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原创】石頭記(全文完)

38.

在安静的空间里,连细微的流水声都变得很响,响的让人有毛骨悚然的阴冷,就好像哪个电影导演为了制造音效,特地把扬声器放在了水流的旁边,直接接在了听众的耳朵上。
聂青听不下去了,终于烦躁的推开手边正在进行的工作,走到实验室的水池边,把笼头拧紧。

依旧是滴穿了下水道的声音,一点一点,顺着软管掉下去。
聂青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窗外——其实她知道她的实验室不是太高,而且下水管道也不是真的笔直的从楼顶贯穿楼底,但她还是感到这些水滴是直线式的坠落下去,直到她无论如何听不见的地方。

水池下面的水表一圈一圈不急不徐的走着,聂青皱了皱眉。

电话听筒传来很久的长音,然后终于是“格达”一声。
“您好,东恒物业。”
“你好,我是十四楼的实验室。”
“哦,是聂小姐?请问有事吗?”
“我想知道上个礼拜我报修的水龙头,你们有没有派人来看过?”
“您稍等,我看看记录……”翻动纸张的声音:“聂小姐,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前天下午去修理过了。”
“是么?可是它还在继续漏。”
“不是吧?”
“是什么问题呢?皮管坏了还是垫圈?”
“这个……我不是太清楚,要和工程队联系。”
“那就麻烦你们再来看看,一直漏水对我很不方便。”
“我知道了聂小姐,很抱歉给您带来不便,我会尽快联系人来修理的。”
“谢谢。”

聂青放下电话,指尖在听筒上有节奏的敲着,好像在数她自己的心跳。很久之后,她猛的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五点整。她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再次整理一下桌上凌乱的资料,起来取下了挂在门后的风衣。

出门,进电梯,钦下按钮。桔黄色的“1”字在她眼前亮起来。电梯开始下降,身边有金属机器滚动的声音,冰凉。她把手插进衣袋里,握紧那枚琥珀。
每天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她都会握着琥珀,好像这样她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琥珀的温度或许不能让她冰凉的指尖温暖起来,但起码可以让她觉得安心一点。
她去看过医生,据说这种害怕一个人呆在电梯里的状况叫做“幽闭空间恐惧症”。她不知道自己何以会有这个病,也不知道她可以做些什么摆脱这个病。

或者,其实这本来就不是一种病,她只是想找个人给她安慰。

也许她可以拒绝坐电梯,从楼梯走下去。
但是十四楼这么高,有谁会愿意自己下楼?
惨白的墙壁,陡峭的楼梯,弯曲的绕着同一个中心旋转——其实哪里都一样,只要是她一个人。

聂青突然有些担心。她总觉得电梯摇晃的很不正常,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然停下来的样子
她知道困在电梯里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光线会全部黯下去,叫喊是无用的,只能更快的耗尽氧气。手机的信号被隔绝在金属门框之外。哪怕是有报警的铃声,等待抢修的过程也是漫长的,漫长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被困在电梯里的记忆一共有两次。第一次和父亲在一起,父亲刚刚给她说完发现了宛城存在的证据,他们两个都神采飞扬。尽管黑暗和低温困扰着他们,但是父亲捏着她紧张的,或者更可以说是兴奋的手,他们一起遐想宛城会是什么样的地方,时间过的并不久,他们很快被救了出去。

第二次,是她一个人。她刚刚收到父亲那如同遗书般的最后一封信。她神情恍惚的走进了电梯,不知道按了什么键。似乎是按错了楼层。电梯已经启动了,她突然想冲出去,拼命的去钦开门的按钮,就在那一瞬间,猛烈的摇晃,电梯坏了。
她被困在一封信和一个孤单的空间里;或者说,她认为她和死亡被绑在一起。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父亲走了,无论去了哪里,活着还是死了,他不会回来了。而她,想躲也躲不掉,她只有几平方米的一个狭小的空间,小的连自己下一秒还有没有呼吸都很难断定。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她想叫但是发不出声音。

外面想起工作人员大声的询问:“里面是不是有人?”
她只是用最后的力气拍了拍金属的门板,然后昏了过去。

从那次以后她变得异常冷漠,然后她发现自己得了“幽闭空间恐惧症”。
她看过几次心理医生。医生说这种病没有绝对治愈得把握,需要的是把心情放松,把信心交托给别人。她干笑了一声,然后再也没有去做过治疗。

“叮”的一声。聂青浑身一惊,抬起头,呼出一口气。
只是到底了。
她很快的跨出电梯,脚下不自觉有些打抖。她闭了闭眼睛,嘲笑自己的软弱,然后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拍了拍琥珀。

她走下大厦宽大的阶梯,很自然的向左转,准备回家,然后她看见志承斜靠在街边的电线杆上,朝着她轻轻一笑。

“Hi。”他说了个简单的音节。
聂青一时有些反映不过来,也可能是,她还没有接受的来。她只是点了点头。

“去哪里?”
她耸耸肩:“还没想到。”
Tonight’s Pub。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这个地方,志承咧开嘴来一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去了。”
“不是和一个人在一起,随便哪里都好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地方,更适合我们坐下来,不拘谈些什么,停一停都好。”
“你的意思是,发生在别处的事情,都是个错误?”
聂青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什么?”志承没懂她的意思。
聂青不说话。其实她自己想表达什么意思?到底是她认为志承觉得那个阳光冰冷的上午,那张长沙发上的一瞬间是个错误,还是她自己觉得,那是个错误?
“没事了,走吧。我……有点饿。”

Tonight’s Pub里响着一首英文歌:the sound of silence
聂青转着手里的红酒,靠在椅背上,抬起头来看着不确定的地方,想着不确定的事情。
志承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打破这种令人有些担心的沉默。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少在这里面对面的坐下来,吃点东西,喝点酒?”
聂青闻声回过头。
“其实,不能算有过。”
“不知道是不是沙发比较适合我们呢?”志承看着他们常常坐的那张浅黄色的长沙发,那个时候他们隔开一些距离。他总是显得很多话,而她总是显得若即若离的安静。
但是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可能。”聂青似乎什么也没想到,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志承有些挫败的笑了一下。对他来说,可能没什么不好的。他本来担心自己的冲动吓到了她,会让她从那个遥远的世界走的更远。但是好像没有。虽然聂青没有明明白白的说“我接受”,他也没有明明白白的要求“我们在一起”,但是从那天以后,他每天都会准时来接她,同她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偶尔的时候,他们会在路上散步,听一听海风,吹一吹星光,什么也不说。
其实聂青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但是志承发现他每次都来的那么准时,好像他才刚刚在那里站好,就看见她从里面出来了。
他朝自己笑,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其实这么有时间了?

然而他似乎觉得聂青并没有和自己在一起。她好像是一朵美丽的冰花,挂在他的屋檐上。他很小心的欣赏着她,很努力的想要保护她,不让她掉下来碎了,或者被阳光融化了——然而实际上,她高高的在那里,她完整无缺不是因为他的努力只是她本来就这样;如果她有一天要消失他更是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他的了,但是他们各自还是自己,只是自己。

“先生小姐,”waiter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思路。志承把眼光从聂青脸上移开,而聂青从摇动的琼浆中移开。
“先生小姐,我很荣幸的告诉你们,你们是本店今天第一千名顾客。今天是我们开张十周年纪念,也是我们老板结婚五十年纪念,所以你们会得到一支我们最好的藏酒,一张我们特制的CD,里面有我们放过的歌,还有一套影楼的优惠券。”

志承和聂青对视了一下,都觉得饶有兴趣。
“五十周年?”聂青重问了一遍。
“是的小姐。”
“看来你们老板夫妇不仅很幸福,而且很有心,愿意把他们的快乐和客人们分享。”志承若有所思的向waiter笑道。

聂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低了低头,继而问道:“那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呢?”
“只需麻烦二位留一张影就好,等会我会把礼品拿给你们。”
“谢谢了,是什么来着?”志承问道。
“一瓶百年红酒,一张金CD,还有本市最大的Island影楼的写真套票优惠券——Island影楼是老板的朋友开的,全力资助这次活动。”
“替我们祝你们老板幸福,也谢谢他们。”聂青友好的笑笑。

摄影师抓着照相机帮聂青和志承调整位置。
“聂小姐再往中间去一点。”他挥了挥手。
聂青看了看志承——她坐的离他还有一点距离,她以为这样够近了,不过摄影师觉得画面布局不够紧凑。

“再过去一点——对对再来一点就好,一点,诶,对,好的,OK。”
聂青顺着摄影师的意思靠的近一点,再近一点,终于挨着志承紧紧的坐了下来。
志承朝他笑笑,她也笑笑,暗自觉得奇怪。她不是应该,很自然的坐过去?

“曾先生,你把手搭在聂小姐的肩上。”摄影师突然说。
“啊?”志承一愣:“你说什么?”
摄影师干脆走了过去,拿起志承的右胳膊绕过聂青的肩膀搭在她身上。
“OK,perfect!”
摄影师终于按下了快门。

幸好那张照片,pub不打算给他们留档,否则,志承真不知道拿来怎么办才好,他希望他的样子不要太奇怪。
其实,的确很奇怪,有谁见过一对情侣照相的时候,连亲密一点的靠在一起,都需要一个陌生人僵硬机械的交给他们动作?

直到他们去取车准备回去,志承都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但是聂青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什么。她像往常一样讨论一些大大小小琐碎的事情,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聂青钻进车里,系好安全带,突然听见志承“咦”了一声。
“怎么了?”她挑起眉。
志承拿着刚才赠送的优惠券:“他们好像给错了。”
“给错什么?”
“他们不是说写真集?好像给成婚纱摄影了。”志承抖了抖手中光滑的铜版纸,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聂青咬了咬下唇,笑道:“真好笑。”
“呃……我拿去换。”
“不用了。”她突然急声说道。
“为什么?”志承一愣,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有点期待的看着她。

“反正,是什么都好,都用不到啊。”她耸了耸肩:“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他的期待在一瞬间幻灭了。其实,不能说幻灭,他在心底暗自笑自己像个不成熟的孩子。他本来就不该有这份期待。或许,她默许他陪她在一起,只是不想刻意的作出什么决定。
如果说拒绝或者接收对她来说都是艰难的,他宁愿为她感到的艰难而觉得宽慰。起码,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在她心里并非完全都不重要。
人常常就是这样,越是对于重要的事情,到了下决心的时候,总是会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志承掏出钥匙帮她开了门。他们在一起有限的可做的事情里,其中一件是,聂青愿意让他为自己开门。

“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他站在门外对她说。
聂青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叫道:“你……要不要喝点咖啡再走?”
“嗯?”他回头,想了想:“你会煮吗?”
“煮咖啡好像不需要什么技巧。”
他笑了,有点腼腆。

“呃对了。”志承正准备踏进门,她突然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今天早晨咖啡豆用完了。”她带着明显很尴尬的表情:“对不起……”
志承愣了愣,继而拍拍她的肩膀:“傻瓜,这有什么,明天我帮你买好了。”
聂青内疚的点点头,溜了一眼志承的表情。

他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goodbye kiss,她把门轻轻锁好。

聂青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她的沙发和tonight’s pub的很像,都是浅黄色。
对不起。她在心里说。
我努力过了,但是我做不到更好。
她突然有点想哭。

保持现在这个关系,她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分开她才会觉得更轻松一点。但是她不敢尝试,并不完全是为了对他的歉疚——就好像她愿意让他为自己开门,其实也是出于一种弥补的歉疚——她只是怕,怕分开了之后才发现,她已经是多么深刻的离不开他。
她怕到时候才让自己觉得心碎的疼痛。

曾经有人跟她说,上帝究竟存不存在并不重要,反正,如果上帝不存在,只是多了一种信仰;但是万一上帝存在,不信便会得到惩罚。
对他也是一样。
到底爱不爱他或者不必想的太清楚——但是,倘若爱上了他却不能在一起,她不敢承受再次失去的痛苦。

To be continued……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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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夜里聂青突然醒来了,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梦中她似乎置身在一个黑暗的山洞里,山洞无边无际的伸向深处,志承就从那道黑暗的隧道里狂奔着背开她而去。“不要走啊——”她大声的喊叫着乞求,可是他完全听不到,因为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发不出声音。
“回来啊——”她声嘶力竭的喊着,企图站起来。可是她的身子却被不知名的巨大力量束缚在原地,甚至连站起来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你不要、你不要走——”
但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在她视线的最边缘,他似乎停了下来,转过身,向她笑了一下。
那笑容,是何等苍白!她猛的战栗,又拼命的挣扎。但是,太迟了,无边无际的孤独和黑暗夹杂着巨大的痛苦从四面八方向她积压过来,她感到窒息的厉害,她快要被黑暗扯碎了。

聂青拉开了床头的台灯,为自己泡了一杯牛奶,无力的靠在床头。
她睡的一向都很浅,常常被一些可怕的梦惊醒。不过没有哪个梦像最近的这些一样让她频繁的感到真实。她握着牛奶的双手还在轻轻打着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皱着眉头思索。一个想法突然攫住了她的思想,她不安的朝着那个盛了琥珀的蓝色丝绒盒子看了一眼——这一切跟琥珀大概会有些关系?
还是——她打了个抖,思维一下子兴奋起来——她苦苦追寻的那个答案就快到了?
聂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半。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没错,就是今天,就是天亮了以后,就是在不远的五个小时以后。她好不容易打听到父亲消失之前常去的一间历史档案馆,好不容易说服了那里的管理员让她去父亲生前常待着的档案室。她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一点笔记,一些线索。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的雨,卷着风扑在窗户上,把没有塞紧的窗棂打的乒乒乓乓的乱响。聂青走过去把窗户关好,一阵凉风袭在她脸上,她打了个哆嗦。
但是那个梦……

她突然有点害怕。那个梦是在暗示,她的决定会有什么危险和不幸的结果么?还有,为什么是志承呢?
她扯了扯自己的睡衣,寒意侵人。她爬回床上,缩进被窝里,企图用余温温暖冰凉的身体,却不经意的碰到自己冰凉的指尖。
冰凉。
原来,她的被褥早在她下床的那刻开始,完全冷却了温度。

志承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卧房门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敲打声,好不容易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志承!志承!”曾伯母的声音。
“啊?什么?”他半睡半醒的打开房门:“哇,老妈,现在几点啊?有什么事啊?”
“不是我有事啊,是她——”曾伯母手一指,志承看见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站在客厅里,有些局促的聂青。
“聂小姐说有事找你。”

“咦?”他完全清醒了过来,半张了口,有些奇怪。曾伯母悄悄捅了他一下,神秘兮兮的问“你把人家怎么了?”

