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原创】石頭記(全文完)

42.

“我必须回去了。”舞衣狠了狠心,将自己从扶风的怀中抽离,却不曾舍得将自己的手从他温暖有力的双手中抽离。
他只是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她重新将头枕在他的肩头。
“多留一个晚上都不可以吗?我们不是已经决定要一起面对。”
“……”

“怎么?”他低下头来看看她。
舞衣摇摇头,微红了双颊:“我……我只是站的有点累了,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
她的声音小下去,扶风一愣,不好意思的想到,他们这样站着也有四分之三柱香的时间了。他腼腆的笑了笑,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涧溪拐弯的地方,迁山的小山头上,有一间空闲许久的小茅屋。
“呃……我们……去那里歇歇?”扶风试探着用眼光向她询问。他这才发现,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有些紧张和局促。
舞衣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于是更把头低了低。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

“呃,等等。”舞衣突然想起什么,回顾那把象牙琴的地方:“梦甦呢?还有,默晗呢?”
“他们……估计在前面吧。”
“那我们……是不是要通知他们一声……”
“不要紧的,他们不会丢的。”
她看了看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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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梦甦并排的走着,默默的不说话,沿着涧溪,离开他们原来待着的地方,已经走出了很远。梦甦从身边一路行一路扯下长长的青草来,不停的编织着,编出一只青绿色振翅欲飞的蝴蝶。
“梦甦。”他唤了她一声,虽然他实在不愿意打扰她专注的姿势,也更不愿打扰他自己专注于她的神情。
梦甦停下来,抬头看了看,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不熟悉的深林中来了。

周围的千年古木参天而立,把天空遮的密不透风,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层层叠叠的影子参差的把整个树林都挤满,伸向远方的、看不见的迷途。巨大的死一般的宁静不断的从周围升起来,封住了来时的路。
梦甦抽了口气,不自觉的拽住默晗的衣袖,向后退了一步。
阴暗和潮湿的森林,当她还是卿飏仙子的时候,她曾经轻盈的从中穿过,但现在,这透着诡异和幽暗的地方,让她禁不住在心底颤抖。

“我们、我们回去吧!”她慌慌张张的转过身,朝着走来的方向跑了一阵,继而又徒劳的停了下来。
她居然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刚才低着头走路,根本没有看方向;或者其实说,眼前根本没有所谓的“路”!
默晗也张着嘴呆在原地。他分明清楚的记下了来时的路线,为何此刻却看不见出口?

他们被困在、一个千年的古树林中,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无从辨别南北。

“默晗——”梦甦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
“我在这里!”他本能的伸出手去,让她抓着自己。光线太微薄,他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她咽了一口口水。
“不要怕,我们能走出去的。”默晗尽量安慰她,尽管,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走。转身的刹那他还可以依稀说出哪里是他走来的方向——而现在,幽暗昏惑的光,已经让他失去了自信。
但他不可以让她失去信心,他对自己说。
“我不怕……”梦甦颤抖着声音,却向他贴近了一步。“我原来在这个树林里生活了好几百年的……我、我一定可以知道怎么走。”

梦甦努力让自己去回忆,是哪里呢?从前她飞出去,飞向宛城的时候,她是从哪条路走的呢?
一点都想不出来。她害怕的摇头。怎么可能呢?她现在已经很确定的知道自己就是卿飏了,却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几百年啊!几百年走熟的路偏偏此时想不起来了?她急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还是,从前她根本没有从这条路走过?

梦甦吓的打了个冷颤。

默晗皱了皱眉。他伸出了手臂,想要把她抱在自己怀中,然而在半空顿了顿,又滑落下来。
“兴许我们其实走的并不是太远,我试着叫一下扶风看看吧?”他提议。
梦甦只能默认的点点头。

默晗拼命的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却始终听不到回应。声音仿佛打在错综的树枝上,又立刻被吞噬掉,或者反弹了回来,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我们……不会要在这里呆一个晚上吧?”梦甦迟疑的问道。她希望他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但她只听见他的一阵肯定的沉默。

“我想,恐怕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呢?屏儿会着急的!”梦甦无法在黑暗中看准他的脸,不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个方向。她跺了跺脚,叫道:“我必须要回去,我能找到出口的!”说着就跨了出去。

梦甦绊到了一截断掉的枯木上,扭到了脚,“啊”的轻叫了一声。
“梦甦!”默晗紧张的伸手出去,一把抓住她。
“你没事吧?”
梦甦惊魂不定的摇头:“没事,只是绊了一下……”
她和默晗同时的松了一口气。

默晗终于紧紧的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你不要乱走了,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比较安全。”
“天亮?”梦甦反问,突然感到被他抱住,一阵心慌意乱,挣扎着想要脱开身:“我不要……我、我要回去……我肯定可以找到……我可以……”
“不要叫了!这里这么黑,周围全是悬崖断壁,我们两个根本找不出去的!难道你想摔下去么!”默晗突然朝她大声的叫起来。

梦甦一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默晗一惊,松开了手,轻轻的道歉:“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黑暗里的梦甦站在她的对面,连呼吸声仿佛都不见了。她沉默的站着,盯着她看不见的那双眼睛。
她的安静让他慌了神。“你还在么?”
“我在。”她低低的回答。
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突然带着浓重的鼻音颤抖的开口。
“你说什么?”
“我让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对着她一贯熟悉的那个抬头的高度大叫:“你不能对我这么好,不能啊!你要娶的人是嬛薴!”

一滴泪水狠狠的掉在厚厚的腐叶层上,重重的砸出一声回响。接着是两滴、三滴、一串、无数串……
树冠顶上,一群寒鸦被惊醒,倏地展开翅膀飞开去,留下一阵刺耳的扑腾声,划破死一样的夜色。
默晗惊立在原地。
原来,她一直,如此介意。

“梦甦!”他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是不是什么都记起来了,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她突然挣脱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猛的跑出去。
“梦甦!不要跑啊——很危险!”他吓的浑身一抖,紧跟着追过去。
她穿过了一丛又一丛的古木,他也跟着穿过了一层又一层。清泪随着她的奔跑横飞起来,划出两道闪着银光的线,默晗隐隐的跟着她的影子。

“梦甦——”他徒劳的喊着,突然发现,她在这个地势复杂的林子里,居然跑的如此的自如和迅速,连他都追不上。

梦甦只想着逃离他的空气,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自己安静,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是断崖!
“啊——!”她尖叫起来,吓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慌乱的向上抓着,企图抓住什么东西。
不……不要,她现在还不能飞!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只觉得整个人重重的向下一沉,手腕在一瞬间几乎要被巨大的压力所折断,但是猛的,她停了下来。

她慌乱的睁开眼睛——
断崖上空密密层层的树林消失了,月光从乌云中毫不吝啬的洒射下来。她悬在半空之中,面前是陡峭的断崖,身下是无底的山谷;她的手被默晗牢牢的握住,而默晗自己,却只抓着一段偶然间伸出了断崖的树枝。

“默晗!”
“你不要动,我拉你上来。”默晗朝下面叫道,给她一个安定的笑容,仿佛把他们两个拉上去,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傻瓜……”她的泪突然涌出来:“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

默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谁帮我安排了什么,如果我以后的生命里不能够看到你在我眼前出现,我会觉得很没意思。”
他沉稳而厚重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传的很远,在她整个周遭来回的荡漾。梦甦的眼前迷乱起来,心口剧烈的跳动着。

半截树枝突然发出“噼啪”的巨响,两人惊惶的向上看——树枝承受不住重量,就要折断了。
“放手!”梦甦突然大声命令到。
“你不要动了,我这就拉你上来!”默晗向上猛的用力,树枝却更断了几分。
“我叫你放手啊!”梦甦哭着叫起来。
“不要说傻话了!”
“我让你放手啊——”她突然无力再坚持了,泪如同决了堤的涧水奔涌而出:“你知不知道,就算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你放开我吧,我求求你了,为了我死不值得……嬛薴会对你很好的……你放开我,忘记我吧……忘记我……”
她轻轻的取下头上的一根金钗,颤抖,却坚决,向着默晗握着自己的手,猛的刺过去。

To be continued……

ps : felin敬告:各位有伴儿的和没伴儿的都七夕快乐,hoho
pps : felin再告:==毕业论文写的头都大了……各位看我本节停的地方的不爽麻烦千万别找我抱怨,感恩戴德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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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舞衣与扶风牵着手站在成靖王府门口。舞衣紧张的动了动,一手的冷汗。扶风看看她,将她的手更捏紧一点。
“别紧张,只要搏一搏就好。”他拍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担心你……”
“我们不会那么不走运的,信我。”

舞衣点点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不能回头。她闭了闭眼睛,松开扶风的手,跨上王府的宽大台阶。两边的石狮怒目狰狞的瞪着前方。她举起右手,微微颤抖。她深呼吸,抓住门环,扣响了边门。

舞衣立在阶下,不敢作声。成靖王站在庭院的石阶上练剑,仿佛当她完全不存在。往常成靖王回来,都是急切的主动来找她。而这一次,她已经自己站在这里了,为何他却置若罔闻?时间越拖的久,舞衣心底越是没有把握。她决定先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更多的,是平起平坐的气势。

“王爷,舞衣有话要说。”
成靖王终于收住了剑,走下台阶,朝她狠狠的盯了一眼,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来。
“王爷——”舞衣用声音抗议,却不敢挪开他的手。
“好!很好。”成靖王走到石桌边坐下。“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舞衣一愣,慌忙笑道:“怎么可能,我还没有说。”
“哼,你不要把我当傻子。这么多天我不在家,你都做了些什么,跟谁在一起,我调查的一清二楚。”
舞衣打了个冷颤。
“怎么,你怕?”成靖王轻蔑的笑了一声。

既然一切都已经拆穿,她也没有必要兜圈子。她突然傲然的抬起头。
“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想必也猜到我的来意。我知道王爷您待我恩重如山。可是,舞衣不想这么过一辈子。”
“哦?”成靖王端起茶碗:“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过一辈子?”
“有一个爱我,我也爱的人。我们可以心甘情愿的在一起,做我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哼!”成靖王突然走上来,一手狠狠的捏紧舞衣的下巴,痛的她闭起了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嗯?你说!我给你吃,给你穿,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了,你要耍脾气任性子我也由得你了。什么野男人,居然敢攀我成靖王的女人??”
“王爷!请您尊重他。没错,王爷给我最好的吃,最好的用。可是王爷,我并不是你的全部,你还有很多的女人,有大把的金银珠宝,只要你说一声,就会有更多的女人自动送到你门下来。可是舞衣想要的,王爷根本办不到。舞衣想要一个人专心的对我好。那个人或许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可以给我自由,跟他在一起,我才真正感到自己活的像个人!”
“放屁!你跟我谈自由,跟我谈爱情??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如果当日不是我,你早就不知道嫁给谁了!”成靖王的手捏的更紧了:“哼,居然敢背叛我。如果,我偏不让你走呢?”
“如果你不放了我,我就立刻触柱而死。”
“你的男人呢?你不要他了,嗯?”
“生死有命,生命的长短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你威胁我!”
“王爷是千金之体,贤明之人,不值得为了我们区区小民毁了自己宽以待人的名声!王爷今天不成全舞衣,他日必将引来众人蜚短流长。到时候,王爷想要赢得民心,恐怕比登天还难了!!”

