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 妙手仁心2——挪亚方舟

[妙手] 妙手仁心2——挪亚方舟

写在前面:

我们总是无法抗拒时间的老去,面对岁月沧桑的变故,几番风雨兼程已经让我们的惊叹夷为平静。只是,我们可以平淡的面对时间,平淡的面对年岁的更替,平淡的面对花开了又谢,潮来了又退,月圆了又缺,有些人,有些事,在心中的地位,总是强行突破了那世间万物新陈代谢的规律,永恒的扎根在心底,生根发芽,长开不败。

或许这对于你来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或许这对于你来说是一次巨大的人生转折;
但在种种之外,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我们能够用一个简单又蕴含无限的词汇来概括它,那就是
妙手仁心。

时间老了故事没老;故事外的我们或许丢失了纯真,故事里的他们依旧紧握爱情。
这是《千江有水千江月》的一段感悟,现在我要拿它来形容妙手。
若要在这段形容前面暂时加一个年限,那么到现在为止,刚好是
八年。

八年,时间老了故事没老;故事外的我们或许丢失了纯真,故事里的他们依旧紧握爱情。

我们相信有些东西不会改变,就像某大人曾经说,一生只愿爱一人。为了这个信念,我们置之不理那些所谓的篡改,我们会用自己的想象自己的思维继续我们心中的故事。很多时候文字不够精湛,但我们的情感却能不受阻碍的流淌。
因为这情感不是源自我们自己,而是源自他们给予我们的爱的讯息。

所以就算写再多次,就算把世界上一切的可能都历数殆尽,我相信这个故事也始终不会停止,不会乏味。因为有爱,就有爱的奇迹。

关于本妙续的故事下面要做一点声明:

本文的构思:
本文乃jessie同学倾力与felin同学联合构思。但因jessie同学工作繁忙,前半部分暂时由felin同学代笔。而由于felin同学今后学业会繁忙,所以后半部分有可能会由jessie同学代笔。但本文所有故事,情节,人物的设置和定位都由jessie同学和felin同学共同完成。在这里特别感谢jessie同学的奇思妙想使felin同学能够将一个原始即兴的构想和创作冲动付诸实践,同时不计较felin同学实际操作时候用粗糙的字句表达出来,并时而图谋篡改ORZ

本文的发布:
本文自2006年8月31日妙手首播八周年纪念日零时起发布,从9月3日起每周日更新一集。由于felin同学无法保证近期内的上网时间,所以从第二集开始将由jessie同学代为发布。本文目前进度写到一半左右,估计可以支持到年底,至于已完成部分发布之后倘若没有来得及新写的问题,felin同学将和jessie同学尽快制定详细方案。Felin同学和jessie同学的宗旨是:战线可以很长,但绝不弃坑(哇咔咔弃坑行为o可不想做哇,顺便说一下o那么多坑总有一天会填滴)

本文的版权:
本文原创权归jessie同学和felin同学共同所有,阅读权归天使城所有会员共同所有。
由于本文属于作者纯粹私人情感和幼稚文笔的交集,所以本文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假如有人看滴起想转==),谢谢。

本文的感情色彩:
本文不保证不虐,也不保证不狠狠的虐;
本文保留虐的权利,也保留狠狠的虐的权利==(是不是米人来看闹)

最后想要说的是,我们的故事始终就是我们的故事。无论经历多少风雨,跋山涉水有多辛苦,我们始终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坚持到最后,而我们也会陪他们一起走到最后。

The man supposes,the God disposes。

主题曲:

手心的太阳 张韶涵


爱总忽然退潮 心慌乱触礁 沉没在深海里 看海面闪耀
但回忆像水草 紧紧的缠绕
梦才温热眼角 就冰冷掉 努力越过风暴 向着未来飘
我们才会遇到 感动的拥抱
你总是能知道 我的坚强剩多少 给我最刚好的依靠

你手心的太阳 只轻放在我背上
委屈就能笑着落泪 被释放
在手心的太阳 黑暗里特别明亮
让远路好像 是一种分享 而不是漫长…

让眼睛看不到 嫉妒的燃烧
让耳朵听不到 谎言的吵闹
在没有人相信 爱能永恒那一秒 我们正坚定的微笑

你手心的太阳 有种安定的力量
就算世界再乱我也不心慌
我手心的太阳 或许只像个月亮
却用所有爱 为你投射我 最暖的光芒

ps : 稍后更新第一集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神晓谕挪亚和他的儿子说:“我与你们和你们的后裔立约,并与你们这里的一切活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凡从方舟里出来的活物立约。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
神说:“我与你们并你们这里的各样活物所立的永约是有记号的。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我使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记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水就再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物了。虹必现在云彩中,我看见,就要记念我与地上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永约。”  

——《旧约•创世记》[9:8-9:16]

[一]

“Tracy你听着,在我的字典里面,没人是值得救没人是不值得救的,而是有没有的救。”
“啊!”
“怎么?”
“她抓着我的手啊!”

“真的是你……我好担心……我好怕以后都不能见到你……”
“不会的,以后都不会的了。”

“你知不知道对你来说,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是你了。”
“是你的病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生命对我来说,现在,每一日,都是无价的。”

“那天很冷,下着雪。你一个人站在山顶上面。你的手一直接着那些雪。我站在山顶上,你望着我。你对我说,原来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对你说。有你的世界,就会有奇迹。”
“我相信,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
“我也相信。”
因为有你。

“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爷爷还有太爷都患了老人痴呆,我想我老了之后都有可能会遗传。你说到时候我会不会不记得你呢?”
“你不记得我不要紧啊,我记得你不就行了。”

“坐稳抱紧啊,我可不想把你震飞出去了。”
“放心吧,我不会放手的。”
“哈哈,那要是我先放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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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捏着一个空空的咖啡杯出神。Henry跨进餐厅,远远的望见,停了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Henry:“想什么呢?”
Paul平静的抬起头来,向他笑了笑:“得空休息了?”
Henry:“是啊,忙了四个钟头。这次的商厦大火可真要命……”
Henry突然收了口。
Henry:“对不起。”
Paul扯了扯嘴角。镜片透明干净,眼神却蒙着一层怎样也擦洗不掉的浓雾。他转身反而拍拍Henry的手臂。
Paul:“我没事的,已经这么久了。”
Henry:“你真的没事就好,我们真的很担心你。刚才的那个记者会……”
Paul:“放心吧,只是小问题而已。”
Henry不太相信的点点头。
两年的时间,如果不是Jackie的倏然醒来,他的生活不知道还会持续的低落到多久。这短短的三个月,说与谁听,谁又能相信他已经安然无事?
最深的伤痛往往不是能够从表面看出来的。
伤在心底的痛楚,才伤的最深,最难以弥补。
Henry:“记者会都说些什么了?话说回来你可是大露风光了啊,是不是没有想过,做医生还能做到上电视?”
Paul谦虚的笑了笑:“其实对我们来说,能够医好病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院方要配合做一些公众宣传来加强市民对于我们医疗服务的了解和信心,也没什么不好。”
Henry:“哇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说给那些大报小报的记者听不就行了,需不需要对我再唠叨一遍啊。”
Paul不予争辩的轻轻挑起嘴角。
也只是一瞬间的笑容而已。
大报小报的记者,原来都一样,无论再怎么关注于正题,总不忘关怀采访对象的私生活。

记者A:“各位尽心致力于公众医疗服务,实在令人深感钦佩,请问你们忙碌于工作的时候,会不会对各位的家庭生活产生影响呢?各位的家属可以理解吗?”
“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医生也不过是一个很平凡的职业,同警察,演员,或者普通公司的职员并无分别。差别只不过在于各个行业的工作时间分配的问题。至于家里人,我想他们也都是完全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仁爱行政院长Stephen江如是说。
记者B:“听说你们忙起来的时候可能连续几日不能休息,那么这个时候你们的家属不会有怨言吗?程医生,请问你的太太或者女朋友,没有同你抱怨过什么吗?”
记者全然不知就里的眼神直向他射来,语音激起周围空气的震荡一瞬间扫光了他脑中的所有思维,一片空白。
身边一同被采访的Carmen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接过话头。
Carmen:“每一个普通家庭的生活都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既然做到这一行,也一定会努力去协调好各方面的矛盾。各人问题对于我们工作上的影响,大家大可不必担心。职业素质要求我们对待病人的时候我们就是完全的医生。”
Stephen:“好了,各位记者朋友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问吗?”
照相机的闪光灯不停的在周遭闪耀,Paul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雪白。

“程医生!”走出餐厅回Office的路上,何太太激动的将他拦下。
Paul:“何太太,有什么事可以帮你吗?”
何太太:“程医生我是特地来谢谢你的,谢谢你医好我儿子的病,如果不是你,我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你对我们母子的恩德真是太大了。”
Paul了解的点点头。“何太太,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其实我也要感谢你及时发现你儿子的问题,让我有机会可以医好他的病。记得要按时吃药,定期带他回来做治疗。这样才会尽快康复。”
何太太:“我会的了程医生。还是十分感谢你,等他完全康复了我会带他来看你的。”
Paul:“没问题。”

对于病人来说,他应该真的可以做到一个百分之百完全的脑外科SMO程至美吧。但离开了这几个字的前缀之后,他仅存的东西,又有点什么。
Paul打开倒数第二个抽屉,把整理好的档案夹塞进去,关上。
手自然的滑向最后一层抽屉的手柄,捏起来,轻轻一提。
没有打开它。他重新又将它放弃了,那个存放着一只紫色十二棱正方体纸盒的抽屉,纸盒里堆满的不只是没有拆开的苏打饼干,彩虹糖,朱古力曲奇,卷心棒。
堆满的还有他盛满的追思,永不过期的伤痛。

办公桌上两块精致的装饰支架,用黑色的玛瑙石做成,上面各停着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的水晶天鹅。
他端起一个底座,水晶参差的切面折射窗外的阳光掉进他的双眼,穿过透明的镜片,漫散射出一片寂寞的苍远。
水晶天鹅优雅的颈脖弯曲成柔弱的弧度,低头仿佛望着水面。没有眼神。即使有,也会是荡碎了心扉的哀怨。
三个月,他心里清楚,嘴上那句“没事”是真的说给所有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她说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的工作。但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三年,三十年,就算是三十个世纪,坚强的始终要坚强,无法忘记的依然无法忘记。

