在此,也是这般景致,精细如画中幻境。
念奴:如何能自然似画,当然是画似景物吧?若有奇笔,便能描下来,也好把这样景致,捧回深院,能叫春色满园。
寔黎:念奴这样说,不如我就来把它给你取回去。

寔黎提笔作画介。
英程(拍手笑道):寔黎今日又是好心情,我便再来题诗一首。

『沽美酒』玉绿青溪外,飞花柳影前。转轴听音水和月,山长水阔惜花谢,追不到清商暮雨隔重殿,写不完奇缘奇意阑珊边。险误了风筝断,幸牵住锦衣连,把从此誓约签。

玉清:呵,又是一只好大的风筝!
念奴:比上次咱们放的那个还要大呢!
寔黎:这是自然,你们在自家的后园里,放不了大风筝,现在咱们是四个人,在这青山碧水中间,当然是只大风筝。
英程:如何?谁来放?
玉清:自然是我。
念奴:你?你可别又放断了。
玉清:怕什么,当初放断了,才遇到有趣的事,这次放断了,不知又有什么新鲜的事儿呢——

说罢玉清扯起线轴,迈步跑起来,念奴紧随其后。英程与寔黎,满脸温和笑容,但望着两个女子,在阳光下起步。那风筝越飞越高,筝线在阳光下一照,磷磷泛出光来。正是——

半絮筝线追蝶远,一栊游丝惹香沾。
揽得湿翠共香捧,只羡鸳鸯不羡仙。

(全剧终)

ps : hoho,这篇烂文终于发完了……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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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看完后,偶先哀叹下!!
汗死~~~
以前一直知道Felin文笔好,只要是Felin挖的坑,偶想都不想就往下跳
这会儿~~偶已经惊得无语了!!
连这么高超的词牌戏曲都掏出来了
Felin还真不是盖的勒!!
这个文学系的大才们个个那么厉害,大作一篇接一篇
可怜偶这个理工系的,业余挖坑,没胆填咯~~~
这个短篇够震撼,比那些长篇还强力,真差点把偶给活埋咧~~~

喜欢这样相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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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爱的曲词~真是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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