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 【原创】童年·我的大學·在人間——妙手成長記

7.

不知道是谁说的,一个人一辈子,只有这么多的时间,在可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应该去尝试,否则,不知道过了时机,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
听起来有点悲观,但其实却也有它的道理。很多时候我们不是总在感慨,当时如果能够怎样怎样就好了;那次要是没有如何如何就好了
——
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Henry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一点。
所以如果问他,最后悔的是什么,他会说,后悔浪费了十年的时间才想透一个道理,但他绝对不会说,后悔认识了Sukie,后悔在认识Sukie之后接二连三的又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
因为,就像暗与影永远是光的另一半,荒唐也永远是浪漫和美味的另一半;
也因为,越是荒唐的事,便越是没有回头重新来过的余地。

校联辩论赛上,Henry认识了中文大学医学院的阿Mark。
这个男生,看上去有些那么玩世不恭,那么不拘,似乎对任何事情的态度都是随随便便,但是任何时候好运都会伴随着他。真的有才华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按部就班,让人可以预见他的未来,就是一段华彩的C大调协奏曲;另一种是脱离了正常的轨道,更如一种鬼魅的变奏曲,虽然颠覆了正常的欣赏模式,但却叫人忍不住的被吸引。
阿Mark就像是这种黑洞般的音乐,又或者,他只不过是凭着自身的这个特点,把Henry骨子里尚未被彻底发挥的那种不拘和流转给诱导了出来。

“Henry么?今晚出去走走怎么样?”阿Mark打来电话的时候Henry刚刚打开那本叫做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的书。

他不是那种埋头苦读的学生。其实以他的能力,就算不是埋头苦读,能够在全系拿个第一第二也不是什么问题。但他并不是很在乎。
其实,对于像Henry这样的个性,或者年纪的大学生来说,最重要的,是你过的够不够精彩,有没有做过自己想要尝试的事情,是不是每天都可以不要千篇一律的按着同一种模式走下去。
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他需要一点私人的时间,来呼吸不同的空气。
第一次读《百年孤独》,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随手翻着文学类书架的时候。
中文系的一个朋友推荐,于是他就去看了。
不大看的懂,但是总好像有一些值得回味的东西。

能够读懂一本书,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是天生资质,能够一遍就精辟的了解了故事所说的事,并且还能不断的引发联想——这种人在Henry看来的确很厉害,但活的也太过梦幻,仅仅凭着天生的才资,总有一天会耗尽。
第二种是苦吟式的读书人。看一遍未必能看懂,但是看不懂就会拼命的去研究,找一大堆资料,甚至会四处去请教和讨论,直到终于形成了一定的见解——对于Henry来说,这样活的太累。你不知道,究竟要寻找到什么时候才会获得答案;或许这样的书本来就是这一辈子他也永远都弄不懂的,那么他何不把精力放在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上?因为生命总是有他自己的平衡点,这里得不到,那里一定会有弥补;就好像看书一样,这本读不懂,总有适合自己的可以读懂。读不懂的书,不一定会是损失;但是该读却没有读到的书,对自己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处。

第三种就像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
Henry未必知道这段古文,但他却就是这样一个人。
魔幻现实主义对他来说的确够新鲜,但也像对大部分人一样莫名其妙,说不出究竟在说什么。
通常他是一目十行的看完,当作打发时间的工具。
但也有例外。还掉图书馆书的没几天,Henry自己去书店买了一本回来。

他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要买一本回来,有点违反他的习惯。或许是他真的觉得,这本书里有他值得一读的东西吧。现在未必明了,但一年后,五年后,或许再久一点,到十年之后,他会突然明白其中的某个道理。
如果到时候想要翻开书来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手边却每有,那是多么遗憾的事啊,他笑道。

很多事情,不必要在此刻就解释的非常清楚。就像生活,少了一份神秘和期待,就少了一份乐趣。

“OK啊,今晚没问题。”Henry应下阿Mark的邀请,合上了书。

“Happy Pub”的招牌红红绿绿的闪着,显得有点俗气,有点喧哗,但却是它本来的样子。
Henry第一来这个地方,极度新鲜。而阿Mark看上去却很熟了。
“要点什么?”酒保擦拭着杯子。
“你要什么?”阿Mark回头问Henry。
“随便什么吧。”
“那就老规矩,给我两份。”阿Mark熟练的打手势。

“看来你很经常来?”Henry环顾四周的环境——真正的灯红酒绿,喧闹的红男绿女,穿着性感低胸连衣裙的公关小姐。他有点看花了眼。
也有点兴奋,说实话。过了十八岁的那天,他当即就想要和几个朋友去Pub狠狠玩一个通宵的,结果被老爸勒令留在家里不准出去。
过了这么久了,他居然忘记了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原来象牙塔里的世界永远都是这么单纯。
Henry玩味的笑。

“怎么样?”阿Mark晃晃手里的酒:“这里还不错吧?”
“你不是在实习么?这么悠闲?”Henry记得Mark已经是五年级了。
“啊,实习而已。做完了功课还不让自己放松一下?”他瞅瞅Henry脸上的黑框眼镜。
Henry不自觉的扶了扶镜架。
真是的,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会近视。想起这事Henry就觉得自己很土。每每看到Paul扶眼镜的样子他便会笑他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不能让人联想起捉手术刀的医生,顶多也就联想到数学系或者物理系的计算式男生。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戴眼镜啊!他叹气。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把这副可恨的镜架给摘掉——在还没严重到变成酒瓶底之前。

难道是镜框的问题?他有时候又想。Paul的那副银边的戴在脸上,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妥,为什么自己这副就这么奇怪呢。
“今天带你来认个门,下次你熟了可以自己来,这里有几个小姐不错的。”
“哦?”Henry耸了耸眉毛,立刻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肥皂剧里面的情节,不禁心底一阵冷汗。
其实他还真是没有想象过亲临其境的感觉。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他想。
“好啊,很不错到底是怎么不错呢?”
“介绍给你的当然要高素质的,哈哈,不然以后怎么配的上你这个大医生呢。”Mark像是忘记了自己也是医科的实习生,继续侃侃而谈:“Maggie,Amy,Lucy,Sherry,哦对了,还有Sukie。”
“这么多?”Henry笑道。
“又不是让你一次都叫来,很贵的。”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过十一点。
“我回去了。”Henry站起来。
“那么好吧,”Mark潇洒的一笑:“怎么说你还都是个学生,被学校知道了影响不太好。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那就随你便啦。”

带着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回到宿舍,已经过了午夜。Henry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冲进浴室把身上的味道冲了个干净,然后把衣衫一股脑的丢进洗衣篓。
站到走廊里,吹吹夏夜的凉风,长长的呼一口气。
他显得有点兴奋。大概是多喝了几杯的关系。
一种新鲜有趣的尝试,虽然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心跳。
但,不是有句话说,玩的就是心跳么?
黎国柱,对你来说,目前的生活还是太过平静了。
的确,做一个老实本分的,有点吸引力的学生没什么不好的。他想。
不过,或许他骨子里,就是有一种打破常规的冲动吧,他抬头望着一轮满满的月亮笑起来。

比起前几天学校的舞会来说,今晚的经历算是打破他的记录了。
比起前几天一弯新月如钩来说,今晚的月色,才是真正的月色哪!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7-18 12:16 AM 编辑 ]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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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为了找一首背景音乐到底出现在哪里重新翻开HH来看。
原来看无论再多少次,到了某些定格的地方永远都会撕心裂肺的痛。
打破的咖啡杯,熄灭的烛火,空掉的和填满的magic box,只点燃过一次的打火机。