“怎么了?”他转向聂青。
“不,我只是……”聂青低了低头,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望着他:“能不能和你聊聊?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志承抬头看了看钟,三点半。他拧着眉头瞧了瞧她,点点头:“当然。去你那里?”他瞥了老妈一眼,曾伯母当作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兀自走回卧室去。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客厅里还是只开了一盏灯。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志承感到她还在微微的打着抖。他把身上的外套拽下来为她披上。聂青抬头看了看他,勉强笑了一下。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聂青摇头。
“做梦了?”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顿了顿,然后又低下头去,表示默认。
志承笑起来:“再可怕的梦,都是一个梦。”
“但是那个梦很真实,我怕——它是真的。”她固执的冲口而出,态度的僵硬让志承一愣。
“那……好吧,如果你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聊聊天。”

聂青烦躁的站起来,两件外套同时滑落在地上。她只穿了她单薄的睡衣,不安的走来走去,微微打着抖。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志承看出她的不对劲。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温度尽量使她安定下来。
聂青咬着嘴唇,迷惑的盯着他。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可以告诉我么?”他追问了一遍。

短暂的沉默,然后她终于开了口。
“我梦见你朝一个很深很深的黑暗的洞穴跑进去,我梦见我怎样喊你都喊不住你,我梦见我无论如何挣扎都没办法站起来,我梦见你朝我笑了一下就不见了,再也不见了,你再也不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无限激动和忐忑,她的长发杂乱的散在肩头,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她的眼神是如此慌乱,与她平时的冷静完全不同。
志承吃惊的看着她一切的变化,安慰道:“不过是个梦罢了,我不是在这里么?”

“不一样!”她几乎是用尖叫的喊起来:“我也以为是一个梦而已,我不只一次做过这样的梦。可是这次这么清楚,好像我亲眼看见的一样。等我醒来,我觉得,我突然有种感觉,我害怕,我怕你,怕你真的会消失,我真的害怕,我怕我失去你……我怕我再变成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连你也不见了,周围会很恐怖,我害怕失去——到刚才我才知道,原来,如果没有你,这个世界是多恐怖……”

志承惊讶的看着她在他面前哭的泪流满面,不住的颤抖着。她好像突然之间卸掉了她身上所有的武装。她把她那保护罩抛开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脆弱的女人,她需要他的爱,他的呵护,她害怕失去,害怕孤单。她表面的坚强,原来都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借口。而实际上,这些借口是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只要一个小小的噩梦,就可以击的粉碎。

志承突然觉得,她是一枝柔弱的忧郁的紫丁香,在这个狂风忽作的夜晚,被上帝突然的放在了自己面前。
他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聂青在她双臂的环绕中不住的颤抖着。他用最温暖的话来抚慰她受惊的灵魂:“不管那是个怎样的梦都好,我答应你,我永远都在这里,好不好。相信我。”

聂青只觉得一股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把自己包围起来。她来不及细想,只知道这是自从失去了父亲之后再也没有享受过的安全和温柔,让她愿意把自己完全的抛在这片湿润的空气中,把她冰冷的世界慢慢来融化。她开始只是被他被动的抱着,继而渐渐松开了她挣扎的双手,紧紧的环住他宽阔的肩膊。

有一会儿,她慢慢的平静下来,颤抖变成轻轻的啜泣。志承松开她,用手指帮她轻轻的拭去面上的泪痕。他的有点笨拙的手指触着她光滑柔软的皮肤,仿佛在抚弄一块洁白的玉帛。
聂青突然握住他滑过她面庞的手,紧紧的捏住不放松。

“怎么?”他的声音低软的让人心醉。
她摇摇头,脸颊上升起一朵好看的红云。志承的心有些跳,眼神有些恍惚。
“我有些担心。”他握起她的另一只手,在两个人之间晃来晃去,仿佛他们都还是年幼的孩童,在玩纯洁的青梅竹马的游戏。
“什么?”
“我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离我很远。”
聂青内疚的心跳了一下。

“对不起。”她认真的回答。
“傻瓜,我不是要你说对不起。”他把她一缕凌乱的头发挽到耳后。
“我知道开始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她把自己靠在他身上:“我想我有点迟钝,我需要点时间。”
“那么,其实该说Sorry的是不是我?”
“为什么?”
“好像是我自作主张的抓住了你的。”

两人对视,会心的一笑。

“不过,我相信,以后不会了。”她呼出一口气。
“其实,我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觉得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可以信任我,让我分享你的感觉,所有。”

聂青盯着他几秒,突然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掂起脚尖,用她柔软的双唇映上了他的唇边。
志承被她突然而来,还带着一丝寒冷的呼吸撞的有些晕眩,但是他很快便接住了她的回答,闭上了眼睛。

上一次,虽然是他主动,甚至是有些强迫的让她接受自己的拥抱,但此刻,他才真正觉得她的爱已经属于了自己。
他把她平稳的抱起来,向她的房间走去。她轻盈的,好像一只燕子。
虽然,他没有进去过她的卧室,但是,他知道那个方向。

曾伯母走到客厅,锁了门,关了灯。她想,儿子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To be continued……

ps:昨天梦发给我看以前JJ和bowie的访问文字稿才知道JJ每一套剧都有……那个kiss戏,而他们两个最难忘的(咳,故作正经状)就是在annie的餐厅里……(听取尖叫一片)。但是B就很少这些戏。o于是非常非常诧异。后来想想也对,其实Henry的那些事情……同学们你们谁看见了呢,反正没看见就不一定有么不是(咳,自欺欺人状)。于是今天看见自己写的那些……突然觉得很好笑,哈哈。绝对不是嘲笑呵呵……o不是思想长毛但是……算了不解释了,自己去想!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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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床头的闹铃震耳欲聋的响起来。志承很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早晨的阳光立刻很闪烁的晃着他的眼睛。他伸了个懒腰,轻轻的半坐起来,俯下头看看身边还平稳的合着眼帘的聂青——她的呼吸很匀称,看起来还没有醒。
志承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伸出一根手指,把她盖在脸颊上的青丝拨开,仔细的端详她的脸。
一缕清幽的香气飘过他的呼吸,聂青咳嗽了几声,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他。

“原来你醒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一笑。
聂青只是看着他,不做声。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他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不是个睡的很稳的人,即便在昨夜,那个许久以来她不曾遇见过的缱绻销魂的夜晚和踏实温暖的梦境,她还是很早的就醒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志承还睡的很沉。她动了动身子想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握住,一缕头发压在他的身下。她动不了。
于是她仔细的看了他很久。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同他睡了一晚。她曾经以为,此生此世,她不可能再把心完全的交托给某个人,即便是在不久以前他吻她的时候。
而,昨夜,是她主动对他温柔。
聂青不禁有些羞赧的红了脸,直到想起他不过还是在沉睡之中。她疼爱的看他,发现他睡的如此贪婪,仿佛一个在梦中得到了梦寐以求宝物的孩子。

她抬头看看窗外蒙蒙的亮光——她从来都比太阳的光亮要提前醒来——然后浅浅的笑。
有些变化,或许快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她一样,一个人,关闭着心门孤单的过了这么多年,也曾经相信,自己已经坚强到足够面对所有压力和寂寞的勇气,就在一夜之间被变成了天方夜谭。
这样有什么不好?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靠了自己这么多年,如果找到一个愿意让自己依靠的人,都不是一件坏事。

聂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既然离开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她不妨来想想白天的约会。
档案馆。她即将在那里找到什么?她发现自己有些心跳加速。是担忧?还是兴奋?她不自觉的捏紧了握着志承的手,直到反映过来,回头看看他——他依旧很满意的睡着。
她再次把头偏向一边。

就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的目标还是要进行下去。但是,有必要让他卷入这场辛苦的战争么?
这一直都是一场,她一个人的战争。哪怕结局是一种徒劳,她都欣然接受。
可是他呢?是不是,只应该给他幸福……

“怎么傻傻的望着我?”志承点了点她的鼻子,看着她盯着自己发呆。
“没事,该起来了,难道你今天不用上班?”聂青笑一笑,起身跳下了床。

早餐的时候,曾伯母来拍过一次门问他们要不要过去吃饭,被志承尴尬的谢绝了。

“你猜……你母亲会怎么想?”聂青捏着一块土司,偷偷的张望他。
“咦?”志承好奇的笑起来:“原来你也会想这些事情。”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来的,也会想到未来婆婆的看法。”
聂青微微红了一下脸,道一句“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然后放下了食物,带着浓重的心事倚到窗台边上。

错综的架空明线还像往日一样错综,苍白的天光如同从前一样苍白。但是她看见几只啾啼的燕子从空中飞过。

“怎么了,又在想什么?”他体贴的走过去。
“我在想……这里好像一直都是这种天气,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不是很好?很适合人居住”
“但是,如果一直都是这样,不会觉得,好像生活没什么变化,过的很没意思。”
志承望望窗外的天光,认真的想了想。
“虽然气候可以影响到生活的舒适度,不过,要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生活,还是要看自己是否积极,不是么?”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今天八点半,我预约了历史档案馆的资料室。那里可能会有我爸爸的遗物。”
“和我有点关系?”他试探着猜测。
聂青抿抿嘴:“不知道算不算是。”

她不安的低下头去,摆弄着睡衣的衣角,那一团洁白的棉布在她手里已经揉的很乱。
志承捏起她一只手。
“如果你担心,你爸爸留下的线索会让你情绪上受到极大的波动,或者可以交给我,让我来帮你。”
她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是想……”
“你忘了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他一笑。

她也一笑:“还是个神勇干探。”
聂青呼出一口气:“我只是在想,我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这个。但是我突然之间发现,其实我很怕去面对……一些,一些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事实。”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证实你父亲确实已经不在了,还有他到底是如何不在的,你会为自己做点什么?”
聂青茫然的看着他。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证实父亲确实是因为一些工作中的意外离开了,具体点说,如果是看见了父亲的遗骸,她会好好的帮他安葬。然后,按着父亲留下的线索,去把那个古老传说的最后答案挖掘出来。只是当这个答案就要揭晓的时候,她突然又想到,拿到了事实以后,她能不能让自己真的接受现实?

一直以来,她都是活在一种虚构里。即便是父亲最后一封来信中说明他的确再也不出现了,她还是活的很不真实。
她不知道,在一个确凿的证据面前,她会是什么态度?

她乞求的看着他。志承可以帮到她么?究竟有没有必要拿这件事来烦他呢?

志承拍拍她的肩膀。
“我今天,应该回警局。”
她点点头,带着一点失望:“我明白。其实,就算没有昨天的事,我还是要自己去面对。”
“其实我的意思是,可能在具体的事情上,我帮不到你什么忙——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手机随时都会开着,OK?”

“怎么了,嫌我不够诚意啊?”志承笑着逗她。
“没有啊。”
志承转了转眼珠,忽然走到餐桌旁边,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紫罗兰,递到她面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去Sally Land吃饭?听说那里新近推出了情侣套餐,很不错。”

紫罗兰柔媚的紫色光晕在聂青面前暧昧的浮动着。
她愣愣的看着他,然后突然明白了。有一秒钟,她有点想哭。
她必须继续她的坚强,就像她这么多年来坚持的一样。但是,现在,她如果想要软弱,她也随时可以找到一个避风港。

她一直把自己锁在远离尘世的幻想之中,用一些感性的理论来支撑自己不堪一击的脆弱。但是她现在发现,原来承诺并不是真的需要感天动地,震彻骨髓。最简单的,反而来的最踏实。

聂青站在资料室面前,感到自己的指尖还是有些冰凉和发抖。

“这就是聂教授以前定下的资料室了,里面的东西,聂教授走了之后没人动过,聂小姐请随便看吧。”管理员打开了一扇古老而沉重的门,把房间指给她看。
“谢谢。”聂青点点头:“我可以呆到几点?”
“我们四点半关门,你最好是四点钟可以还钥匙。”

聂青发现自己站在一堆静静飞扬的尘土之中。
这间资料室仿佛是古老的天主教教堂神秘资料室的一个组成部分,周围的墙壁全部用整块的大理石做成。所有的摆设都被漆成深棕色,透着不可抗拒的严肃。连窗外明亮的光线,透过那两扇巨大的、哥特式的拱形窗户射进来,也被削减的有气无力,只能够勉强的把房间每个角落都扫到。天花板上,在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上面,是一个平躺着的、黑色的、巨大的木质十字架。

聂青不由自主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这就是父亲生前使用过的办公室,聂青不自觉的呼吸急促,缓慢的走到沉重的红木办公桌前。玻璃台板上摊着一张报纸——已经是六年前的日期了。
她颤抖着手拿起一本落满灰尘的黑色日记簿,眼泪已经不自觉的充盈了眼眶。
这是她为父亲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她为他寄来的日记簿。

她又将日记簿轻轻的放下来,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的模样,似乎感觉到时间流淌的声音。
这里,和父亲在原来的地方使用的办公室很不一样。这里缺少了繁华都市最高级的实验室所具有的现代感,却透着古老的神秘。

哪怕就是看上这里一眼,都会有想要去研究一些什么的冲动,聂青想。

三面都是巨大的书橱,上面摆满了各种资料。房间的一角堆了一个巨大的木箱,木箱的盖子上是聂教授亲手刻下的一个“聂”字。
聂青决定不再伤感,她的时间不多,只有短短不到八个钟头。要在这八个钟头里面,从这浩如烟海的资料堆中,找出父亲有意或者无意留下的线索,谈何容易?
她决定从这个木箱子开始。

资料室里那只古老的钟摆似乎闭上了他年老的眼睛,看不见任何生命的动静,只顾着自己亘古不变的走下去,敲响了四点钟的沉闷的声响。

聂青这才抬起头来。她疲惫的坐在一堆资料之中,满脸的尘土。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她没有意识到时间过的如此之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吃午饭。她还只是找到一些零碎的剪报和史书片断。

不得不走了,她想。而且,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她刚刚走进这个房间的紧张和不安已经没有了。父亲什么线索也没留下,有可能,父亲本来就不打算留下什么。她进来的时候,这个房间所有的摆设就和他父亲当年最后一次锁上门离开的时候一样,干净、整齐。就好像,他本来还打算的二天早上再回到这里来继续工作,可是,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没有找到父亲留给他的,关于迁山的手记和资料;当然,她也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来说明父亲离开这里以后去了哪里,或者……究竟是否遇上了不幸。

她收拾了一点剪报资料,用干净的纸把黑色封皮的日记簿包起来放进手提包,又收好几只可能是父亲用过的、凸了头的钢笔,一个用旧了的作为替换的香烟盒。

有可能,她并不是来找什么的,她想。
有可能,她只不过是来,最后一次,寻找一点,父亲的味道,那种,她再也不可能亲近到的,熟悉的味道。

她锁上了资料室的门。

To be continued……

ps:陪了我大半年的石头,上个礼拜居然写完了,想想真是舍不得呵呵。说起来虽然每个故事写完,自己回头看都觉得很烂不敢过目,不过这个是我目前最喜欢的吧。呵呵,就像狄更斯说《大卫·科波菲尔》一样,这是我最宠爱的一个孩子。或许是因为,藏着许多复调的我自己。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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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绿水隐隐,雪絮依依。和风揉过粘天碧草,阳光隔的很遥远,沉默的看着这片广袤的世界,洒下一点不冷不热的温度,只是,把太清冷的蓝绿色迁山,点燃了一点橘红来跳跃。

紫薇花开了,一丛又一丛,绕水而生,还残留着刚刚打开的褶皱在花瓣上,打着卷儿。那紫色紫的冷漠,红色又红的温存,好像把所有的爱慕和热烈都收敛住了,静静的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看一场,比瑶池光彩,比银河艳丽的舞蹈。

“你这是……?”舞衣捧着梦甦递给她的一卷特制的宣纸,眼神流露着询问。
那是一叠雪白的宣纸,纹理中还欠着点点银色的丝线。舞衣捧起来嗅一嗅,竟然沁着醒人的梅香。
“给我的?”
梦甦但笑不语,点点头示意她打开看看。
舞衣小心的松开绑着宣纸的宝蓝色丝带,一纸流畅如水的蝇头小楷,誊着细腻的乐谱骤然呈现在眼前。
“啊!”她不禁惊喜的叫出声来,忍不住的哼了几句:“多妙的曲子啊!”她抬起头,握着梦甦的手:“你什么地方找来的?”
梦甦抿着嘴微微的笑看她幸福的模样,只是不说话。

舞衣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眼神亮起来。
“莫非这是你写的??”
“听一听如何?”梦甦侧过身子,已经准备好的琴案上摆着那把绝世的象牙琴躺在潺潺涧溪之泗。
舞衣感慨的点了点头:“可是,你如何想到要……”
“如果我说因为想看你的舞,你不会不给面子吧?”梦甦调皮的挑起了眉头。
“怎么会。”
梦甦腼腆的笑了笑。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歌谣,跳一支属于自己的舞蹈,不过是苦于没有足够的精力罢了。哪,现在我帮你一半,你不要借口推辞啊!”