Tracy从门口经过,无意中瞥见端详着水晶天鹅的Paul,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第一次见到他为她读《小王子》的时候她就不只是震撼这么一点点;第二次看他陪她做物理治疗的时候与其说是感动的泛滥,不如说是一种祈求身临其境的渴望。
她无意将分了手的MC与Paul相比,也无意在这个时间去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但Paul那个带着凄然和绝然哀伤的眼睛,虽然不是肆无忌惮的将心痛铺写在外表,却足以让她站在门口迟迟不能动弹。
或许每一个女人心底,都是渴望能够得到一份至死不渝的执着的爱情。
能够被这样的爱着,会不会是所有女人一辈子的期望呢?
如果她是Jackie,就算不能活下去,能够拥有他的这份思念,或许也就不会遗憾,Tracy如是想。

“Tracy?”Paul从出神回到现实,一眼望见门口的Tracy。
Paul:“有什么事吗?”
Tracy:“呃,我……”她不自觉的走进去,整了整耳畔的发:“没什么,我,只是路过——对了,你的记者招待会开的怎么样?”
Paul:“Stephen和Paris搞的咯,我只是去应付一下。你知道我不习惯对着那些记者的。”
Tracy点头笑了笑。
Tracy:“没什么事,我不妨碍你了。”
她双手插在兜里走出去,Paul扬了扬双眉,放下手中的天鹅。

没有羽翼的天鹅,和有羽翼的天使。
有人说上帝给了你一样东西,就会拿走另一样作为补偿的代价。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使这个世界处于平衡之中?
但如今他的损失,又是多么的惨痛。
上帝会用什么来补偿回他付出的代价?
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给他。
生命中最珍贵的,无可替代的东西,试问又有什么可以用来补偿。

原来童话,真的只能在故事书中才会出现。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奇迹。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9-3 03:50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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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Henry到家的时候,Paul已经坐在沙发里碾碎花生米的薄皮送进口中。
仔仔听见钥匙的响动,习惯性的凑到Henry的裤脚边,于是他习惯性的拍拍它的头,哄它走开。
“没听你说要来啊。”Henry脱下外套,整个人轻松的向沙发里一靠。“Annie呢?”
“在厨房。她说买了很多菜,不想浪费,叫我上来一起吃。”
“咦?你又来蹭我饭吃啊?”
“是啊是啊,Annie请我来蹭的,你要反对吗?”
“上诉一定是驳回咯!”
Henry捡起茶几上的一叠信件。
“咦,这里有一份Judy和创业寄来的信啊。”拆开信封,附上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他们的女儿?很可爱啊。”Paul指着照片上的女婴。
“这臭小子,好容易写一封信过来三言两语就没了!”Henry念完寥寥数语的短笺笑道。
“知道他们现在生活的不错,不就安心咯。”
Annie端着准备好的饭菜走进客厅,远远的招呼着。
“吃饭啊,吃过再看吧,那里还有一封Gil的。”
“是吗?”两人等不及的翻检出来。
阳光明媚的海滩,异国风情的建筑,背着双手,穿着白色的医生袍。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Henry:“哈,这个Gil,更简短啊,一张postcard,一张大头贴就打发我们了,喂,你的弟弟,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Henry抓着餐具朝向Annie。
Paul:“无国界医生的工作,应该比我们想象的要忙碌和不稳定吧。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能照到大头贴我想也很不容易了。”
Annie:“就是咯,我都没有抱怨,你抱怨什么啊。”
Henry:“不过看上去他的健康倒是控制的不错。看来他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与其待在这里去想一些令人有压力的无谓事情,不如走出去,还可以帮到更多有需要的人。”
Paul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个周末有空没?Joe和Helen说请大家去海边钓鱼。”
Henry:“是吗?他们这个周末有空吗?刚才不是还说,无国界医生会很忙。”
Paul:“可能香港办事处比起全世界到处奔波有点规律吧,总是Joe说他们拿到假期,想一起出去。”
Henry:“我没问题啊。”
Annie:“我也没问题。”
Henry:“奇怪了,Joe这个家伙,为什么事先通知你,不告诉我呢?”
Paul:“是不是你自己让人家觉得讨厌啊?”
Henry:“以我多年的工作经验,我对自己的人格魅力绝对有信心。”
Annie:“是吗?我看你就很有问题。”Annie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塞进Henry碗中。

Paul望着对面的两人莞尔一笑。

他们各自都失去了一些东西,对Henry来说是追不回的A&E逍遥自在的下午茶时光,对Annie来说是睡不着的夜晚拥抱在温暖的被窝中口是心非的数落他的坏话,而对Paul来说,或许更多。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一种独一无二的生活方式已经一去不回了。虽然彼此都知道应当淡化一些难以填平的缺憾,却都依然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或许是人的本质总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又或者,这是一种惺惺相惜。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逝者如斯安足辞。

从Henry家出来,开着车顺着街道缓缓驰行。目的地在哪里,容不得他细想。
只是回家。
维多利亚港两岸的灯火扑朔迷离,但并不朦胧。他打着同平时一样十足的精神辨认前方的交通灯,眼下的路。如果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可以为自己做的,那就是做到不要让自己出事。
穿上医生袍负责着十几个病例,驾车行在路面上担负着更多人的生命。对他来说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一份理所应当的责任。难道安然无恙的活着只是为了不能毫不负责的置之不理?
但他并不认为这样是一种消极的抵抗。
事实只不过是,当你把自己的利益限制在最低,别人能获得的利益也就越扩大。
例如,无法入眠的时候强迫自己多饮几杯牛奶,不能控制思绪的时候埋头在病案的研究。
如果你在,你也会同意我的这个观点吧,Jackie。因为你说过,对我来说,病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我自己。

Tracy喝的醉醺醺的扶着墙壁出来,跌跌撞撞走出兰桂坊的街口,眼前一片花红酒绿。她根本辨不清方向,一脚向大路迈出去。
Paul紧急的踩下刹车,尖锐刺耳的噪音把Tracy周身的醉意惊去了大半。她张皇无错的站在Paul的车子前面,直愣愣的盯着他紧张的开门出来。
“你不要紧吧?”他扶住摇摇晃晃的Tracy。
Tracy显然受到了惊吓,却依然意识模糊,茫然的摇了摇头,打了个嗝。
一股酒气扑在Paul的脸上,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你一个人?你的朋友呢?”
“她们……走……走了……”Tracy绕着手指,东指指,西指指。脚下不听使唤的晃动。一不留神,踩空了一脚,跌下去。
Paul及时的挽住了她。
Tracy的酒几乎完全醒了。发现他的手臂撑在自己腰间。
眼前一片迷醉,心头一阵跳跃。
“你开车了么?”Paul将她扶起来。
Tracy摇头。
Paul无奈的扬起眉:“我送你回家吧。”

半摇下车窗,晚风习习穿过车里的空间。Tracy燥热的脸上显得清凉了许多,红晕也渐渐退下去。
“如果你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儿,我开的不是太快,还有一阵子才到。”
“不用了。”Tracy坐正了身子。“刚才……不好意思。”
“不要紧——不过,你的朋友怎么会一个人把你放在那里,他们不送你回去吗?”
Paul转头碰到Tracy的眼睛,她慌忙的躲开。
“我一个人过去的。”
“一个人?不过很少看见你去那里——Sorry,我问的太多了。”
Tracy摇摇头,心事重重的叹口气。“我碰见MC。”
“哦……”
Paul被动的应了一句。
MC同Tracy分手,闹的仁爱人尽皆知。就在刚才,她看见他搂着一个女人的腰肢,张扬的出现在酒吧。那个女人满身的胭脂水粉,刺鼻的香水味和浓重的一走就要掉下沫渣来的粉底搅的她不自觉的皱眉。
就算他们只是因为性格不合才分开,她也想不通为何MC会选了这样一个女人。哪怕是逢场作戏,是不是也应该有点要求?她觉得他简直是在侮辱她曾经的身份。
“MC!”
然而他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大声抗议,径自搂着那个女人穿梭过烟雾弥漫的酒吧。
其实她完全已经不再爱MC了,甚至连曾经是否爱过都开始怀疑。她放不下的只是她看重的自尊心。

这些话难道叫她对Paul说吗?她抬眼望望专注开车的Paul,闭了口。
车前挂着一只布偶娃娃,背后伸出羽绒做成的一对雪白的翅膀。
Tracy好奇的伸手拉起来。“好特别的玩偶……”
“小心一点,上面的线绳容易散。”Paul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吓的她缩回了手。
“Sorry……”
“对不起,我太大声了。”他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没关系。”
然而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双眉锁起来,紧紧直视着眼前的线路。
平整无人的盘山公路,明亮清晰的路灯,顺着白色的行道线蜿蜒。
车子里的气氛凝滞而尴尬,Tracy转了转眼睛。
“这个布偶……你在哪里买的?”
“不是我买的。”
良久,他才用一份遥远的不似人间的语气开口。
“是Jackie送给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车里的空气温度再次跌至谷底。

如果有什么人,可以使得从来都如一湾风平浪静的湖水一样平和安定的Paul掀起阵阵波澜的话,这个人就是Jackie,只有Jackie。Tracy感叹着想。

车在何家的豪宅面前停下。
“到了。”Paul解开安全带,下车给Tracy开门。
“Paul。”
“嗯?”他扬起一只眉角,停下来转身。
“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知道Jackie离开,你心里很难过。但是人不能一直这样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你应该向前看啊……”
Paul深深吸气。
偶尔也会与Henry和Annie提起Jackie,但他从来没有试过被劝解的如此直接。
在他毫无预备的时候提起她的名字。每一个关于她的音节,都是砸在他心上的一记重锤。
“我知道了,谢谢你。”
“Paul!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不应该除了工作什么也不过问,人的感情世界应该是很丰富的……”
“我真的明白你的好意,Tracy。”他略微的提高了声音,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Paul微微叹息,抬头望着夜空中满天的星光。

漫天的星辉轻轻荡漾,莫让光芒惊醒惆怅。

“她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消失的。我也暂时不想去考虑其它问题。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能专心工作,医好我的病人。”
“Paul……”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如果觉得头疼就泡点参茶,醒酒不错的。”
她还想说什么,被他执意打断。
Paul的车一阵风似的从眼前消失了。Tracy望着卷起的灰尘无奈的叹口气,带着略微的心痛。