童年的日子过去了,大学的生活继续着。
我可以忘记我是怎么成长起来的了,可是你们呢?你们呢?
一辈子,下辈子,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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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ome years later  , Some Day

就像那个时候他扬起手里书页都泛黄了的那本《百年孤独》对他说,如果你想起谁是N.M.,会很浪漫,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扬着看起来被压在箱底很久,久到每一页纸都平整的不像存在于这个立体的空间的一本记事簿,对她笑着说,如果你回头翻翻这本东西,你会觉得日子曾经多么华丽的曾经流淌过,能够站在现在回头看,真是一种幸福。

“这是什么?”Jackie对于红色睡衣的Annie坐在沙发上手里朝自己挥舞的厚厚的本子一时没有什么印象。
“不是我刻意去找的——你让我帮你找那件蓝色的旧衬衫出来的时候,偶然翻到的。”Annie递给她。
“神神秘秘搞什么鬼啊?”Jackie接过去翻开扉页,两个幼稚的令她差一点认不出的单词跃然眼前,张张口,惊讶的叹:“这是我的……”
“就是你的啊。”
猛然警觉的盯着Annie,“威胁”她:“你有没有翻啊??”
“你这么信不过我啊?这种偷看人家日记的事情只有Gil才做的出来——干吗这么紧张,有什么不能给我知道的秘密?”
Jackie挑挑眉毛表示无可奉告,把日记簿压在胸口。

一段幸福的往事么。嘴角画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弧度——一段逝去的青春,一场华丽的舞蹈。

Come Back To Our Story ,Please ,Everyone。

Jackie挑中了一本400页的软皮记事本,Flower Season的本子一向做的深得年轻女孩的宠爱,干净的白色纸张不打规矩的格子,整页上却有水印的花纹,页眉或页角,点缀着一行清词丽句,每页不同。

Jackie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她觉得,既然开始了一段崭新的生活,总要改变点什么以示象征。如果少年的狂放不羁是以阿广的入狱宣告结束,那么远去了的纯情中学生时代,她要用一点理性的深刻的文字来纪念。
或许连她自己也都没有发觉,如果她要变得理性的话,她可以有多成功。
——
事实上,有谁能够在成长的瞬间发现自己的变化呢?
相对于心理上的成熟,觉悟总是来的比较迟。

“今晚,星星特别迷人。”
日记本的第一页语录。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要把记日记这个习惯持续下去,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奢侈——有什么必要把想不通的问题放在纸笔之间,不时的再回头来折磨自己呢?但,如果没有记过日记的青春不完整的话,她还是愿意来尝试。
何况,这只是她决定改变自己的一个契机,一个借口。

这种改变不是刻意的吧,但多少带着一种新生的期望。她被焕然一新的兴奋感填满了。
医科学生。漫长的假期已经让她不再对这个头衔感到不真实,更加充实起来的,却是一种不断生长的责任感。是天职的责任么?她没有细究尚未上过一堂医学课,还没领到一本教材的自己,如何产生这种天职感。
或许这是性格,或许这是命运,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记得她自己不是太激动,算得上很平淡的对阿广说:我考上医学院了。
恭喜你,这样我也会放心很多。阿广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心灵深处的纯真年代是永远改变不了的——这算不算是另外一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像开学第一天,新班级的同学围成一圈,相互自我介绍的时候。
Jackie像所有人一样在教室里任意一张桌子上拣一个令自己舒服的姿势坐下来,两手撑着身后的桌面,双脚踏在椅子的横条上,听大家说着自己的名姓,爱好,性格,和一切公众的私人的东西。

“喂,到你了,你叫什么?”身边一个刚介绍完的女生拍了拍她。她的名字——让我想想,Jackie低头望着自己的日记本回忆——聂文敏,没错,应该是文敏。
Jackie清了清嗓子,友好的看了面前的三十多个同学一圈。
“我叫唐姿礼,大家可以叫我Jackie,跟大家一样,临床四班。”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呀?”近边的另一个女生提问。
“没什么特别的,听听歌,逛逛街,看看书吧。”
“你喜欢看什么书呢?”
“小王子——呃,还有一些童话吧。”
周围响起零星的笑声,Jackie努了努嘴:“还有什么要问的嘛?”
“你会怎么形容你自己的性格呢?”
问题纷至沓来。
“嗯——开朗吧,很干脆,有正义感,嗯……反正应该挺好相处的吧?呵呵。”
“你对自己评价满高嘛。”插嘴的是喜欢和人拌嘴的男生。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在别人眼中的评价不赖啊,我刚才说的那些,各位都差不多吧。”
“你住哪儿?”又一个女生。
“太子道。”
“真的?我住彩虹道呢,咱们以后可以一起回去了。”
“呃——”Jackie扬起细巧的双眉:“通常我都是自己驾车。”
一片惊讶声。
“你都有驾照了?”一个女生。
“有驾照不奇怪啊,好多人都有的吧,反正咱们都成年了。”一个男生反驳。
“我是觉得你自己有车很厉害啊!”另一个男生羡慕的声音。
Jackie笑眯眯的听他们发表完各自的意见:“其实呢,我驾的是电单车。”
更惊讶的一片感叹声。
“哇——Jackie你说真的啊?你怎么会的啊?”
“以后慢慢说给你们听啊。”
“能不能看看你的车?”
“现在?”她笑起来。
有点得意哦,引起不小的轰动,Jackie非常满意第一天的表现:“以后一定给你看。”

像她这样的女生会驾电单车,的确令不少人感到难以置信吧。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想象。或许是在人们的眼中,女生最好是开四个轮子的比较妥当,更有甚者认为,女人还是不要碰方向盘比较好——但她就是喜欢那种加速度的风扑面而来的潇洒。
或许只是一个偶然的转折吧,如果命运的车辙朝着另外一边按部就班的发展,或许今天的她也难以想象,有个眉目清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女孩子会对她说:没错,我的交通工具是电单车,自己驾哦。

自己驾哦。她喜欢这样的飞驰,无拘无束的翱翔在灯火的长龙,但或许,她更迷醉的,只是像所有女孩子一样,坐在车尾,揽着眼前一片宽阔的背脊,靠的再接近一点,仿佛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

这样已经够幸福的了,他亲手教会她驾电单车,可以横跨在曾经留下他提问的爱车追逐着天上的浮云奔跑——但会有一种姿势,比这更幸福吧。
在她被允许重新拥有这种姿势之前,她应当学会更坚强。
不到现在她都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如此乐观。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Jackie看看周围的同学们,大家都还处在一片啧啧惊叹之中。
的确么,换做自己,也没法把《小王子》这样的童话书和一架皮包铁的电单车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件事,老爸老妈暂时还不知道,Jackie偷偷的想。暂时还没必要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吧。

“嗯,差不多了,那么下一位——”一个俨然一副领导模样的女生指挥着新生交流的进行。
“我还有一个问题!”坐在角落的一个男生举手:“Jackie,你有男朋友吗?”
哄堂大笑,连Jackie自己都笑弯了腰。
“喂你这么快就问这种问题,想追人家啊?”
“不是啊,问问不行啊——”男生不好意思的搔着脑袋缩起了脖子。

Jackie抬起手,梳理耳畔的短发。微微向上扬起的发角,卷出一个调皮的姿势,仿佛天使的翅膀,搂住一缕跳跃进来的阳光。
“这个问题,你慢慢猜吧。”她调皮的挤挤眼睛,吐吐舌头。