成靖王没想到舞衣抓住他的死穴来激怒他,气的青筋暴露,死死的掐住了舞衣的脖子。
舞衣苦苦的挣扎着,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昏花,四肢越来越无力。
成靖王与舞衣僵持了好久,终于怒气冲冲的摔开手,大吼一声:“贱人,你滚吧!算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舞衣骤然摔倒在地,好容易爬起来,不可思议的回想着成靖王的应允,激动的落下泪来。
“谢王爷。王爷此生待舞衣如此,舞衣只有来世再报。王爷赐予舞衣的衣物,舞衣会尽数奉还,以谢王爷恩典。”
“还不快滚!”

舞衣匆忙的爬起来,朝着庭院外跑出去。

“慢着!”成靖王突然又拍下桌子。
舞衣一惊,转回身来。“王爷,难道您……”
“哼,我堂堂君子,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我败在什么人手上?”
舞衣一愣,警惕的闭了口,想起还站在王府门外等待的扶风,不禁紧张起来。
“王爷……既然要放舞衣走,何必知道这些呢。”
“你怕我为难他?”成靖王瞪起眼睛。
“不……不是,舞衣知道您不是这种人。”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想必王爷在京城的时候,也听说过书画才子扶风。”
“是他?”成靖王一愣,半晌没有言语。

舞衣立在远处,疑惑的望着成靖王的表情,不知其有何打算。抬头看看天边,暮色已经染上来。她欠了欠身子。
“王爷,舞衣是否可以走了?”
成靖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又叫道:“你慢着。”他走到舞衣面前,脸色明显的缓和下来。
“原来是他。我也很佩服他。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确也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你这样走了,倒显得我于情于理难容。”
舞衣凝着眉头,突然一愣。“王爷莫非想要……”
“哈哈,不错。”成靖王突然变了一个人,捋着胡子:“女儿出嫁,总要热闹一番吧?嗯?”

“王爷——我们其实……”
“诶,你不要推辞,我已经决定了,你先不要走,等我找人挑了吉日,速速与你们完婚。你看何如?”
“可是王爷,我们并不需要……谢谢王爷的好意,我看我还是先告辞了。”舞衣转过身去。
“你怕我找借口拖住你?这样吧,你要是不放心,今天你就和扶风回去,等我定了日子,派人来接你,可好?”

舞衣觉得眼前这个一向专横跋扈的成靖王转变的不可思议,但他的口气,却真的不似别有用心。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考虑的怎么样?”
舞衣猛的抬头,看着成靖王诚恳的笑容。
扶风……会怎么说呢?
“你先走吧。”成靖王挥了挥手:“也罢,我恶人做的太久,怕你此生是不会信我的了。”
舞衣的心终于被说动了,歉疚的点了点头:“不会,王爷的好意,舞衣只怕受不起……也好吧,不过,我需要和他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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嬛薴喝的醉醺醺的抚在西郊的凉亭中。绿珠急得围在嬛薴旁边团团转。
“姑娘啊,你醒醒啊!”她推了嬛薴快有半个时辰了,无奈嬛薴还是趴着不肯走。
“喝——再喝!”嬛薴举着空空的酒瓶大笑大叫。绿珠好容易把酒瓶够下来。
“姑娘啊——到底什么事情不开心,要把自己弄成这样?糟了……都这么晚了,早知道就应该叫轿夫带你出来,现在就算赶的回去也要被王爷骂死了……姑娘啊,姑娘!”
“不开心?”嬛薴打了个嗝:“谁说我不开心了?我……我开心的不得了!不、不就是……成、成默晗么……你不喜欢我……你……你不喜欢我也得喜欢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啊……我宜慧郡主才是你未来的妻子啊——!”

嬛薴这最后一声叫的特别响亮,吓得绿珠赶不及的捂住她的嘴。
“嘘——姑娘小声点啊。都是绿珠不好……看见成二少爷和那个舒梦甦在一起不说就好了嘛……还偏偏要跟着去看,看过人家就好了嘛,还偏偏要回来说给姑娘听……现在怎么办呢?姑娘啊,我们回家吧,来啊。”绿珠决定无论如何要把嬛薴背回去。只要进了西郊到城门,就可以拦到马车。被老爷骂,总比呆在这种荒郊野外的亭子里安全的多。

绿珠费了很大的力气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嬛薴扛在肩上,刚一站起身,突然看见面前站了一个男人。
“你是谁?”绿珠警惕的退后一步。
男人阴冷的笑了一下:“姑娘莫怕,在下路过此地,看见你家姑娘睡在此地,知道你们要回城,在下也要进程,不如送你们一程?”说着要来拉嬛薴的手臂。

“不行!”绿珠一把挡开。
“怎么?姑娘不信我是好心帮忙?”男人诧异道:“姑娘不要担心,我是宣城县令的门客,这是我的名牌,你看。”说着果然掏出一张名牌。
绿珠犹豫起来:“可、可是……我们姑娘千金之躯,而且就要出嫁了,被你一个陌生男人碰过,万一被人看见……”
“姑娘放心,我帮你把你家姑娘背到城边,叫到马车,然后你自己再送她回去,不是很好?”
绿珠拍手笑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你!”

男人一笑,将嬛薴从绿珠手上接过来。
嬛薴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
“默晗……是不是你啊……默晗你终于来看我了……默晗……”

……

绿珠猛然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废弃的草房里,窗外天色已经黢黑。她的心砰的一跳,慌张的站起来,发现并不是王府,嬛薴也不在身边。
她忙乱的冲出草屋,到处找寻,在另一间柴房里,终于看见了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的嬛薴,面色苍白,裙裾的下摆沾的满是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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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敲着响锣一摇一摆的走过去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惨白的月亮从一抹乌云中好容易刚探出半个头来,便又被藏进黑云中去了。
气压低的可怕,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燥热,预示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黑暗僻静的小巷子中,平凡的人家早就已经神游梦境,一豆光也没有。四周寂静无人声,只听见偶尔有屋顶上的猫儿撕心裂肺的惨叫。
扶风背着行李,牵着舞衣的手,蹑手蹑脚的穿梭在这些死神一样冷漠的站立着的小巷中,向着城门的地方迅速的移动。
谁也不敢说话,呼吸都快要被这恐怖给凝固住了。

“我们真的这么走了?”很不容易到了城门,稍稍喘一口气。舞衣靠在扶风身边休息,轻声的问。
扶风点点头。
“我原来以为,我真的打赢了这场仗,却原来,还是要走这一步。”
舞衣帮他擦汗的衣袖停在半空。
“对不起。”她歉疚的道:“如果我不是这么轻信他的话,你就不会……”
“傻瓜,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有本事,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
舞衣眼中噙着泪水,回头望一眼身后消失在很安中的层层民宅。在错综的房屋后面,望着那看不见的成府。

“不知道这一走,何时可以与梦甦相会。”
“我答应你,等到过了这个时期,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
“真的不可以和梦甦说再见?”
扶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是……”他握紧了拳头:“我没想到他这么狠。想利用我的名声去接近皇帝,帮他篡夺王位。哼。他错看了我了。我扶风虽然不爱功名,不问朝事,但我还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义。而他,连这个人字都不会写,连自己亲生侄子的王位,都想去篡取。倘若我真的帮他,挑起朝廷帮派之争,定又是血流成河,弄到民不聊生。”
扶风转过来,对着舞衣:“所以,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会有危险。今夜我们逃走了,成靖王一定会害怕泄漏这个秘密,千方百计的搜寻我们。假如让他知道,我们临走去找过成家的人,必定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舞衣沉重的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为了自己放不下感情去做这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情的……只是我不知道,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梦甦她还会不会……”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放心吧。”扶风拍拍她:“相信默晗,他不会让她有事的。我们也不能让自己有事。”
舞衣点点头,抹了抹眼睛:“走吧,越迟一刻,危险就越多一分。”

两人站起身。突然,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扶风与舞衣大惊失色——成靖王的人!

“啪!”成靖王一把打在舞衣的脸上。
“你居然连女人都打!”扶风狠狠的抓住成靖王的手腕,成靖王挥起另一只手,就要落在扶风身上。
“不要——!”舞衣抱住成靖王的手:“求求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成靖王恶狠狠的看着她,舞衣只觉得他眼神的寒冷叫她的血管一瞬间凝固。

“把这个女人给我绑回去,关进大牢!”
“你要拿她怎么样!!”扶风几乎要冲上去,被家丁层层围住:“我警告你,不准碰她!你要杀就杀了我,欺负一个弱质女子,你不怕世人耻笑!”
成靖王淫邪的奸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我不把她捉起来,你怎么会肯乖乖替我做事?”

“如果你想要我去帮你做那种事,趁早死心!”
“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把他给我带回去!记住,他是我的上宾,可不要让他不满意走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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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这个怎么突然虐成这个样子。。。~~~~~~~~
我真是汗阿。。。。猫jj~~~~
梦甦生死未卜,嬛薴失去清白,连本来都柳暗花明的舞衣现在都被捉了去~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
让我哭下好了~~怎么突然之间都这么惨烈。。。。
捂住胸口 眼泪汪汪地等下文。。。。。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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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梦甦——!”默晗本能的松开手的一瞬间,梦甦带着一丝诀别的微笑,几乎是纵身跳了下去。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们一起可以改造一切?为什么你不肯亲口告诉我,其实你已经全部都想了起来?就算现在我要娶的是嬛薴,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机会,让我们去取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呢?
为什么呢?

还是,你从来就是一个随风而来的仙子,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一道美丽的七色的痕迹,然后,又随风而去……

默晗悬在半空,望着黑黝黝的山谷,天地仿佛一瞬间,全部都不存在了。

山谷里卷起狂烈的风,带着漫天的黄沙席卷上来,迷的默晗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的身体拖起来,推上去,带回到平稳的地面上。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只觉得一阵强烈的非自然光线把整座树林都照亮了。空中布满了斑斓的闪着银光的蝴蝶群,梦甦躺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梦甦!”他冲过去,抱起她的头,轻轻摇晃她的身子:“你怎样了?梦甦?”他试她的鼻息,均匀而平稳。他呼出一口气。

“你放心,她只是昏过去了,马上就会醒过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默晗抬起头,蝴蝶群消失了,眼前出现了八位女子,身后都张开着晶莹的透明丝翼。说话的那位,全身素洁,人间罕有。
“青杨?”默晗认出了青衣的那个。
青杨点点头,走到梦甦身边蹲下,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梦甦朦朦胧胧的张开眼睛来,默晗担忧的双眸凝望着自己。她挣扎的坐起来。
“我这是……”
“卿飏!”蝴蝶仙子争先恐后的围上来,一个个握着她的手,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瘦弱的脸颊。
纯阳静静的蹲在一边微笑着,眼前起了薄薄的雾。
梦甦终于清醒起来。
“是……你们……”她衰弱的笑了笑。
纯阳吻了吻她的额头,抹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傻丫头,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幸好土地公公及时看见,我们来得及赶过来——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默晗,是不是?”
梦甦张了张口,瞥了默晗一眼,又匆忙的躲开他的目光,急切的抓着纯阳的手:“纯阳,我好想你……青杨,还有你,还有你们……”
“我们也想你啊,卿飏。”青杨哭着拥抱着她:“你们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跑到这里来呢?你忘记了人类是不能进来迷途森林的么?”青杨狠狠的瞪了默晗一眼,默晗无辜的咧了咧嘴。

他静静的站起来,退到稍远一点的地方,默默看着一群不染凡尘的女子。
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梦甦是一个有着遗世独立之美丽的女子。他曾经也想过,或者,她是不属于人类世界的,是天上的神灵下凡来到人界吧?直到他第一次看见青杨,恍然彻悟了卿飏的故事。
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他曾经这么想。
他只是想要用最宝贵的呵护来让这个精灵得到人间的爱和温暖,但是人间真的适合她么?
如果他的爱给她带来的只能是更难以释怀的痛苦那么,他是不是,早就应该抽身退出?