真的除了Jackie,没有人能够做到么。
或许给她一点时间,她也可以尝试。
Tracy晃了晃风吹酒醒的头发,街头他扶着她的一幕再度呈现在脑海。一股浅浅的暖流荡漾过心坎。
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温暖。


ps : 今晚修改论文所以顺便爬上来自己发,咔咔。==改论文改出来的恶心弊病就是拿着这篇文也想把所有的不学术化的语气词都去掉……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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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同学(==很不对劲),柯米同学吧。对你的问题做出以下回答:
1.time after time不是坑。本文已截稿,发布只是时间问题。我已经在文中说明。
2.童年和碎影的更新问题我也已在time中说明,对于您提出的批评我感到十分抱歉。
3.天使坑王这传统称号o还不敢当……o撒了满多花的了不过力所能及之处我都在慢慢更新。没有能力的事我保证不做,但我也没法保证突发事件使我暂时不能保证时间上的连贯。但我可以保证这是暂时现象。

就酱,本猫消失期间授权jessie同学为o不HD的暂停更新行为做出全权解释,谢谢==再次致歉让您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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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米 o也受不了啊
所以这是表面现象啊
o家一样最疼J的annie
o家一样最了解P的henry
怎么会轻易的去把某个同学推给他人

有米听过人在寂寞空洞的时候会做让心灵无法把握的事
在混沌之后却是一重重拨开云雾见月明

瓦咔咔亲耐滴白马表担心哪,疼o家J和疼o家P的o,怎会让T这种莫名其妙的银来插足
比o还要疼o家J还要疼o家P的ha,更不回让莫名其妙的T来插足

btw,本周o自己来发==辛苦jessiemimi同学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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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而告之 : 下集预告:下集会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物出场,可以说,正是为了这个人物才会有这篇文,也正是因为这个出场才附会出这么多文字

[五]

Henry&Annie’s新家。
最后他们决定要了这片新公寓区最顶楼的一套,四十九层。不仅是因为这里站的高看得远,可以毫无遮拦的望见前面的海岸线和海面尽头笔直的地平线,而且还连带的将公寓顶层的露天花台也买了下来。
“现在不用去海边也可以享受日光浴了。”Henry满意的站在天台上,一手遮挡着鲜艳的阳光向前眺望。
“海边还是要去的,我是喜欢这里地方开阔,又不会有人打扰。心情好了养养花草也很不错。”Annie已经开始比划着,这里要放什么花呢?那边是不是摆一排简易的酒水吧比较好。
“咦,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养花的?”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Annie伸出一只指尖,甜蜜的点了点他的下巴,跳到一边继续去策划了。“哈——难得有这么高层的建筑还可以在天台建花筑,你挺有眼光啊。”
Henry想起了什么事。“啊,我说……”
“啊?”
“你说我们的新家,仔仔应该睡哪里啊?”
“当然跟我们睡了。”Annie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但是现在有了露天花台了哦,我看不如……”
Annie直起身盯着他:“你想让它睡这里?No Way!仔仔这么小,你让它一个人睡上面它会害怕的啊,你不觉得很残忍吗?”
小?Henry啊了几声,他可不觉得它那么大的块头可以用小来形容啊——
“但是这个地方这么空着总要添点什么来布置嘛,全部都摆花草你不觉得很没劲……”
“有什么没劲的,等我想几个好点子。我有些老同学是搞室内设计的,过两天我就约他们出来谈谈,保证这里会弄的很充实。”
“可是……”
“可是什么啊——”Annie不满的撇起嘴:“仔仔跟我们这么久了,睡在家里你觉得它很烦吗?”
Henry叹了口气。“不是它烦……可是你不觉得,晚上我们……一睁眼看见它呆在一边瞪着我,哇,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感觉……简直……哎——不说了。”
他一脸懊恼的样子逗的她笑起来,不自觉的红了脸。
“这种事情你也拿来说……”
“本来就是……”
“好吧好吧好吧。”Annie决定让步:“让它睡客厅,OK?”
“啊?还不是在家里,要是我起来洗澡……”
“可是睡露天花台,实在不安全啊,它是个小动物,又不是你,那么机灵,万一夜里掉下去怎么办?”
“我们可以晚上把它拴起来……”

Annie的电话响起来,她摆了摆手,接听。
“Hello?哦是你啊,嗯……”她看看手表:“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可以到,OK,那回见。”
“你要出去?”
“是啊,约了朋友。”她迅速的提起一边的包:“那就这么说了啊,仔仔睡客厅,不跟你说了,走了,晚上不要等我吃饭啊——”
“喂——”Henry还想继续讨价还价的时候,她已经兴冲冲的下了楼。
他挫败的摇摇头。算了,畜生么。要不是因为Gil临去做无国界医生之前把这么个麻烦的家伙托管给Annie,他才懒得对它这么好脾气。
他晃到临街一边的藤椅上坐下,斜牵着身子向楼下望去。
纵横交错的交通图就在脚下,Annie的车从车库开出来了。
也不知道约了什么朋友,走的这么匆忙。

Henry耸耸肩。今晚又要吃速食面了。

Christine Restaurant。VIP套间。
Annie环顾四周的环境。金碧辉煌的装饰,比起皇家的宴会来也差不了多少颜色,可谓下足了一番功夫。不知道这里的菜肴,是不是也像宫廷御宴一样做的太过讲究呢?
终究还是讲究的人喜欢过讲究的生活。
“这里不错吧?”Tracy朝她笑笑:“以前我跟MC经常拿了Daddy的贵宾卡过来。”
“确实很好,谢谢你。不过——只是借你一次车,不用这么破费吧。”
“不算破费,反正每年都要积到一定分值的,我Daddy还有很多家可以去,不是每次都能积满,我就帮他用用咯。”
Annie轻挑嘴角点点头。
“对了,”她突然很好奇,其实又比好奇多了一点原因:“你和MC……为什么分手呢?你……不介意我问你吧。”
Tracy愣了愣,继而不介意的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或者是因为,了解而分开。”
“你们在一起好像很多年了,说到现在才了解,然后分开,不会有点可惜?”
“你也觉得可惜么?”Tracy不以为然:“反正已经没有感觉了,再在一起才是一种拖累。我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我。”
Annie点点头。
“不过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Tracy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唔?”Annie动了动身子。
第一次在医院看见Tracy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时候她去找Jackie,Paul正和Tracy商量完什么事情,然后接她们两个下班。Tracy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们。淡淡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走开。
但她回头留下一个眼神,那个眼神,与其说是普通的好奇,不如说,更多的带着的是……
“MC说,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是一种投资,有获利的可能,就会去尝试。感情也未尝不是如此。但对我来说……”她的眼前浮起ICU外看见他握着病床上她的手为她念故事,浮起他陪着她辛苦的做着物理治疗,浮起她离开之后他沉默忧郁的眼神。
她的心底泛起一丝怜惜的微动。“对我来说,我却是想有一个人,可以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体贴我。能够理解我的感情,能够一辈子都对我好。”

Annie轻颤了一下。Tracy的话还是证实了她的预感和那个时候的眼神。
“你说的这种男人,现在很少了吧?”她吸了一口饮料,试探着问。
Tracy耸耸肩:“是啊,不过,也不代表绝迹。”
Annie暂时无言的笑了笑。
“对了,你和Henry怎么认识的呢?我其实也很好奇。Henry那个人……嗯,比较cool。”
“这个么……”Annie很不容易忍住大笑回答:“不如下个礼拜到我们家来玩啊,到时候再告诉你。”
“咦?”
“我们刚刚在皇亭花园买了新居,下个礼拜大家都来做客。”
“呃……可是我不太认识你们那些朋友……”
“来了不就认识咯,Joe和Helen以前也在仁爱的,你们见过啊——其实交朋友不一定要在社交聚会,平常多出来玩自然就会遇见很多。”
Tracy考虑了一阵,点头应许。

在Paul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到底将来会怎样,她和Paul心里一样清楚。但为什么还会对Tracy产生这些自己也难以解释的好奇心?Annie怀揣着复杂的忐忑向Tracy笑着点点头。
或许正是因为无论是她自己,Henry,或者任何一个关心Paul的人,都不希望他这样对自己残忍下去,却又忍不住在怀念起Jackie的时候,痛得狠狠的咬住自己的牙根。
人大概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集合体,在超脱与沉沦之间来回的摆动。她尚且如此,Paul又情何以堪?
Annie突然之间有一种想立刻反悔,取消对Tracy的邀请的冲动。她知道Henry对此一定会带着不满的缄默,她甚至也想不起来最初是以怎样的动机下出这一步棋。
仅仅是不愿看着Paul痛苦下去这么简单?还是在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潜意识的深层,那波涛汹涌的无尽的思念和伤痛指引着她反其道而行之。
一切在混沌初开的时候都是一个未知数不是么。她相信他们一直以来相信的东西从来不会被什么东西打破,就永远都不会。
哪怕是在生与死的地平线。

“哇哎,这里景致不错啊!喂Henry,你怎么选到这里的,早知道你认识那么多经济,上次找你帮忙了。”Joe还是老样子,总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到处乱跑,整个露天花台已经被他搜索过每一个角落了。
Annie端着一餐盘的饮料和一餐盘的零食上来。
“茶水!大家慢慢享受啊。”
“嗬,你弄了这么多啊,要不要我帮你啊?”Helen帮忙接过来。
“不用了,你们慢慢玩,我下去再弄点水果。”
“谢谢——不客气了!”