“十月十五号,这是今天的全部内容。”Jackie套上笔套,结束了第一天的日记。
刚好用掉一页纸。

合上日记簿,走向双人宿舍的窗台边。窗栏不大,但刚好够她一个人伸出脑袋去,仰望漫天的星辰。
今晚的星星,特别迷人。
小小的,一粒一粒的钻石。
从前她会想:能够把它们捧在自己手心里,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一件事。
现在她在想:与其让它们在人间失尽光华,倒不如就这样自由的撒满漆黑的夜,点亮一串清脆的笑声。

对于将来的事情从来没有做过深入的考虑。不是不需要去想象,只是她宁愿将上帝赐予的每一天都感受的淋漓尽致。
人的一辈子,能有多少个日子失是可以毫无杂念,随心所欲的让你去体会的呢?近来她总是会这样对自己说。
过去了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回头,应当努力的记住,现在看到的一切。

至于明天,明天自有明天的路吧!
Jackie大大的,舒展的伸了个懒腰。

公元19XX年秋,她的新世纪,即将开始。

ps : 最初构想的时候,认为大学期间有记日记习惯的那个人,应当是Annie。但我也没想到,写到这里变成了Jackie,呵呵。不断的想,对于小时候的J来说,她是如何走出一个旧的世界,成长为今天我们看到的样子。Henry说Jackie懂得自己处理问题,这样的懂得,缘何而来?我也不太相信Jackie会老老实实的去写日记。其实写日记不是一个坏习惯,一个人会不会写日记,从表面的性格,也看不出来。思前想后,决定让她去尝试。尝试一段未有的经历,尝试从一个纯粹的容易受伤的唐姿礼,到一个深婉而流畅的Jackie。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7-24 10:07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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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广而告之:本节非番外篇。你陪着我们一路走来,想起的还是那首歌,在风中,轻轻的唱。

唐姿礼日记节选 之一

[Oct.23 星期日]
[今天是个很平凡的日子,句号]

教堂的钟声在多数人还沉浸在一周来难得拥有的好梦中时已经幽怨的响起,清晨的赞美诗洗却枝头的尘埃带着宁静的祝福在高耸的教堂尖顶上来回的荡漾。Jackie坐在她一贯拥有的位置上,仰慕的闭着眼睛,跟着台上的唱诗班一起吟诵。
阳光醒了,牧师布道的词句如溪流,清楚的淌进她的记忆。
“身为基督徒,上帝为我们设定了比世人更高的生活准绳。我们应该学习成为一个乐施行善的人,而不光是领受的人。让我们时常鼓励身边的人,而不是批评挑剔。”
《旧约》中说,基督在各地行走,治好人们的疑难杂症,于是人们信仰他,跟随他。
从人类诞生到如今一直没有改变和消失过的职业,大概就是医生吧。Jackie默默的想。虽然很多职业都不曾消失,譬如政客,譬如教师,譬如,占卜师。
但或许从内到外都没有改变过的,就只有医生。

[好多时候,好多人好多事,如果不是偶然,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遇见。]
[上帝要你遇见什么的时候,怎么也不会错过。]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的记忆有那么差吗?一直没发现!还是……某人的魅力比较小。哈哈。]

从教堂里出来,搭上公车。
从某年某月某日开始,她的交通工具就一直是电单车。很多人对此匪夷所思,交好的女生私下里也劝她不要骑这种危险品,一点都不淑女。老爸老妈当然不知道,其实就算知道的人里面也很难有几个不对着那架红色帅气的电单车摇头咂嘴。
是没看过这么帅的车?是没看过这么帅的女生吧!她每次都大大咧咧的拍拍看的出神的人的肩膀,然后补充一句:“还有没看过这么帅的女生骑这么帅的电单车!”
别人的眼光有所谓没所谓,她只是喜欢做自己的事。

[我做了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但是今天的电单车拿去车库保养了。就像从前一样,迎着车房大叔诧异无奈的眼光趾高气昂的走出来,一溜烟的奔向教堂。
礼拜结束,通向学校的小巴也到了,Jackie跳上去。
车厢里的座位刚好排满,只余下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过道里,看上去有些傻,有些好笑。
车子发动的前一秒,一位老先生颤微微的爬上来。Jackie努努嘴,朝着车厢里扫一圈,等着有人起身让座。
居然没有人起身。Jackie不满的皱起了眉。
老先生扶着把手,在动荡的车厢里站的摇摇晃晃。Jackie忍不住了,走到老先生站着的位置,碰了碰临近的座位上一个穿休闲夹克衫的少年。
“起来让个座好吗?”Jackie指了指身边的老人。
夹克少年不屑的抬起眼来望了望,又转过头去,没动静。
Jackie有些生气了:“喂,帅哥,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这位老先生站不稳,麻烦你起来让个座啊!”
“这么好心你自己怎么不让啊?没座位还要在这里乱吵!”夹克少年居然很不礼貌的向她顶撞倒。
Jackie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夹克少年满脸无所谓的嚼着嘴里的口香糖。
她有点呆住了。

[那种蛮不讲理的态度,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突然想起,倘若当年阿广不是有一辆电单车,或许我们也会挤上小巴,也会对着需要让座的人无动于衷。但究竟会不会呢?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知道。青春的叛逆是没有办法用常理的性情来衡量的吧。这本来就无关本质。]

Jackie失望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气结。难道就让老先生这么站着么?她看向少年身后的座位。
“呵呵小姑娘,不要紧,我只有几站就到了……”老人看的过意不去,一边打着圆场。
然而Jackie已经眼明手快的抓住了后一个座位正在打瞌睡的男子的衣袖。
“先生,醒一下好不好,这里有位老人需要让座!”或许是惯性,或许是刚才一肚子的不满意没处发泄,Jackie的音调有些高。
“啊!”Gil从睡梦中被猛地惊醒。“什么事?怎么了??”
“麻烦你起来让个座好么?这位老先生站着不方便。”Jackie重复了一遍。
“哦,哦哦!”Gil愣了一秒,望见她身后的老者,急急忙忙的站起来,盖在身上的外套掉在地上,被自己一脚踩住,踏了一块灰蒙蒙一片。“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
“老伯伯,您慢坐。”Gil帮着Jackie把老人扶在座位上。

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Jackie握着扶手轻轻哼着歌,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Gil并排站着,不住的掸着衣服上的灰尘。
Jackie终于注意到他,吐了吐舌头。
“Sorry啊,弄脏你的衣服。”
Gil猛地抬头,看看四周,确定Jackie在同自己说话:“啊,不要紧,我自己踩的嘛,不关你事。”
“哦——”她点点头,将视线移开。
Gil皱了皱眉头。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在记忆的屏幕上翻检着过去一切认识的人,幼稚园,小学,中学,预科……预科?
Gil闭了闭眼睛,再努力看着Jackie。
Jackie察觉到身边奇怪的眼光,警惕的转头。
“你……看什么?”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搞什么鬼,这个家伙。
“呃,不是,没什么……”Gil吓了一跳,收回视线。
再次侧过头去看着她的侧面,依旧觉得与记忆中的某个影子很相似。
难道是姐姐的朋友吗?也不是啊……姐姐中学以前的朋友就是一个小小,他见过很多次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其他那些来往过客的嘛,他又哪里记得那么多?
Jackie恼了,认真的回过头来:“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啊!对不起!”Gil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是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谁跟你见过啊!”果然是个没事找茬的。Jackie愤愤的想。刚才怎么会去找这种人让座,难道看自己心肠太好吗?无聊。
Jackie转回头去,忽而也觉得奇怪。
的确,眼前这个男生,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她猛地回头等着Gil,吓了他一跳。
“啊?”
“啊?”
“不是你……你看我干什么。”
“你说我们见过?”
“我只是觉得……我看我认错人了……”他江满月认识的女生里面,除了他姐姐Annie,还有哪个像面前这个这么凶的啊。
“我也有点这种感觉。”Jackie捏起下巴,两眼望天,来回转着眼珠。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她对自己的记忆能力一向很有信心,没有理由会把认识的人忘掉啊。