舞衣却突然怔在原地。
这世上,除了梦甦,能够如此懂得她的,又能有几人呢。她的鼻尖突然的有点酸楚。
舞?是啊,她一向是那么吝啬自己的舞姿,从不肯轻易的显露给人看。可是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值得吝啬的?她的脸色骤然黯淡下来。她这不是,来同梦甦做最后的道别的么。难道她们如此的心有灵犀,梦甦知道她将要诀别于世,便特地的突然做出了一支曲子来?
还是——

她抬头,望着疏远的天光。是这上苍,可怜她那一点点自负的柔情,不愿意让她没有任何表达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特地找来这个机会,让她将所有的生命释放。
随着梦甦的曲子跳一曲,便是将最后一点爱和精力,彻底的耗尽了吧。她不禁惨然一笑。
那个人呢?或许注定他们是没有缘份的,他无缘看见她绝世的绫罗,她也无法向他倾诉她的魂魄。

“怎么了?”梦甦见她突然黯淡的神情,不放心的握着她的手。
“嗯?”舞衣一愣。还是,先不要和她说吧,她突然来了兴致,真的想要跳一曲。刚才那几句开头的曲子,已经令她心驰神往,技痒于心。
“啊没有什么,不是咱们合奏的么?”

舞衣拉着梦甦的手,把她按到象牙琴面前,仿佛并不是梦甦来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却是她要梦甦来成全她最后一个要求。

夕阳已经沉下去了,涧溪中最后一抹温柔的红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色的沉醉和迷离。一轮皓洁的明月升上天空。
正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扶风怔在原地。第二次,他这样遥远的看着这个月色下舞动的凄美的精灵。舞衣那举手投足的温柔,在他的心弦间一下下的拨动。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他们,前世就早已认识,后世也要生生不息。她是他遗落在浩瀚人海之中的一枚玉佩。无论她是否有心舞来给他看,他却已经不止一次的偶遇。人道是,相请不如偶遇。对于缘分的传说,他从来信的不是太深,但这一次,却为之心旌摇荡。
一边的默晗看着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你到哪里去?”扶风见他正要走开。
“你慢慢看啊,她不是跳给我看的。”

梦甦的手流畅的划过象牙琴弦,乐曲铮铮,空灵幽响,惊起了栖息于山陵的鸟雀时而啼鸣,恰似合着阵阵乐声做一些伴奏。舞衣伴着琴声而舞,这乐曲仿佛是从她心底流淌出来,让她每一处筋骨的舒展出心底深沉的柔情。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或许千年以前,她们正是天地造物的一双小女儿,只是不知道经过了几世几劫,幻化做柔情似水的窈窕佳人。但缘分终究是牵起一切尘缘的丝线,只消几纸彩笺,一曲短歌,一把歌扇,将隔断的残梦一一捡起。

“罗绮合花光,一朵红云自空漾。看霓旌四绕,乱落天香。安详,徐开扇影露明妆。浑一似天仙,月中飞降。轻扬,彩袖张,向翡翠盘中显伎长。飘然来又往,宛迎风菡萏,翩翻叶上。举袂向空如欲去,乍回身侧度无方。盘旋跌宕,花枝招展柳枝扬,凤影高骞鸾影翔。体态娇难状,天风吹起,众乐缤纷响。冰弦玉柱声嘹亮,鸾笙象管音飘荡,恰合着羯鼓低昂。按新腔,度新腔,袅金裙,齐作留仙想。舞住敛霞裳,把金觞,含笑微微向,请一点点檀口轻尝。休得留残,有万种风流殢人肠。”

舞衣与梦甦听见一段流光异彩的吟诵,乍然停了下来。扶风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情不自禁的打扰到她们,抱歉的点点头,向前走几步。

舞衣一时不知所措的站着。她突然想起曾让华芙去叫来扶风和默晗。她只是想让扶风来帮自己劝说梦甦答应和默晗在一起,却不曾料到会被他窥见了舞姿。她只觉得心里搅动的厉害,揪着手中的舞绸,揪出一层一层的褶皱来。
多年之前,师父对她的叮嘱在耳畔越来越响:“切不可轻易去舞,除非,你知道他是你的有缘人。”

默晗不知何时站在了梦甦身后,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她。
梦甦回头,诧异的张了张口。默晗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用眼神看了看扶风与梦甦,一笑。
梦甦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玄妙,好容易忍着笑出声,站起身,随着默晗跳到一边去。

没人开口,空气安静的有些暧昧。
“你怎么在这里。”舞衣怕自己等下去会连转身离开的勇气都没有,勉强开了头。
“呃……好像是你叫我过来的……”
“哦。”舞衣一愣,低下头。

两个人隔的有些远。曾几何时,莲花舟头,他以为,这是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可以不近不远的看着她。虽然不是每个细节都清楚,但是那份朦胧正更浓烈的渲染着她飘然出尘的味道。
但是今夜,他突然觉得,这份距离,是不是有些嫌太遥远了?
他试着往前挪动了几步。舞衣抬了抬眼睛,又将头偏向一边,去找寻梦甦的身影,却发现她早已离席。她回过头去。
扶风在她面前站着,她仰头望了望月光,无声的吸了一口气,平抚一下紧张的心绪。

“你刚才,听见我吟诗了。”
舞衣略一点头,又摇头。她听的不是太清楚,然而她知道他的意思。
扶风一愣,想了想。“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念一次……”
“不必了,谢谢。”舞衣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跳开来。

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硬生生的打断。
“今天华芙对我说,王爷就要回来了。”
“哦?”扶风觉得仿佛有一个小锤砸了他一下。

舞衣抿了抿嘴,把将要溢出来的泪水吞进去。她无论如何不可以。不管她是决定从此以后顺服的做王爷身边的女人,还是要用死的代价来换取最后的自由,她都知道,她不能让自己被这气氛迷醉。既然她注定要用一生的幸福来祭奠她的爱情,她便不可以让自己有一点点软弱的借口。

“舞衣,我想告诉你一点事……”
“不必了。”她突然很坚决的抬头看着他:“扶风公子想说什么,还是另外找人去说吧。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很感谢上天让我有认识你们的机会,尤其是……感谢你陪我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日子。不过,舞衣终究是舞衣,舞衣是成靖王的女人。你可能忘记了,其实我也忘记了……不过,我希望以后我们都记得……”
她的呼吸有些颤抖,停了停,补充一句:“不,最好是,全部忘记。”

“舞衣!”扶风突然不顾她反抗的握住她的手。
“你不要这样!”舞衣吓的挣扎起来,紧张的看看周围:“你、你放开我!”

但是他终究太坚决,她终究太柔弱。或者是,她的心底有那么一丝微薄的期望,她在他手中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到如今,我想我们不需要再拖延下去了。”
“我不明白。”
“但是你明白之前在涧溪边我对你说的话。”
舞衣打了个寒战。
“我希望你相信,就算是受伤的游鱼,也有获得自由新生的权利——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泪水从眼眶涌出来,舞衣觉得眼中一阵刺痛。
“没用的,你知道你在和谁争么?”
“我知道。但是爱情是不讲尊卑的。”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爱情!”舞衣狠狠的大叫:“好,那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我爱你?”
“不需要我说,你应该问你自己,难道你否认?”

扶风的反问让舞衣彻底的愣住。
否认?
他不曾做婉转的情诗,她也不曾在花前同他低语,更不曾有过素帕千丝的暗相寄送。
但他却在她一度灰暗的生命里投进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叫她推不掉,挥不去,不能脱身,难以自拔。
难道感觉可以来的这么轻率么?还是,刻骨的情感本来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把注定要在一起的人牵挂。

舞衣一阵猛烈的咳嗽。
扶风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抚顺她的气息。她在他温柔而有力的怀中停了下来。
他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慢慢低下头去。一缕月光掉在她没有血色的唇上,霜一样洁白的反光。

天命不可违逆吧!
她闭起眼睛,落下一行清泪,却掩饰不住心底隐隐的渴望。她碰到了他灼热的气息,和他坚持的痴缠。
她信了,他的承诺。或许,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但是她就是能够懂。

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让舞衣推开了他。
“不行。”她咬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王爷不会饶了你的。”
“我可以带你走的很远。”
舞衣烦乱的摇头:“你不知道他,扶风,官场的事情你明白的太少了。他是皇帝的叔父!”
“那又怎样?他可以不讲王法?”
“他就是王法!”

扶风一愣。他不是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黑白颠倒,他只是想把她带出污淖,反而让自己也忘记了泥淖。

“你想不想搏一搏?”扶风突然闪过一丝大胆的笑容。
“是什么?”舞衣不安的盯着她。她觉得他有种近乎狂妄的想法。
“我不信他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
舞衣摇头,然后倒抽一口气。
“你是说……你想……不可能的……我们还是算了……”她试图挣脱出他的怀抱。
扶风抓住她的手:“你信我,我信人性本善。每个人都有种天生的欲望去保护美好的事物。他贵为亲王,赏尽天下珍品。我们试一试吧,或许有机会。”

舞衣为难的摇晃着。
“舞衣。”他把她放进他宽阔的肩膀里:“如果你现在这样回去,你会遗憾的,一定会。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争取过,你我都不会后悔的,是么?”
“我不知道……不是爱过就足够了么……”
“你会想要的更多的,相信我。”

她望着他的眼睛。天上一颗很耀眼的星光映在他的眸子中。
好吧扶风,假如结局终于还是免不了生死永隔,起码,我们争取过,活过一回,不会灰暗和遗憾。

To be continued……

ps : 我同学说,你怎么尽写痴男怨女啊==我说我想看不敢看我写写还不行么……再说我真的那么痴男怨女么,我还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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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我必须回去了。”舞衣狠了狠心,将自己从扶风的怀中抽离,却不曾舍得将自己的手从他温暖有力的双手中抽离。
他只是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她重新将头枕在他的肩头。
“多留一个晚上都不可以吗?我们不是已经决定要一起面对。”
“……”

“怎么?”他低下头来看看她。
舞衣摇摇头,微红了双颊:“我……我只是站的有点累了,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
她的声音小下去,扶风一愣,不好意思的想到,他们这样站着也有四分之三柱香的时间了。他腼腆的笑了笑,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涧溪拐弯的地方,迁山的小山头上,有一间空闲许久的小茅屋。
“呃……我们……去那里歇歇?”扶风试探着用眼光向她询问。他这才发现,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有些紧张和局促。
舞衣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于是更把头低了低。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

“呃,等等。”舞衣突然想起什么,回顾那把象牙琴的地方:“梦甦呢?还有,默晗呢?”
“他们……估计在前面吧。”
“那我们……是不是要通知他们一声……”
“不要紧的,他们不会丢的。”
她看了看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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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梦甦并排的走着,默默的不说话,沿着涧溪,离开他们原来待着的地方,已经走出了很远。梦甦从身边一路行一路扯下长长的青草来,不停的编织着,编出一只青绿色振翅欲飞的蝴蝶。
“梦甦。”他唤了她一声,虽然他实在不愿意打扰她专注的姿势,也更不愿打扰他自己专注于她的神情。
梦甦停下来,抬头看了看,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不熟悉的深林中来了。

周围的千年古木参天而立,把天空遮的密不透风,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层层叠叠的影子参差的把整个树林都挤满,伸向远方的、看不见的迷途。巨大的死一般的宁静不断的从周围升起来,封住了来时的路。
梦甦抽了口气,不自觉的拽住默晗的衣袖,向后退了一步。
阴暗和潮湿的森林,当她还是卿飏仙子的时候,她曾经轻盈的从中穿过,但现在,这透着诡异和幽暗的地方,让她禁不住在心底颤抖。

“我们、我们回去吧!”她慌慌张张的转过身,朝着走来的方向跑了一阵,继而又徒劳的停了下来。
她居然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刚才低着头走路,根本没有看方向;或者其实说,眼前根本没有所谓的“路”!
默晗也张着嘴呆在原地。他分明清楚的记下了来时的路线,为何此刻却看不见出口?

他们被困在、一个千年的古树林中,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无从辨别南北。

“默晗——”梦甦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
“我在这里!”他本能的伸出手去,让她抓着自己。光线太微薄,他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她咽了一口口水。
“不要怕,我们能走出去的。”默晗尽量安慰她,尽管,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走。转身的刹那他还可以依稀说出哪里是他走来的方向——而现在,幽暗昏惑的光,已经让他失去了自信。
但他不可以让她失去信心,他对自己说。
“我不怕……”梦甦颤抖着声音,却向他贴近了一步。“我原来在这个树林里生活了好几百年的……我、我一定可以知道怎么走。”

梦甦努力让自己去回忆,是哪里呢?从前她飞出去,飞向宛城的时候,她是从哪条路走的呢?
一点都想不出来。她害怕的摇头。怎么可能呢?她现在已经很确定的知道自己就是卿飏了,却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几百年啊!几百年走熟的路偏偏此时想不起来了?她急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还是,从前她根本没有从这条路走过?