他看着梦甦坐在她的姐妹们中间,脸上的笑容纯真而快乐,他看不见她从前那些忧郁的眼神,甚至她眼角的泪水,都带着愉悦和欣慰。她们亲昵的和她拥抱在一起,她向她们诉说久别的思念。这图画,仿佛从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也将永远永远,都不被磨灭。

或许真的只有这里,才能真正治愈她一切的忧伤……

我只是,想知道你快乐,就足够。
他对自己说,然后郑重的转过了身。

“成默晗,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自己还可以走掉么?”一位长须的老者突然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默晗一愣。

“您是……”
“你跟我过来!”土地公公不由分说的拉起了默晗朝梦甦走去。

土地公公拉起梦甦的手放进默晗的手中,梦甦诧异的看着他。她挣扎了一下,企图抽出手来,无奈土地公公把两人的手捏的很紧,她动了动,没有成功。

梦甦躲开默晗的眼神,皱着眉头向土地公公询问。
“土地公公……你要我做什么?”
“呵呵傻孩子,天都快亮了,还在森林里做什么?来吧,我送你们回去,顺便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梦甦身子一凛,打了个寒噤。
“我不回去。”
她猛的抽出手,抬起头来,撞见默晗迎面而来的目光。他带着迷惑的追问,但她却无力承受这份重量。梦甦默默的转过身子,很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声音。
“土地公公,我是卿飏啊,你要我回到哪里去?这里不就是我的地方么……”
“傻孩子,你不也是舒梦甦么?”

舒梦甦?她是舒梦甦?
梦甦一愣,混乱的站着。她还是舒梦甦,这个事实,早在卿飏决定进入梦甦生命的一刻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改变了。
但是她又给舒梦甦带来了什么呢?又给成默晗带来了什么呢?她不敢转身,其实只是怕难以面对他绝望的眼神。他说过,就在刚才还说过,如果她以后不能陪伴他的生命历程,他会很难过。
根本,她闯入他的世界,就是一次错误。她本以为拯救了梦甦,却把第二次残忍的别离生生的抛在他的面前。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与其让他看着她死去,倒不如,她不要再跟他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让他去娶嬛薴吧!就算现在再痛都好,时间一定能够让他忘记一切的。

就当她已经死了,就当她,已经,
死了。

梦甦转回身,看着默晗。默晗一愣。她不言语,这眼神却自由一种诀别的凄楚,让默晗倒抽一口气。
“梦甦,你跟我回去吧。”
她只是摇头。
“对不起默晗,你走吧。就当我那天已经病死了。”
“可是你并没有死!我知道是嬛薴的问题,我说过,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做许多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本来就没有意义!”梦甦噙着泪,颤抖的望着他:“根本卿飏去救舒梦甦,舒梦甦爱上成默晗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如果你为了我让嬛薴伤心的话,我会恨你的!”
默晗吃惊的站着。她那近乎绝望的呼救却让他心中涌起无数的暖流。他几乎是嘴角带着笑意,不顾一切的把她抱在怀中。
“不会的梦甦,我不会让你恨我。我们不是什么错误,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啊。”

“你不明白……”梦甦挣扎的脱开身,扑进纯阳的怀里,泪水将纯阳浓密的秀发全部打湿。她的双肩颤抖着,让默晗看的心碎。
“我迟早会死的……你不知道么?我很快就会死的,你不会幸福的……不会的……”

默晗心痛的低下头。
“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无论我们能够一起拥有的时间有多短都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结果——”
他看着她在纯阳的怀中颤抖,那无力的身躯,一如他无数次在梅花树下看见的那样,无助,孤单,然而倔强。他想伸出自己的手,用自己的怀抱给予安慰——但是,可以么,或者,她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来一个人清理伤痛。

“如果你觉得,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的话……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如果你想清楚了要回来,噙香苑永远都会为你留着的。”

默晗沉重的呼出一口气,从袖子中掏出梦甦的金钗,小心翼翼的拭去表面的灰尘,放在一片干净的绿叶上。转回身。

土地公公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叹着气跳出来。一把拉起梦甦,拦住默晗。
“卿飏,你是不是只是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才不愿意跟他回去的,嗯?”
梦甦兀自哭着不说话。土地公公气的直摇头。
“那么成默晗,你说你是不是真心待她?”
默晗看看梦甦,望望土地,一声叹息。“只怕,此生我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青杨拍着手跳出来:“哎呀卿飏!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才这样呢。如果只是这件事,今天我们可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梦甦泪眼婆娑的抬起头。
“你说什么,青杨?”

“土地公公已经找到了可以让你不会变成琥珀的办法。”纯阳肯定的走上来解释:“你怕,现在和默晗在一起,最后走的时候他还会痛苦是吧?前些日子我们刚刚知道,只要你可以找到人代替你作为蝴蝶精灵继续存在,你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默晗眼中一闪,梦甦听的怔在那里。
“就是说,如果可以找到一个人类,把你身体中属于卿飏的那一部分灵体转移给她,你就可以摆脱精灵灵体特质的束缚,也就不需要遵循精灵生命的法则。那个一年的期限也就失效了!”
“可不可以说成是,卿飏其实是死去了?”默晗谨慎的追问。
纯阳笑着摇头:“不会,她的所有记忆和生命还是会存在,只不过她作为精灵的生存方式消失了,例如,不可以想飞就飞,不可以用变幻法术。”纯阳拉起梦甦的手,点了点她吃惊的脸:“不过,你不会介意这些的,对么卿飏?”

“可是……那个接受了梦甦的精灵体的人,岂不是……”
“不错,那个人会代替卿飏死去。”土地公公无奈的点点头:“可是,这是唯一的方法。”
默晗看向梦甦。

梦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瞬间两人的眼光交触。他渴望的神情如此深刻的摄入了她的灵魂。
他在等待,她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不可以用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去换这个代价的。”
“我们不妨尝试一下,或许,我们会找到这样一个人,也不会伤害到他。还有,可以找快要死的人啊。”
“哪怕是要死的人,在死之前,也有拼命求生的权利的……”
“梦甦,我们等了很久了。难道我们不该让自己过的快乐点么?”
“……”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然而彼此都听见心底的声音。她依旧踌躇的站在原地,他还在无奈的向她争取。

土地公公终于自作主张,不由分说的先把梦甦和默晗送回来涧溪边上。
“唉,真麻烦。哪,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要不要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老头子烦不了咯。”
他朝梦甦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当初你做第一个决定的时候已经在等待一个美好的结局,现在结局就要到了,你不想亲眼看到么?”继而消失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之中。

一场淋漓的夜雨将一切都用湿润的笔调来涂满,屋檐下还断续的掉落一点点水滴,溅在晶莹的有些透明的青石板路上,敲出叮咚的声响。
默晗与梦甦沉默着走回成府的后门。院子里,一枝带雨桃花凝重露,斜伸出高高的粉墙,妩媚的在墙头上,迎着晨风轻轻摇摆。

默晗掐下一朵来,帮梦甦簪在发髻上,为她憔悴苍白的脸色增一抹和软的风流。
梦甦抬起头,失去了花朵的枝头,一点绿萼残留着,还带着湿润的青脆。

“好好儿的,摘它下来,不觉得可惜么。”她半闭着眼睛,力图让晨风和清润的花香洗却她烦乱的思绪。
“你不是喜欢唱,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如果连根都断了,此刻的鲜花再美都好,始终会衰败。到头来,又有几个人懂得她曾经灿烂过。”
“如果连惜花的人都走了,一定不会有人懂得。但是,如果我们可以等,明年此时,又是春到的时候呢?梦甦,你见过,是何年月,春光与人失约么?”

梦甦抬起头,望着他。
“就算我答应你,去找一个人来替代我的灵体,可是……嬛薴呢?你要她怎么办?”
“我……”默晗一时语结。

他知道,他一定会去争取。可是,他又何尝能够狠心去伤害一个,其实并未谋面的女子?但,倘若他什么都不做,让梦甦换回一个纯粹的人类的灵魂,真的还有意义么?难道他可以,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用她的承诺去陪在其他女子身边?

梦甦突然笑了,带着一种凄然诀别的希望。就好像,在世界末日之前,最后一次日出,阳光仿佛要把自己最后一次灿烂和耀眼永远留在宇宙的永恒岁月里,放尽了她的光华。

“默晗。”
“什么?”
“我们很傻,不是么?”
“我们?”
梦甦点头,笑的更坦然。
“我们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去寻找长久的时间呢?你不是说过,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果。”

默晗愣了愣,继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是说……”
梦甦点头。“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我们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呢……为什么,不在我临死之前,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可是梦甦,”默晗皱起了眉头:“刚才纯阳已经说过……”
她用一只手指点上了他的唇,他停止了争辩。

“我会甘心的,默晗。”她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就算,陪你过一辈子的那个人不是我,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在哪里,我会甘心的……”
默晗再不能够让自己矜持下去,他将她的纤弱的身躯揽进怀中,将她柔亮的长发笼在手里。她靠着他,带着笑容闭上眼睛。

晨风起了,摇响从迁山的千年古洞,到宛城的黛瓦檐下的每一束藤条。风吹藤动,铜铃声声。

To be continued……

ps :  o不想开学啊不想啊不想啊==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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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文字看得我荡气回肠。。。。
最后的绿字看得我更加郁闷。。。。和同感。。。。^_^

好喜欢最后那三行字。脑海里,都是那么美丽却也有点凄惨的画面。
突然好像有点明白了。。。最后替她的应该是舞衣或扶风中的一个吧。。。。舞衣比较可能。。。
这样变成了琥珀。。。。然后多年之后唤醒了聂青的深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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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梦甦带着忐忑的心情在噙香苑门口与默晗分了手,悄悄的溜回自己的房间。她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跳跃,脸色也从来没有这样红润过,心底充满了满足的喜悦和兴奋。她踮着脚尖在回廊里轻轻的踏过去,甚至还可以闻见绣花鞋上、刚刚从迁山带回来的泥土与青草的香气。她用手稳了稳发髻上插着的桃花,嫣然一笑,转过了游廊。

屏儿匆匆忙忙的跑向拐角,差点将迎面而来的梦甦撞翻,吓了一跳。
“吓!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梦甦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为什么我不在这里,呃?”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彻夜未归,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愣了一下。
“姑娘……你在就好了……”不想屏儿居然什么也没追问,眼中还快要落下泪来。

梦甦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了上来:“发生什么事了,屏儿?”
“姑娘……华芙刚才过来告诉我,舞衣姑娘和扶风少爷……他们……他们……”

梦甦犹如听见晴天霹雳,双腿一软,跌坐在回廊的石凳上。
“姑娘!”屏儿吓的捂住了嘴:“姑娘您没事吧——姑娘,姑娘您可别魇住了啊——”
石凳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冰凉的穿透梦甦单薄的衣襟渗透到她的肌肤,她打了个寒战。
“我、我去找默晗!”