小学同学?中学同学?阿广的朋友?还是大学同学?
等等等等,中间掉了一个环节。
预科的时候……
Jackie眼前一亮,急急的盯着Gil,仔细的瞅了半晌:“江满月!”
“你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果然是你啊,喂你不记得我了?唐姿礼啊!”
“唐姿礼!”预科一年级,转校前明亮的窗口和一番平淡的交谈重新从记忆深处挖掘了出来。

[原来时间隔的并不长,但彼此都已经忘记了对方的存在。呵呵。这样擦肩而过的人,一生之中要遇见多少啊!这样不经意的重逢,是在公车上,还弄脏了他的衣服。看上去他一副傻头傻脑的模样,虽然一点都不浪漫,不过也很让人兴奋。]

接下来的时间就听见公车上叽叽喳喳的飞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谈声。
Jackie没有想到,Gil和她入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他是临床一班,自己是四班。
Gil也没有想到,那个两年前认识的时候还听说是刚被拯救回来的“边缘少女”的唐姿礼,现在居然神采飞扬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即将同自己踏上同一条起跑线。
而且面前的她,梳着俏丽的短发,秀丽的眉毛向上扬起,简明的笑容浮在脸上,一阵英姿飒爽的风度。与预科一年级那个头发齐腰,眼中透着不为人知的伤感,上课总是走神,精力不集中的唐姿礼,简直判若两人。
Gil突然生出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感慨。
“那个时候你突然转学了啊!然后我就把你忘了。”Jackie回忆。
“对了,为什么转学呢?后来去哪儿了呢?我以为你移民了。”
“呃……这个下次再说吧。”Gil发现这个唐姿礼不但样子变了许多,而且还变得特别八卦特别多话。
“对了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就说,你要做医生。真的如愿以偿了啊。”
“你那个时候说你近视,好像没有啊。”Gil笑起来。
“那有什么关系!”Jackie想起当年的事,撅起嘴:“直接说没注意到你坐在我后面,不是很不给你面子?”
“不是承认你自己观察不细致吗,哈哈。”

[跟他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吧。但能够突然遇见,还是令我很开心。]
[而且在同一所学校,以后就不怕没人欺负了,呵呵。]
[其实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时间走的不远,但是我却变了许多。为什么他还能在陌生的人群中认出我的样子呢?]
[也许这是一种叫做缘份的东西在作怪。]

“呃,对了,你的英文名字是……”
“Gilbert,我没告诉过你吗?”
“哦,Gil!”她点点头,大声的重复,表示记住了。
“喂!”Gil不自在的环顾了四周一圈:“拜托,是Gilbert!”
Jackie毫不在意的挽了挽头发:“怎么,Gilbert这么长个音节,你叫起来不觉得麻烦吗?叫Gil多省事啊,真是。”
“哪有人在大街上这么叫的……”Gil无奈的抗议。
但是抗议无效。
Gil这个单音就这么让人情有独钟吗?先是一个Annie,说了多少回了,非要叫省略了好好的英文音节,也罢,谁让她是姐姐呢,只好认输。
再就是这个Jackie。居然有同样的想法。
看来改天真要让这两个人认识一下,说不定还很投缘,Gil兀自的想。

公车摇摇晃晃的停下来,Jackie跳下车,上午的阳光朗朗的坦然的笼在身上,金秋一片暖洋洋的空气,让人心情愉悦。
天很高,云很白,空气很新鲜。

[重聚的焦点很让人流连。]
Jackie继续在日记本上写到。
[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碰到了老熟人。]
[其实算不上是老熟人吧?我已经完全忘记了两年前的相识。]
[不过,就从今天开始算起,重新认识也不错。]

[除了认识了Gil之外,今天只是平凡的一天,就这样。]

Jackie在日记的最后一行画下一个句号。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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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个人无数次催我 这个坑我始终还是丢在那里没有动笔
绝对不是弃坑 这种不厚道的事,出道第一天就发誓不做了
只是经历了一年半载的颠沛流离暂时没有精力去打理
希望能够尽快让自己安静下来去继续

但是看到你的re却没有办法再安静了
本来有一堆话想要说的却哽在嗓子里面说不出来

只好说 奇迹总是有的 他们期待的东西一定会等到
既然他们相信,何以我要怀疑呢

新年快乐 我亲爱的楼上的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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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 呼呼 这个被o闲置n久的坑 终于可以继续更新了 汗 对不起大家==久等了……各位……没被湮没吧?汗

10.

清晨的七点钟的阳光,明朗的像是从天的顶端穿透了云层直直的照射下来。隔壁的教堂传出来赞美诗的和歌声,咿啦啊——咿啦啊——阿门——阿门——阿啊啊啊啊门——阿门——,空灵的旋律荡漾着,把人的心情全部都净化了。
钟声敲了一下,一个礼拜日的完美的开始。
在全香港九龙新界的人们大多数都还在梦中的时候,有一群人紧张的起身,细心的梳理身上衣着发式的每一个环节,整理好所有的文件和资料,打好领结或者理好发带,向着同一个地点出发。

Paul站在镜子前面,仔细的翻了衣领,折了袖口,然后觉得自己一切无误,提上了书包。
跨出公寓的时候,教堂的钟声传过来,像是配合着他心跳的节奏,有力的振奋着。
实习医生的第一天,作为一个医生的真正使命的开始。
胃里面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特地起了个早为自己做了早点,一杯咖啡,几片吐司加荷包蛋。血糖的浓度在升高,周身有一种热乎乎的气流在血管里面穿梭。
是因为心情紧张而兴奋,还是只是消化系统的正常反应?
总之,今天与平日,是不一样的。
在小巴站等了一会儿。他抬头,阳光漫射在脸上,有一种叫做“生命”的呼吸升腾上来,把每一个细胞里都充满了惬意和期待,细数着脑子里四年多来聚集的那些基础知识。
车来了,他向自己笑了笑,然后拾级而上。
看一眼投币箱上的站牌:医学院附属医院综合楼,三站。

同一时间,Henry的寝室。
蒙着头在被窝中间,Henry只觉得有什么刺耳的声音响个不停。翻了几个身,终于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到医院实习报道的第一天,于是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闹钟正在很锲而不舍的摇晃着它的铃铛。
“糟了!”他暗自叫着,冲下地梳洗打理。塞了满口的牙膏,电话铃却又响了起来。
“啊,喂?”一口的泡沫全部喷在了听筒上。
“Henry?我是Mummy啊,今天实习吧?是不是刚起床?”
“啊,是啊,哎,我赶时间……”
“你老爸说的果然没错啊,就怕你会睡过了,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赶紧收拾好了去医院啊,证件什么的都不要忘记带了,就这样了,byebye。”
“什么啊,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怕我迟到不成。”Henry扔下了听筒:“这不是起来了。”自言自语的嘟哝了一会儿,冲洗掉满口的牙膏,对着镜子把长出来的多余的胡渣一个个的拔掉,用水拍了拍睡的翘起来的一角头发。
“老妈也真是的,人都移民了还要来这么烦着我——啊,不知道我的学生证放到哪里去了呢?”Henry转过身,正要走出洗手间,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拎起梳妆台上的宽边眼镜,对着玻璃镜片继续自言自语。“今天起开始戴着你,这样看起来会不会斯文一点?”
他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自己戴眼镜的样子,又浮现出另一个戴眼镜的家伙,然后咧开嘴来坏坏的一笑。