梦甦吓的打了个冷颤。

默晗皱了皱眉。他伸出了手臂,想要把她抱在自己怀中,然而在半空顿了顿,又滑落下来。
“兴许我们其实走的并不是太远,我试着叫一下扶风看看吧?”他提议。
梦甦只能默认的点点头。

默晗拼命的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却始终听不到回应。声音仿佛打在错综的树枝上,又立刻被吞噬掉,或者反弹了回来,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我们……不会要在这里呆一个晚上吧?”梦甦迟疑的问道。她希望他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但她只听见他的一阵肯定的沉默。

“我想,恐怕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呢?屏儿会着急的!”梦甦无法在黑暗中看准他的脸,不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个方向。她跺了跺脚,叫道:“我必须要回去,我能找到出口的!”说着就跨了出去。

梦甦绊到了一截断掉的枯木上,扭到了脚,“啊”的轻叫了一声。
“梦甦!”默晗紧张的伸手出去,一把抓住她。
“你没事吧?”
梦甦惊魂不定的摇头:“没事,只是绊了一下……”
她和默晗同时的松了一口气。

默晗终于紧紧的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你不要乱走了,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比较安全。”
“天亮?”梦甦反问,突然感到被他抱住,一阵心慌意乱,挣扎着想要脱开身:“我不要……我、我要回去……我肯定可以找到……我可以……”
“不要叫了!这里这么黑,周围全是悬崖断壁,我们两个根本找不出去的!难道你想摔下去么!”默晗突然朝她大声的叫起来。

梦甦一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默晗一惊,松开了手,轻轻的道歉:“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黑暗里的梦甦站在她的对面,连呼吸声仿佛都不见了。她沉默的站着,盯着她看不见的那双眼睛。
她的安静让他慌了神。“你还在么?”
“我在。”她低低的回答。
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突然带着浓重的鼻音颤抖的开口。
“你说什么?”
“我让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对着她一贯熟悉的那个抬头的高度大叫:“你不能对我这么好,不能啊!你要娶的人是嬛薴!”

一滴泪水狠狠的掉在厚厚的腐叶层上,重重的砸出一声回响。接着是两滴、三滴、一串、无数串……
树冠顶上,一群寒鸦被惊醒,倏地展开翅膀飞开去,留下一阵刺耳的扑腾声,划破死一样的夜色。
默晗惊立在原地。
原来,她一直,如此介意。

“梦甦!”他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是不是什么都记起来了,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她突然挣脱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猛的跑出去。
“梦甦!不要跑啊——很危险!”他吓的浑身一抖,紧跟着追过去。
她穿过了一丛又一丛的古木,他也跟着穿过了一层又一层。清泪随着她的奔跑横飞起来,划出两道闪着银光的线,默晗隐隐的跟着她的影子。

“梦甦——”他徒劳的喊着,突然发现,她在这个地势复杂的林子里,居然跑的如此的自如和迅速,连他都追不上。

梦甦只想着逃离他的空气,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自己安静,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是断崖!
“啊——!”她尖叫起来,吓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慌乱的向上抓着,企图抓住什么东西。
不……不要,她现在还不能飞!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只觉得整个人重重的向下一沉,手腕在一瞬间几乎要被巨大的压力所折断,但是猛的,她停了下来。

她慌乱的睁开眼睛——
断崖上空密密层层的树林消失了,月光从乌云中毫不吝啬的洒射下来。她悬在半空之中,面前是陡峭的断崖,身下是无底的山谷;她的手被默晗牢牢的握住,而默晗自己,却只抓着一段偶然间伸出了断崖的树枝。

“默晗!”
“你不要动,我拉你上来。”默晗朝下面叫道,给她一个安定的笑容,仿佛把他们两个拉上去,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傻瓜……”她的泪突然涌出来:“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

默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谁帮我安排了什么,如果我以后的生命里不能够看到你在我眼前出现,我会觉得很没意思。”
他沉稳而厚重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传的很远,在她整个周遭来回的荡漾。梦甦的眼前迷乱起来,心口剧烈的跳动着。

半截树枝突然发出“噼啪”的巨响,两人惊惶的向上看——树枝承受不住重量,就要折断了。
“放手!”梦甦突然大声命令到。
“你不要动了,我这就拉你上来!”默晗向上猛的用力,树枝却更断了几分。
“我叫你放手啊!”梦甦哭着叫起来。
“不要说傻话了!”
“我让你放手啊——”她突然无力再坚持了,泪如同决了堤的涧水奔涌而出:“你知不知道,就算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你放开我吧,我求求你了,为了我死不值得……嬛薴会对你很好的……你放开我,忘记我吧……忘记我……”
她轻轻的取下头上的一根金钗,颤抖,却坚决,向着默晗握着自己的手,猛的刺过去。

To be continued……

ps : felin敬告:各位有伴儿的和没伴儿的都七夕快乐,hoho
pps : felin再告:==毕业论文写的头都大了……各位看我本节停的地方的不爽麻烦千万别找我抱怨,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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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舞衣与扶风牵着手站在成靖王府门口。舞衣紧张的动了动,一手的冷汗。扶风看看她,将她的手更捏紧一点。
“别紧张,只要搏一搏就好。”他拍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担心你……”
“我们不会那么不走运的,信我。”

舞衣点点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不能回头。她闭了闭眼睛,松开扶风的手,跨上王府的宽大台阶。两边的石狮怒目狰狞的瞪着前方。她举起右手,微微颤抖。她深呼吸,抓住门环,扣响了边门。

舞衣立在阶下,不敢作声。成靖王站在庭院的石阶上练剑,仿佛当她完全不存在。往常成靖王回来,都是急切的主动来找她。而这一次,她已经自己站在这里了,为何他却置若罔闻?时间越拖的久,舞衣心底越是没有把握。她决定先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更多的,是平起平坐的气势。

“王爷,舞衣有话要说。”
成靖王终于收住了剑,走下台阶,朝她狠狠的盯了一眼,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来。
“王爷——”舞衣用声音抗议,却不敢挪开他的手。
“好!很好。”成靖王走到石桌边坐下。“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舞衣一愣,慌忙笑道:“怎么可能,我还没有说。”
“哼,你不要把我当傻子。这么多天我不在家,你都做了些什么,跟谁在一起,我调查的一清二楚。”
舞衣打了个冷颤。
“怎么,你怕?”成靖王轻蔑的笑了一声。

既然一切都已经拆穿,她也没有必要兜圈子。她突然傲然的抬起头。
“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想必也猜到我的来意。我知道王爷您待我恩重如山。可是,舞衣不想这么过一辈子。”
“哦?”成靖王端起茶碗:“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过一辈子?”
“有一个爱我,我也爱的人。我们可以心甘情愿的在一起,做我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哼!”成靖王突然走上来,一手狠狠的捏紧舞衣的下巴,痛的她闭起了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嗯?你说!我给你吃,给你穿,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了,你要耍脾气任性子我也由得你了。什么野男人,居然敢攀我成靖王的女人??”
“王爷!请您尊重他。没错,王爷给我最好的吃,最好的用。可是王爷,我并不是你的全部,你还有很多的女人,有大把的金银珠宝,只要你说一声,就会有更多的女人自动送到你门下来。可是舞衣想要的,王爷根本办不到。舞衣想要一个人专心的对我好。那个人或许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可以给我自由,跟他在一起,我才真正感到自己活的像个人!”
“放屁!你跟我谈自由,跟我谈爱情??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如果当日不是我,你早就不知道嫁给谁了!”成靖王的手捏的更紧了:“哼,居然敢背叛我。如果,我偏不让你走呢?”
“如果你不放了我,我就立刻触柱而死。”
“你的男人呢?你不要他了,嗯?”
“生死有命,生命的长短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你威胁我!”
“王爷是千金之体,贤明之人,不值得为了我们区区小民毁了自己宽以待人的名声!王爷今天不成全舞衣,他日必将引来众人蜚短流长。到时候,王爷想要赢得民心,恐怕比登天还难了!!”

成靖王没想到舞衣抓住他的死穴来激怒他,气的青筋暴露,死死的掐住了舞衣的脖子。
舞衣苦苦的挣扎着,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昏花,四肢越来越无力。
成靖王与舞衣僵持了好久,终于怒气冲冲的摔开手,大吼一声:“贱人,你滚吧!算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舞衣骤然摔倒在地,好容易爬起来,不可思议的回想着成靖王的应允,激动的落下泪来。
“谢王爷。王爷此生待舞衣如此,舞衣只有来世再报。王爷赐予舞衣的衣物,舞衣会尽数奉还,以谢王爷恩典。”
“还不快滚!”

舞衣匆忙的爬起来,朝着庭院外跑出去。

“慢着!”成靖王突然又拍下桌子。
舞衣一惊,转回身来。“王爷,难道您……”
“哼,我堂堂君子,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我败在什么人手上?”
舞衣一愣,警惕的闭了口,想起还站在王府门外等待的扶风,不禁紧张起来。
“王爷……既然要放舞衣走,何必知道这些呢。”
“你怕我为难他?”成靖王瞪起眼睛。
“不……不是,舞衣知道您不是这种人。”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想必王爷在京城的时候,也听说过书画才子扶风。”
“是他?”成靖王一愣,半晌没有言语。

舞衣立在远处,疑惑的望着成靖王的表情,不知其有何打算。抬头看看天边,暮色已经染上来。她欠了欠身子。
“王爷,舞衣是否可以走了?”
成靖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又叫道:“你慢着。”他走到舞衣面前,脸色明显的缓和下来。
“原来是他。我也很佩服他。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确也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你这样走了,倒显得我于情于理难容。”
舞衣凝着眉头,突然一愣。“王爷莫非想要……”
“哈哈,不错。”成靖王突然变了一个人,捋着胡子:“女儿出嫁,总要热闹一番吧?嗯?”

“王爷——我们其实……”
“诶,你不要推辞,我已经决定了,你先不要走,等我找人挑了吉日,速速与你们完婚。你看何如?”
“可是王爷,我们并不需要……谢谢王爷的好意,我看我还是先告辞了。”舞衣转过身去。
“你怕我找借口拖住你?这样吧,你要是不放心,今天你就和扶风回去,等我定了日子,派人来接你,可好?”

舞衣觉得眼前这个一向专横跋扈的成靖王转变的不可思议,但他的口气,却真的不似别有用心。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考虑的怎么样?”
舞衣猛的抬头,看着成靖王诚恳的笑容。
扶风……会怎么说呢?
“你先走吧。”成靖王挥了挥手:“也罢,我恶人做的太久,怕你此生是不会信我的了。”
舞衣的心终于被说动了,歉疚的点了点头:“不会,王爷的好意,舞衣只怕受不起……也好吧,不过,我需要和他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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嬛薴喝的醉醺醺的抚在西郊的凉亭中。绿珠急得围在嬛薴旁边团团转。
“姑娘啊,你醒醒啊!”她推了嬛薴快有半个时辰了,无奈嬛薴还是趴着不肯走。
“喝——再喝!”嬛薴举着空空的酒瓶大笑大叫。绿珠好容易把酒瓶够下来。
“姑娘啊——到底什么事情不开心,要把自己弄成这样?糟了……都这么晚了,早知道就应该叫轿夫带你出来,现在就算赶的回去也要被王爷骂死了……姑娘啊,姑娘!”
“不开心?”嬛薴打了个嗝:“谁说我不开心了?我……我开心的不得了!不、不就是……成、成默晗么……你不喜欢我……你……你不喜欢我也得喜欢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啊……我宜慧郡主才是你未来的妻子啊——!”

嬛薴这最后一声叫的特别响亮,吓得绿珠赶不及的捂住她的嘴。
“嘘——姑娘小声点啊。都是绿珠不好……看见成二少爷和那个舒梦甦在一起不说就好了嘛……还偏偏要跟着去看,看过人家就好了嘛,还偏偏要回来说给姑娘听……现在怎么办呢?姑娘啊,我们回家吧,来啊。”绿珠决定无论如何要把嬛薴背回去。只要进了西郊到城门,就可以拦到马车。被老爷骂,总比呆在这种荒郊野外的亭子里安全的多。

绿珠费了很大的力气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嬛薴扛在肩上,刚一站起身,突然看见面前站了一个男人。
“你是谁?”绿珠警惕的退后一步。
男人阴冷的笑了一下:“姑娘莫怕,在下路过此地,看见你家姑娘睡在此地,知道你们要回城,在下也要进程,不如送你们一程?”说着要来拉嬛薴的手臂。

“不行!”绿珠一把挡开。
“怎么?姑娘不信我是好心帮忙?”男人诧异道:“姑娘不要担心,我是宣城县令的门客,这是我的名牌,你看。”说着果然掏出一张名牌。
绿珠犹豫起来:“可、可是……我们姑娘千金之躯,而且就要出嫁了,被你一个陌生男人碰过,万一被人看见……”
“姑娘放心,我帮你把你家姑娘背到城边,叫到马车,然后你自己再送她回去,不是很好?”
绿珠拍手笑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你!”

男人一笑,将嬛薴从绿珠手上接过来。
嬛薴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
“默晗……是不是你啊……默晗你终于来看我了……默晗……”

……

绿珠猛然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废弃的草房里,窗外天色已经黢黑。她的心砰的一跳,慌张的站起来,发现并不是王府,嬛薴也不在身边。
她忙乱的冲出草屋,到处找寻,在另一间柴房里,终于看见了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的嬛薴,面色苍白,裙裾的下摆沾的满是污血……

——————————————————————————————————————————————————

更夫敲着响锣一摇一摆的走过去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惨白的月亮从一抹乌云中好容易刚探出半个头来,便又被藏进黑云中去了。
气压低的可怕,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燥热,预示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黑暗僻静的小巷子中,平凡的人家早就已经神游梦境,一豆光也没有。四周寂静无人声,只听见偶尔有屋顶上的猫儿撕心裂肺的惨叫。
扶风背着行李,牵着舞衣的手,蹑手蹑脚的穿梭在这些死神一样冷漠的站立着的小巷中,向着城门的地方迅速的移动。
谁也不敢说话,呼吸都快要被这恐怖给凝固住了。

“我们真的这么走了?”很不容易到了城门,稍稍喘一口气。舞衣靠在扶风身边休息,轻声的问。
扶风点点头。
“我原来以为,我真的打赢了这场仗,却原来,还是要走这一步。”
舞衣帮他擦汗的衣袖停在半空。
“对不起。”她歉疚的道:“如果我不是这么轻信他的话,你就不会……”
“傻瓜,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有本事,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
舞衣眼中噙着泪水,回头望一眼身后消失在很安中的层层民宅。在错综的房屋后面,望着那看不见的成府。

“不知道这一走,何时可以与梦甦相会。”
“我答应你,等到过了这个时期,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
“真的不可以和梦甦说再见?”
扶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是……”他握紧了拳头:“我没想到他这么狠。想利用我的名声去接近皇帝,帮他篡夺王位。哼。他错看了我了。我扶风虽然不爱功名,不问朝事,但我还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义。而他,连这个人字都不会写,连自己亲生侄子的王位,都想去篡取。倘若我真的帮他,挑起朝廷帮派之争,定又是血流成河,弄到民不聊生。”
扶风转过来,对着舞衣:“所以,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会有危险。今夜我们逃走了,成靖王一定会害怕泄漏这个秘密,千方百计的搜寻我们。假如让他知道,我们临走去找过成家的人,必定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舞衣沉重的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为了自己放不下感情去做这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情的……只是我不知道,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梦甦她还会不会……”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放心吧。”扶风拍拍她:“相信默晗,他不会让她有事的。我们也不能让自己有事。”
舞衣点点头,抹了抹眼睛:“走吧,越迟一刻,危险就越多一分。”

两人站起身。突然,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扶风与舞衣大惊失色——成靖王的人!