Annie看看做在一边赏着墙角吊兰的Tracy,走过去。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Tracy回头,尴尬的摇摇头:“没有啊,我看看环境么。”
“觉得跟他们合不来?”
Tracy不置可否的笑笑。
“去聊聊啊,自然就熟了。”
“喂Annie!”Joe从一边跑过来:“Paul呢?这家伙怎么还没到?”
“是啊……”她看看手表:“可能塞车吧,我催催他吧。”
“Excuse me,我去一下洗手间。”Tracy冲Joe和Annie点点头,从两人中间插出去走下楼。

门铃响了,Tracy从洗手间走出来,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大家都在楼上,她走过去打开门。
Paul拎着一支红酒站在门口。
“Hi——呃,是你呀Tracy。”他淡淡一笑。
“他们在上面。”Tracy不自觉的移开眼神。
他点点头,自然的走向通往天台的楼梯,Tracy一语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Joe依旧是第一个大声嚷起来的人:“喂Paul,所有人都等你一个,你太不像话了吧。”
“要受罚的——”Henry笑道。
“这不是自动带了礼物来了!”Paul把红酒递给Annie。
“怎么这么久?塞车?”阿广横跨在一边的椅子上。
“刚才去看了一下伯父。”Paul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来。Tracy迟疑了一阵才走过去。
他挑了她身边的位子,她有些犹豫,到底还是若无其事的坐下来。
“什么伯父啊?哪个伯父啊?”A&E新来的Kitty小声问身边的Jenny。
“就是唐医生的父亲……嘘,不要说这个话题了。”Jenny小心谨慎的回答,生怕Paul听见。

话头还是飘进Tracy的耳朵里。连她的父亲他都关怀备至,这样的人,可以叫人去找他的缺点的话,是不是只能说,他的缺点是太过关心身边每个人呢?
如果是Henry,他会加上一句,关心身边每个人,却偏偏忘记了自己。
“我说Henry,你突然的说要买房子,我还以为你跟Annie的好事近了呢——害我白兴奋一场啊……”整个场面还是Joe最能闹。
“收声吧你!”Henry砸了一个核桃正中他的脑袋。

Annie装作没听见,笑盈盈的走开去准备接下来的节目;Tracy也没听见,她兀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Henry和Annie买了新居,他们离结婚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吧,Joe和Helen早已双双离开仁爱,一起做了无国界医生香港办事处的助理医生,想必每天也是出双入对。急症室的那些年轻的小女生,各自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就连阿广,也有很好的女朋友;
她一直等着机会,等着Paul一个人站到一边去,眺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她静悄悄的跟过去。
今天是不是时候突破他一些不肯放下的怀念呢?

“你知道吗,上次在海边的时候,Jackie跟我说,她说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Paul突然喃喃的出声。
“呃?”Tracy愣了愣,转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朝着遥远的地方,脸上带着奇特的表情。
温柔的笑,和深沉的痛的交织,分不清过去现在和将来,只有一片明亮的朦胧。
他如无旁人的继续说下去。
“不过到底什么才叫奇迹呢。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所为奇迹,就是奇怪的轨迹。也许,可以这么解释吧。这么解释,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他陷入沉思之中,不再说话。Tracy盯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颜色变得越来越模糊,看不清楚。
她突然一阵惊动,仿佛一瞬间他就要消失了。
“Paul!”
“什么?”他转过头来,完全不提及刚才说了什么。
“你……刚才来迟了点啊。”他真的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她突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思维自然而然的导向一直在想的问题。
“嗯,绕了点道。”
“你的红酒在哪里买的?”
“中环。”
“那……唐伯父家在……”
“深水埠。”
“绕了很大一个圈啊!”她叫起来。
“他一个老人家住着,又有老人痴呆,我已经是尽量多的去看他了。照顾他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而且我只迟了一点点。”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Tracy皱着眉叹口气。迟迟盯着他,不知道下面的对话要怎么进行。
“其实,你可以申请义工,或者找个菲佣……”
Paul摇头。“伯父不一样。他的自尊心很强,总觉得自己什么问题也没有。所以就要在顺着他意思的情况下去照顾他,如果把他当做病人一样看待,会很容易影响道他的情绪,就更不容易治疗了。”
“你对老人也很关心。”
“这只是我份内的事。”
“哄小朋友有人教你,照顾老人,也是你的强项么?”她大胆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Paul轻轻皱眉,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一个骄傲的公主。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
“Tracy。有点事我想你弄明白。”
“嗯?”
“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MC或许不适合你,但你条件这么好,也这么年轻,你还会遇见很多机会。”
Tracy周身震颤了一下。他已经有感觉了么?
“我觉得我的机会已经来了。”
“那是你的错觉。机会不是单方面的努力,需要双方的契合。但是——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觉得没有契合的可能啊!你不尝试怎么知道呢?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觉得,你是那种可以对人很体贴很好的人,你会很仔细的关怀身边的人,你会……”
“各种各样的关怀是不一样的,Tracy,你要明白这一点!”他提高了声音看着她错然的表情,失望的叹息。
“让你有这种错觉,或许是我不好。”
“不是……”
“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有些东西在心里面的位置是不会改变也不会被取代的——也许这样说你不能接受,那么换一种说法,现在我只希望能好好工作,你明白么?”
Tracy默然缄口。这样直接的拒绝,如果她在继续纠缠下去,是不是叫做恬不知耻呢?
“对不起。”他的语气很诚恳,也很无奈。他笑了笑:“我希望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和同事,好么。”
她不接受也不得不点点头。“说Sorry的那个应该是我,或许是我太喜欢幻想了。”
“也许你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和MC分手,想要找一个填补空缺的人。”
她不是这么想的,但暂时她也不想争执了。
如果从前的一幕幕只是让她为了他的执着和温柔而感动,那么从此刻开始,她想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谢谢你。”Paul伸出手搭在她的肩头拍了拍:“我们过去吧,Henry他们又开始玩损人的游戏了,一起来啊,很好玩的。”
Paul背着Tracy,转身走向花台的另一头。
一切要改变的都改变的太多了,以后什么也不会改变了。他轻轻闭起眼睛。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9-24 12:23 A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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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 童话未完 传奇不止 咔咔

[六]

St. Mary Hospital,London。

圣玛丽医院住院部有广阔的如同伦敦市民广场一样大小的绿地,绿地中央是喷水池,周围是环形的小道。在这个以空气中严重的尘埃而闻名世界的古老雾都,能够像圣玛丽医院一样保有天然清澈空气的地方,实在为数不多。
因为它虽然是一所大型的公立医院,却已经靠近城郊。由于位处进入城区的交通要道,居住在乡村而又在城市工作的人们往往选择到这里就医。附近偏远无人的高速公路沿线,倘若有需要急救的病人,顺着皇家环城公路也可以最快速度的赶到这里。
医院的外面是四周绵亘的平原,被古老的英国人称之为“牧尔”的地方。每年秋季以后,到春暖花开之前,这里总是弥漫着紫色的烟雾,凋零的生命贴在只有短草乱长的地面上苟延残喘,冰冷的雾气散布在漫无边际的地平线外,让人不禁的感到阵阵寒意。
好在,圣玛丽医院内有齐全的硬件设施,保证病人和医务人员的生活条件。

她望着开放式院墙外,那逐渐进入深秋,开始腾起紫色烟雾的牧尔出神。
“为什么要是我呢……”亚裔的女子小榕悲哀的看着院方的紫色平原。
她回过神来,蹲下身,握着轮椅中小榕干瘦的手。“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的期限,只要能把握好生存的每一天,其实就并不遗憾。”
“但,为什么是我呢……”小榕颤抖着声音掉下泪来。
她突然想起什么。“小榕,你信主么?”
“信。本来信。但现在……”小榕悲戚的望着天边落下的夕阳:“如果天父真的看着我的话,为什么要让我得这个病呢?我还不想这么早死,我跟我先生结婚还不到一年啊!我们……”小榕捂着脸哭起来。
她把哭泣的身子搂进自己的怀里:“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离你而去的,你也不可认为他离弃了你。”
她站起来,悠悠的凝视血红的夕阳。
地平线上紫色的暮霭一点点的吞噬红色的红色的半圆形轮廓,带着不可挽回的惨然。
“要相信上帝一定安排了最合适的东西等着你去领取。你把这当做你要去他的国度就不会这么悲观了。我想,你先生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折磨自己。”
“医生已经说我活不久了,我还要那么乐观做什么。”
一阵萧瑟的沉默。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对一些面临死亡的人,说乐观积极的话,是不是完全多余呢?她抬头望着夕阳。
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对她说,你可以的,去劝导这些临近死亡的病人,陪他们度过最后一段充实的日子。
这也就是她接受来做这项“善终服务计划”的原因吧。

“穆医生。”小榕轻轻唤她。
“嗯?”
“死亡……可怕么……”
星榆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她的眼中带着恐惧。她的年纪是多么小啊,二十二岁,多少女孩子正是幸福的沐浴在生命灿烂阳光中的时候,她却不得不在此刻接受胃癌医治无效的结局。
“对于人类来说,一切未知的东西都是可怕的。”星榆扶着她的头,产生无限心疼和怜爱:“所以,未知的死亡世界听起来就很可怕。但你应当相信,你并不是走向一个黑暗的深渊,是天父将要接你回到明亮的天堂。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你不过是比其他人早一点接受这一天的到来。其实天父给了每个人自己特殊的使命,当你完成这些使命的时候,你就可以享受天父赐予你进入天国的权利。”
对于一个旁观者来说,这样的劝解未免冷漠而残忍;但面对这些病人,星榆只能做这样的开导。
同时她的确相信,当一个人的生命走向终结,完满的完成了上帝的使命,就必定会走入天堂。
“可是,我丈夫他……我舍不得离开他啊……”小榕依旧无法面对现实。
“相信我,你们只是暂时的离开,在神的国度,总有一天你们会重逢。”
真的会重逢么?星榆不知道。虽然她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但事实是怎样,只有死去的人才能体会。
而死去的人,又怎么可能回头来向人们诉说这一切。
“真的么?”小榕有些相信了:“可……他一个人活着,会很寂寞,他会很难过的……”
“所以你应当坚强起来,在剩余的日子里,尽量和他平静安心的度过。这样你走了之后,他也不会有遗憾。你不希望,他想起你的时候,留下一些温暖的回忆么?”
小榕默认的点点头。
“你看,你曾经是幼稚园的老师,带给许多孩子快乐;而你又给你先生带来了美好的记忆,这不是值得安慰的一点事么?”星榆继续平静的诉说。
小榕略略露了一个笑容,突然又皱起眉头。
“可是,如果我死了之后,他忘记了我,爱上了其他人……那我在天堂里……不会很孤单么?”
星榆轻轻一抖。
爱上其他女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或许是,真的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有如此的担忧吧。她轻轻锁起眉头。难道在神面前签下的誓言,也会随着生死别离而失效么?
上帝与人的契约,不是永不过期的么……
小榕重新消沉了起来,含着泪水:“穆医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星榆静静吸一口气,安慰的看着她。“不小榕,你不傻。因为你很爱他,所以你有这种担忧。但既然你爱他,也应该相信他。你们在神的面前许下誓言,是不会随着岁月而改变的,你明白吗?”
小榕恍然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他,可我却怕……他一个人会很孤单……”
“我想,上帝会安排好一切让他去面对的。总之,你应该当相信天父,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他的感情。把握好将来的日子,过的快乐一点,好么?你会发现,一切并不是灰色的,也并不是不可挽留。”
小榕终于信任的点点头,呈现一个坦然的笑。
星榆舒了一口气。