还有时间吧?Henry扯起衣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四十三,还好,前面就是小巴站了,校内的班车从来不误点,从这里赶上七点四十五的班车到达附属医院的话,应该刚好是集合的时间吧?Henry嘴里叼着一块面包冲进医院的大门,大厅里已经熙熙攘攘站了一群医学院五年级的实习生。
Henry扬起头来四下里打探一回,在前排的位置发现了Paul高出来的一簇头发。
“借过借过,谢谢。”Henry咽下半片面包, 穿过人群,走到Paul的边上。
“你已经到了啊。”他拍拍Paul的肩头。
Paul没有来得及向他寒暄,周围的说话声慢慢安静了下来。
“各位同学,我是这次实习的带队导师,下面我们开始正式的实习动员。”
周围一阵骚动。Paul与Henry对视一眼,Paul扬了扬眉毛,Henry耸耸肩。
“在场的各位虽然已经在二年级和四年级进行过课程见习,但这一次的课程实习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你们有机会亲自接触到对患者治疗的过程。也就是说,你们将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Paul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曾经听高年级的学长提起过实习动员的每一个细节过程。院长的训话,导师的寄语,介绍医院科室的分布,然后是——
“现在,请大家跟着我宣誓:”
我宣誓,我正式进入医疗行业,我郑重的保证我要奉献自己的一切为人类而服务……
就是这个传说中的仪式,现在,他终于得以亲身体验。圈起的手指郑重的握着,握住的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庄严的承诺,不只是自己的前途和未来,隐隐的,好像也握着生命起点处神秘的钥匙。

一丝记忆的折角插进现实的帘幕。
某一次的病理课,教授中断了讲授而向大家提出的一个问题。
“知道医生的职责是什么吗?”
大家面面相觑。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不是在一年级入校的时候已经问过很多回了吗?虽然说这个问题,是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有可能做了一辈子医生都不一定真正知道,但其实,答案还是很明显的啊。
“救死扶伤,是这个吧?”有人回答。
教授微笑。
“对抗所有侵害人类的病菌?”
“人是永远无法制止疾病出现的啊,消灭了天花,还会有AIDS,Cancer现在也并非每一种都可以被克服。”
Paul支着脑袋歪在一边静静的思索。不是为了治病救人,医生的职责,还有别的什么吗?
的确,这个问题反复的问也不为繁琐,因为,如果连自己在做什么的目的都不能完全的参透,那么过程就会少了一种原始的动机,有些方面,就会不能做到最好吧。
“程至美?”教授点名。
“啊?”
“你认为呢?”
“呃……”Paul坐直了身子,挠了挠脑袋。“暂时还没有考虑好,应该是有一种什么特别原因吧。”
“是什么呢?”
“呃,譬如,体会什么的?”
教授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就走开了,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到如今了也没有说出他的答案。

站在宣誓的人群中,他突然似乎领悟了什么。职责,就是为了生存下去吧。
不管是病人也好,医生也好,其实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为了能够在困境中生存下去。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失败也好,中间的努力,也是不能忽略的。

“Paul,”Henry碰了碰他。
“嗯?”他回头。Henry抬头看着前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红十字出神,眼睛里面有一种深刻的,不知道从哪里可以摸索的清楚的思维。
“你说,要读多少本书,才可以医的好所有的病人?”
“这个问题啊……”Paul也抬头。
代表着医院和医生职业的红十字,四臂的长度完全等同。据说,其实原来基督的标志符号十字架,也是等臂的长度。
人类是不是天生对交叉的十字形有某种敬畏或者惊惧的感情?宗教也好,医学也好,站在这个横与竖的交叉面前,四周的神经似乎都被牢牢的固定住了,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把目光紧紧的吸引,不由自主的,就要想起一些严肃的事情。
“医好所有的病人啊……”Paul眯起眼睛,那个关于医生的职责的问题又冒了出来。“你说,医生的职责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如等我们的实习结束再来交流吧。”Henry无限憧憬的笑了起来。

从此以后,会改掉深夜不睡,早上不起的习惯,他暗自决定。事实上,实习的生活一开始,睡觉便会没了规律。但是黎国柱一定要证明自己可以是一个出色的医生。
困难对他来说永远都是挑战自己实力的筹码,是一种磨练和验证。有一颗不服输的心,他便可以出色的完成这次实习。
更重要的是,他要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
当初报考医学院,只是因为受了父亲的刺激,那句什么“像你这样靠着小聪明混饭吃,什么学校也考不上”的话,着实让不服输的Henry刺痛了一把。像是赌气似的,父亲想要他学商科或者法律,他却偏偏挑了天底下最难考上的医学院——明明是物理比化学生物略胜一筹,却像个自己,也像对全世界挑战一样,在预科的最后几个月里面背着所有人突然转了专业课的方向,改投生化,报考医学院。
结果只是骄傲的证明,只要他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入学了之后才知道,做医生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周围的同学大多是抱定了长久的期望而来读医科,哪怕Paul也是一样,人人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而他,Henry,从一开始似乎就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而已。

他真的适合来读医科?虽然他的功课都能出色的完成,他的病理研究总是散发着无人能及的潜力,但同时他又是全班最懒散最漫不经心的一个,上课睡觉甚至跷课,经常出入学生酒会或者其他的什么活动,虽然教授们都对这个私生活乱七八糟的学生颇有微辞,可惜他的课业成绩又让人张口结舌。

看看周围的同学,Henry忽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尤其是Paul。刚刚宣誓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他的瞳孔中有些他自己没有的东西在闪光。
这就是所谓的理想和信念执着的追求吗?这就是一个医生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么?
那份,对这个职业天然的热爱……
他突然有些激动,有热乎乎的东西从心口漫向大脑。
画脉络,做实验,和尸骨呆在一起过了一夜又一夜的四年生活从眼前蒙太奇镜头一样的擦过,Henry觉得心里起伏不定的有一些叫做激动的情绪在飞扬。
这表明,他其实爱上了这份职业么?
做一个真正的医生。他笑起来。
好吧,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应当认真的走下去。
医生的职责,他想他会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吧,等到他真正的穿上了医生袍,佩戴上了正式医生的胸牌的时候。
一定会。

学校里宽阔的公路上,Jackie拖着很大的蛇皮口袋装的实验器具吃力的走着。
“这个Gil,叫他来帮忙拿一下,手机也打不通,教室也不在宿舍也不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厚道,让我一个人来搬东西。”
正咕哝的时候行动电话响起来。
“Hi,Jackie啊……”
“Hi你的头啊江满月!!你死到哪里去了,叫你帮我一起准备下午实验的器具的哪!我现在一个人在小巴站,限你三分钟赶到啊!!”
“别吵了啊,正在赶过来了,哪个车站?”
“音美楼前面那个。”

“喂——”Gil边挥着手气喘吁吁的赶到。
“哇,你不是吧?”Jackie看着他满头大汗的Gil噗哧一声笑出来:“你从哪里来?”
“前面……前面二号楼……”
“不是吧,这么点路你都喘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Gil瞪了她一眼:“是不是要等车啊?”