默晗把自己疲倦的扔在床上,仰望着屋顶高高的画梁出神的笑。清晨的一缕阳光从镂花窗格子漏进来,晃了晃他的眼睛。他这才想起,尚未向父母请安,起身洗了把脸,走向父亲的书房。

书房里不只有他的父亲,还有定贤王。默晗进来的时候,定贤王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父亲的面色也略显苍白。默晗愣了愣,一声疑问滑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定贤王,爹。”
定贤王看看默晗,痛苦的叹了口起,转向一边。默晗诧异的看向父亲,父亲给他一个眼神,他会意的点点头,退出房间。

成世年站起身,向定贤王拱了拱手。定贤王紧张的看着他。成世年点点头。
“王爷你放心,默晗那边,我会同他解释清楚的。郡主的问题,他会处理的很妥当的。”

“爹?”成世年刚跨进偏厢房的门,默晗就迎上去。“定贤王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成世年认真的看着儿子,深深锁起眉头,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道
“默晗,爹请你答应一件事。”
“爹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吩咐就是。”
成世年依旧只是愁虑的望着他。默晗迷惑的皱起眉。
“不会是……宜慧郡主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成世年一惊,不得已的点点头。

默晗不可思议的听父亲说完那个惊人的事实,一时间简直难以相信:“这怎么会……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王爷已经暗地派人去查探了,事关郡主名节,不可大肆声张。”

“默晗,爹知道你一直都不太愿意爹娘自作主张帮你定的这门亲事……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哎,真是冤孽啊。”
“默晗,定贤王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请我们答应他,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出去。其实定贤王待我们这么诚恳,我们也不能令他太失望。所以,这门亲事……”
默晗抬起头。
“怎样?”
“我知道有点委屈你,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娶妻求淑女,本来郡主出身王府,是个很难得的人家,只可惜……”
“定贤王不想我们退婚?”
成世年点头。“听说郡主现在精神很不好。定贤王担心退婚一事会令她雪上加霜,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知道这种事很荒谬,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爹帮你去和王爷说明白。”

默晗看了父亲一眼。“我只想知道,郡主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你想看看她,我去和定贤王安排。不过——刚才我跟你说的话……”
“可不可以先不提这件事?”默晗烦乱的打断了父亲:“现在最要紧的是应该怎么帮她。”
“也好,那么,我去同定贤王问问,何时去看看郡主。”

定贤王府。
嬛薴由几个婢女陪着,坐在院子里的水榭中眺望远方。她的脸上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没有表情的呆滞。嬛薴手中捏着一卷长长的白绢,握的太久,握出了一道道难以抹平的折痕。

定贤王引着默晗走到隔开水榭很远的地方站着。默晗远远的望着她,听着定贤王一迭连声的叹息,不禁也感到一阵悲哀。虽然从来不熟悉嬛薴是怎样的一个人,虽然他曾经试图想要把她莫名其妙的到来从自己的生命里推开。但即使萍水相逢,有谁不为这样的遭遇哀叹?

“我去看看她。”定贤王说罢走向水榭。

绿珠远远望见王爷过来,轻轻推了一下嬛薴:“姑娘,老爷来了。”
嬛薴没有动静,仿佛没有知觉的一直看着远处。
“嬛薴——”定贤王唤了一声,依旧不动。
他弯下身去,企图看清她手中握着什么。原来是一卷素绢。绢布掉在地上,浸在潮湿的水中,沾上了污渍。定贤王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扑平素绢。
“你干什么!”嬛薴突然大叫起来,猛的站起身,抢过白绢抱紧在手中。
“嬛薴?”定贤王吓了一跳:“你不要怕,爹只是帮你折好这些绢。”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的东西!不要碰!”嬛薴根本认不出眼前的父亲,尖叫着:“这是默晗给我的!谁都不许碰!”

默晗远远的听见,心底一揪,向着水榭走过去。
“嬛薴。”他尝试着很轻柔的叫她。
嬛薴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转过头来,直愣愣的盯着默晗。
“你是谁?你要来抢我的东西?”
“我不抢你的东西,”默晗小心的劝着:“可是你看,你的素绢掉在地上弄脏了不是么?我们帮你捡起来啊。”他说着弯下腰去。
嬛薴紧紧的盯着他,不知为何没有尖叫,也没有动。

默晗捡起了绢,轻轻一瞥,惊讶的发现素绢上竟然是自己提的那首诗——

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浦风吹帽寒发短。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舟中采莲红藕香,楼前踏翠芳草愁。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他愣住了。其实他一直都觉得奇怪,他家与定贤王并不算走的太近,他与嬛薴也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好端端的定贤王就挑中了他?而嬛薴呢,神志不清的时候,为何又口口声声念着自己的名字。

原来一切都只能怪他锋芒太露。

默晗懊恼的捧着这卷素绢出神,回想着当初制这首歌辞的情形。
西园飞花点落水面,一圈圈涟漪把残红荡漾到湖泊中央,他看着梦甦的影子,只觉得诗思流畅,提笔拈来——

可是嬛薴怎么会……
他抬头看看她——姣好的容貌,可惜被苍白的面色和纷乱的云鬓夺取了艳丽的色彩;双眸虽然美丽,却是因讷然而失去了光华。

嬛薴怔怔的瞅着默晗一会儿,突然惊恐的抽出起来,大声叫着:“你不要过来,你是坏人——不要碰我——你走开,走开!”
“嬛薴!”周围的人都慌乱起来,拼命的按着她。嬛薴痛苦的抽搐着。
“快叫太医来!”定贤王几乎对绿珠吼起来。

“嬛薴,你不要怕,你放松一点,我不是坏人,我是默晗,成默晗。”默晗用力按住她的手臂,努力使她平息。
“放开……你放开……”嬛薴还在折腾着自己,却渐渐将视线转移过来。
“你看清楚,我是写这首诗的人,我是成默晗啊。”
嬛薴渐渐停止了叫闹。
“你是……你真的是成默晗……?”
“是,我是。”他点点头,安慰的朝她一笑。
嬛薴一愣,继而猛的扑进他怀里痛哭着:“默晗,你以后不会要我了,你肯定不会要我了默晗……”
“不会的,你不要乱想,好好的休息好么。”
“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你先去休息吧。”
“你先答应我啊!”嬛薴拽着默晗的衣襟,让他有些不能透气。

“默晗,你就应她一声啊,不然她会把自己折腾死的——”定贤王老泪纵横,心疼的看着女儿。
默晗顾不得细想,忙乱的点点头。

默晗疲惫的回到家中,已是一轮皓月当空。他摇晃着酸痛的胳膊行至院门口,竟发现梦甦独自一人立在门边的花下,瘦弱的身躯在幢幢花影之中显得越发婀娜和纤弱。

“梦甦?”他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继而他看见她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怎么了?”
“默晗!”她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你一整天去了哪里?”
“我——”他一怔。该怎么告诉她,嬛薴的事情?
她的双眸焦急的望着他,让他不忍心伤害,却又不愿意隐瞒。

“我……去看望嬛薴。”
梦甦一愣。
“她……被人玷污了。”默晗的声音有些沉重。
梦甦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她现在如何?”
默晗摇摇头:“不大乐观,精神受了很大刺激。”
梦甦默默的低下头。
“对了,怎么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找我有事?”
梦甦陡然想起来意,紧张的拽住他:“舞衣出事了,她被成靖王关进了大牢,成靖王要挟扶风去京城办事——怎么办?我们去救舞衣啊——”

默晗将整个事情细细听完。
“为什么成靖王要扶风帮他办事,需要把舞衣关起来?”默晗弄不清楚头绪:“莫非不是什么正事?”
梦甦心慌意乱的摇头,泪水在眼眶打转:“华芙只是说了这些……具体的什么也不清楚。我今天去了王府,但是不敢进去……我怕……我怕对舞衣不利。成靖王究竟会把舞衣怎么样啊,啊?”
“既然成靖王是用舞衣来逼扶风为他办事,我想他不会为难舞衣的,何况,舞衣不是他的义女么?”

梦甦心下一惊。义女——难道是因为成靖王——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义女,成靖王早就想得到舞衣了!”
“什么?”
“所以上次舞衣反抗的时候划伤了他,才会来找我们。现在他如果知道了舞衣和扶风的关系,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默晗担忧的捏起了手。
“好吧,我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扶风问个清楚。”
“可以么?听华芙说,扶风现在被王爷的人看着,不日就要上京。”
“如果在宛城不行,我们就去京城。”
梦甦挫败无力的坐在地上,哽咽难言。
“如果,那天我们不走的太远,或许他们就不会出事……如果我现在可以恢复体力,我还可以用卿飏的力量去救她,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梦甦扶着墙边站起来,望着天空的皓月。
“我曾经说过,与你患难与共。你现在出了事,我要做什么才可以帮到你?”
默晗揽起她的腰:“不要这么责怪自己,总之,我们要先查清楚这件事情。”

舞衣昏沉沉的躺在一堆杂草上,满身灰尘,虚弱无力。已经几天没有进食,嘴唇裂开几处口子,嗓子干燥疼痛,似乎有烈火在灼烧般的疼痛。
铁链乱响的声音,牢门被打开了。舞衣无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终于没能成功。朦胧中只听见脚步声慢慢走近。

一只搪瓷碗被扔在草堆上,成靖王狠狠的抓住舞衣的胳膊——她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体会疼痛。
“这是你的饭。我可告诉你,东西摆在这里,你自己不吃,是你的事情。扶风已经启程去京城了,你想绝食恶死自己,让我不能牵制他?哼,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对自己好一点,等他回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又是一阵更猛烈的铁链声,牢门重被紧紧的锁上。

舞衣一阵咳嗽,挣扎着爬起来。眼前的碗中放了一只馒头。她轻蔑的一笑,推开到一边去。
扶风,你真的答应他了么?不是说好了,不要管我,有机会就逃走么……我们不要让他得逞,我们得不到此生,总会有来世,会有今后无数个轮回。你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京城。皇宫。乾坤殿。

“哈哈,来来来——再来一次,朕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小皇帝重新摆起双陆棋子,顺手抓起盘中的一粒龙眼塞进嘴里。
扶风挡住了皇帝的手:“诶,陛下,今日已经玩的差不多了,不如让臣明天再来?”
“爱卿有事么?”小皇帝一脸不情愿。
“呃……不是,只是天色不早了,陛下应当早些休息,明天还要上朝。”
小皇帝不高兴的摔掉棋子。

“上朝上朝,你们天天就知道叫我上朝!连你也是,扶风!”
扶风低着头正要劝说,小皇帝又接口:“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把朕当作傀儡而已!那么多亲王老臣,以为天天帮朕出谋划策,其实全部都是他们自己斗来斗去,朕稍微有自己的想法,就被他们用各种接口挡了回去。你以为皇帝很好做?我才不希罕呢!如果有的选择,我情愿和你一样,自由自在,想吟酒作诗就吟酒作诗!”