“穆医生——”她突然开口:“你真是好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况且,我说的也都是真的。”
“你以前接手像我这样的病人,是不是也觉得很为难呢?对于要死的人来说,可能说什么都很难有意义吧?”
“我到这里也才一个月,接手不过五六个病人。或许是我运气好,又或许是主在帮我,他们走的时候,都很安详。”
“那是因为,穆医生你真的很有说服力。”
星榆笑了。
劝说一个人平静的面对死亡?在做善终服务之前,她自己从来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可能成功。同时她也感到奇怪。有时候面对几乎绝望的病人,她自己也很诧异可以将他们说的回心转意,积极的面对现实——到底是人之将终,思维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还是她自己真的这么有说服力?
她不知道。
而且她也无从知道。毕竟,从前的事对她来说,全部都是……

“Angie!”星榆顺着叫她的声音回头。
“是你,Frankie。”
面前着白色医生袍的男子微笑望着她。
“今天怎么样?”
“OK啊,刚刚和小榕谈完。”星榆饮下一口水。
“我是问你,今天身体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么?”Frankie关切的询问。
星榆摇摇头。
“那就好。”Frankie说着打开一罐汽水:“你知道你康复才一个多月而已,突然之间就投入这么大力度的工作之中,真怕你吃不消。”
星榆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罗俊文。一个多月前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他是她的主治医生。
在圣玛丽医院的病房里,她茫然的坐着,听着他诉说自己怎样与家人一同开车出去旅行,怎样出了车祸,怎样失去了一切亲人,怎样来到这里。
她甚至听着他告诉自己,她叫穆星榆,英国华侨,半年前随父母移民到伦敦,不出半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但她的脑袋里面只有剧烈的疼痛和一片空白。
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失忆。
苍白的两个字,硬生生的塞进她的思维。
到底她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究竟她如何丧失了家人?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她是华人,为什么会在英国?是移民?那她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是哪里呢?
“我只知道你以前也是医生……”Frankie支支吾吾的耸耸肩:“对不起,你出事的时候身上只有身份证,其他线索我们什么也查不到。也许你们不是移民到伦敦也说不定,也许你们是临时到伦敦来玩的……”
“算了,不关你的事。”星榆摆摆手。“你说我以前是医生?那让我考考医生执照吧,我不想无所事事。”
于是她到圣玛丽做了善终服务计划的医生。

善终服务,一项世界各地新近兴起的医务服务。算起来并不能说正式的医治,它只是一向心理辅导或说义务咨询。做这种工作的医生基本上都属于各自其他的专科,临时接手服务对象的病例。这项服务的目的是对那些接到医院判决“死缓”的病人及其家属进行心理开导和临终陪伴,让他们可以平静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Frankie。”
“什么?”散步在圣玛丽医院宽阔的林荫道上,星榆突然开口。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哪一科的?”
“不知道。怎么了?”
“没事。”星榆摇摇头。“对了,你说我入院的时候只带着身份证,你怎么知道我原来是医生?”
Frankie愣了一下。“我听A&E的同事说,你昏迷之前说过‘我也是医生’类似的话。”
“哦……”
“怎么,你想做回原来那科?善终服务做的不开心吗?”
“没有啊,没事了。”星榆笑笑,加速超前走去。
Frankie望着她的背影叹口气。

的确是有些不开心。星榆凝望牧尔上空逐渐沉下去的夕阳。
本来身为医生,面对病人的死亡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要发的感慨早在刚入行的时候应当发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那些病人,星榆心底有着说不出缘由的惆怅。
原因呢?她不清楚。或许在失忆之前,她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吧。
但她想做自己原来那一科,原因不止于此。
或许,会对她记忆的恢复有帮助呢?
可惜她无从得知从前的事了。

自己的身世,对于自己来说仿佛就是一个迷,这种事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吧。谜底会不会令人忧伤呢?她想。
夕阳落入地平线以下。
就像这落日一样忧伤么。星榆闭起眼睛。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6-10-1 12:09 A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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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Frankie手里捏着两张英国皇家交响乐团演奏会的门券,站在星榆办公室的门口踟蹰。
“Dr.罗,哪,这里是演奏会的门券,拿去吧。”金发碧眼的助理医师Catherine把这些票交到Frankie手上的时候他一脸诧异。
“这是做什么?”
“上次你帮我搬家,当我谢谢你的礼物咯——这个门券很难弄到的,我Uncle在大剧院做事我才能提前收到消息去买。”
“谢谢,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听演奏会啊。”
“你不喜欢不要紧,穆医生喜欢嘛!”
Frankie登时红了脸:“你、你怎么知道……”
Catherine爽朗的笑起来:“她还在治疗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啦,你对她,比其他病人关心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你们亚洲人就是这点特别不好,太矜持怎么能追到女生呢!告诉你,去请她看没错的,我在她办公桌上看见过好多交响乐的CD。”
“那、那真是谢谢你了。”Frankie回答的结结巴巴。

是亚洲人的矜持吗?那她会不会也有这种矜持?Frankie带着有点兴奋的笑容站在Office门口,遐想着星榆听见自己的打算后的反映。
她会怎么说呢?羞涩的答应下来,还是忧郁的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中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偏高。是因为自从认识她以来她的眼睛中就带着难以解释的深刻的哀伤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还是算了吧。Frankie突然醒悟什么似的突然改变了主意,僵硬的拧过身子。
门突然打开了,惊的他手忙脚乱的藏起门券,见到出来的是个护士,才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请问Dr.穆呢?”
“她刚接了一单新case,好像在院子里和病人聊天吧……”
“好的谢谢你。”

星榆的确在院子里的草地中央,身边的轮椅上坐着刚刚认识不到几个钟头的新病人。
是个患了骨癌的英国男孩,有一头漂亮的亚麻色头发,蓝的像天空一样明净的双眸,雪花膏一样白的皮肤。但这样一个可以用秀气来形容的十六岁男孩Robert,却是一个孤儿。
接手这个病例,第一次和Robert的义工接触的时候,星榆就被告知,Robert天生双腿残疾需要在轮椅上度过一生。他的父母在他七岁的时候不得已的抛弃了他,他就在孤儿院一直长到现在。
他是个安静的男孩。星榆陪着他坐了几个钟头,并没有多少话。他一个人静静的看天上的白云飘过,眼神中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神秘莫测。
有这样可怜的身世,早熟是正常的吧。星榆想。或许她自己也并不知道,在Frankie看来,她的眼神也是如此朦胧幻灭,却有着同样的吸引力。
“Robert,你很喜欢天空么?”星榆打破了岑寂。
Robert安静的点头。“是的,穆医生,我喜欢看天空。小时候我坐在轮椅上,需要抬起头才看得到爸爸妈妈,看他们的时候,我也同时看得到天空。妈妈说,我眼睛的颜色,就和天空一样蓝。”
星榆温柔的笑了笑:“你妈妈没有骗你,你的眼睛的确很漂亮。”
“可是……他们却不要我了,我要这样漂亮的眼睛,却看不见他们,有什么用呢?”他的叹息带着超越年龄的老成。
“他们放弃你的确不对。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单纯的对错来衡量的。或许他们有他们的苦衷。在失去你的日子里,我想他们过的也并不快乐。”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看我呢?我已经快要死了,不会给他们太久负担的……”
“不可以这么想。你应该想着,好好的活下去,将来有一天,亲自见到他们。”星榆劝说着。在来见Robert之前,义工告诉她,医生们并没有打算让Robert知道自己病情的真实情况。这个孩子太可怜,他们不想那么残忍剥夺他最后一点对于生命的期望。
“那又怎么样,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Robert的眼中突然流出一丝仇恨:“如果他们真的觉得痛苦,就让他们知道我死了,而且死之前是多么难受,让他们感受一下我这么多年的煎熬。”
星榆微微打了个冷颤。在这样安静的外表下,居然藏着这样强烈的仇恨。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一切的不幸非要加之于同一个人的身上么?有时候她不得不怀疑,上帝的天平,究竟是如何来丈量。太多的人并不知道公平这个对于每个人都不会失效的词是真是假,等到他们懂得思考的时候,往往已经太迟。
“Robert,你看天空。”星榆换上一个单纯的微笑仰起头。Robert被她的表情吸引,也跟着望向天空。
“你的眼睛和天空的颜色是一样的,就是说你和上帝的颜色是一样的。所以你应该看到更多的宽容和体谅。当你用爱来考虑一切的时候,痛苦便会不自觉的消失了。”
“会吗?”有一瞬间,他似乎被她的话打动了,但立刻又不确信起来。“穆医生,你不明白的。小时候我虽然不可以走路,可是有爸爸妈妈陪着我,我觉得我很健康也很幸福——可是他们却突然不要我了。当你从一个幸福的天堂被抛向地狱的深渊,或许你就不会这么乐观了。我不想恨他们,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是他们把我本来的快乐全部都剥夺了的!!”

激越的言词敲打着星榆的心,触动了她神经中某些敏感的东西。
从幸福的天堂到地狱的深渊?她觉得身边的风突然乱了方向,有一瞬间四周一片空白。
这确实是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打击,或可以说是,终久难以平复的创伤。
但事实一定是如此不可挽回的么……
她的眼神闪了闪,画出一个浅笑。
“Robert,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你不觉得很可惜么?本来你应该拥有的是幸福的回忆,却因为你的恨而变成了痛苦,对你的父母,你的身体,对你自己的心,其实都是很累的,不觉得么?”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低下头,默认的嗯了一声。
“要知道,拥有幸福的回忆是上天赐给你最好的礼物了,很多人,想要有这样的回忆都不可能,那个时候,才是最痛苦,最不快乐的……”星榆的眼神中留过一丝惋惜的悲哀。
Robert诧异的望着她。“穆医生,你有不快乐的回忆么?”
星榆笑着摇摇头。
“不,事实上我也希望我有。”
“为什么?”
星榆轻轻吐出一口气,用来减轻不断颤抖的内心深处酸楚的压力。
“不久之前我出了车祸,我的家人都没能幸免于难,但我也失去了对从前所有的记忆——不要说是快乐的回忆了,就连不快乐的回忆我也没有。”
Robert震惊的张大了嘴。
“知道么,一个没有回忆的人才是真的空洞的。空的让你连‘恨’的力气都没有。”
“穆医生……”Robert露出内疚的眼神。“对不起……”
星榆摸了摸他光泽的头发。“所以不要再记恨你的父母了好么?你应该为自己着想,多想一点快乐的事情,这样对你的病,对你的心都是有帮助的。你会发现这个世界除了恨之外还有太多值得你去关注的东西。”
Robert信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穆医生,是爱,对不对?”