Annie合上手中的书,似乎有很多个人警告过她,走路看书是很不安全的运动,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要把喜欢的书拿在路上走。如果不抓紧的话,就没办法在还书的日期到来之前看到故事的结局了,那岂不是很遗憾?虽然说可以等到下一次继续借,但终究是要经过一个轮回的等待。
但是突然想起舍友的告诫:当心路上撞到帅哥身上哦!
Annie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帅哥嘛?不会这么糗吧——于是很自觉的合上书。
前面就是小巴站了,两个学生抱了一只很大的蛇皮袋在努力的向上搬。
距离隔的很远,但是依旧可以看见蛇皮袋上写的几个字:医学部-3号实验室。
是医学部的学生么?Annie眯起眼睛眺望——距离有些远,只看见站在车门外拖着袋子的女生穿着大红色的呢子外套。
说起医学部,今天似乎是五年级的医科生实习开始的日子吧?Annie歪了歪脑袋,想起清晨时候被一阵响动吵醒,朝窗外探头,发现都是穿了白色袍子的学长们在往巴士站赶。
Annie微微一笑。做医生真是辛苦,如果是别的专业,通常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学校了。
不过也许,读书读的辛苦,也是为了将来的日子可以过的随心所欲一点吧。

不知道Gil过的怎么样呢?她突然想到,虽说好像是一个学校,但法律部和医学部的校区隔了一条街。如果不是这两天有些事情要到这边的校区来做,她通常都是待在自己的校区吧。
说到Gil,姐弟俩在一所学校,居然都没怎么遇见过。
这小子有没有认识什么女朋友呢?哈哈……Annie突然很兴奋的笑起来,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Gil有什么意外的消息要带给他。
对了,就这个周末吧,一定要把他叫回家去吃饭。那么现在就得去想想烧什么拿手好菜了,说不定真的会带个女生回来呢?

Annie兴奋的哼起小调,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温柔可亲的家姐形象已经被八卦的表情破坏了。
生活总是会有意外的惊喜的,不是么?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7-1-28 07:54 PM 编辑 ]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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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多年之后仁爱的下午茶时间,和Gil坐在餐厅里谈论天气,交通,还有治疗病人的经历时候,Paul和Gil都不会忘记,曾经有过那样一位和蔼慈祥的长者,用他闪着人格魅力的医道带领他们进门。
人生中无数次的起步,每一步都是最关键和最艰难。能够在起跑线上遇上一位优秀的教练和导师,无论是在事业中,还是在人生的旅途上,都将会受用终生。
这是Paul在想起还在做Houseman的年代,和回忆起T.K.时候,最大的感悟。】

Paul拿着自己空白的实习考核表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附属医院的白色建筑物宽阔大气,白色水磨石的长长楼梯在眼前铺展开来,每一级的边缘都镶着金色的边条。
墙壁是淡绿的颜色,衬着一个个白色的窗框。空气里没有刺鼻的药水的味道,反而到处弥散一份清雅的花香。
这大概就是学校附属医院与众不同的地方了吧。

登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Paul抬起头。
银灰色的指示牌挂在迎面的半透明磨砂玻璃上,粗黑有力的线条刻画着每一个科室的方位和号码。
心血管科,NO.223,主任医师是……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实习科室分配表第一栏:起点站:心血管科,主任医师:曾定刚。

白色的门板固定在浅绿的墙壁之间。Paul确认过Office的门牌号码。No.223,没错了。他抬起手,轻动手腕叩了三下。
笃,笃,笃。
心跳随着这叩门的节拍有一些轻微的因为兴奋而跳动。
面前的这扇门一旦打开,面临的不只是一次实习,而是他整个医师生涯的开始。
“请进。”声音从里面出来,Paul推开了门。
面前的导师医生是意料之中的模样。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双目炯炯有神。
主任医生拿掉了眼镜,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Paul。
“你是程至美?”
“是。”Paul点点头鞠了个躬:“你好,曾医生。”
“叫我T.K.吧,大家都是这么叫的,你的英文名字是?”
“Paul。”
“Paul。”他点点头:“你在社区诊所实习过?”
“是想要增加一点临床经验而去见习过几次,利用假期的时间。”
“心血管科,以前接触过吗?”
Paul摇摇头。“以前只接触过内科和外科。”
“全科医学的实习生的话,总是要每一种科室都安排的。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带实习生,有过资质特别好的,也有一般的。学院和医院的目的,是让你们这些实习生能够增加临床经验,不过,在我看来,最重要的第一点,是能够学会怎么样看待自己和病人之间的关系。”
“唉?”Paul愣了愣。
T.K.颇有内涵的一笑,站起身来拍拍Paul的肩膀。“走吧,先跟我去查房,熟悉一下你要管的几床的病人。”
“T.K.刚才说的病人和自己之间的关系……”Paul想要追问下去TK没有说完的话。
“啊,这个啊,当你有资格成为一个真正医生的时候就是你熟谙这个道理的时候。年轻人,加油吧。”

“血压——体温——心跳——OK。”Paul按下圆珠笔的按钮,一次的查房又结束了。
他转了转脖子。真正的实习生涯是值得人兴奋的,有一种怀着满腔热情想要全部使出来的干劲。第一天的安排很简单,也并不累人,随着T.K.带着查了一次房之后,自己独立的完成了一次查房;T.K.收诊的时候他不只是像见习时候一样只能坐在旁边听,还会被问及对于病人病况的看法和分析。
有三个病例都分析的不错,有一个稍微偏了一点。
书本上的知识的确都记熟了,但实践之中真的还是会出现千差万别的迥异啊。

Paul抱着第最后一个病人的病例档案,入神的坐在休息室里研究。
“这条血管这样走的话,脉搏是这么多,那这里……”他点着笔尖在心血管图上划来划去,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这个……”他皱起眉,被面前的状况难住了。碰到这种情况要怎么治疗呢?
“心脏搭桥手术。”T.K.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Paul抬头,是T.K.和蔼的笑,他急急忙忙站起来。
“坐着好了。”T.K.在一边坐下,看一眼他手中的半个三明治。“怎么,还在想这个case,连午餐都没有吃完?”
“啊,”Paul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因为这里始终没有想清楚,想要研究一下。”原来是搭桥,他睁大眼睛想了一阵。果然,看来经验未够,还是无法准确的做出诊疗方法的判断。
“就算是研究很要紧的病情的话,还是要吃饭的。”T.K.招了招手叫来侍应,点了一客蔬菜沙拉和一个汉堡包。“如果医生因为太投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话,怎么去帮病人解决问题呢?”
沙拉和汉堡放在Paul的面前,他一愣。
“给我的?”
“吃完了,要跟我去观摩一个手术。”
“谢谢……”
“啊,对了,刚才那个case,其实也可以不用搭桥,有别的解决方法,你想到了,当作今天的功课写一份报告给我。”T.K.转身离去。