扶风一愣,继而笑了。

他敷衍成靖王,顺着他的意思进京,只想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寻找一些可靠的人,把成靖王揭穿,救出舞衣。然而进宫几日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反而渐渐的与小皇帝熟悉起来,被他赐了一个伴君的文官。日日相处,他突然发现,所谓宫廷,所谓皇帝,不过是一场更冠冕堂皇的明争暗斗。如果舞衣曾是成靖王的傀儡,那么这个可怜的小皇帝,就是朝臣们的傀儡。他并不懵懂,却无奈的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他也想好好的打典江山,环境却不给他这些机会。他宁愿让自己沉迷在轻词艳曲之中,及时行乐,好在这个最无处可躲的地方找一些自己的宁静来。

扶风也曾想过,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牺牲皇帝的利益,为了维护舞衣与自己的未来。但是,他终于下不了手,去残害这个可爱的少年。

“陛下,这些话呢,您说给臣听就好了,千万不可对别人提起。”扶风笑道,仿佛一个能够体谅理解的长者。
“我知道,”小皇帝叹了口气:“我不过发发牢骚罢了,这么大个宫廷,只有扶风你可以陪朕解解闷。对了,为什么成靖王自己不来,却要叫你来看着朕?”
扶风一愣。这个小皇帝,头脑尚算清楚。“这个臣也不清楚——或者,成靖王他爱惜我有些能耐,故此举荐我来做陛下的伴读吧。”
小皇帝哼了一声:“不知道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他挥挥袖子:“算了,你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了。”
扶风行了礼,站起身。

突然,小皇帝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唤,扶风回过头去,发现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喉咙,面色苍白,呼吸不畅。
“陛下!”扶风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我——”小皇帝扭曲了脸禁脔着,挣扎着。
“来人啊!叫太医——”扶风大叫起来。
然而小皇帝已经口吐鲜血,断了气。

扶风震惊的站在死去的小皇帝身边,太医、侍卫、婢女和闻讯赶来的太后、皇亲、大臣站满了一屋子。

“把这个扶风给我拿下,听候审问!”提刑司的大臣发布了号令。
扶风被推搡着带出乾坤殿。一刹那,他想到了成靖王。
难道他——太卑鄙了,他居然没有估计到,成靖王只是把自己作为一个替死鬼而已。

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8-19 07:36 PM 编辑 ]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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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蝶归 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46.

聂青带着一身尘土的味道,筋疲力尽的走出档案馆。黑色日记簿无力的捏在手中,不重,那份量却仿佛足以把她指尖的皮肤撕裂。她的心口胀满了的,全是灰土的干燥。她下意识的拧开带来的矿泉水,饮下一口,却毫无改进。

“聂青!”一个声音喊他。
她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BMW,志承斜倚在打开的车门上。
他穿了一套黑色的笔挺的西装,簇新。换了干净的白色衬衣,领口坚挺的立着。没做什么刻意的修饰,但脸上的笑容,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同。

聂青微微动了动嘴角。此时此刻,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面前看着她,她也会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但她只是带着沉重的疲倦走向他,笑了笑。“你来了。”
“很累么,今天?”
“怎么说呢……没找到什么。但,看见爸爸以前用过的东西,知道他曾经坐在哪里吸烟,站在哪里思考,经常碰触哪些开关……总有一种感觉,他应该还在那里,好像我一转身就能看到他了。但是,不可能了。”
她的声音有点干,志承把头凑到她面前,闻了闻。
“你做什么?”她一愣。
“啊,没什么,觉得你——有种古老的味道,好像很怀旧啊。”他耸耸肩,说话仿佛一个孩子。
聂青眨了眨眼,被他逗的笑了起来。
志承呼出一口气:“终于笑了,真担心你把什么逗埋在心里。好点了?Sally Land的位子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志承拉开车门。
聂青只觉得心中有暖流微微一漾,弯腰钻了进去。

深夜十一点。

志承从浴室里出来,看看墙上的钟。从Sally Land回来,看着她进了房门。虽然她说“今晚就到这里吧”的时候,带着柔媚的笑容,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但他始终还是不放心。她从档案馆里出来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手上捏了一本,像记事簿一样,包在报纸里的东西。但整整一晚,她对他说了资料室里的摆设,说了他父亲留下的剪报有哪些内容,却从来没有提及那一卷东西。

或者,只是想要一个人保存,只属于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吧?

他懂得,他也不想介入她的回忆,不愿去打扰。但他总是有些隐隐的不放心。
她看上去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他第一次在西郊的停车场看见她拿着楔形铲,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坚强和冷静。但是,也只有他才知道,在这份镇定之下,只要是遇见与她父亲有关的事,她总是立刻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今夜这个特殊的晚上,她如何能够,安然入睡,带着那本,神秘的记事簿?

曾伯母正要关上客厅的电视去休息,突然看见儿子走向大门。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还穿着睡衣!”
“啊,没什么,”志承打开了门:“我,去看看她。”

聂青捂着嘴。她无法忍住那些泪水,不像决堤一般冲出她眼眶的堤岸。
这是一本,父亲留给她的日记。

“聂青,如果你看到这个日记簿上的文字的话,那么说明,我已经永远的离开你了。对不起,爸爸最终还是没能遵守诺言,回到你身边来。请你原谅我吧,我相信,你一定会原谅我的。从这件事一开始,能够理解我的,只有你一个。就算你现在不能够明白,我相信,终于有一天,你会理解爸爸的苦心,以及,为什么我要一声不响,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傻丫头,还在哭么?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爸爸喜欢看见你笑。来吧,就像当初你听到我的这个计划和发现的时候一样,对我笑吧。我会看得见的。”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放不下的话,除了你,聂青,我没能等到看见一个能够照顾你的人出现再离开,还有就是,你母亲。我只顾着工作,却让你母亲一个人辛苦的带着你。她走的那么突然,也没有来得及对她说一声对不起。记得,每年去看你母亲的时候,帮我向她说,我真的很感谢她。哦,对了,说不定,我很快会和她再在一起的。”

聂青颤抖着合上日记簿,泪水一滴滴掉落在黑色的皮封面上,溅湿了一大片。她以为父亲会在日记里记下许多密密麻麻的考古线索,却没有想到,这是一本父亲留给她的厚厚的信笺。她毫无准备的翻开来,把日久深深隐藏的伤口猛地再次打开。她痛的扑倒在地上,拽住地摊上长长的羊毛,日记簿被紧紧压在身下,任自己把自己蜷缩在最深的无助里面。

以为已经放下了。对着那件资料室的时候都可以这么冷静,却原来,还是无法抗拒,面对这些熟悉的字迹,那种刻骨铭心的哀痛。
为什么,每当她以为可以走出这片阴影,找到最后的根由的时候,总要把她拉入这些回忆之中?她不喜欢无谓的回忆,她不想这样带着伤痛过一辈子。

志承在外面敲了很久,没人应声。他不得已的掏出钥匙,拧开房门,却惊讶的发现聂青泪流满面的扑在地上。
“聂青!”他冲过去抱着她坐起来:“你怎么了?摔伤了么?”他紧张的检查她的身体,没有伤痕。
聂青抬起迷蒙,这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控制,收住了泪水,却收不住哽咽。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很担心。”他深锁了眉头。
她的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干的皱出一条条的褶纹,手脚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没事……只是,看了爸爸留下的东西……实在忍不住……”
志承望下她的手中,是那本记事簿。

“是这个?”他从地上轻轻捡起日记簿,把表面的泪痕擦干净。
“我送给他的日记簿。原来上面都是写给我的信……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东西,也早就冷静下来了。那么多年,我拼命想要忘掉这样的感伤,只是凭着客观和冷静去调查整件事情的最终原因。但是……原来我根本做不到……”她把脸埋进手中。
“傻瓜。怎么可以忘记呢?”志承突然圈住她的颈项。
聂青错落的抬起头。
“如果,一个死去的人,连记忆中的影子都消失的话,那么,他就真的死了。”他轻轻向她微笑。“连你都忘记了的话,你爸爸就真的死了。”

聂青愣住。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答案么?她想要忘却,却总是如噩梦一样缠绕着她的哀恸。就是志承,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么。
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都是那么傻。
说什么逃避呢?真正的忘却,是不能够刻意做到的,因为原本,就忘记不起。

她感慨的笑了一下,接过志承手中的日记簿,理了理纷乱的头绪。
“对不起,我最近……有点失常。刚才,吓倒你了。”
她随手翻开日记簿,却赫然的愣在那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
“什么?”志承疑惑的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低头去看日记簿。

整洁的纸张被聂青的泪水打湿后,字与字之间,居然又渗出一些密密麻麻的符号!
这是——父亲留下的暗号!聂青抑制不住的紧张,心脏剧烈的跳起来。

“是暗号!”志承也脱口而出。
聂青猛地想到什么,跳起来,找来一只毛笔,沾满了水,顺着没一页日记轻轻的图画下去——片刻之后,没一页上居然都显现出黑色的字迹来。
“这是……对了,如果把很厚的纸层叠在一起,浸了水,里面的字就会显现出来了!”志承眼前一亮。
聂青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冷静,她想了想,把日记的黑色外壳剥落下来,把日记的纸张一页页拆下,按照顺序排列好。

“我的天啊……”志承不禁惊叹。他做了这么久的督察,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精细的暗号。按照聂青刚才的拼法拼出来一张巨大的纸,不仅只是有一些神秘的符号,那一圈符号围着的中间,还是一张巨大的地图。

迁山!聂青的脑海里第一个就划过这个印象。
“是迁山!”
“迁山?”志承仔细眯起眼睛,果然,这是一副迁山的全貌图。
聂青有些激动,小心翼翼的捏起纸张来:“看来,爸爸把所有的秘密都放在这张地图里了。”
“你肯定?”志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地图。
“应该不会错!”

聂青心情起伏不定。她走到窗口,望向外面——夜色已经升上来了,一轮巨大的月亮冷冷的挂在西天,用它几乎失去了颜色的淡黄光晕笼罩着这个永远没有睡眠的城市。
霓虹灯在远处闪烁,把本该漆黑的夜空染出一片淡淡的蓝光。街道上有疾驰而过的车轮声,但那一切,都在她的耳边小下去了,直到,什么都听不见。

她深深的锁起眉头。她找了这么多年的一个谜底,现在就要靠父亲这张地图揭晓了么?还有,周围这些像迷一样的符号——暗示了些什么呢?
“会不会,是甲骨文?”
“甲骨文?”聂青转身,看着走过来站在身后的志承。看样子,他也很有兴趣。
她摇摇头:“爸爸没有提过他会甲骨文,而且,这也不像甲骨文啊,要说金文倒是……”聂青一惊,再次查看地图。
的确,是金文,太像金文了,那种远古的时候,被人们刻在青铜器上,用来记录事件的文字。

可是,为什么要用金文写呢?虽然比起甲骨文来,金文更难让人联想。但,既然这是特地留给她的,何必要拐那么多弯?
聂青决定到迁山去探个究竟。

她径直走向书房。
“你要去迁山?”志承追问。
“嗯。无论如何,这次一定可以找到答案。”她咬着下唇,忽而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
“你不想我去?”
“我不知道……”聂青为难的低下头:“父亲下落不明,说明这次去迁山,并不是太安全……我不想你……”
“那我就更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不是么?”志承潇洒的一笑,嘴角向上挑,像他一贯的样子。他握住她的手:“我不是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应该相信我。”
聂青愣了愣。

“好吧。”她露出一个和顺的眼神。“或许,可以见到爸爸。”

————————————————————————————————————————————————————

迁山。

又站在那条路上了。两边参天的古木把天空围的密不透光,腐叶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山路的一边是断崖,没有扶手,看不见小径——是一条荒弃了几百年的古道。

“是这里么?”志承抬起头来,看着头顶黑压压的树杈,一种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应该是。”聂青重新抽出地图来看了看,比对着手里的一本金文词典。“看爸爸留下的线索,他直接指向了这条山路。而这条路上,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条路。”
“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岔道呢?刚才我们过来,断崖边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小道。”