“啪!”成靖王一把打在舞衣的脸上。
“你居然连女人都打!”扶风狠狠的抓住成靖王的手腕,成靖王挥起另一只手,就要落在扶风身上。
“不要——!”舞衣抱住成靖王的手:“求求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成靖王恶狠狠的看着她,舞衣只觉得他眼神的寒冷叫她的血管一瞬间凝固。

“把这个女人给我绑回去,关进大牢!”
“你要拿她怎么样!!”扶风几乎要冲上去,被家丁层层围住:“我警告你,不准碰她!你要杀就杀了我,欺负一个弱质女子,你不怕世人耻笑!”
成靖王淫邪的奸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我不把她捉起来,你怎么会肯乖乖替我做事?”

“如果你想要我去帮你做那种事,趁早死心!”
“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把他给我带回去!记住,他是我的上宾,可不要让他不满意走了!”

To be continued……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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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梦甦——!”默晗本能的松开手的一瞬间,梦甦带着一丝诀别的微笑,几乎是纵身跳了下去。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们一起可以改造一切?为什么你不肯亲口告诉我,其实你已经全部都想了起来?就算现在我要娶的是嬛薴,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机会,让我们去取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呢?
为什么呢?

还是,你从来就是一个随风而来的仙子,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一道美丽的七色的痕迹,然后,又随风而去……

默晗悬在半空,望着黑黝黝的山谷,天地仿佛一瞬间,全部都不存在了。

山谷里卷起狂烈的风,带着漫天的黄沙席卷上来,迷的默晗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的身体拖起来,推上去,带回到平稳的地面上。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只觉得一阵强烈的非自然光线把整座树林都照亮了。空中布满了斑斓的闪着银光的蝴蝶群,梦甦躺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梦甦!”他冲过去,抱起她的头,轻轻摇晃她的身子:“你怎样了?梦甦?”他试她的鼻息,均匀而平稳。他呼出一口气。

“你放心,她只是昏过去了,马上就会醒过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默晗抬起头,蝴蝶群消失了,眼前出现了八位女子,身后都张开着晶莹的透明丝翼。说话的那位,全身素洁,人间罕有。
“青杨?”默晗认出了青衣的那个。
青杨点点头,走到梦甦身边蹲下,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梦甦朦朦胧胧的张开眼睛来,默晗担忧的双眸凝望着自己。她挣扎的坐起来。
“我这是……”
“卿飏!”蝴蝶仙子争先恐后的围上来,一个个握着她的手,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瘦弱的脸颊。
纯阳静静的蹲在一边微笑着,眼前起了薄薄的雾。
梦甦终于清醒起来。
“是……你们……”她衰弱的笑了笑。
纯阳吻了吻她的额头,抹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傻丫头,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幸好土地公公及时看见,我们来得及赶过来——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默晗,是不是?”
梦甦张了张口,瞥了默晗一眼,又匆忙的躲开他的目光,急切的抓着纯阳的手:“纯阳,我好想你……青杨,还有你,还有你们……”
“我们也想你啊,卿飏。”青杨哭着拥抱着她:“你们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跑到这里来呢?你忘记了人类是不能进来迷途森林的么?”青杨狠狠的瞪了默晗一眼,默晗无辜的咧了咧嘴。

他静静的站起来,退到稍远一点的地方,默默看着一群不染凡尘的女子。
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梦甦是一个有着遗世独立之美丽的女子。他曾经也想过,或者,她是不属于人类世界的,是天上的神灵下凡来到人界吧?直到他第一次看见青杨,恍然彻悟了卿飏的故事。
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他曾经这么想。
他只是想要用最宝贵的呵护来让这个精灵得到人间的爱和温暖,但是人间真的适合她么?
如果他的爱给她带来的只能是更难以释怀的痛苦那么,他是不是,早就应该抽身退出?

他看着梦甦坐在她的姐妹们中间,脸上的笑容纯真而快乐,他看不见她从前那些忧郁的眼神,甚至她眼角的泪水,都带着愉悦和欣慰。她们亲昵的和她拥抱在一起,她向她们诉说久别的思念。这图画,仿佛从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也将永远永远,都不被磨灭。

或许真的只有这里,才能真正治愈她一切的忧伤……

我只是,想知道你快乐,就足够。
他对自己说,然后郑重的转过了身。

“成默晗,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自己还可以走掉么?”一位长须的老者突然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默晗一愣。

“您是……”
“你跟我过来!”土地公公不由分说的拉起了默晗朝梦甦走去。

土地公公拉起梦甦的手放进默晗的手中,梦甦诧异的看着他。她挣扎了一下,企图抽出手来,无奈土地公公把两人的手捏的很紧,她动了动,没有成功。

梦甦躲开默晗的眼神,皱着眉头向土地公公询问。
“土地公公……你要我做什么?”
“呵呵傻孩子,天都快亮了,还在森林里做什么?来吧,我送你们回去,顺便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梦甦身子一凛,打了个寒噤。
“我不回去。”
她猛的抽出手,抬起头来,撞见默晗迎面而来的目光。他带着迷惑的追问,但她却无力承受这份重量。梦甦默默的转过身子,很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声音。
“土地公公,我是卿飏啊,你要我回到哪里去?这里不就是我的地方么……”
“傻孩子,你不也是舒梦甦么?”

舒梦甦?她是舒梦甦?
梦甦一愣,混乱的站着。她还是舒梦甦,这个事实,早在卿飏决定进入梦甦生命的一刻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改变了。
但是她又给舒梦甦带来了什么呢?又给成默晗带来了什么呢?她不敢转身,其实只是怕难以面对他绝望的眼神。他说过,就在刚才还说过,如果她以后不能陪伴他的生命历程,他会很难过。
根本,她闯入他的世界,就是一次错误。她本以为拯救了梦甦,却把第二次残忍的别离生生的抛在他的面前。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与其让他看着她死去,倒不如,她不要再跟他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让他去娶嬛薴吧!就算现在再痛都好,时间一定能够让他忘记一切的。

就当她已经死了,就当她,已经,
死了。

梦甦转回身,看着默晗。默晗一愣。她不言语,这眼神却自由一种诀别的凄楚,让默晗倒抽一口气。
“梦甦,你跟我回去吧。”
她只是摇头。
“对不起默晗,你走吧。就当我那天已经病死了。”
“可是你并没有死!我知道是嬛薴的问题,我说过,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做许多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本来就没有意义!”梦甦噙着泪,颤抖的望着他:“根本卿飏去救舒梦甦,舒梦甦爱上成默晗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如果你为了我让嬛薴伤心的话,我会恨你的!”
默晗吃惊的站着。她那近乎绝望的呼救却让他心中涌起无数的暖流。他几乎是嘴角带着笑意,不顾一切的把她抱在怀中。
“不会的梦甦,我不会让你恨我。我们不是什么错误,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啊。”

“你不明白……”梦甦挣扎的脱开身,扑进纯阳的怀里,泪水将纯阳浓密的秀发全部打湿。她的双肩颤抖着,让默晗看的心碎。
“我迟早会死的……你不知道么?我很快就会死的,你不会幸福的……不会的……”

默晗心痛的低下头。
“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无论我们能够一起拥有的时间有多短都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结果——”
他看着她在纯阳的怀中颤抖,那无力的身躯,一如他无数次在梅花树下看见的那样,无助,孤单,然而倔强。他想伸出自己的手,用自己的怀抱给予安慰——但是,可以么,或者,她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来一个人清理伤痛。

“如果你觉得,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的话……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如果你想清楚了要回来,噙香苑永远都会为你留着的。”

默晗沉重的呼出一口气,从袖子中掏出梦甦的金钗,小心翼翼的拭去表面的灰尘,放在一片干净的绿叶上。转回身。

土地公公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叹着气跳出来。一把拉起梦甦,拦住默晗。
“卿飏,你是不是只是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才不愿意跟他回去的,嗯?”
梦甦兀自哭着不说话。土地公公气的直摇头。
“那么成默晗,你说你是不是真心待她?”
默晗看看梦甦,望望土地,一声叹息。“只怕,此生我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青杨拍着手跳出来:“哎呀卿飏!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才这样呢。如果只是这件事,今天我们可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梦甦泪眼婆娑的抬起头。
“你说什么,青杨?”

“土地公公已经找到了可以让你不会变成琥珀的办法。”纯阳肯定的走上来解释:“你怕,现在和默晗在一起,最后走的时候他还会痛苦是吧?前些日子我们刚刚知道,只要你可以找到人代替你作为蝴蝶精灵继续存在,你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默晗眼中一闪,梦甦听的怔在那里。
“就是说,如果可以找到一个人类,把你身体中属于卿飏的那一部分灵体转移给她,你就可以摆脱精灵灵体特质的束缚,也就不需要遵循精灵生命的法则。那个一年的期限也就失效了!”
“可不可以说成是,卿飏其实是死去了?”默晗谨慎的追问。
纯阳笑着摇头:“不会,她的所有记忆和生命还是会存在,只不过她作为精灵的生存方式消失了,例如,不可以想飞就飞,不可以用变幻法术。”纯阳拉起梦甦的手,点了点她吃惊的脸:“不过,你不会介意这些的,对么卿飏?”

“可是……那个接受了梦甦的精灵体的人,岂不是……”
“不错,那个人会代替卿飏死去。”土地公公无奈的点点头:“可是,这是唯一的方法。”
默晗看向梦甦。

梦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瞬间两人的眼光交触。他渴望的神情如此深刻的摄入了她的灵魂。
他在等待,她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不可以用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去换这个代价的。”
“我们不妨尝试一下,或许,我们会找到这样一个人,也不会伤害到他。还有,可以找快要死的人啊。”
“哪怕是要死的人,在死之前,也有拼命求生的权利的……”
“梦甦,我们等了很久了。难道我们不该让自己过的快乐点么?”
“……”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然而彼此都听见心底的声音。她依旧踌躇的站在原地,他还在无奈的向她争取。

土地公公终于自作主张,不由分说的先把梦甦和默晗送回来涧溪边上。
“唉,真麻烦。哪,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要不要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老头子烦不了咯。”
他朝梦甦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当初你做第一个决定的时候已经在等待一个美好的结局,现在结局就要到了,你不想亲眼看到么?”继而消失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之中。

一场淋漓的夜雨将一切都用湿润的笔调来涂满,屋檐下还断续的掉落一点点水滴,溅在晶莹的有些透明的青石板路上,敲出叮咚的声响。
默晗与梦甦沉默着走回成府的后门。院子里,一枝带雨桃花凝重露,斜伸出高高的粉墙,妩媚的在墙头上,迎着晨风轻轻摇摆。

默晗掐下一朵来,帮梦甦簪在发髻上,为她憔悴苍白的脸色增一抹和软的风流。
梦甦抬起头,失去了花朵的枝头,一点绿萼残留着,还带着湿润的青脆。

“好好儿的,摘它下来,不觉得可惜么。”她半闭着眼睛,力图让晨风和清润的花香洗却她烦乱的思绪。
“你不是喜欢唱,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如果连根都断了,此刻的鲜花再美都好,始终会衰败。到头来,又有几个人懂得她曾经灿烂过。”
“如果连惜花的人都走了,一定不会有人懂得。但是,如果我们可以等,明年此时,又是春到的时候呢?梦甦,你见过,是何年月,春光与人失约么?”

梦甦抬起头,望着他。
“就算我答应你,去找一个人来替代我的灵体,可是……嬛薴呢?你要她怎么办?”
“我……”默晗一时语结。

他知道,他一定会去争取。可是,他又何尝能够狠心去伤害一个,其实并未谋面的女子?但,倘若他什么都不做,让梦甦换回一个纯粹的人类的灵魂,真的还有意义么?难道他可以,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用她的承诺去陪在其他女子身边?

梦甦突然笑了,带着一种凄然诀别的希望。就好像,在世界末日之前,最后一次日出,阳光仿佛要把自己最后一次灿烂和耀眼永远留在宇宙的永恒岁月里,放尽了她的光华。

“默晗。”
“什么?”
“我们很傻,不是么?”
“我们?”
梦甦点头,笑的更坦然。
“我们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去寻找长久的时间呢?你不是说过,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果。”

默晗愣了愣,继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是说……”
梦甦点头。“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我们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呢……为什么,不在我临死之前,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可是梦甦,”默晗皱起了眉头:“刚才纯阳已经说过……”
她用一只手指点上了他的唇,他停止了争辩。

“我会甘心的,默晗。”她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就算,陪你过一辈子的那个人不是我,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在哪里,我会甘心的……”
默晗再不能够让自己矜持下去,他将她的纤弱的身躯揽进怀中,将她柔亮的长发笼在手里。她靠着他,带着笑容闭上眼睛。

晨风起了,摇响从迁山的千年古洞,到宛城的黛瓦檐下的每一束藤条。风吹藤动,铜铃声声。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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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梦甦带着忐忑的心情在噙香苑门口与默晗分了手,悄悄的溜回自己的房间。她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跳跃,脸色也从来没有这样红润过,心底充满了满足的喜悦和兴奋。她踮着脚尖在回廊里轻轻的踏过去,甚至还可以闻见绣花鞋上、刚刚从迁山带回来的泥土与青草的香气。她用手稳了稳发髻上插着的桃花,嫣然一笑,转过了游廊。

屏儿匆匆忙忙的跑向拐角,差点将迎面而来的梦甦撞翻,吓了一跳。
“吓!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梦甦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为什么我不在这里,呃?”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彻夜未归,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愣了一下。
“姑娘……你在就好了……”不想屏儿居然什么也没追问,眼中还快要落下泪来。

梦甦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了上来:“发生什么事了,屏儿?”
“姑娘……华芙刚才过来告诉我,舞衣姑娘和扶风少爷……他们……他们……”

梦甦犹如听见晴天霹雳,双腿一软,跌坐在回廊的石凳上。
“姑娘!”屏儿吓的捂住了嘴:“姑娘您没事吧——姑娘,姑娘您可别魇住了啊——”
石凳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冰凉的穿透梦甦单薄的衣襟渗透到她的肌肤,她打了个寒战。
“我、我去找默晗!”