星榆满意的笑起来。“正确啊,这才像拥有你这样一双眼睛的Robert应该说的话。”

Frankie在附近一棵大树后面站着,沉默的听完所有星榆和Robert的对话,紧紧的皱起眉头。
“Angie。”当所有其他人都走开了,Frankie从树后走出来。
“是你?”星榆一愣。“你怎么在这里的?找我有事?”
“呃……”他犹豫了一阵:“刚才你跟Robert谈话,我都听见了。”
她扬了扬眉角,平淡了哦了一声。
“你很不开心么?”他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和关心。
“不,没有啊。”她躲开他咄咄逼来的目光。
“但是你刚才跟Robert说的话……”
“这你也信啊!”星榆突然抬高了嗓音笑起来:“要和病人交流当然要想办法让他们相信一些事情了咯,这叫‘角色对换’,怎么你没听过吗?”
“角色对换?”Frankie跟着重复。他真的从来没听过。
“善终服务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做的。面对一个接到死亡通知书的人,要让他有积极的心态,就必须让他感觉到你和他站在同样的立场上。我们是医生,通常这个时候病人最不愿接受的就是医生。相反,如果我们的境遇和他们类似,甚至比他们还糟糕,他们就会转而把关注的心情从自己身上转移开,甚至可以鼓励他们振作——这就是角色对换啊。”
“这么复杂?”Frankie不自觉的说道。“你哪里学来的啊?”
“我聪明咯!”星榆假装轻松的一笑。

她总是很成功的用调皮的神色来敷衍面前的人。只是有的人无法被敷衍,有的人也只有被敷衍。Frankie认真的盯着她半天。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星榆讪讪的扭过头去。
他终于决定承认她所说的一切,放心的笑了笑。
他担心她为找不回从前的记忆而困扰,他怕她过去的记忆会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会不会太自私了?但这是不得已的,Frankie逼自己相信。他只是为了她好。

何况现在,他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
“下班了吧?”他加快几步跟上已经朝医院主楼走去的星榆。
“嗯,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星榆,不如我们……”
“嗯?”她停下来看着他。
其实无论他叫她Angie也好,叫她星榆也好,还是其他人叫她穆医生也好,她都不能特别快的反映过来。也就是说,没有条件反射。
就好像这些名字本来就不属于她一样。
但她不就是叫这个名字的么。她总是这么想,然后叹气。真实的存在着,却像一个虚幻的人。有时候她很怀疑,是不是自己本来死过一次了呢?本不该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所以才会有这样不真实的感觉。
穆星榆。她就是穆星榆么?还是别的什么人呢……当然是穆星榆了,不然她还能是谁。
她只好每次都兀自苦笑。
不到记忆恢复的哪一天,她这些胡乱的思绪是不会消失的吧。
“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我这里有,我有……”到了要开口的时候,Frankie又开始结结巴巴。
“Sorry啊,不能陪你了。”星榆抱歉的耸耸肩:“我不急着去吃饭。”
“你约了朋友?”
星榆摇头。她能有什么朋友呢?就算有,她也忘记了啊。
“我要去看日落。”
“看日落?”Frankie诧异的重复。
星榆的脸上换着向往的神色。
“嗯,是啊,日落。”

泰晤士河上的观光游轮熄了引擎,任由微微波澜拍打着船体上下起伏的轻晃。
巨大的圆盘收敛了白天耀眼的光,退化成一个深红色的半圆球,一点点向下沉沦着。近处的天空着上冰冷的紫色,远处的还带着忧伤的桔红。直立的大本钟高高的塔顶,教堂插入天空的十字架,和周围林立的楼群把半个夕阳分割成一个个巨大的色块,吞没着不断接近的地平线。
河水被染成了金红色,沉醉的荡着,像是跌进古老的梦里。
城市中的雾气更加浓重了,带着颓废的情绪铺天盖地笼罩了来往的人群。

星榆凝视着落下的夕阳,一言不发的陷入自我的冥想之中。
周围的声音很吵,但她好像并不怎么听得见,被夕阳的颜色染红了的黑发镀上一圈红色的边,柔软的散发着东方特有的神秘情调。
黑色的眼珠显得更抑郁了,弯曲的手臂撑着脸颊,就像十九世纪飘洋过海,来到大英博物馆的中国壁画。
从他身边走过的几个英国人不自觉的回头向她看了又看。
Frankie也被她这样的姿势深深吸引住了。她简直像暮色中,来自东方的天使,从遥远的天堂坠入人间,望着夕阳,带着忧伤的思念着天上的故园,却找不到回去的路。

“真美啊。”他不自觉的感叹,是在说落日,也在说星榆。
星榆闭了闭看久了有些疲倦的眼睛,转过身。“是啊,即将消失的精华是最让人向往的了。”
“可是,不觉得太伤感了一点吗?”Frankie觉得,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看见的夕阳——例如透过圣玛丽外墙看到牧尔上的落日——来到了泰晤士河上,借着波动的河水和晕红的倒影,总太过颓废了。
“就是因为伤感,才会更让人留恋啊。”星榆悠悠的说。
“可是你为什么会留恋落日的呢?”
星榆一愣。
她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吧。总觉得在这般哀壮的绮景背后,总藏着什么诱人深思的,神秘莫测的力量在那里,叫她忍不住抓住不放。
还是和记忆有关吧。她很自然的又联想到这上面来。

“以后不要看落日了吧,太伤感了不好。”Frankie好心劝她。星榆看看她,笑着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关心。
还有他那副很认真的样子,似乎她现在说“不”,他马上就会哭出来似的。
这个她从睁眼开始就见到的男子,这个在她空荡荡的记忆中唯一留存的影子。她不愿他为了自己太过劳神费心,不愿违背了他的好意。
毕竟现在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中,他给了她太多的关照了。
“现在怎么样?看完落日了,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了。”她轻松的对他说。
“啊……”Frankie犹豫了一下。
“怎么,不想吃了?”她笑道:“刚才是你说去吃饭的哦。”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音乐会门券,吸了口气鼓起精神。
“我们去听音乐会吧!”
“啊?”星榆一头雾水。
“我有两张今晚的票,是皇家交响乐团的,你不是很喜欢听音乐吗?我们去吧!”他的邀请显得有些太直白,不会拐弯,也不浪漫,一点都没有技巧。
星榆被他傻呵呵的表情逗的笑起来。
“怎么样啊?”Frankie没把握的追问。
“看你费那么大力气憋了这么久,不答应你好像太不给面子了哦?”星榆忍着笑说,Frankie不好意思的眨着眼睛。

“走啦!几点的啊?现在不走来不及了哦!”星榆毫无顾及的挽起他的胳膊,大步向船舷走过去,手提袋轻快的在手肘间摇晃着。留下一路飘逸的夕阳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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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伦敦城外的梅尔镇以精雕细琢,别致琳琅的手工艺品专卖而驰名岛国,从圣玛丽医院外的高速公路过去只要半个钟头。星榆刚刚发现这样一个好地方,轮到有全天休息日便迫不及待的赶去看。
经过一家别致的水晶店,星榆被透明橱窗里的陈设给吸引住了。那是一对水晶天鹅,做的精巧优雅,千变万化的切面折射着橱窗中的日光灯管,折射出七彩的晕。
星榆看的呆了很久,然后想起抬头看这家店名。
“SWAR……SWAR-OV……V-KI……”
“是施华洛世奇,这是奥地利的水晶品牌。”店员小姐走出来。
“哦原来是德语,难怪怎么念都不对。”星榆霍然明了。
“咦?小姐不知道施华洛世奇吗?这可是世界知名品牌啊!”
“呃……我不是太关心这些……”星榆只好尴尬的笑笑。
“那请里面来看吧,我们这里有上百种水晶工艺品呢。”

星榆一个一个的看过来,最终还是驻足在那一对天鹅前。清凌的光华奇妙的闪动着,落在她的视野里,像是带着婉转的呼唤。她看了看标签,虽然不是特别贵,但好像超出她的预算了……
“你喜欢这对天鹅吗?”一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星榆直起身子。
“Frankie!你怎么在这里啊!”
Frankie晃晃手中的带子:“我妹妹过生日,我来买一条水晶项链送给她。”
“是吗?”星榆扬起眉:“你妹妹?没有见过啊,她在伦敦么?”
“她在法国念书。”
“哦——”星榆应了一声,继续转身痴迷的看着那两只天鹅。
Frankie看着她着迷的样子。“你喜欢就买下来吧。”
“有点贵呢……”
他抬起头想了想:“你舍不得的话,不如我送给你啊。”
“呃?”她诧异的抬起头:“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关系!”Frankie笑嘻嘻的拿起一只天鹅:“反正也没有送过你生日礼物。”
星榆好笑的望着他:“我的生日早就过了啊……”
“9月17么,也不是太久啊,才过了两个月而已。”
星榆皱起眉:“但是这怎么好意思……”
“你过生日的时候还躺在病床上昏迷呢。往常过生日肯定会收到礼物的吧,今年就当我补送你的好咯!”
“Frankie……”她拦不住他,只好跟着他走向收银台。
“小姐,麻烦帮我包起来。”
“算了不要了啊,Frankie!”星榆急急的挡下来:“我会很过意不去的。前两天请我听演奏会,今天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
“Angie,不要紧的啊!”他突然握住了她捏着水晶天鹅的手臂:“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最近为了自己的事情很心烦。我不会劝人,你当我用这种方式关心你,OK?”
她愣住了,望着他热切的诚恳的脸,放下眉睫,依旧一脸为难。
“Frankie……”
“好了啦,就这么说了!”他兴奋的认为她已经默认。