是啊,为什么呢?聂青闭气眼睛,向着周围的空气吐出自己的呼吸。
她说不出理由,但一定就是这里。上次来迁山旅游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触动感了么?
一种更强大的吸引力,将这条小路,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是,直觉。”她睁开眼睛,右手伸进衣袋里去。

琥珀还在。她的指尖沁出一点汗来。
为什么要把琥珀带来呢?临出门之前,她特地返回去,把琥珀装进了口袋。
或许只是,带着它这么久,不舍的丢下?
不,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隐隐的召唤她,把琥珀带去。

“你在发什么愣?”志承看看她。
“哦,不,没什么,我们走吧。”她伸出左手,塞进他的手里。

小路的坡度很陡,几乎要成了三十度角。志承走在前面,不时递给聂青一只手,拉她上来。对于她来说,要一个人爬这么陡峭的悬崖,的确是太吃力了。她有时候停下来,擦着额上的汗珠。
但,至今为止,他们爬了有好几个钟头了吧?为什么任何值得调查的地方都没发现?难道……她的直觉出了错?
她有些怀疑。

周围不断的有“咯啦啦”的声响发出,让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两人爬到一个稍微宽敞的平台上。
“休息一下吧。”志承抹掉脸上的汗珠。
“嗯。”她点点头,只剩下力气靠在石墙边上。
正面是一株倾斜的杉树。聂青直直的瞪着它。
一阵风吹过,杉树随着整个树干摇了一摇。
“呃?”
“怎么?”
“刚才这棵树……好像动了一下。”聂青站起来。
“是么?”志承回头——杉树只是倾斜的静默着。“你太累了,看花了吧。”
“可能。”
“喝点水吧。”

她结果他递来的水壶,正要仰头,一阵更猛烈的风吹过,那棵杉树突然朝着她的方向倒下来。
“啊——!”她尖叫。
“小心!”志承眼疾手快,把她扑倒在一边。
杉树带着巨大的轰响声倒在离她不到一寸的地方——志承的右臂被树枝擦伤了,鲜血渗透出来。
“志承!”她挣扎着要爬起来,身子一动,琥珀居然从口袋里掉出来,朝着斜坡下滚去。

“我的琥珀!”聂青伸手要去够。
“不要捡了,危险!”志承忍着剧痛按住她。
“可是……”
“那是悬崖,你拣不到的,算了……”志承痛的“嘶”了一声,聂青回过神来。
“你怎么样了?”她把他扶起来,在平坦的地方做好。
“没事。”他检查一下擦伤的地方:“只是碰到一点点。”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聂青声音小下去。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对了地方?又或者,她根本不该到这里来?
“傻瓜,关你什么事呢,是我自己要来的。”
“可是,如果你不是为了我,也不会……”
“你不是想要找到那个家族的秘密么?”志承拍拍她的脸。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什么时候都一样。
“是……啊……”
“那就继续吧。不要想那么多了。如果不是和你到这里,又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呢?”
聂青一惊。

有缘人?缘分的说法,她以前从来不曾相信。但,在这条不知道走下去会不会就此丧命的路上,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仿佛有一种穿越了千年的,古老神秘的宿命的力量。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从他的口里,听见过……

是,要在这里,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归宿么?她望向那棵突然倒下来的杉树。
爸爸,到底,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To be continued……

ps : o可年滴本本主板坏闹加上o要闭关闹所以下个礼拜开始由jas大人代o发这破文,特此声明,谢谢~~~~~~~~~~~~绝望的爬走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8-25 10:04 PM 编辑 ]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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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

看得有点晕

慢慢看会好的,呵呵。BTW,以后请不要再灌纯水啦。谢谢合作! by jessiemimi

[ 本帖最后由 jessiemimi 于 2006-8-31 01:31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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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过了多少亿年,在岩层里发现你,依然栩栩如生。
但你是沉默的,连叹息也没有。
你绝对的静止,对外界毫无反应,
看不见天空,听不见花开的声音……”

舞衣惊醒过来,只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张了张口,却没有叫出声。连日不进滴水,已经快要虚脱了吧?嘴唇干的裂开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她挣扎着用无力的双手支撑起酸痛的上半身,昔日柔顺的发缕已经失去了光泽,如同乱草一样蓬在头上,脸上道道污渍,让人不忍心去认,这就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歌姬。

刚才那个,是一个梦?舞衣睁开模糊的双眼,打量这间阴暗的牢房。原来,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好处,都是假的。说什么她是天下唯一能让他动心的女人?到了危及他荣华霸业的时候,他还不是照样能够狠心,把从前藏在金屋里的玉人,扔在这个地方?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人心都是这么险恶的吧,何况,是一个充满了征服欲的男人,对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她想起当初在路边捡到华芙,把她收养来,为她起的这个名字。华芙,华芙。出水芙蓉,就算再过冰清玉洁,对于红尘紫陌来说,也不过是一阵华丽的青烟,最终要被无情的时间吞没。又或者,被这个污浊的世界撕裂。只是,她宁愿她和华芙,能够被天地间神秘的时空力量吹成灰烬,也不愿意,堕落在这个肮脏的漩涡中央。哪怕是死,她也要像茶花一样高洁,像芙蓉一样,死在碧青的湖水中。

“过了多少亿年,在岩层里发现你,依然栩栩如生……看不见天空,听不见花开的声音……”这是说我么?舞衣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昏沉的头脑让她无法思考。
呼吸越来越沉重了,我的日子,也不多了吧?她想。

舞衣尽量的抬起头,痛苦的咳嗽着,爬到铁门边上,向长长的过道望去——一个人也没有,居然连地牢的看守也不知去向。
扶风——她的意识中唯一还能清楚的记起的,只有这个名字。他现在在哪里?逃出去了?还是……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心神不宁。倘若她还有一些力气,她甚至可以用她的身体,去向成靖王换取他的安全。可是,现在的她,就像干枯的井水,怕是不会再有人对她有兴趣了吧?连看守的侍卫,都不忍目睹她这般憔悴的模样呢……

有什么,比眼见一朵绚烂的花,在她最繁华的季节,骤然凋落,要更令人痛心的么?
但她觉得奇怪,为什么成靖王这几日没有频频来找她的麻烦?为什么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到这里来,为的只是告诉他,扶风的消息,以此折磨她,凌辱她的自尊,叫她比生不如,却又比死还难受?
难道——像有一把利剑割破她的喉管,她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有浓重的血腥味从她自己的嘴里喷洒出来——难道,扶风已经……被王爷他……

“江清歌扇底,影旷舞衣长。”

“要逃避痛苦,最常见的,就是躲进未来。在时间的轨道上,人们想象有一条线,超脱了这条线,当前的痛苦,便不复存在。”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

是谁,谁在那里说话?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冥界么?为什么还会有淡淡的梅花的香味……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要和他重逢了呢……
舞衣咳嗽了一声,带出一些血丝。血?怎么会有血的味道?舞衣费力的睁开眼,眼前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的清楚了她的轮廓。
是梦甦,带着她已经哭的比核桃还要肿的眼睛。

“她醒了!默晗她醒了!”梦甦发现舞衣终于张开了眼睛,兴奋的喊起来。
“梦……甦……?我……在哪里……这是哪里……”她虚弱的根本开不了口。
“太好了,你终于可以说话了……”梦甦带着颤抖的哭声握住舞衣的手。

她碰到了她温暖的指尖,刹时浑身冰凉的血仿佛又有了温度。
“你在我家,成靖王进京了,王府里乱作一团,我们趁机把你救了出来。你现在很虚弱,不要说话,休息就好——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以为我再也……”梦甦的泪颤抖着掉落在舞衣的脸上,顺着她脸颊的轮廓,慢慢滑到她的唇边。
舞衣伸出舌,把梦甦的泪抿进了口中。

微舔,带着她亲切体贴的温度。
舞衣尽量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感谢上天!”默晗在一边端详了一会,拍拍梦甦的肩头:“你照顾她,我去叫太医过来看看。”

梦甦看着舞衣把一大碗药都喝了下去,便又夹起一块冰糖,递到她嘴边。
“含一块,不会那么苦。”
盯着她把冰糖融在嘴里,梦甦这才呼出一口气。

舞衣环顾梦甦房里精致的床帘,如同做梦一样。
“告诉我,”她虚弱的把头转向梦甦:“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我和默晗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救你。虽然上次病愈之后,我的体力恢复的不够,但我毕竟是有四百多年道行的蝴蝶精灵,我想,凭我的法力,应该可以制服区区几个牢房的看守。可是……”
“可是,等我们昨夜溜进王府,却发现,”默晗接口道:“发现王府里空无一人。成靖王不知去向何处,各处把手的士兵、家丁也不见了踪影。我和梦甦摸索到地牢,看见你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们好容易找到一个喝醉酒的小卒,逼他替你打开牢房。”
“好在那个小卒,平日也是受尽成靖王的虐待,对于王爷把你关起来,也早已于心不忍,”梦甦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在我们的百般劝说下,他终于肯帮我们的忙,让我们救你出来了。”
梦甦说着眼中又涌上泪来,轻轻捏住舞衣的手。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面无血色,我真怕……成靖王真是没有人性,居然可以这样虐待你。”
“不关他的事。”舞衣眼中黯淡下来。
“什么意思?”
“他每天还是叫人送三餐给我,是我自己不要吃。”

梦甦一愣。
“难道你想……”
舞衣抬起眼睛,看着屋内摇曳不定的灯光。
“如果他死了,我一个人,也不会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舞衣!”
“梦甦我问你,如果换了是你,默晗性命不保,你还会一个人活下去么?”
“我……”梦甦被她的诘问堵住了口。

是啊,对她们来说,如果失去了彼此,这个世界,还有她们值得留恋的东西么?
“可是,你也不该这样折磨自己。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心碎的仿佛用刀割了无数下……”梦甦紧紧捏住舞衣冰凉的手。
“对不起……”舞衣心中一动,轻轻把梦甦抱在怀里,尽管,她没有多少力气。“让你担心了……”

“只要你平安就好,等你休息好了,把你的经过告诉我们。”
“不。”舞衣身上一凛,放开梦甦:“我现在就必须告诉你们——”
一个影子迅速的划过她的脑海,她一惊,转了口追问道: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到扶风的消息?还有,为什么成靖王府会一个人也没有?”
“如果你要说,为什么你会被关进地牢的话——”默晗深锁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原因我们已经知道了。”
“你们知道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爬上舞衣心头。
“恩,还有,为什么成靖王府空无一人。”

他站起身,严肃的神色叫人有些胆战心惊。
“因为,皇上驾崩了。”


京城。天牢。

扶风手脚都被绑上了沉重的锁链,靠在乱草堆上。
头顶阴湿的角落滴下水来,脚边有老鼠吱吱的爬过。发霉的饭搁在一边。
皇帝猝死,他被当作凶手关进天牢。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人出面替他澄清,他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他似乎对于这个纷乱的政权斗争一点都不关心,包括他的性命。

此刻的她,究竟怎么样了?还被成靖王关在地牢里么?还是……默晗和梦甦已经想办法救出了她?他只是怕,她傻到要和他一起去死。
如果能有机会,就逃吧——逃到天涯海角都好,忘记这段伤痛的回忆,去找一个能带给你自由和幸福的人。对不起,舞衣。本来我以为,我就是那个人,但是现在……

他无奈的笑了一声。

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他抬头,仿佛能够看穿厚厚的岩石层,一直望到迁山涧溪边的星空。

牢门外想起纷乱的脚步声,扶风不在意的看过去。
一个士卒打开了牢门,成靖王阴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扶风挑起眉头瞧了瞧他,又把头转回去。

“哼,看上去,你挺自在的,怎么,这个地方,很舒服么?”
扶风冷笑一声:“我在这里不好过,王爷,难道您就过的悠闲么?”
成靖王一愣,觉得他话里有话,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

“小子,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王爷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谁在小皇帝的食物里下了毒,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成靖王的脸色如铁一样青的可怕。
“哼,你想暗示我什么?你不要自作聪明。我不怕告诉你,你猜得没错。不过,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么?我是天子的叔父,是三朝老臣。朝廷上到处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你说的过我?”
“我不想说过你,我也没那个兴趣。”
“那么你……”
“我是你成靖王派来的人,就算我不说,就算,我说了也被人当作栽赃,到时候三堂会审会不会牵扯到你的头上,王爷自己看着办。”
“嗯?”成靖王好奇的眯起眼睛:“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不识相。果然听闻的没错,书画才子扶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那么好,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你和我合作,去指认王丞相是主谋,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救你。”
“哼,自己做了肮脏的事,想利用我来帮你栽赃嫁祸,你倒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愿意帮你呢?”
“那就是第二条路。你可以不帮我,把实话说出来,到时候,舞衣那可就……”

“你把她怎么样了!”扶风一惊,踉跄着站起来。
“哦,你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我还对她很好。只不过,她自己不愿意吃我送的饭,想要一死了之,那我可就帮不到你了。如果你一直被关在这里,或者被砍了头,她看不到你,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扶风紧紧的握住双拳。舞衣,你真的想要这么死了?不要啊,你不觉得很不值得么?为了这个卑鄙的人——舞衣,不要折磨自己,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我一定会的!