默晗把自己疲倦的扔在床上,仰望着屋顶高高的画梁出神的笑。清晨的一缕阳光从镂花窗格子漏进来,晃了晃他的眼睛。他这才想起,尚未向父母请安,起身洗了把脸,走向父亲的书房。

书房里不只有他的父亲,还有定贤王。默晗进来的时候,定贤王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父亲的面色也略显苍白。默晗愣了愣,一声疑问滑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定贤王,爹。”
定贤王看看默晗,痛苦的叹了口起,转向一边。默晗诧异的看向父亲,父亲给他一个眼神,他会意的点点头,退出房间。

成世年站起身,向定贤王拱了拱手。定贤王紧张的看着他。成世年点点头。
“王爷你放心,默晗那边,我会同他解释清楚的。郡主的问题,他会处理的很妥当的。”

“爹?”成世年刚跨进偏厢房的门,默晗就迎上去。“定贤王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成世年认真的看着儿子,深深锁起眉头,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道
“默晗,爹请你答应一件事。”
“爹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吩咐就是。”
成世年依旧只是愁虑的望着他。默晗迷惑的皱起眉。
“不会是……宜慧郡主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成世年一惊,不得已的点点头。

默晗不可思议的听父亲说完那个惊人的事实,一时间简直难以相信:“这怎么会……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王爷已经暗地派人去查探了,事关郡主名节,不可大肆声张。”

“默晗,爹知道你一直都不太愿意爹娘自作主张帮你定的这门亲事……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哎,真是冤孽啊。”
“默晗,定贤王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请我们答应他,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出去。其实定贤王待我们这么诚恳,我们也不能令他太失望。所以,这门亲事……”
默晗抬起头。
“怎样?”
“我知道有点委屈你,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娶妻求淑女,本来郡主出身王府,是个很难得的人家,只可惜……”
“定贤王不想我们退婚?”
成世年点头。“听说郡主现在精神很不好。定贤王担心退婚一事会令她雪上加霜,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知道这种事很荒谬,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爹帮你去和王爷说明白。”

默晗看了父亲一眼。“我只想知道,郡主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你想看看她,我去和定贤王安排。不过——刚才我跟你说的话……”
“可不可以先不提这件事?”默晗烦乱的打断了父亲:“现在最要紧的是应该怎么帮她。”
“也好,那么,我去同定贤王问问,何时去看看郡主。”

定贤王府。
嬛薴由几个婢女陪着,坐在院子里的水榭中眺望远方。她的脸上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没有表情的呆滞。嬛薴手中捏着一卷长长的白绢,握的太久,握出了一道道难以抹平的折痕。

定贤王引着默晗走到隔开水榭很远的地方站着。默晗远远的望着她,听着定贤王一迭连声的叹息,不禁也感到一阵悲哀。虽然从来不熟悉嬛薴是怎样的一个人,虽然他曾经试图想要把她莫名其妙的到来从自己的生命里推开。但即使萍水相逢,有谁不为这样的遭遇哀叹?

“我去看看她。”定贤王说罢走向水榭。

绿珠远远望见王爷过来,轻轻推了一下嬛薴:“姑娘,老爷来了。”
嬛薴没有动静,仿佛没有知觉的一直看着远处。
“嬛薴——”定贤王唤了一声,依旧不动。
他弯下身去,企图看清她手中握着什么。原来是一卷素绢。绢布掉在地上,浸在潮湿的水中,沾上了污渍。定贤王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扑平素绢。
“你干什么!”嬛薴突然大叫起来,猛的站起身,抢过白绢抱紧在手中。
“嬛薴?”定贤王吓了一跳:“你不要怕,爹只是帮你折好这些绢。”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的东西!不要碰!”嬛薴根本认不出眼前的父亲,尖叫着:“这是默晗给我的!谁都不许碰!”

默晗远远的听见,心底一揪,向着水榭走过去。
“嬛薴。”他尝试着很轻柔的叫她。
嬛薴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转过头来,直愣愣的盯着默晗。
“你是谁?你要来抢我的东西?”
“我不抢你的东西,”默晗小心的劝着:“可是你看,你的素绢掉在地上弄脏了不是么?我们帮你捡起来啊。”他说着弯下腰去。
嬛薴紧紧的盯着他,不知为何没有尖叫,也没有动。

默晗捡起了绢,轻轻一瞥,惊讶的发现素绢上竟然是自己提的那首诗——

烟渺渺,碧波远。白露晞,翠莎晚。泛绿漪,蒹葭浅。浦风吹帽寒发短。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舟中采莲红藕香,楼前踏翠芳草愁。芳草愁,西风起。芙蓉花,落秋水。江白如练月如洗,醉下烟波千万里。

他愣住了。其实他一直都觉得奇怪,他家与定贤王并不算走的太近,他与嬛薴也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好端端的定贤王就挑中了他?而嬛薴呢,神志不清的时候,为何又口口声声念着自己的名字。

原来一切都只能怪他锋芒太露。

默晗懊恼的捧着这卷素绢出神,回想着当初制这首歌辞的情形。
西园飞花点落水面,一圈圈涟漪把残红荡漾到湖泊中央,他看着梦甦的影子,只觉得诗思流畅,提笔拈来——

可是嬛薴怎么会……
他抬头看看她——姣好的容貌,可惜被苍白的面色和纷乱的云鬓夺取了艳丽的色彩;双眸虽然美丽,却是因讷然而失去了光华。

嬛薴怔怔的瞅着默晗一会儿,突然惊恐的抽出起来,大声叫着:“你不要过来,你是坏人——不要碰我——你走开,走开!”
“嬛薴!”周围的人都慌乱起来,拼命的按着她。嬛薴痛苦的抽搐着。
“快叫太医来!”定贤王几乎对绿珠吼起来。

“嬛薴,你不要怕,你放松一点,我不是坏人,我是默晗,成默晗。”默晗用力按住她的手臂,努力使她平息。
“放开……你放开……”嬛薴还在折腾着自己,却渐渐将视线转移过来。
“你看清楚,我是写这首诗的人,我是成默晗啊。”
嬛薴渐渐停止了叫闹。
“你是……你真的是成默晗……?”
“是,我是。”他点点头,安慰的朝她一笑。
嬛薴一愣,继而猛的扑进他怀里痛哭着:“默晗,你以后不会要我了,你肯定不会要我了默晗……”
“不会的,你不要乱想,好好的休息好么。”
“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你先去休息吧。”
“你先答应我啊!”嬛薴拽着默晗的衣襟,让他有些不能透气。

“默晗,你就应她一声啊,不然她会把自己折腾死的——”定贤王老泪纵横,心疼的看着女儿。
默晗顾不得细想,忙乱的点点头。

默晗疲惫的回到家中,已是一轮皓月当空。他摇晃着酸痛的胳膊行至院门口,竟发现梦甦独自一人立在门边的花下,瘦弱的身躯在幢幢花影之中显得越发婀娜和纤弱。

“梦甦?”他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继而他看见她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怎么了?”
“默晗!”她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你一整天去了哪里?”
“我——”他一怔。该怎么告诉她,嬛薴的事情?
她的双眸焦急的望着他,让他不忍心伤害,却又不愿意隐瞒。

“我……去看望嬛薴。”
梦甦一愣。
“她……被人玷污了。”默晗的声音有些沉重。
梦甦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她现在如何?”
默晗摇摇头:“不大乐观,精神受了很大刺激。”
梦甦默默的低下头。
“对了,怎么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找我有事?”
梦甦陡然想起来意,紧张的拽住他:“舞衣出事了,她被成靖王关进了大牢,成靖王要挟扶风去京城办事——怎么办?我们去救舞衣啊——”

默晗将整个事情细细听完。
“为什么成靖王要扶风帮他办事,需要把舞衣关起来?”默晗弄不清楚头绪:“莫非不是什么正事?”
梦甦心慌意乱的摇头,泪水在眼眶打转:“华芙只是说了这些……具体的什么也不清楚。我今天去了王府,但是不敢进去……我怕……我怕对舞衣不利。成靖王究竟会把舞衣怎么样啊,啊?”
“既然成靖王是用舞衣来逼扶风为他办事,我想他不会为难舞衣的,何况,舞衣不是他的义女么?”

梦甦心下一惊。义女——难道是因为成靖王——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义女,成靖王早就想得到舞衣了!”
“什么?”
“所以上次舞衣反抗的时候划伤了他,才会来找我们。现在他如果知道了舞衣和扶风的关系,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默晗担忧的捏起了手。
“好吧,我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扶风问个清楚。”
“可以么?听华芙说,扶风现在被王爷的人看着,不日就要上京。”
“如果在宛城不行,我们就去京城。”
梦甦挫败无力的坐在地上,哽咽难言。
“如果,那天我们不走的太远,或许他们就不会出事……如果我现在可以恢复体力,我还可以用卿飏的力量去救她,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梦甦扶着墙边站起来,望着天空的皓月。
“我曾经说过,与你患难与共。你现在出了事,我要做什么才可以帮到你?”
默晗揽起她的腰:“不要这么责怪自己,总之,我们要先查清楚这件事情。”

舞衣昏沉沉的躺在一堆杂草上,满身灰尘,虚弱无力。已经几天没有进食,嘴唇裂开几处口子,嗓子干燥疼痛,似乎有烈火在灼烧般的疼痛。
铁链乱响的声音,牢门被打开了。舞衣无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终于没能成功。朦胧中只听见脚步声慢慢走近。

一只搪瓷碗被扔在草堆上,成靖王狠狠的抓住舞衣的胳膊——她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体会疼痛。
“这是你的饭。我可告诉你,东西摆在这里,你自己不吃,是你的事情。扶风已经启程去京城了,你想绝食恶死自己,让我不能牵制他?哼,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对自己好一点,等他回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又是一阵更猛烈的铁链声,牢门重被紧紧的锁上。

舞衣一阵咳嗽,挣扎着爬起来。眼前的碗中放了一只馒头。她轻蔑的一笑,推开到一边去。
扶风,你真的答应他了么?不是说好了,不要管我,有机会就逃走么……我们不要让他得逞,我们得不到此生,总会有来世,会有今后无数个轮回。你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京城。皇宫。乾坤殿。

“哈哈,来来来——再来一次,朕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小皇帝重新摆起双陆棋子,顺手抓起盘中的一粒龙眼塞进嘴里。
扶风挡住了皇帝的手:“诶,陛下,今日已经玩的差不多了,不如让臣明天再来?”
“爱卿有事么?”小皇帝一脸不情愿。
“呃……不是,只是天色不早了,陛下应当早些休息,明天还要上朝。”
小皇帝不高兴的摔掉棋子。

“上朝上朝,你们天天就知道叫我上朝!连你也是,扶风!”
扶风低着头正要劝说,小皇帝又接口:“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把朕当作傀儡而已!那么多亲王老臣,以为天天帮朕出谋划策,其实全部都是他们自己斗来斗去,朕稍微有自己的想法,就被他们用各种接口挡了回去。你以为皇帝很好做?我才不希罕呢!如果有的选择,我情愿和你一样,自由自在,想吟酒作诗就吟酒作诗!”

扶风一愣,继而笑了。

他敷衍成靖王,顺着他的意思进京,只想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寻找一些可靠的人,把成靖王揭穿,救出舞衣。然而进宫几日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反而渐渐的与小皇帝熟悉起来,被他赐了一个伴君的文官。日日相处,他突然发现,所谓宫廷,所谓皇帝,不过是一场更冠冕堂皇的明争暗斗。如果舞衣曾是成靖王的傀儡,那么这个可怜的小皇帝,就是朝臣们的傀儡。他并不懵懂,却无奈的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他也想好好的打典江山,环境却不给他这些机会。他宁愿让自己沉迷在轻词艳曲之中,及时行乐,好在这个最无处可躲的地方找一些自己的宁静来。

扶风也曾想过,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牺牲皇帝的利益,为了维护舞衣与自己的未来。但是,他终于下不了手,去残害这个可爱的少年。

“陛下,这些话呢,您说给臣听就好了,千万不可对别人提起。”扶风笑道,仿佛一个能够体谅理解的长者。
“我知道,”小皇帝叹了口气:“我不过发发牢骚罢了,这么大个宫廷,只有扶风你可以陪朕解解闷。对了,为什么成靖王自己不来,却要叫你来看着朕?”
扶风一愣。这个小皇帝,头脑尚算清楚。“这个臣也不清楚——或者,成靖王他爱惜我有些能耐,故此举荐我来做陛下的伴读吧。”
小皇帝哼了一声:“不知道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他挥挥袖子:“算了,你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了。”
扶风行了礼,站起身。

突然,小皇帝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唤,扶风回过头去,发现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喉咙,面色苍白,呼吸不畅。
“陛下!”扶风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我——”小皇帝扭曲了脸禁脔着,挣扎着。
“来人啊!叫太医——”扶风大叫起来。
然而小皇帝已经口吐鲜血,断了气。

扶风震惊的站在死去的小皇帝身边,太医、侍卫、婢女和闻讯赶来的太后、皇亲、大臣站满了一屋子。

“把这个扶风给我拿下,听候审问!”提刑司的大臣发布了号令。
扶风被推搡着带出乾坤殿。一刹那,他想到了成靖王。
难道他——太卑鄙了,他居然没有估计到,成靖王只是把自己作为一个替死鬼而已。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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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蝶归 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46.