搭上回程的车,星榆手里提着水晶店的包装袋。
“我真不明白了,你明明很喜欢那只天鹅啊,干嘛不要呢,只选了这只水晶苹果。”Frankie一路都想不通,终于忍不住问出来:“说了不用帮我省钱啊。”
星榆淡淡挑起嘴角。“我不是跟你客气。”
“那是……”
“我只是觉得,那两只天鹅摆在一起,比我一个人买走一只拆散他们要好的多。”
她望着车窗外的院方,眼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缘由的迷离失落。
“星榆……”Frankie的声音小下去。这一瞬间,他对她的感觉骤然又浓烈起来。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握住她纤长的手指。
星榆惊讶的回转身来,张口看着他。
“Angie,从认识你第一天开始我就对你有感觉了,这么多月以来我发现我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很喜欢你,Angie,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对我……”
“Frankie……”她的震惊让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他将她的手握紧一点:“Angie,可不可以让我照顾你?”
星榆的心剧烈的跳动,莫名的恐惧升上来,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和歉疚。她挣脱他的手。
“Frankie……你不要闹了,我们,我们才刚刚认识几个月而已……”
“感情是不一定要讲时间的,星榆,给我个机会好么?我们可以慢慢了解……”
“Frankie!”她为难的皱着眉:“不是时间的问题……”
她混乱的靠在椅背上,浑身无力:“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我也很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对自己的从前一无所知,我没有办法答应你什么。在我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前,我不想考虑太多事。”
“这两方面并不矛盾啊!”
“Frankie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觉得我已经很混乱了,我会筋疲力尽的!”她几乎是压低了声音恳求到:“而且……我也不知道,在我出事之前,有没有男朋友。”
“怎么会呢?如果有,他早就来看你了!”Frankie情急的冲口而出。
星榆瞪大眼睛盯着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星榆的脸色黯淡下去,把头转向一边。
“总之你收回刚才的话好么。我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和好同事。”

Frankie失望的沉下双肩。她的神态写满了深切的痛楚,这一半是由于自己刚才的心切而吓坏了她。
“我明白了。对不起,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星榆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不介意,纯粹只是一个老朋友的动作。

黑暗中的某处。
男子A的声音,带着冷漠的严厉。“你真的有这种想法?”
男子B的声音,有些犹豫,有些迷惑:“或许我不该这么想。”
男子A:“你的确不该这么想!要知道,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找来的种子,你不要忘了!”
男子B叹息:“我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
男子A走过去安慰的拍拍他:“不要这样,要为了我们的事业着想。组织让你好好的观察种子,你尽到自己的本职就可以了。至于其他方面,只要不会干扰到组织的事,组织是一定会通融的。”
男子B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男子A:“对了,种子的情况如何?”
男子B:“暂时没有异常情况。”
男子A满意的笑了:“很好,组织果然是人才济济。继续观察,记得随时回来报告!”

Gilbert站在圣玛丽医院的门外。
就是这里了,他想——他在英国的临时办事处。做了无国界医生,常常接到不同的命令,被派往世界各地。虽然很辛苦,但也很充实。自从患病以来,他早已从短暂的灰心绝望中恢复,尝试每一天给自己一点挑战,每一天做一些更积极有益的事情。虽然离开姐姐离开熟悉的仁爱熟悉的朋友实在有点不习惯,但全新的生活也带来全新的希望。
他站在一楼的大堂观察医院地图,查看到人事部的路应该怎么走。突然一个熟悉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Gil惊讶的抬头,视线直追刚才白色的光——一晃而过的人影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和人说话。那眉眼,那身材,那样貌!Gil不可思议的惊呼,Jackie!
待他反应过来,远处的人影已经继续向前走去,他条件反射的追上去。
“Jackie!Jackie!”他连连喊了好几声,好容易避让过来往的人追上了星榆,一手扯住她的袍子:“Jackie!”
星榆吓了一跳,停下来看着面前黑头发黑眼睛的男子。
“Can I help you,sir?”
“Jackie!你怎么会在这里!”
星榆一愣。对方说的是汉语。“先生,您找谁?”
Gil懵住了。“你在说什么啊Jackie,什么先生?你不认得我了??”
星榆奇怪的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Jackie!你怎么了!是我啊,我是Gilbert啊!”
星榆被她双手抓住摇晃着,吓得连忙抽出身来:“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Jackie!”
不是?Gil张口结舌的停住。“怎么可能?你明明……”
“Angie!发生什么事了!”刚巧经过的Frankie赶过来。
星榆有些惊魂未定。“没什么,我想这位先生认错人了……先生,你要找一位叫Jackie的女生么?”星榆好心的问道。
“Jackie?”Frankie重复着,对着Gil:“我看你弄错了,她不是Jackie,她是我们这里的穆星榆医生,叫Angie。”
穆星榆?不是唐姿礼!Gil仿佛灵魂出了窍一样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从外表高度到眼神,没有哪一处不和Jackie一模一样。站在他的面前,她却告诉他,她不是唐姿礼,她不认识江满月!
难道真的只是长的相同吗?Gil严重的错乱着。
星榆望着Gil一脸震惊茫然和落寞的表情,心底隐隐有些不忍。“先生,您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帮你,是医生还是病人?”
Gil重新看着星榆。连眼眸中的神态都何其相似——帮我找么?怎么可能找的到。是啊,他真的是错乱了吧。Jackie已经……
他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我看我真的认错人了。”
Frankie疑惑的皱起眉,追问:“你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是我以前的朋友,她叫唐姿礼,英文名字就是Jackie,是个中国人……是啊,她不可能在这里的。”他的表情有些惨然,星榆默默的望着他,记下了这个叫做唐姿礼的名字。
Frankie心中一抖,思绪迅速的沉到最下层的深渊。
“这样啊……那就算了。”星榆朝他笑道:“对了,您是来看病么?门诊的话麻烦去那边登记,知道么?”
Gil笑着摇摇头:“我不是看病的。我是无国界医生,今天第一天到这里来做临时驻地医生——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该走了,请问人事部怎么去?”
“前面左拐搭电梯到四楼。”Frankie突然惊醒过来,迅速的回答。
“谢谢你们。”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哦。”星榆望着Gil离开的背影好奇的说。
“是……啊……,星榆咱们走吧,去吃饭了。”Frankie敷衍的回答,拉着她急匆匆的离开。

下午五点。星榆收拾了东西,捶捶有些酸痛的肩膀,拎着包回家。
穿过宽大的玻璃门,一眼望见早上遇见正向往走去的Gil。
“喂——”星榆一路喊着一路追过去,直到啪的一掌拍在他后背上,惊的他耸了一下肩终于停下来。
“啊……是你啊……穆医生。”Gil不自然的称呼她。
星榆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你下班啦?”
“呃?嗯。”连说话张口单刀直入的样子都像极了Jackie。但是他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叹息一声。连自己面对酷似她的一个人都这样无法集中思想,不知道Paul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嗯,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星榆抓抓脑袋。
“我叫江满月,你可以叫我Gilbert,不过我的朋友都叫我Gil。”
“Gil?”星榆努了努嘴:“这样简称真不错啊,你那班朋友倒挺有意思的。”
Gil扯起嘴角,想起曾经在大街上被Jackie直呼这个简称,还很较真的同她争论了一番。
从星榆口中再听到这个称呼,有着恍若隔世的虚无感。毕竟,现在的同事,都老老实实的叫他Gilbert。他也很久没有听见Annie和Henry他们这样叫他的名字了。
“你一个人到伦敦的么?”
“还有四五个同事,不过我们派在不同家医院。”

“对了,你说你是……无国界的驻地医生?”
打开了话头似乎就有点没完没了。不知不觉中星榆和Gil坐在医院外街道旁的长凳上聊了起来。
“过几天我们会去伦敦的贫民窟免费出诊。”
“哦?”星榆抱着很大的兴趣:“什么时候?我可不可以也去?”
“你不用工作的吗?我们要去连续很多天的。”
“其实我很有空的啊,完全可以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Gil不了解的摇摇头:“你很空?”
“我在这里是做善终服务的医生。病人不是每天都需要我去陪。”星榆换了个姿势,伸手拂了一下滑落在眼前的刘海。
Gil望着她,抿了抿嘴,终于还是问道:“你介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看起来也是亚洲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星榆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咧咧嘴:“移民咯。”
“你是哪里人?”他不死心的追问。
星榆心中揪起一阵刺痛,惶惑的逃开他的眼神,岔开话题:“现在是伦敦人啊——啊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无国界医生?”
“我?”Gil望着天深吸一口气。“前不久我在从前做事的医院救了一个女孩子,结果被她传染了AIDS。我不想太消沉,换个环境,应该会积极一点。”
星榆蜷握起手指,抱歉的咬咬嘴唇。“你真乐观。”

Gil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其实是因为我身边有一群很关心我很鼓励我的朋友,我才可以重新站起来。”
星榆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很深刻的理解他的感受。
“其中有一个,就是我早上说的Jackie。”他紧盯着她的眼睛,盯的她浑身有些不自在。
“你真的和她很像。”Gil眯起眼睛,认真的说,然后又解嘲的笑起来:“当然了,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
星榆的心底卷起一阵不小的震撼,心更紧的皱缩了一下。
“你……很难过么?她是你女朋友?”她小心翼翼的问。
Gil摇摇头。
“最难过那个,不是我。”

他沉浸入伤感的回忆,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Gil吐了口气看看天色:“不说这些事了。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
星榆跟着他站起来。“下次有空,请你喝茶吧。”
“一言为定。”

他迎着夕阳的余晖走过去,拉下几许落寞的影子在地上。
星榆久久凝视血色的夕阳,和地上紫色的慕晖,良久,像失落了什么东西似的,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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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自己正式收到研究生处的公告推免成功,特多发一集,虽然这个结果离我预期的已经很远很远了

[九]

一天开始的时候,仁爱总是朝气蓬勃。
Tracy匆匆忙忙的从门口冲进来。正巧走进大堂的Paul抬眼看见。
“要不要打个招呼?”刚刚才到没多久,连工作服都还没有换上的Henry捅捅他。
“嗯?”
Henry诡秘的看着他:“你不怕尴尬?”
Paul无可奈何的皱起眉:“拜托你不要搞的自己好像每件事都知道……”
Tracy从身边走过,Paul换上一个笑容,正准备要say Good Morning,被Tracy一口截住。
“喂Paul,Hi Henry,不和你们说了——我开会要迟到了——再见!”
她急急的又窜向大堂的内侧去了。
Henry吹了一声口哨。“每次看到她不是开会迟到啊就是手术迟到啊……Paul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不守时的啊。”
“说什么啊你。”他瞪了他一眼,以示对本次谈话无聊程度的抗议。

Henry一路不死心的纠缠着跟到Paul的Office门口。
“不是啊Paul,你觉不觉得Tracy有时候也还……”
“你跟着我干嘛啊,拜托你去做事啦……”
“还有十五分钟才开工呢……”
“那我要整理资料了!”
啪嗒一声打开办公室的门,两人同时一愣。