“哼,后日就是三堂会审,你最好想清楚一点。”成靖王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扶风无力的跌坐在草堆中,痛苦的抱住头。救她?他怎么可能救她?在这个重兵环守的天牢。难道,他真的要让成靖王的奸计得逞?否则,他怎么可以保证她的平安?他知道,像成靖王这种人,就算他帮他家伙给王丞相,到头来,自己还是死路一条。但,起码,他这样可以拖延时间,找到解救她的办法……

宛城。定贤王府。

嬛薴从昏睡中惊醒。
“默晗!”她猛地坐起身,惊叫。
“姑娘——”绿珠端着药碗进来:“姑娘您醒了,喝碗药吧。”
“我不喝——默晗呢?”
“姑娘,您忘了,成少爷昨天才来探过你的,来,先喝了这碗药吧。”绿珠拨开嬛薴的被子,坐在床边。
“昨天?”嬛薴喃喃自语。

对了,是昨天,昨天,默晗来过,他来看她。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只是刹那,笑容又僵住了。昨天,默晗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那个女子是谁?
嬛薴不自觉的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
“绿珠,昨天……默晗真的来了?”她的眼光散乱,神志明显不清楚。
“是啊姑娘,还有他的表妹舒姑娘也来探你呢。舒姑娘真是个好人啊,我看她对姑娘关心的很,等姑娘过去了,可以做个伴儿,就不怕寂寞了。”

舒梦甦……舒梦甦?嬛薴突然打了个冷战。是的,有一个舒梦甦,站在默晗身边!表妹?她是他表妹?嬛薴摇头。不……不是这么简单,不是这么简单!她不是默晗的表妹,她是默晗的妻子!是她的妻子!她看出来了,默晗爱她,不爱自己……他爱的是舒梦甦!

“啊——!”嬛薴突然抱住自己的头大叫,把绿珠吓了一跳。
“姑娘!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姑娘……”绿珠握住嬛薴的手臂。
“不要碰我!你们都不是好人!”嬛薴骤然把绿珠一推,一碗药全洒在了绿珠手上。
“哎呀!姑娘……”绿珠烫的咧开嘴。“哎……真是的。”只得去换一件衣服了。
“姑娘,您先躺着,绿珠再去给您拿一碗药,我很快回来啊!”

房间里剩下嬛薴一个人。她抱着自己的双肩蜷缩在墙角,渐渐的清醒了意识。
舒梦甦,的确有这样一个人,就是那天在桥边,和默晗走在一起的女子?梦甦的样貌逐渐在她眼前清楚的浮现出来。雪白的肌肤,清秀的眉,和蔼的双眸,简直和他是如出一辙。她的一举一动都飘然的不似人间,仿佛是一个仙子。她那样轻灵,那样纯净,而她自己——
嬛薴含着泪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却是这样肮脏的一个人。

那首歌辞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
难道,这首词其实是……成默晗写给舒梦甦的?
她越想越觉得相似。否则,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也读不透其中的味道,但第一眼看见舒梦甦的时候,却想到了这首诗?

嬛薴伏在自己的双膝上哀哀的哭泣。
原来她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他来看她也不过只是可怜她,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如果她真的嫁给他,只会遭到舒梦甦暗地里无情的嘲笑。不,如果没有默晗真正的爱,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况,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个被人践踏过的女子,任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又能怎样?
嬛薴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垂死的寒光。


舞衣小心翼翼的收拾起几件衣服,系好包裹,轻轻的打开房门。

端着药碗的梦甦赫然张着嘴站在门口,两人都吓了一跳。
“舞衣?你——”梦甦看向她手中的包袱:“你要上哪儿去?”她神思一晃,紧张的扔下药碗,抓住她的手:“你、你要去京城?”
“我知道很危险,你们都让我不要去……但是,他被关在那里,他是被成靖王陷害的。如果我不去说明情况,他会死的!”
“舞衣——”梦甦无奈的叹息:“你没有听默晗说么?成老爷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现在你去京城,不但救不了扶风,他们还会把你当作同党抓起来,你是自投罗网啊!”
“那你要我,如何在这里安心的等待呢?我……”舞衣无力的顺着墙边滑落。

回廊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忽而飘起了雨丝,点点滴滴,掉在荷叶上。
铅灰的天空,阴沉的仿佛深秋的清冷。风雨摇晃着园子里的紫薇树,把花儿一朵一朵的打落在地上,溅起泥点,沾染了一片污浊。
池塘里的涟漪缀成一大片,凄凉的颤抖着,像舞衣轻轻的哭泣。

梦甦陪着她坐下来,抱起双膝。

“相信默晗吧。”梦甦突然说道:“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我。”
“你?”舞衣抬起满面泪痕,不解的看着她。

是啊,还有我,梦甦的脸上,呈现一丝温暖的笑靥。
“你忘了么,我说过,我不只是舒梦甦,我还是蝴蝶仙子卿飏啊。我拥有人类没有的灵力。如果,默晗不能救他出来的话,那我就帮你救他。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去,那是因为,默晗说,如果可以,我们先要争取到三堂会审的时候,拆穿成靖王的阴谋。我想,他既然有篡权的打算,就一定部署好了大量的兵力。如果现在让扶风从他眼皮低下消失,只会让他狗急跳墙,下令攻打京城。这要造成多少黎民生灵涂炭啊——”

“梦甦你——”舞衣怔怔的看着她。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比自己坚强多少的女子,竟会有这样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心。
“干吗这么看着我?”梦甦朝她笑了笑,这笑容,让舞衣突然觉得有些捉摸不定。仿佛,这不单单是一个,为了爱情愿意牺牲一切的女孩纯真的笑容,她带着多少沧桑,多少阅历,甚至,带着一种,生死的沉重。

“梦甦你……究竟是谁?”舞衣的声音有些飘忽。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个模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梦甦一愣,继而笑了:“我就是我啊——”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苍远的青山的颜色。四百年了,迁山。好容易看见有一个宛城这样热烈的生长起来,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你的,绝对。

纯阳正用一只木勺舀起一勺陈年花雕来尝它的味道,突然手停在半空。
“怎么了啊纯阳,不继续?”凰羊歪着脑袋问。
“哦,没什么,继续啊。”纯阳冲她一笑。

抬头望向洞门外面——洞口的千年垂藤又在不安的飘动着。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就要来一场大暴雨。这样子,真像那孩子说要离开的那一天。

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呢,卿飏。

“来吧。”梦甦伸手递给舞衣:“起来吧,我们进屋。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一起去京城。”
几秒钟的沉默,梦甦安静的等待着。终于,舞衣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站了卡里。
梦甦回头,端起药碗。再站起来的片刻,发现默晗没有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

“默晗?”梦甦一愣:“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了?”
她望着她的眼睛,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凄凉与悲哀。
舞衣心底一抖。
“是不是……扶风……有什么消息……”她几乎是窒息着问出口。
默晗摇头,摆动微小的几乎要看不见。
“那么是……?”梦甦一手牵起他的衣襟。

默晗抬起冰凉的、纤长的手指,紧紧的把梦甦的柔软的温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默、默晗?”
“嬛薴……自尽了。”

舞衣掩住口。
一阵风卷过,把一批雨点噼里啪啦的摔在墙角,将梦甦窗前的八哥惊的在笼子里乱飞,发出扑啦啦的混乱的声音。
药碗落在地上,跌的粉碎。

一声惊雷,把天空扯开了血红的口子。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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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狂风怒吼着卷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屋瓦,仿佛要将一切蚕食进它汹涌的漩涡才罢休;暴雨倾盆,像天上的湖水漏了底的倾泻下来,积满了每一个低洼的坑槽,漫出来,推开去,将四面连成一片汪洋。

天,死灰一般的阴冷和沉黑,乌云低矮的压下来,压的叫人窒息。
所有的花草,都在这一夜的风雨之中凋落去了。

雨停下来,空气却闷热的烦躁,透着一股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彻骨的毁灭感。什么生命的动态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死神悲哀的寂静在这里呜咽。

宛城像是睡着了,却永不会醒来一般的沉默着,从未有过的沉默。

迁山脚下的村落也失去了往日的朝气。没有人在夏稻的田间劳作,没有人唱和歌。
一扇窗打开了,探出一个脑袋来。窗前,一只纯白色带着透明丝翼的蝴蝶飞过,留下一片匆忙的挥舞翅膀的影子,仿佛就连它,也嗅出了焦躁的味道。
“啊——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宛城。”
窗又关上了,四周回复了沉默。

默晗久久的临着游廊站着,抱着双臂,抬首看屋角的雨,一串串的落在地上,发出徒劳的哀鸣,传到很远的、不知名的空间。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

梦甦在他身后不出声的站了很久,几次想看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手中的帕子被她攥了一层又一层的褶皱,那是她心底纠缠不清的感触,写在一块柔弱的丝绢上的影子。
但,绢帕再柔弱,总还是有纤维的韧性的,她想。而生命呢?竟是如此易碎。刚刚还在她眼前活生生的存在着的嬛薴,顷刻之间,就这么香消玉殒。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他。尤其是,她不知道,从她的角度,她可以给他什么安慰。
或许,现在看见她,只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刺痛。

是的,他没有爱过嬛薴,甚至他根本没有和她接触过。但此时此刻,成默晗还能有怎样的反映呢?梦甦担心的,也许并不只是嬛薴的死带来的悲哀有多大这么简单,她担心的,也是将来,在同样的时刻,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离别,他会如何去面对?她甚至有些期望,如果,默晗对嬛薴的死无动于衷就好了。可惜,她摇头。他是一个,就算没有了解过,也会因为本能的责任感而去关怀别人的人。

默晗突然转过身来。
“站了很久,累了吧。进屋去坐坐。”
梦甦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的脸色稍微和润了些。“只要你在,我就可以感觉的到。”
他的话差一点让她感动的落下泪来,但此刻她却没有这种心情。

“默晗,宜慧郡主的事……你别想那么多了……我很担心……”

“放心,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悲伤。”他握起她的一只手:“我只是感叹,这个世界是何等的生死无常。本来,她应该是满足的等着婚礼的临近,现在却一去不返。到底,我们的命运,是什么东西在掌握着,仿佛你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未来的期望,就在一瞬间化成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我们的命运都是如此的不可掌握,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那么我们真的应该,把握好身边的每一刻光阴。”

梦甦张了张口。他不是在为嬛薴而哀叹么?原来,他在想,这么复杂的东西。她低下头去。默晗,你怎么可能弄的清楚呢?就算是我这样生命力等级比人类高出了许多个级别的精灵,也无法抗拒,自天地存在以来,这个早就定下的规律啊——

但,仅仅是这么简单么?他只是在想这些么?梦甦抬起头来久久的凝望他的脸。他不是应该,为嬛薴的事而更悲伤一些的么?