向完成任务一样迅速解决掉午餐,Paul风风火火的穿过大堂向二楼奔去。
“Paul!”中途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回头,是Henry。
“Hi,是你,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我啊,在急症科,忙到手都软了,那里的SMO很厉害,做错了事要挨骂的,不过据说他在家里对着太太倒是很恭顺……”
“哇唉……”Paul皱眉一笑,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第一天就打探到这么多八卦新闻?这么忙还有功夫出来闲逛?”
“刚刚稍微得到一点时间,跑出来透口气。”
“A&E是出奇的忙啊,第一科就分到那里,小心耗尽体力啊。”Paul突然想起T.K.早上说过的话:“喂,你知不知道,病人和医生之间,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啊?”Henry匪夷所思的挑眉:“你的导师布置的功课?不就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么……”
Paul摇了摇头:“不是啊,好像应该有点什么别的东西……”
“奇奇怪怪的问题。”Henry自认找不到答案,摆了摆手:“唉,难得休息一下,不要用这么高深的问题来烦我,喂,祝你一切顺利了,Bye。”

Henry舒活了一下筋骨,觉得精力恢复了一些。
实习的第一站就被安排在A&E这样工作强度极高的地方,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场可以刺激神经兴奋的挑战。只不过遇见的导师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肃的人,第一天又遇上了忙碌的时间,在A&E的几个实习生普遍感到有一些措手不及。
越是困难的事情,他就偏偏越是要做出完美的挑战,这是年轻时候的干劲吧?虽然十年之后他慢慢的懂得,这个世界上,哪怕你是再出色的精英,也会有不完美的时刻出现,不过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向区区一点身体上的辛苦低头的。何况,辛苦的训练总会得到相应的收获。如果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连实习期的辛苦都受不住又怎么可以呢?

时间差不多,是时候回A&E了。
Henry整了整衣服。
“医……医生……”
“呃?”身边有一个孱弱的声音,Henry低下头,是个老婆婆。
“老婆婆?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医生,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孙女?”
“你的孙女?”Henry有些摸不着头脑:“您的孙女是来看病的吗?走丢了吗?”
“我刚刚取完药回来,让我孙女在大堂等我的,但是我,我一回来就看不见她了。”
“啊——”Henry直起身子环顾四周:“您孙女,多大了?”
“六岁,小琪是六岁。”
“六岁的小女孩?”没有看见附近有独自一人的小女孩。“老婆婆,帮你找问询处去找你的孙女好不好?”Henry说着要带着老婆婆过去。
“哎呀,我的小琪到底去哪里了呢?小琪!小琪!”老婆婆似乎没有听见Henry的建议,一个人转过身朝着住院区走过去。
“唉,喂!”Henry挠了挠头,咂咂嘴,开工的时间要到了啊,迟到的话,不知道会被那个魔头怎么骂,可是……
老婆婆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向前走根本不听他的劝告,周围居然连一个社工都看不到。还是跟着去看看比较放心。
Henry急忙的追上去。
“小琪~~~~~~~~~”
“小琪——”Henry帮忙喊着。
穿过大堂,长廊,一直穿到院子里面。
“小琪……”老婆婆开始喊的没有力气了。
“啊,是不是那个!”Henry眼前一亮,院子的花坛边上蹲着一个红裙子的小女孩,看样子,只有五六岁。
“哎呀,我的小琪!”老婆婆颤巍巍的奔过去:“小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奶奶!”小姑娘笑眯眯的摊开手来:“看,蚯蚓!”
Henry如释重负的叹气。照顾老人家和小朋友,好像比在A&E还要忙啊。
说到A&E……糟糕!Henry一拍脑袋,迟到了!转身要往回跑。
“医生!”老婆婆的声音喊住他。
“啊?不是吧……又有什么事吗?”Henry着急的不行,还是去找个社工来吧。
“医生,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小伙子。”
医生……
Henry突然愣了愣,反应过来。老婆婆从刚才开始一直叫他“医生”啊!以前的见习总是被人成为小家伙或者同学,就算会插手分析一下病因,因为不会和病人有直接的接触,也根本听不到他们对自己的称呼。
实习的第一天遇见一个刻板的老头,不是“喂”,就是“小子”,那股盛气凌人的架势委实让他听了心里不快。
而刚才——那是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为“医生”,这样简单的一个职业符号,里面饱含的意味,是没有经历过实习期的医科学生再也体会不到的吧,是一种肯定么?一种感激?或者是,更多的什么……

他突然想起Paul转述的那一个问题。
病人和医生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原来,除了治病救人,医生之于病人,更需要一种视为己任的关心和体察。是一种相互的肯定吧。
是谁曾经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人的价值就是被同类所肯定。
那么医生的价值,也是被病人所肯定吧。

“你迟到了!”大魔头导师狠狠的把Henry批评了一顿。“知不知道身为一名医生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守时!如果你是在手术,助手和病人全部都准备好了,麻药也上好了,但是身为主刀医生的你却迟到,这要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Henry低着头耐心的听着一番批评,什么也没有解释,依然觉得心里舒坦的快乐。
“我知道了,对不起。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Henry向大魔头说道。
大魔头盯着他看了好久。
“我会在你的考核表上如实记录的,希望你下次谨记这次教导。去做事了。”

实习医生休息室。
放工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周围的人陆陆续续交掉了功课准备离开。Paul手执病例,依旧苦思刚才的问题。
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方法可以解决刚才那个心血管病症呢?
虽然T.K.说迟几天想出答案也不要紧,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尽快得到结果。一天的事情应当一天就完成,如果万事都堆积,就会有永远解决不了的问题;医病更是如此,如果遇见了谜题不及时解开,那么就会有无数的绝症缠绕着人类的健康。
那个case的两条血管分明已经堵塞了,如果不搭桥,还能用什么手法?
Paul捏着太阳穴,翻着手中的医书——他还清除的记得看到过这样的case,当时书上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搭桥。
面前只有一条路A,如果不走路A,就没有退路了,莫非要困死在其中?

T.K.经过休息室的门口,一眼瞥见还在苦苦思索的Paul,推门进来。
“哦,Paul啊,大家都走了。”
“T.K.,”Paul抱歉的站起来:“关于另外一种手法……我还是没能想到,T.K.可以指点一下吗?”
T.K.拎起Paul的书。
“书上好像也没有什么线索……”Paul挠着头笑了笑。
“书不是绝对的。”T.K.突然说。
“哎?”
“理论都是灰色的,所以书不是绝对的。”T.K.看着Paul:“医学是没有绝对的。哪怕是已经成为定论了的东西,也会有例外发生。以前的天花也好,现在的Cancer,AIDS,一开始都是绝症,但总有一天会被人征服,只要我们做医生的不放弃的话。”

“医学……是没有绝对的……”
Paul心中一震。
一个充满了期望和信心的说法。

最重要的是知道病人和医生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守时,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
也许每一个实习生在第一天的时候都会收到各自的导师不同的教导,告诉他们作为一个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但是,或者在Paul的心里,最重要的就是T.K.的这句似乎大家都知道都容易想的通,但是很少有人参的透的话
医学,是没有绝对的。

这也是任何人,做任何事必须秉持的信念吧。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7-2-2 04:39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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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一下子更新两部文真不好意思 因为前两天天使回家过年休息不能登录嘛 呵呵

12.