聂青带着一身尘土的味道,筋疲力尽的走出档案馆。黑色日记簿无力的捏在手中,不重,那份量却仿佛足以把她指尖的皮肤撕裂。她的心口胀满了的,全是灰土的干燥。她下意识的拧开带来的矿泉水,饮下一口,却毫无改进。

“聂青!”一个声音喊他。
她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BMW,志承斜倚在打开的车门上。
他穿了一套黑色的笔挺的西装,簇新。换了干净的白色衬衣,领口坚挺的立着。没做什么刻意的修饰,但脸上的笑容,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同。

聂青微微动了动嘴角。此时此刻,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面前看着她,她也会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但她只是带着沉重的疲倦走向他,笑了笑。“你来了。”
“很累么,今天?”
“怎么说呢……没找到什么。但,看见爸爸以前用过的东西,知道他曾经坐在哪里吸烟,站在哪里思考,经常碰触哪些开关……总有一种感觉,他应该还在那里,好像我一转身就能看到他了。但是,不可能了。”
她的声音有点干,志承把头凑到她面前,闻了闻。
“你做什么?”她一愣。
“啊,没什么,觉得你——有种古老的味道,好像很怀旧啊。”他耸耸肩,说话仿佛一个孩子。
聂青眨了眨眼,被他逗的笑了起来。
志承呼出一口气:“终于笑了,真担心你把什么逗埋在心里。好点了?Sally Land的位子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志承拉开车门。
聂青只觉得心中有暖流微微一漾,弯腰钻了进去。

深夜十一点。

志承从浴室里出来,看看墙上的钟。从Sally Land回来,看着她进了房门。虽然她说“今晚就到这里吧”的时候,带着柔媚的笑容,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但他始终还是不放心。她从档案馆里出来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手上捏了一本,像记事簿一样,包在报纸里的东西。但整整一晚,她对他说了资料室里的摆设,说了他父亲留下的剪报有哪些内容,却从来没有提及那一卷东西。

或者,只是想要一个人保存,只属于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吧?

他懂得,他也不想介入她的回忆,不愿去打扰。但他总是有些隐隐的不放心。
她看上去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他第一次在西郊的停车场看见她拿着楔形铲,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坚强和冷静。但是,也只有他才知道,在这份镇定之下,只要是遇见与她父亲有关的事,她总是立刻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今夜这个特殊的晚上,她如何能够,安然入睡,带着那本,神秘的记事簿?

曾伯母正要关上客厅的电视去休息,突然看见儿子走向大门。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还穿着睡衣!”
“啊,没什么,”志承打开了门:“我,去看看她。”

聂青捂着嘴。她无法忍住那些泪水,不像决堤一般冲出她眼眶的堤岸。
这是一本,父亲留给她的日记。

“聂青,如果你看到这个日记簿上的文字的话,那么说明,我已经永远的离开你了。对不起,爸爸最终还是没能遵守诺言,回到你身边来。请你原谅我吧,我相信,你一定会原谅我的。从这件事一开始,能够理解我的,只有你一个。就算你现在不能够明白,我相信,终于有一天,你会理解爸爸的苦心,以及,为什么我要一声不响,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傻丫头,还在哭么?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爸爸喜欢看见你笑。来吧,就像当初你听到我的这个计划和发现的时候一样,对我笑吧。我会看得见的。”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放不下的话,除了你,聂青,我没能等到看见一个能够照顾你的人出现再离开,还有就是,你母亲。我只顾着工作,却让你母亲一个人辛苦的带着你。她走的那么突然,也没有来得及对她说一声对不起。记得,每年去看你母亲的时候,帮我向她说,我真的很感谢她。哦,对了,说不定,我很快会和她再在一起的。”

聂青颤抖着合上日记簿,泪水一滴滴掉落在黑色的皮封面上,溅湿了一大片。她以为父亲会在日记里记下许多密密麻麻的考古线索,却没有想到,这是一本父亲留给她的厚厚的信笺。她毫无准备的翻开来,把日久深深隐藏的伤口猛地再次打开。她痛的扑倒在地上,拽住地摊上长长的羊毛,日记簿被紧紧压在身下,任自己把自己蜷缩在最深的无助里面。

以为已经放下了。对着那件资料室的时候都可以这么冷静,却原来,还是无法抗拒,面对这些熟悉的字迹,那种刻骨铭心的哀痛。
为什么,每当她以为可以走出这片阴影,找到最后的根由的时候,总要把她拉入这些回忆之中?她不喜欢无谓的回忆,她不想这样带着伤痛过一辈子。

志承在外面敲了很久,没人应声。他不得已的掏出钥匙,拧开房门,却惊讶的发现聂青泪流满面的扑在地上。
“聂青!”他冲过去抱着她坐起来:“你怎么了?摔伤了么?”他紧张的检查她的身体,没有伤痕。
聂青抬起迷蒙,这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控制,收住了泪水,却收不住哽咽。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很担心。”他深锁了眉头。
她的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干的皱出一条条的褶纹,手脚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没事……只是,看了爸爸留下的东西……实在忍不住……”
志承望下她的手中,是那本记事簿。

“是这个?”他从地上轻轻捡起日记簿,把表面的泪痕擦干净。
“我送给他的日记簿。原来上面都是写给我的信……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东西,也早就冷静下来了。那么多年,我拼命想要忘掉这样的感伤,只是凭着客观和冷静去调查整件事情的最终原因。但是……原来我根本做不到……”她把脸埋进手中。
“傻瓜。怎么可以忘记呢?”志承突然圈住她的颈项。
聂青错落的抬起头。
“如果,一个死去的人,连记忆中的影子都消失的话,那么,他就真的死了。”他轻轻向她微笑。“连你都忘记了的话,你爸爸就真的死了。”

聂青愣住。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答案么?她想要忘却,却总是如噩梦一样缠绕着她的哀恸。就是志承,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么。
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都是那么傻。
说什么逃避呢?真正的忘却,是不能够刻意做到的,因为原本,就忘记不起。

她感慨的笑了一下,接过志承手中的日记簿,理了理纷乱的头绪。
“对不起,我最近……有点失常。刚才,吓倒你了。”
她随手翻开日记簿,却赫然的愣在那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
“什么?”志承疑惑的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低头去看日记簿。

整洁的纸张被聂青的泪水打湿后,字与字之间,居然又渗出一些密密麻麻的符号!
这是——父亲留下的暗号!聂青抑制不住的紧张,心脏剧烈的跳起来。

“是暗号!”志承也脱口而出。
聂青猛地想到什么,跳起来,找来一只毛笔,沾满了水,顺着没一页日记轻轻的图画下去——片刻之后,没一页上居然都显现出黑色的字迹来。
“这是……对了,如果把很厚的纸层叠在一起,浸了水,里面的字就会显现出来了!”志承眼前一亮。
聂青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冷静,她想了想,把日记的黑色外壳剥落下来,把日记的纸张一页页拆下,按照顺序排列好。

“我的天啊……”志承不禁惊叹。他做了这么久的督察,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精细的暗号。按照聂青刚才的拼法拼出来一张巨大的纸,不仅只是有一些神秘的符号,那一圈符号围着的中间,还是一张巨大的地图。

迁山!聂青的脑海里第一个就划过这个印象。
“是迁山!”
“迁山?”志承仔细眯起眼睛,果然,这是一副迁山的全貌图。
聂青有些激动,小心翼翼的捏起纸张来:“看来,爸爸把所有的秘密都放在这张地图里了。”
“你肯定?”志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地图。
“应该不会错!”

聂青心情起伏不定。她走到窗口,望向外面——夜色已经升上来了,一轮巨大的月亮冷冷的挂在西天,用它几乎失去了颜色的淡黄光晕笼罩着这个永远没有睡眠的城市。
霓虹灯在远处闪烁,把本该漆黑的夜空染出一片淡淡的蓝光。街道上有疾驰而过的车轮声,但那一切,都在她的耳边小下去了,直到,什么都听不见。

她深深的锁起眉头。她找了这么多年的一个谜底,现在就要靠父亲这张地图揭晓了么?还有,周围这些像迷一样的符号——暗示了些什么呢?
“会不会,是甲骨文?”
“甲骨文?”聂青转身,看着走过来站在身后的志承。看样子,他也很有兴趣。
她摇摇头:“爸爸没有提过他会甲骨文,而且,这也不像甲骨文啊,要说金文倒是……”聂青一惊,再次查看地图。
的确,是金文,太像金文了,那种远古的时候,被人们刻在青铜器上,用来记录事件的文字。

可是,为什么要用金文写呢?虽然比起甲骨文来,金文更难让人联想。但,既然这是特地留给她的,何必要拐那么多弯?
聂青决定到迁山去探个究竟。

她径直走向书房。
“你要去迁山?”志承追问。
“嗯。无论如何,这次一定可以找到答案。”她咬着下唇,忽而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
“你不想我去?”
“我不知道……”聂青为难的低下头:“父亲下落不明,说明这次去迁山,并不是太安全……我不想你……”
“那我就更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不是么?”志承潇洒的一笑,嘴角向上挑,像他一贯的样子。他握住她的手:“我不是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应该相信我。”
聂青愣了愣。

“好吧。”她露出一个和顺的眼神。“或许,可以见到爸爸。”

————————————————————————————————————————————————————

迁山。

又站在那条路上了。两边参天的古木把天空围的密不透光,腐叶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山路的一边是断崖,没有扶手,看不见小径——是一条荒弃了几百年的古道。

“是这里么?”志承抬起头来,看着头顶黑压压的树杈,一种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应该是。”聂青重新抽出地图来看了看,比对着手里的一本金文词典。“看爸爸留下的线索,他直接指向了这条山路。而这条路上,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条路。”
“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岔道呢?刚才我们过来,断崖边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小道。”

是啊,为什么呢?聂青闭气眼睛,向着周围的空气吐出自己的呼吸。
她说不出理由,但一定就是这里。上次来迁山旅游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触动感了么?
一种更强大的吸引力,将这条小路,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是,直觉。”她睁开眼睛,右手伸进衣袋里去。

琥珀还在。她的指尖沁出一点汗来。
为什么要把琥珀带来呢?临出门之前,她特地返回去,把琥珀装进了口袋。
或许只是,带着它这么久,不舍的丢下?
不,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隐隐的召唤她,把琥珀带去。

“你在发什么愣?”志承看看她。
“哦,不,没什么,我们走吧。”她伸出左手,塞进他的手里。

小路的坡度很陡,几乎要成了三十度角。志承走在前面,不时递给聂青一只手,拉她上来。对于她来说,要一个人爬这么陡峭的悬崖,的确是太吃力了。她有时候停下来,擦着额上的汗珠。
但,至今为止,他们爬了有好几个钟头了吧?为什么任何值得调查的地方都没发现?难道……她的直觉出了错?
她有些怀疑。

周围不断的有“咯啦啦”的声响发出,让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两人爬到一个稍微宽敞的平台上。
“休息一下吧。”志承抹掉脸上的汗珠。
“嗯。”她点点头,只剩下力气靠在石墙边上。
正面是一株倾斜的杉树。聂青直直的瞪着它。
一阵风吹过,杉树随着整个树干摇了一摇。
“呃?”
“怎么?”
“刚才这棵树……好像动了一下。”聂青站起来。
“是么?”志承回头——杉树只是倾斜的静默着。“你太累了,看花了吧。”
“可能。”
“喝点水吧。”

她结果他递来的水壶,正要仰头,一阵更猛烈的风吹过,那棵杉树突然朝着她的方向倒下来。
“啊——!”她尖叫。
“小心!”志承眼疾手快,把她扑倒在一边。
杉树带着巨大的轰响声倒在离她不到一寸的地方——志承的右臂被树枝擦伤了,鲜血渗透出来。
“志承!”她挣扎着要爬起来,身子一动,琥珀居然从口袋里掉出来,朝着斜坡下滚去。

“我的琥珀!”聂青伸手要去够。
“不要捡了,危险!”志承忍着剧痛按住她。
“可是……”
“那是悬崖,你拣不到的,算了……”志承痛的“嘶”了一声,聂青回过神来。
“你怎么样了?”她把他扶起来,在平坦的地方做好。
“没事。”他检查一下擦伤的地方:“只是碰到一点点。”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聂青声音小下去。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对了地方?又或者,她根本不该到这里来?
“傻瓜,关你什么事呢,是我自己要来的。”
“可是,如果你不是为了我,也不会……”
“你不是想要找到那个家族的秘密么?”志承拍拍她的脸。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什么时候都一样。
“是……啊……”
“那就继续吧。不要想那么多了。如果不是和你到这里,又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呢?”
聂青一惊。

有缘人?缘分的说法,她以前从来不曾相信。但,在这条不知道走下去会不会就此丧命的路上,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仿佛有一种穿越了千年的,古老神秘的宿命的力量。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从他的口里,听见过……

是,要在这里,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归宿么?她望向那棵突然倒下来的杉树。
爸爸,到底,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To be continued……

ps : o可年滴本本主板坏闹加上o要闭关闹所以下个礼拜开始由jas大人代o发这破文,特此声明,谢谢~~~~~~~~~~~~绝望的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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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过了多少亿年,在岩层里发现你,依然栩栩如生。
但你是沉默的,连叹息也没有。
你绝对的静止,对外界毫无反应,
看不见天空,听不见花开的声音……”

舞衣惊醒过来,只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张了张口,却没有叫出声。连日不进滴水,已经快要虚脱了吧?嘴唇干的裂开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她挣扎着用无力的双手支撑起酸痛的上半身,昔日柔顺的发缕已经失去了光泽,如同乱草一样蓬在头上,脸上道道污渍,让人不忍心去认,这就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歌姬。

刚才那个,是一个梦?舞衣睁开模糊的双眼,打量这间阴暗的牢房。原来,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好处,都是假的。说什么她是天下唯一能让他动心的女人?到了危及他荣华霸业的时候,他还不是照样能够狠心,把从前藏在金屋里的玉人,扔在这个地方?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人心都是这么险恶的吧,何况,是一个充满了征服欲的男人,对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她想起当初在路边捡到华芙,把她收养来,为她起的这个名字。华芙,华芙。出水芙蓉,就算再过冰清玉洁,对于红尘紫陌来说,也不过是一阵华丽的青烟,最终要被无情的时间吞没。又或者,被这个污浊的世界撕裂。只是,她宁愿她和华芙,能够被天地间神秘的时空力量吹成灰烬,也不愿意,堕落在这个肮脏的漩涡中央。哪怕是死,她也要像茶花一样高洁,像芙蓉一样,死在碧青的湖水中。

“过了多少亿年,在岩层里发现你,依然栩栩如生……看不见天空,听不见花开的声音……”这是说我么?舞衣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昏沉的头脑让她无法思考。
呼吸越来越沉重了,我的日子,也不多了吧?她想。

舞衣尽量的抬起头,痛苦的咳嗽着,爬到铁门边上,向长长的过道望去——一个人也没有,居然连地牢的看守也不知去向。
扶风——她的意识中唯一还能清楚的记起的,只有这个名字。他现在在哪里?逃出去了?还是……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心神不宁。倘若她还有一些力气,她甚至可以用她的身体,去向成靖王换取他的安全。可是,现在的她,就像干枯的井水,怕是不会再有人对她有兴趣了吧?连看守的侍卫,都不忍目睹她这般憔悴的模样呢……