“怎么了?有话要说?”默晗看着她的表情。
“不……没有……”
“哦……那么,我们进屋去吧。”

他转过身,她迈出半步,又停在原地,垂下眼帘。
“默晗……我……想问你……”
“什么?”他回过头来。
“如果,到那一天,到我死的那一天……你……会不会难过……”

一种莫名的酸涩填满了她的心口。她在问什么呢?她怎么可以这么问他。难道,她还怕他烦恼的不够,伤心的不够么,非要将这种敏感的话题挂在嘴边。难道,只是为了,他对于嬛薴的态度,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不是本来就不该如她想象的那样么?

默晗轻轻一愣。
梦甦只觉得周身被他熟悉的温暖味道包围起来。
“梦甦,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找一个,可以代替你的人,将你体内的灵体转换过去么?”
“但是……怎么可能找到这种人呢。我们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哪怕,哪怕那个人即将要死去?”
默晗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也很为难。但,我们试试不好么,这是我们在一起的,唯一的希望。”
“你喜欢嬛薴么?”她突然直逼他的眼睛。
“你说什么?”他以为听错了。
“你喜欢嬛薴么,告诉我,实话。”
“傻瓜,怎么可能……我只是关心她罢了。”
“那,现在嬛薴死了,你难过么?”
“虽然认识的不久,但她最后一段日子受的折磨毕竟也有一部分因我而起。哪怕是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也会难过,我怎么会不难过呢?但是梦甦,她和你……”
她突然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打断了他的话。

默晗渐渐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湿润了自己的胸口。
“梦甦——”他亲亲的唤了一声,捧起她的脸,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默晗……但是,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去用一个生命的代价,换取另一个生命,我做不到……”
默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无数次的向他提起这件事,为什么她如此忧伤。
他轻轻扬起嘴角。
她这么善良,他怎么能不感到安慰呢。
是啊,如果不是她,他的梦甦,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用一个生命,换取另一个生命,难道他就忍心么?

“我答应你。”
“呃?”梦甦茫然的睁开眼。
“是你说的,只要心里有彼此,拥有过,已经足够了。时间的长短,不是问题,因为,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无论生死,我们都不会分开。”
梦甦闭了闭朦胧的双目,咳嗽了两声。
“可是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说,如果失去我,你会很难过?”
“是啊,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活着的,和我在一起。”
“默晗——谢谢你……”她终于无法再忍下去,泣不成声。
他只是将她更紧的搂在怀里。

舞衣站在游廊的拐角,偷偷的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是啊,就算,不能够在一起,知道心里有彼此,爱着,痛着,无论生死,都在一起,不是应该已经足够了么。她何尝不想要幸福的天长地久,但若上天一定不让他们得到,那么他们,也不用苦苦争取。
她坦然的笑出声。

“是谁?”默晗放开梦甦。
舞衣从转角处走出来。
“是我。”
“舞衣?”梦甦擦擦眼角:“怎么不休息了?来找默晗?有事么?”
“嗯,本来我想……”
“去京城是么?”默晗整了整衣领,神色严肃了起来。“我们今晚就启程。”
“今晚?”梦甦与舞衣同时惊讶的呼出声。
“嗯。我们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几日都异常的安静,我恐怕,形势对我们不太乐观,我想,我们不该再等了,直接去京城。”

一阵恐惧陡然将舞衣包围,周身的冷意冻的她瑟瑟发抖。
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却原来,想到他可能遭遇的不测,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不安。
梦甦看看她,牵住她的手。
“放心吧,有我和默晗陪着你,不会有事的,扶风他——也是。”

京城。
三堂会审的气氛比扶风想象的要松散许多,没有重兵把手,也没有环坐的密不透风的朝廷重臣,甚至连最关心此事结局的成靖王也没有到。
他的面前坐着的,只有刑部的曹大人,宗仁府的李大人,和定贤王。除了定贤王之外,另外两位大臣看上去面色都比较平和,只略带着一些悲伤和紧张;而定贤王,则是满目的颓废和痛不欲生。

扶风还不知道宜慧郡主的事情。他只是谨慎的克制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有谁知道,眼前的三个人,不是成靖王买通的兵卒?他说过,朝廷上过半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他们很有可能用一些伪装的姿态来引起他放松警惕,落入他们的圈套。

“就是你,在圣上驾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吗?”曹大人正了脸色问道。
“是。”
“可以说一说,那天你为什么在内殿?”
“是皇上宣臣进去服侍的。”
“是吗?”李大人露出了不相信的神态:“你不过是刚被选取进宫的伴读,皇上怎么会特别只宣你一个人在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人指示你进去的?”
扶风一愣。
要不要说实话呢?当初他进来,的确是以成靖王的幕僚名义——书画才子扶风,以他的豪放不羁在京城内外有不小的名气,成靖王欣赏他的才华,将他聘为幕僚,然后向皇上举荐。

“听说,你就是书画才子扶风?”曹大人追问。
扶风仔细的打量两个人的神态。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他的心底总有一些隐隐的不安。他把眼光投向定贤王。
这个定贤王怎么什么也不说呢?莫非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问你话呢!快回答!”李大人砰的拍下惊堂木。
“是成靖王举荐我进来的,我想,大约是皇上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对我特别器重吧。”
曹大人与李大人显然对这句回答非常满意,相视一笑。
扶风心底一惊。怎么,他们这笑……难道有什么阴谋?

“那么,是不是成靖王指示你来刺杀皇帝的?嗯?”曹大人瞪起眼睛。
扶风大吃一惊。直指正题,这到底是以成靖王同谋的身份在套他,还是,他们是站在针锋相对的立场上,要以他的供词作为挑起政治争斗的借口?
扶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无论他怎样回答,他都将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躲避的官场么?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寄予微茫的希望,认为就算他不能够进士举业,参与政局,也会有为了国家苍生而奋力的朝臣么?

他突然感到无边无际的可笑和悲哀。人是多么无知啊,为了自己获得一些微小的好处,不惜用天下作为代价。他平素里坚持的那些原则,又算得了什么呢?连安宁都没有了,他还去何处感慨人生?

失去的仅仅是家国么?不是的,他们连生存的尊严都丢掉了。成靖王,曹丞相,李大人,还有这个一言不发的定贤王,他们都只执着于眼前的功名利禄,忘记了生命本来的意义。但是像舞衣那样可惜的女子,却在这些人的鼓掌之中苦苦的挣扎着。
什么是自由?连身心都被追逐的脚步迷住了,还去哪里寻求自由?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两位大人,不妨告诉我,你们想要我说是还是不是呢?”
曹大人和李大人一愣。
“你们是想让我说,成靖王是主谋,然后以此为诱饵,说我编织了谎言,再把一切嫁祸给另一个人呢,还是你们想让我回答,成靖王是主谋,然后以此为证据,自己借为党派,向成靖王公开挑战,展开一次争夺天下王权的斗争呢?”
“你——放肆!”李大人吃惊扶风看穿了他们的计划,急的大叫。
曹大人拦住了他。
“哦?看来你都看出来了?那么你认为,我们是哪一边的呢?”
“我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无论怎样,是不是一场腥风血雨,究竟逃避不了了呢?”

曹大人冷笑一声:“你说的不错,小皇帝本来就是个傀儡,现在无论是谁做的,终究造成了口实。争权夺利本来就是历代的传统。你以为,现在的天下是如何定下来的?民间反叛就是忤逆,朝臣挑动就是篡位。但是,只要最后有人取得了胜利,他就是天下之主,历来的朝廷斗争,不过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不过就是要争图这半壁江山,万世基业。”

扶风仰天长叹一声。
“那么,你们拿天下的百姓如何?这样兴起风雨,受苦的又是谁呢?”
“这是规律,是游戏的规则,我也很无奈,不过,我无法阻止。”
扶风以犀利的眼神看着他。“借口!是你自己的欲望掩盖了你的真心。你去看看宛城,黎明安乐,苍生太平。你知不知道,朝廷的斗争会间接引起多少屠戮,多少战争?你要毁掉这一切么?”
曹大人毫不回避他的眼神。
“不错!你说的是事实。扶风,我知道你是个向来不愿吃朝廷一套的人,不过,官场的事,你懂的还是太少。”
“你们的阴谋,我看的太透了!”
“没错!你是看的很透,但是,你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曹大人突然抽出佩剑,驾在扶风的脖子上。

“你想这样就可以威胁我么?拿我的命走,你得到什么?”
“我是得不到什么,但是放走你,我们就可能失去一切。所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懂的太多,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举起了利剑。

扶风闭上眼睛。
对不起舞衣,我只有来生再完成我的承诺了……

激烈的剑锋相对的金属声,尖锐的穿透他的耳膜。扶风只觉得面前一阵冷风,他惊讶的睁开眼,自己居然安然无恙的站着。
定贤王的剑峰低着血,曹大人和李大人倒在血泊中。

“你走吧。”定贤王背过身去,用绢帕轻轻擦干净剑锋上的血。
“定贤王?”扶风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你说的不错,这场争斗是无法避免的了,所有的人都被这个皇位迷惑了眼睛。但是,到头来他们能得到什么呢?或者获得了权利,或者获得了财富,可是,也许就在这场争斗中,失去了人性,连最亲的人,也可能再也不能见到了……”他的声音颤抖着,停下来。

“王爷……你……”
“我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斗争,请别要求我。我是皇室的成员,我如何都逃不过这一劫。但,我救不了天下苍生,能救一个,就救一个。你快走吧。现在皇宫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成靖王马上就会到,你快逃出去!”
“为什么……你要救我?”
“我?”
他转过来,悲哀的看着扶风。
“你爱着舞衣吧?”
“你知道她?她现在在哪里?”扶风心头一紧。
“她很好——你的朋友救了她。”
“可是……这与你何干?”
“啊,她与我没有关系。但是她,和我的女儿一样年纪。但是我女儿,已经死了。”
“王爷您……”
定贤王摆摆手:“别说了,我只是希望,不要再有像我女儿一样的女子,因为痴情而丧命了。你逃出去,带着舞衣,逃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人找到。”

扶风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
“等等。”定贤王突然想起什么。
“王爷?”
“在迁山之中——”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谨慎的扫视四围:“顺着一条之字型南北向,长满橡树的小路上去,一边是断崖,一边是峭壁,你会找到一个千年的古洞,那里面,有些东西,你可以找到。如果可以,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交给他,让他去拯救天下黎民吧。”
“那是什么?”
“那是……”

To be continued……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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