房间里很明显有被人整理过的痕迹,摆在左侧的档案架被放到了右边,本来挂在门背后的工作服被挂在了旁边不太好使的衣架上——当然了,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已经被扫去了,地面桌面橱柜好像都被打扫了一遍似的,最令人惊讶的地方是:
Paul的办公桌上摆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
“哇——天啊——”Henry大惊小怪的叫着走进去:“Paul你招惹了什么人了啊!!”
“我也很想知道。”他疑惑的走进去查看各个角落,第一眼就是紧张的望向桌上的两只水晶天鹅——还在,只是被小小的挪动了地方。
“现在的贼真细心啊,还帮你泡奶茶。”他抓起来饮了一口。
“喂——”
“喂什么喂啊,虽然是放在你桌上,但是不明之惠千万不要消受,扔了又可惜,不如我帮你喝了啊。”
“拜托!”Paul挡开他伸过来的手指:“你不如现在去自己的办公室看看,说不定也有一杯咖啡……”
“那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一向交游广阔人缘良好,有杯咖啡也不奇怪——你这个家伙呢,这杯奶茶就有点问题……”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交谈,两人回头,门口站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头顶圈了一圈头发扎成一个揪,翘灵灵的弯在一边,其余的头发散在肩上。
“呃——Hi,请问,哪位是程医生?”
“我……”
“哎,这位小姐,你找程医生做什么啊?你是他什么人啊?”Henry打断了Paul的回答,好奇的凑上前。
女孩怀疑的盯着Henry上上下下的打量。
“你表情这么奇怪,看上去不像好人——”说罢将眼睛转向Paul:“您是程医生吧?”
Henry耸耸肩适可而止,Paul扬起眉毛点头。“我是,你是哪位?”
女孩立刻兴奋又紧张的从头发到衣角迅速的整理一遍,笔直的站好在Paul面前。
“程医生你好我是来报道的新医生我叫沙婷英文名字是Sandy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助手了请多多关照我会努力向你学习成为一名出色的脑外科医生的谢谢!”
连珠炮一样说完一串话,Paul眨了眨眼睛才梳理过来。
Henry捧着手上的奶茶摇了摇:“工作,先走了。”
Sandy眼尖的看见Henry手上的奶茶,惊叫着追上去:“喂喂!你怎么可以随便动人家的奶茶?”
“啊?是你的啊……Sorry我以为是Paul的……呃,我重新买一杯……”
“哎算了算了!”Sandy嘟起嘴:“人家特地给程医生泡的,你这人也不知什么来头的,随便动人家东西。”
Sandy一边嘟嘟囔囔,Henry颇感有趣的盯了Paul两眼,转身离开。

“Sandy是吗?”Paul试着叫她。
“啊,是!”Sandy立刻调转头来。
Paul微微笑了一下:“不用这么严肃——对了,我的办公室是你整理的?”Paul回到位子坐下。
“是啊!”Sandy扯了扯脖子上的丝巾:“本来还泡了奶茶的。”她非常遗憾的撇撇嘴,朝门口的方向觑了一眼。
“谢谢你,其实我的房间也不是太乱……”
“我知道你的房间不乱,不过是帮你整理一下更顺手嘛——你看,”她指指点点的在办公室里跑来跑去:“档案架当然放右手了,你原来放左边,是不是拿起来很不方便啊?还有这里,医生袍挂在门口,很容易蹭到墙上的灰尘,挂在衣架上不是很好?还有那些橱橱柜柜的啊,我都帮你擦过了——不过本来就挺干净的。嘿嘿,啊对了,你的两只天鹅倒是很漂亮!”
Paul一直面带微笑仔细的听她说完,点点头。
“真是辛苦你了,不过那个衣架不是太好用……”
“哦,这样啊!没关系,换个新的不就好了?”Sandy自认很聪明的挥了挥手。
Paul不置可否的笑笑,转入正题:“对了,你来做我的助手,怎么提前没有人通知我呢?”
“哦,是这样的!”Sandy毫不客气的扯开办公桌前面的空椅子坐下:“本来我是考的外科,不过……呃,不过外科今年招了好多新人,人事科说你这里缺几个人手,就把我调过来了。”
Paul恍然大悟。
这个Stephen,他哪里缺什么人手,这家伙不知道又搞什么鬼主意了。不过自从三年前带过一批实习生之后,他还没有尝试带新人,分配来一个助手,也可以减轻一些负担。
“你能被调来脑外科,考进来的成绩一定不错吧?”
Sandy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嗯,好像是最高分……”
Paul赞赏的点点头:“不过,进了脑外科,要花更多的精力去学习和掌握各种知识,你的临床经验才会尽快增加。而且,可能会比较辛苦。”
“不要紧,我不怕吃苦的!”Sandy立刻坐直了身子大声的保证,眼睛瞪的溜圆。
Paul再度点头。“OK,那我们以后合作愉快——跟我做事不必太紧张,但是要记住两点,一是准时,第二是任何时候都以病人的利益为大前提。工作的时候可以叫我程医生,我的朋友一般称我Paul。”
“我看……我还是叫你程医生好了。”Sandy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啊对了程医生,那,现在我要做什么呢?”
Paul仰头想了想。“暂时我还没有想到什么,你先去你的办公室吧,一会儿十点钟的时候跟我一起去查房。”
“收到!”Sandy开心的站起来:“谢谢程医生,我先出去了程医生!”
她一跳一蹦的跑到门口。
“啊对了,”Paul叫住她:“以后不用那么费心帮我泡奶茶了,我通常吃过早饭才来上班的,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Sandy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带上了门。

Paul笑着摇摇头,抽出档案架里面的文件夹,把移动时候被打乱的顺序重新排列好。

午餐的时间,Henry不失时机的凑过来。
“啊,阿Paul哥啊……休息吃饭啊。”
“有什么就问吧,是不是想知道早上那个女生怎么回事啊?”Paul撇了他一眼,看穿他的企图。
“你今天很聪明啊,那我就不拐弯了——那个女生很有意思啊,听说你要带她?会不会搞不定啊?要不要我交你几招啊?”
“带一个新人而已你打算教我什么呢?”
“我看她好像很机灵,而且很主动,还没见面就知道讨好她的上司,又是收拾房间又是买奶茶。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秘密不小心被发现啊?”
“脱线。”

“Paul!”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Paul抬头,T.K.笑盈盈的站在桌边。
“T.K.!你怎么会在这里?”Paul拉开凳子让他坐下。
“来看看你怎么样。”
“咦?T.K.,你最近很有空啊,这么好来看我。”
“我一向都惦记你们这些晚辈,是你们嫌我们老了而已——对了,听说你接了一个新来的助理医生,怎么样,这个女生不错吧?”
Paul和Henry对望一眼,Paul诧异的看着T.K.:“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T.K.自谓得意的但笑不语。
Paul想了想,恍然大悟:“不会又是你哪个老朋友的世侄女吧……”
Henry和Paul同时笑起来。Henry是被这个想法逗的幸灾乐祸的笑,Paul则是大祸临头的笑。
谁都知道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伯伯以前帮Annie和Gil拉扯过多少次不成功的相亲……
T.K.却摆摆手:“这么多年你的EQ都没有点长进,我是认识她,不过,不是我的世侄女,是我的学生!”
“啊??”Paul张开嘴:“学生?不过T.K.你很久不带学生了啊……她的年纪看上去……”
“不能破例的嘛?”T.K.得意的笑:“她到我那里实习的时候我发现她做事很机灵,很肯用功,长进很快,就要了她过来教她咯!做了大半辈子医生,看见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识都传授给你们啊。哎,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能体会到我这种感觉了——话说回来,Sandy的资质真是不错,你知不知道,她考进仁爱是平均成绩第一啊!”
“我知道。”Paul笑笑。
“咦?你知道了,她自己说的?”
“放心吧!T.K.你的学生个个都很谦虚不自满——是我问的。”
“而且还很优秀!”T.K.自豪的补充。
“个个都像Paul一样对不对?”Henry插口道。

三人相视而笑。

“真的真的?”Sandy张大了眼睛,听着身边的护士Echo絮絮叨叨的诉说。不消一会儿功夫,Sandy已经与周围的同事打的火热。
“真的啊,程医生和唐医生的事,可是全医院都轰动的——不过,真可惜,唐医生就这么走了。”Echo咂咂嘴,非常惋惜:“不过不要紧,像程医生这么出色的人,肯定很快会有女孩子再追的。”
“为什么?”Sandy歪过脑袋:“你刚才不是说程医生对唐医生的感情很深很专一,唐医生不在了他很伤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难道不谈恋爱不结婚孤独终老?现在这种事没有啦——再说了,我觉得感情这种事,很说不定的,而且唐医生已经不在了,再谈恋爱都不奇怪啊。”
“难道你想追他?”Sandy瞪大眼睛。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不敢呢……我也配不上,不过,心脏科的那个何医生看上去对程医生很有意思。”
“何医生?”
“何心妍。她可是何守仁的女儿。哎,也不知道程医生有没有感觉,明眼人都看出来何医生对他有点意思。虽然她这个人,人缘不太好,不过条件倒是不错,而且其实仔细相处一下她还是不错的。人又漂亮又能干,家世又好。我是男人我也接受了。”
Sandy不太相信的陷入思考。
“怎么,你不相信啊?”
她摇头。“我觉得程医生不是那种看重出身的人。”
“那倒是,但是日久生情总有可能的吧。”
“他看着也不像那么容易改变心意啊。”
“你怎么知道?你才见他一次而已!”
Sandy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肯定,随便答道:“感觉吧。”
Echo也耸耸肩:“那咱们走着瞧好了,反正我觉得程医生很可能跟何医生在一起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Sandy耸耸肩。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刚才程医生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太特别了,舒服而且妥帖。而且——她整理办公桌的时候注意到,桌面上有些长久不用的装饰品都落了灰,唯独那对水晶天鹅一尘不染。是唐医生原来送的吧!总之她不相信他是那种会亲手把虽然有些残忍但是的确很凄美的故事结局打破。
反正,走着瞧吧。

ps: to木之同学:和J同学长的一样星榆同学是需要好好保护的,不然P同学看了会引起伤感的啊呵呵。至于Frankie同学么,他对星榆是很好的,至于他是不是坏人呢……个人看法不同,你说呢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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