有什么,比眼见一朵绚烂的花,在她最繁华的季节,骤然凋落,要更令人痛心的么?
但她觉得奇怪,为什么成靖王这几日没有频频来找她的麻烦?为什么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到这里来,为的只是告诉他,扶风的消息,以此折磨她,凌辱她的自尊,叫她比生不如,却又比死还难受?
难道——像有一把利剑割破她的喉管,她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有浓重的血腥味从她自己的嘴里喷洒出来——难道,扶风已经……被王爷他……

“江清歌扇底,影旷舞衣长。”

“要逃避痛苦,最常见的,就是躲进未来。在时间的轨道上,人们想象有一条线,超脱了这条线,当前的痛苦,便不复存在。”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

是谁,谁在那里说话?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冥界么?为什么还会有淡淡的梅花的香味……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要和他重逢了呢……
舞衣咳嗽了一声,带出一些血丝。血?怎么会有血的味道?舞衣费力的睁开眼,眼前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的清楚了她的轮廓。
是梦甦,带着她已经哭的比核桃还要肿的眼睛。

“她醒了!默晗她醒了!”梦甦发现舞衣终于张开了眼睛,兴奋的喊起来。
“梦……甦……?我……在哪里……这是哪里……”她虚弱的根本开不了口。
“太好了,你终于可以说话了……”梦甦带着颤抖的哭声握住舞衣的手。

她碰到了她温暖的指尖,刹时浑身冰凉的血仿佛又有了温度。
“你在我家,成靖王进京了,王府里乱作一团,我们趁机把你救了出来。你现在很虚弱,不要说话,休息就好——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以为我再也……”梦甦的泪颤抖着掉落在舞衣的脸上,顺着她脸颊的轮廓,慢慢滑到她的唇边。
舞衣伸出舌,把梦甦的泪抿进了口中。

微舔,带着她亲切体贴的温度。
舞衣尽量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感谢上天!”默晗在一边端详了一会,拍拍梦甦的肩头:“你照顾她,我去叫太医过来看看。”

梦甦看着舞衣把一大碗药都喝了下去,便又夹起一块冰糖,递到她嘴边。
“含一块,不会那么苦。”
盯着她把冰糖融在嘴里,梦甦这才呼出一口气。

舞衣环顾梦甦房里精致的床帘,如同做梦一样。
“告诉我,”她虚弱的把头转向梦甦:“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我和默晗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救你。虽然上次病愈之后,我的体力恢复的不够,但我毕竟是有四百多年道行的蝴蝶精灵,我想,凭我的法力,应该可以制服区区几个牢房的看守。可是……”
“可是,等我们昨夜溜进王府,却发现,”默晗接口道:“发现王府里空无一人。成靖王不知去向何处,各处把手的士兵、家丁也不见了踪影。我和梦甦摸索到地牢,看见你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们好容易找到一个喝醉酒的小卒,逼他替你打开牢房。”
“好在那个小卒,平日也是受尽成靖王的虐待,对于王爷把你关起来,也早已于心不忍,”梦甦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在我们的百般劝说下,他终于肯帮我们的忙,让我们救你出来了。”
梦甦说着眼中又涌上泪来,轻轻捏住舞衣的手。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面无血色,我真怕……成靖王真是没有人性,居然可以这样虐待你。”
“不关他的事。”舞衣眼中黯淡下来。
“什么意思?”
“他每天还是叫人送三餐给我,是我自己不要吃。”

梦甦一愣。
“难道你想……”
舞衣抬起眼睛,看着屋内摇曳不定的灯光。
“如果他死了,我一个人,也不会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舞衣!”
“梦甦我问你,如果换了是你,默晗性命不保,你还会一个人活下去么?”
“我……”梦甦被她的诘问堵住了口。

是啊,对她们来说,如果失去了彼此,这个世界,还有她们值得留恋的东西么?
“可是,你也不该这样折磨自己。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心碎的仿佛用刀割了无数下……”梦甦紧紧捏住舞衣冰凉的手。
“对不起……”舞衣心中一动,轻轻把梦甦抱在怀里,尽管,她没有多少力气。“让你担心了……”

“只要你平安就好,等你休息好了,把你的经过告诉我们。”
“不。”舞衣身上一凛,放开梦甦:“我现在就必须告诉你们——”
一个影子迅速的划过她的脑海,她一惊,转了口追问道: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到扶风的消息?还有,为什么成靖王府会一个人也没有?”
“如果你要说,为什么你会被关进地牢的话——”默晗深锁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原因我们已经知道了。”
“你们知道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爬上舞衣心头。
“恩,还有,为什么成靖王府空无一人。”

他站起身,严肃的神色叫人有些胆战心惊。
“因为,皇上驾崩了。”


京城。天牢。

扶风手脚都被绑上了沉重的锁链,靠在乱草堆上。
头顶阴湿的角落滴下水来,脚边有老鼠吱吱的爬过。发霉的饭搁在一边。
皇帝猝死,他被当作凶手关进天牢。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人出面替他澄清,他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他似乎对于这个纷乱的政权斗争一点都不关心,包括他的性命。

此刻的她,究竟怎么样了?还被成靖王关在地牢里么?还是……默晗和梦甦已经想办法救出了她?他只是怕,她傻到要和他一起去死。
如果能有机会,就逃吧——逃到天涯海角都好,忘记这段伤痛的回忆,去找一个能带给你自由和幸福的人。对不起,舞衣。本来我以为,我就是那个人,但是现在……

他无奈的笑了一声。

翠衫如柳,青发若苏。江上有画,酒外藏春。我自东南,云踏月歌。黛山为室,袤原当庐。悠哉游哉,满袖清风……他抬头,仿佛能够看穿厚厚的岩石层,一直望到迁山涧溪边的星空。

牢门外想起纷乱的脚步声,扶风不在意的看过去。
一个士卒打开了牢门,成靖王阴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扶风挑起眉头瞧了瞧他,又把头转回去。

“哼,看上去,你挺自在的,怎么,这个地方,很舒服么?”
扶风冷笑一声:“我在这里不好过,王爷,难道您就过的悠闲么?”
成靖王一愣,觉得他话里有话,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

“小子,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王爷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谁在小皇帝的食物里下了毒,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成靖王的脸色如铁一样青的可怕。
“哼,你想暗示我什么?你不要自作聪明。我不怕告诉你,你猜得没错。不过,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么?我是天子的叔父,是三朝老臣。朝廷上到处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你说的过我?”
“我不想说过你,我也没那个兴趣。”
“那么你……”
“我是你成靖王派来的人,就算我不说,就算,我说了也被人当作栽赃,到时候三堂会审会不会牵扯到你的头上,王爷自己看着办。”
“嗯?”成靖王好奇的眯起眼睛:“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不识相。果然听闻的没错,书画才子扶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那么好,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你和我合作,去指认王丞相是主谋,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救你。”
“哼,自己做了肮脏的事,想利用我来帮你栽赃嫁祸,你倒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愿意帮你呢?”
“那就是第二条路。你可以不帮我,把实话说出来,到时候,舞衣那可就……”

“你把她怎么样了!”扶风一惊,踉跄着站起来。
“哦,你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我还对她很好。只不过,她自己不愿意吃我送的饭,想要一死了之,那我可就帮不到你了。如果你一直被关在这里,或者被砍了头,她看不到你,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扶风紧紧的握住双拳。舞衣,你真的想要这么死了?不要啊,你不觉得很不值得么?为了这个卑鄙的人——舞衣,不要折磨自己,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我一定会的!

“哼,后日就是三堂会审,你最好想清楚一点。”成靖王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扶风无力的跌坐在草堆中,痛苦的抱住头。救她?他怎么可能救她?在这个重兵环守的天牢。难道,他真的要让成靖王的奸计得逞?否则,他怎么可以保证她的平安?他知道,像成靖王这种人,就算他帮他家伙给王丞相,到头来,自己还是死路一条。但,起码,他这样可以拖延时间,找到解救她的办法……

宛城。定贤王府。

嬛薴从昏睡中惊醒。
“默晗!”她猛地坐起身,惊叫。
“姑娘——”绿珠端着药碗进来:“姑娘您醒了,喝碗药吧。”
“我不喝——默晗呢?”
“姑娘,您忘了,成少爷昨天才来探过你的,来,先喝了这碗药吧。”绿珠拨开嬛薴的被子,坐在床边。
“昨天?”嬛薴喃喃自语。

对了,是昨天,昨天,默晗来过,他来看她。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只是刹那,笑容又僵住了。昨天,默晗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那个女子是谁?
嬛薴不自觉的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
“绿珠,昨天……默晗真的来了?”她的眼光散乱,神志明显不清楚。
“是啊姑娘,还有他的表妹舒姑娘也来探你呢。舒姑娘真是个好人啊,我看她对姑娘关心的很,等姑娘过去了,可以做个伴儿,就不怕寂寞了。”

舒梦甦……舒梦甦?嬛薴突然打了个冷战。是的,有一个舒梦甦,站在默晗身边!表妹?她是他表妹?嬛薴摇头。不……不是这么简单,不是这么简单!她不是默晗的表妹,她是默晗的妻子!是她的妻子!她看出来了,默晗爱她,不爱自己……他爱的是舒梦甦!

“啊——!”嬛薴突然抱住自己的头大叫,把绿珠吓了一跳。
“姑娘!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姑娘……”绿珠握住嬛薴的手臂。
“不要碰我!你们都不是好人!”嬛薴骤然把绿珠一推,一碗药全洒在了绿珠手上。
“哎呀!姑娘……”绿珠烫的咧开嘴。“哎……真是的。”只得去换一件衣服了。
“姑娘,您先躺着,绿珠再去给您拿一碗药,我很快回来啊!”

房间里剩下嬛薴一个人。她抱着自己的双肩蜷缩在墙角,渐渐的清醒了意识。
舒梦甦,的确有这样一个人,就是那天在桥边,和默晗走在一起的女子?梦甦的样貌逐渐在她眼前清楚的浮现出来。雪白的肌肤,清秀的眉,和蔼的双眸,简直和他是如出一辙。她的一举一动都飘然的不似人间,仿佛是一个仙子。她那样轻灵,那样纯净,而她自己——
嬛薴含着泪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却是这样肮脏的一个人。

那首歌辞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美人立,江中流。暮雨帆樯江上舟,夕阳帘栊江上楼。
难道,这首词其实是……成默晗写给舒梦甦的?
她越想越觉得相似。否则,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也读不透其中的味道,但第一眼看见舒梦甦的时候,却想到了这首诗?

嬛薴伏在自己的双膝上哀哀的哭泣。
原来她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他来看她也不过只是可怜她,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如果她真的嫁给他,只会遭到舒梦甦暗地里无情的嘲笑。不,如果没有默晗真正的爱,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况,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个被人践踏过的女子,任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又能怎样?
嬛薴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垂死的寒光。


舞衣小心翼翼的收拾起几件衣服,系好包裹,轻轻的打开房门。

端着药碗的梦甦赫然张着嘴站在门口,两人都吓了一跳。
“舞衣?你——”梦甦看向她手中的包袱:“你要上哪儿去?”她神思一晃,紧张的扔下药碗,抓住她的手:“你、你要去京城?”
“我知道很危险,你们都让我不要去……但是,他被关在那里,他是被成靖王陷害的。如果我不去说明情况,他会死的!”
“舞衣——”梦甦无奈的叹息:“你没有听默晗说么?成老爷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现在你去京城,不但救不了扶风,他们还会把你当作同党抓起来,你是自投罗网啊!”
“那你要我,如何在这里安心的等待呢?我……”舞衣无力的顺着墙边滑落。

回廊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忽而飘起了雨丝,点点滴滴,掉在荷叶上。
铅灰的天空,阴沉的仿佛深秋的清冷。风雨摇晃着园子里的紫薇树,把花儿一朵一朵的打落在地上,溅起泥点,沾染了一片污浊。
池塘里的涟漪缀成一大片,凄凉的颤抖着,像舞衣轻轻的哭泣。

梦甦陪着她坐下来,抱起双膝。

“相信默晗吧。”梦甦突然说道:“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我。”
“你?”舞衣抬起满面泪痕,不解的看着她。

是啊,还有我,梦甦的脸上,呈现一丝温暖的笑靥。
“你忘了么,我说过,我不只是舒梦甦,我还是蝴蝶仙子卿飏啊。我拥有人类没有的灵力。如果,默晗不能救他出来的话,那我就帮你救他。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去,那是因为,默晗说,如果可以,我们先要争取到三堂会审的时候,拆穿成靖王的阴谋。我想,他既然有篡权的打算,就一定部署好了大量的兵力。如果现在让扶风从他眼皮低下消失,只会让他狗急跳墙,下令攻打京城。这要造成多少黎民生灵涂炭啊——”

“梦甦你——”舞衣怔怔的看着她。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比自己坚强多少的女子,竟会有这样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心。
“干吗这么看着我?”梦甦朝她笑了笑,这笑容,让舞衣突然觉得有些捉摸不定。仿佛,这不单单是一个,为了爱情愿意牺牲一切的女孩纯真的笑容,她带着多少沧桑,多少阅历,甚至,带着一种,生死的沉重。

“梦甦你……究竟是谁?”舞衣的声音有些飘忽。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个模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梦甦一愣,继而笑了:“我就是我啊——”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苍远的青山的颜色。四百年了,迁山。好容易看见有一个宛城这样热烈的生长起来,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你的,绝对。

纯阳正用一只木勺舀起一勺陈年花雕来尝它的味道,突然手停在半空。
“怎么了啊纯阳,不继续?”凰羊歪着脑袋问。
“哦,没什么,继续啊。”纯阳冲她一笑。

抬头望向洞门外面——洞口的千年垂藤又在不安的飘动着。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就要来一场大暴雨。这样子,真像那孩子说要离开的那一天。

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呢,卿飏。

“来吧。”梦甦伸手递给舞衣:“起来吧,我们进屋。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一起去京城。”
几秒钟的沉默,梦甦安静的等待着。终于,舞衣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站了卡里。
梦甦回头,端起药碗。再站起来的片刻,发现默晗没有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

“默晗?”梦甦一愣:“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了?”
她望着她的眼睛,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凄凉与悲哀。
舞衣心底一抖。
“是不是……扶风……有什么消息……”她几乎是窒息着问出口。
默晗摇头,摆动微小的几乎要看不见。
“那么是……?”梦甦一手牵起他的衣襟。

默晗抬起冰凉的、纤长的手指,紧紧的把梦甦的柔软的温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默、默晗?”
“嬛薴……自尽了。”

舞衣掩住口。
一阵风卷过,把一批雨点噼里啪啦的摔在墙角,将梦甦窗前的八哥惊的在笼子里乱飞,发出扑啦啦的混乱的声音。
药碗落在地上,跌的粉碎。

一声惊雷,把天空扯开了血红的口子。

To be continued……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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