实习医生日记 之 Paul篇

其实并不是说,这些事情是Paul记下来的。Paul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其实除了Jackie在一年级记过一年日记,Annie在五岁记过几年日记之外,他们之中没有哪个的兴趣在于写字——而且,houseman的时期那么忙碌和辛苦,下了班立刻扑向被窝的经历人皆有之,还有谁有心思写日记呢?
不过是那忙碌的几个月时间一种记录的方式罢了。你可以捧一杯咖啡,打开你的music,然后来翻看这些文字。放的音乐的名字——你可以选做,seasons吧。

不过事实上,程至美的实习生涯和黎国柱的,还有后来唐姿礼和江满月的实习生涯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若说有什么不同,大概也就是在Paul这一届学生之后,T.K.就正式转为学校教学,而没有再在附属医院做任职医生。

实习生的作息时间基本上还是稳定的。每天早上七点半报道,下午六点半回家。只不过,当说忙就忙起来的时候,就会连着几天几夜就不能休息。
大概每一个医科的实习生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吧——跟了一台十个钟头的手术,刚摇摇晃晃的走到休息室,坐下来支着膀子打了五分钟的盹,突然又被此而的警铃声吵醒,急急忙忙的跑到病房里面,发现某个病人出现了突发情况。

就在那一天的晚上十一点,Paul在医院的餐厅里买了一杯黑咖啡。
过了探视时间的深夜十一点,病房里已经是漆黑一片,走廊上和医生的Offices里依旧灯火通明。
餐厅里只有另外的两个医生。Paul坐下来,揉了揉过度疲劳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转了几个科之后,终于排到了急症科。Paul不知道这两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或许因为连日阴雨吧?因为车祸而重伤的急诊病人一个接着一个。他已经捱了两晚通宵了。
第一晚似乎很轻松,多喝了几杯咖啡也就对付过去了,加上他一直以来良好的睡眠习惯,并没有觉得有多困。但是第二晚的时候,Paul开始觉得有些精力透支,帮着导师医生给病人插喉的时候眼前居然有一瞬间的模糊不清。
“你回去休息吧。”导师这么说。
“不用了,我去打一会儿盹,喝一杯咖啡就好了。”
“回去睡觉。”导师命令道。
“但是,A&E这么忙……”
“我叫你回去睡觉!”导师的嗓音提高了八度,Paul一愣。回去休息,不就是要放过学习的机会了么?而且现在病人这么多……
“我真的不要紧,稍微休息十几分钟就可以恢复精力……”
“回去睡觉,听到没有?”导师把他推搡出病房。“如果你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没办法把握,你怎么对病人负责?”导师严厉的教训道。
Paul如醍醐灌顶。是啊,他怎么把这最重要的一点给忘记了。身为医生,自己的精力和健康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要对被自己诊治的病人有所交代。如果连下一秒中自己会发生什么都做不到,还怎么给病人和他们的家属以康复的承诺?
他自责的笑了笑,点点头:“对不起,我这就回去休息。”
导师望着Paul的背影摇摇头。真是一个拼命的学生啊,将来也会是一个不顾自己而把病人当成他最重要的人的医生吧。

睡衣向海潮,席卷而来。Paul的眼皮子不停的打架,走着走着居然有些踉踉跄跄。
决定回去休息的那一刻,精神一放松下来,立刻撑不住的困倦起来,居然没有精力支撑着走回寝室。
还是先找个地方睡一阵,然后再回去吧?
他努力的张了张眼睛,看见了走廊里一排塑料椅子,晃过去,一下跌坐下来,连状况都还没有搞清楚,就横在椅子上熟睡起来。

OP……插喉……活性炭……Paul已经疲劳到梦都没有做,只是无数的名词在脑子里面飞来飞去,浑浑噩噩的一片。
Paul不知道自己在椅子上躺了多久,只知道听见耳边闹哄哄都是脚步声,然后被人推了起来。
“喂,喂!”有人在身边叫他。
“啊?”他努力张开眼睛,打了个很大的呵欠。然后面前的人影清楚起来。
是A&E的一个护士。
“你是A&E的实习生吧?”
“啊,是……”
“怎么睡在这里?”
“啊对啊,我本来……”
“好了,醒了就来帮忙吧,送来急症病人,刚刚有助理医生下班了,现在人手不够!”
“啊,是!”Paul立刻清醒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把刚睡醒时候眼前朦胧的东西给晃掉,跑向急症室。
“你怎么又回来了?”导师看见他惊讶的问。
“刚才睡够了——别多说了吧,现在人手不够吧?”
导师看了看他,点点头。“那好吧,你去准备一下。”

白色的袍子披起来,戴上透明的消毒手套。
“什么情况?”
“急性肝炎发作。”
“她很黄。”
“Paul,问一下病例。”
Paul应一声,走到病人的头边,拍了拍她的脸。
“小姐,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病人睁开眼,吃力的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先生姓王……”
“好,王太太,这里是医学院附属医院,我是这里的实习医生程至美,现在我们怀疑你有急性肝炎,要帮你做一个全面检查并急救,请问你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
摇头。
“以前有没有过其他疾病或者相同症状?”
“以前有过……肝炎……”
导师示意Paul停止,自己开始急救。
“生理烟水全开。”
“Call肝炎病科过来收诊。”
Paul的精神高度集中,刚才的睡意已经完全消失。或许,对他来说,最好的休息就是简单的调整,然后再一次投入新一轮的工作吧。就好像刚刚发芽的种子一样,不停的寻找水分和阳光,想要把自己的茎脉舒展的高一些,再高一些。

“现在感觉怎么样?”苏醒过来的王太太躺在病床上,Paul负责收诊,拿着病历卡站在窗前记录着。
“就是很累。”
“你现在有些发烧,多休息一点,过一会儿我再来看你。”
“谢谢你,程医生。”
查完房,时间也差不多已经是第三天上午的八点钟。Paul走到院子里,伸了伸胳膊,转转几乎僵直的脖子。睡衣和疲劳忽然之间同时涌来,他的眼前骤然的一黑——仅仅只是几秒钟,却叫他心里咯噔一跳。
是太累了吧?他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让自己休息。毕竟是连续两夜未免,再怎么健康的身体也吃不消这样突然而来的生活规律的变乱吧。

他眯起眼睛抬头看早晨的阳光。
太阳总是日升夜落,这样的有规律。这是它永远都如此充满光明和活力的原因么?
但是他没有办法挤出时间来休息啊,实习报告,实践操作,多读一些书——如果不努力的话,就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了。
实习生总是这么辛苦的么?
他想着刚才急救的王太太。如果不是送来的及时,恐怕已经……从A&E送去手术室急救的时候,他看着外面亮起的红灯心里面默默的祈祷。
千万不能失败啊,这次手术。
为什么千万不能?只是出于一种救人的本能和职业习惯。好像不止这些吧……
总是觉得,害怕刚才忙碌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徒劳。
彻夜的通宵,辛苦的工作,为了什么呢,只是想看到那些曾经的病人走出去的时候都带着健康的笑容。
但这真的太难做到。最怕的,就是到头来,竹篮打水。
那么再过辛苦,也是没有意义的吧。

Paul突然觉得有些沮丧。自己还只是一个实习医生啊,哪一天,才可以救更多的人,医治更多的患者呢?

“医生哥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Paul回头,是病房里的小病人。
“Bobby,是你啊。”他从地上爬起来,Bobby的母亲跟在身后。
“快点说谢谢医生,我们要走了。”Bobby的母亲教小男孩说话。
“Bobby病好了啊,可以回家了哦?”Paul微笑着弯腰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有些怯生生的举起小手向Paul挥了挥。“谢谢医生哥哥,我要回家了。Bye-bye,医生哥哥。”
Bye-bye医生哥哥。
一瞬间Paul觉得有一种什么感觉直击他灵魂的深处。
只是一个简单的告别词汇,但是包涵了的却太多。

他抖擞抖擞每一处神经。为了这句也要提起精神努力下去啊。他朝自己点头,然后向A&E大步的走回去。

To be continued……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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