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 妙手仁心2——挪亚方舟

刚刚毕业旅行回来,更新的有点晚了,不好意思

[四十]

十二月的开始,Annie翻了翻月历。白昼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冬至就要到了啊。
当太阳的光线经过地球表面,达到最南边的时候,北半球的白天是一年中最短的时节。冬至的至,是极点的意思,而不是到达。但是民间不是有一首童谣么?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冬至明明就是最冷的时节开始的第一天,那这个极点,到底指的是什么的极点呢?
从冬至的那一天开始,太阳开始慢慢的向赤道靠近,最后是回到北半球——白天将越来越长,气温将越来越高。
但在这之前却有像冰河时期一样漫长的冬天。原来,季节同时间是一样,黎明之前,总有一段黑暗。
她这么神游着,直到又一个电话铃声响起。
又一个,的确,今天似乎接到很多电话,都是听说她回到HK打过来确认的。或者是给了一大堆新的case要更进,或者是好奇究竟这么一整个月的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去了哪里。
“这次又是什么case啊老板?”连续接了上司三个电话,Annie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老板了啊?”那边过来的却是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Annie一愣,反应了几秒钟。
“你是……Paris?”她瞪大了眼睛对着话筒叫,然后低头去看电话上的号码:“这是本港电话……你不是在伦敦?”
“上次没有告诉你吗,我的主要工作还是在这里。怎么样,刚回来第一天很多人骚扰吧?有没有兴趣出来吃顿饭?”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关心你的话,自然会知道了。”
“不要以为花言巧语我就会答应你啊。”Annie扬了扬眉脚。
如果关心自己的话,自然就会打电话过来问候的。不打电话的,就代表不关心了吧?Annie一时间有些出神。
那个人……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接到的如此众多的电话里,居然没有一个号码,来自他的那个地方。
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她回来,明白她平安。Henry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大概他是估量不到她的态度,所以什么也没有做。
是在生她的气?似乎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但凭什么如此认为呢?凭什么她这样对他,他都可以毫不介意——还是,根本已经死心。
Annie勾起嘴角轻蔑的笑了一下。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一切后果都要自负,至于产生后果的原因,聪明的,就不该多问。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是不知道比较好的。
譬如,他究竟会不会想问她些什么,究竟他和Billy需不需要她回去。

“喂,Annie?你有没有听我说话?”Paris在听筒里面催促。
“今晚?”Annie回过神,“让我想想——OK,算你好运,今晚我没工夫应酬些无聊的人。”
“那么,就在Christine Restaurant,七点半。我有点事要先办,没办法接你,自己过去OK?”
“就这样。”
Annie抬头看时钟。星榆今晚会和Frankie去一个仁爱的餐会,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那么她也就可以安心的去赴约,只要能够赶得及回家。
她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文件。指尖略过一个空的烟灰缸,突然的瞬间,停下来出神。
突然之间担心,转身离开这间Office的时候,会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怎么会有。
如果是Henry的话,他一定不会主动来找她的——这样的结论她很早以前就断言过。
她兀自一笑,提起的背包。

仁爱。Henry’s Office。
三阵敲门声。
“Come in。”
Paul推开门探头进来。
Henry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笑的有些实属不正常的Paul,咂了咂嘴。
“想问什么问吧,知道你总有一天要来骚扰我的。”
Paul噗哧笑出声:“原来你知道我会追问这一个月期间的事啊?那你干嘛不老实一点主动交待。”
Henry:“坦白从宽这种事,好像只有Gil才会做吧?对了,Gil在那边怎么样?”
Paul:“他很好,他的事情改天再说,我现在想要问你的是……”
“刚才我去了哪里吗,对不对?”Paul的来意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暴露无遗,Henry靠在转椅上动了动。“我去了学校接Billy放学,把他接回家,不就回来咯?有什么特别?”
“有。”
“有?”
“怎么照顾Billy的事,也不跟大家说一声,如果不是遇到Thomas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公布?”
“是不是我收养一个没有Daddy,Mummy也刚刚去世的小朋友,而她妈妈又刚好是我好朋友,这件事对你们来说真的那么值得好奇?”
Paul笑了笑,Henry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我是笑,你连自己做事情的原因和动机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Henry撇了撇嘴,摊开手承认:“你的话我真的一点都听不懂。”
“Annie回来之后,你有没有找过她?”Paul点了点Henry办公桌上的电话,示意的一笑,站起身。“今晚Stephen会有个party招待交流医生,结束了我也想去看看Billy,带他去看儿童电影,今晚Billy就交给我了啊。”Paul拉开门,回头朝Henry看了一眼。
他一脸错愕瞪着自己。Paul笑了笑,带门出去。

外面的角落,星榆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
“怎么样啊?你有没有叫她去找Annie?”
Paul被星榆扯着衣袖弄的摇摇晃晃,好不容易让了开来。“拜托,小姐你这么大声,什么都被听到了啊!”
星榆耸耸肩膀压低声音:“那我等的着急嘛,你进去这么久——Stephen突然说有什么聚会,不能回去陪着Annie,那不是正好给他们两一个机会嘛?Annie帮了我那么多,如果我连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岂不是很对不起她?”
Paul一旁好奇的看着星榆自言自语,一副八卦的样子,那种时而兴奋时而紧张的表情写在脸上,叫他不知不觉有些走神。
那个时候,那张面孔,也是如此神采飞扬的在他面前说话吧。
“喂,你给点反应啊,还说是好朋友,怎么你对Annie和Henry一点都不紧张?”星榆咕哝了一会儿,发现Paul傻站在一边,狠狠的捶了他一下。“也不知道Henry会不会约Annie,你快点去听听啊!”
Paul痛的咧开了嘴,一脸。“他们两那么大个人了,不用盯着他们做什么吧?”
“啊!”星榆突然叫起来。
“啊?”
“还有Billy啊——让你说看着Billy的,可是,看什么电影好呢?还有,哪里会有游乐场呢?Party结束了以后几点了?还有什么地方适合小朋友玩呢?不行,我要去问问3病区的陈太太,她一定知道很多……”
星榆点着下巴咕哝着向前走,Paul理了理有点凌乱的长袍,微微一笑。

一墙之隔,Office里面,Henry没有来得及问清楚Paul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只剩下一个人坐着。
“Annie回来之后,你有没有找过他?”这句问话,虽然从Paul的口中说出来,却听见的全是自己的声音满满的充斥了耳膜。
就算去找她,她也未必肯见我吧?Henry向后仰靠在转椅上,长长的舒一口气。
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天,他们都说过会努力给彼此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现在,食言的到底是谁?
那一次Annie突然离开的时候他就认真的考虑过。或许是她终于发现,和自己在一起,太久了终于会厌倦。可是,他也并不知道该怎样给她更多了……
他们不是要求彼此不断的提供新鲜的感觉吧,像Annie这样的女人,他知道,如果她不想要,绝对不会勉强自己留下。
何况,到如今她怎么想的都与自己无关了——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人。
“连电话都不打,这样的Henry很没风度。”刚才Paul是这么暗示他的吧。
是啊,就算打一个电话,老朋友出来叙叙旧,也实属平常。刚才Paul说什么来着?带Billy去看电影?Henry笑了一笑,这个家伙去了一趟伦敦怎么学会浪漫了,这样八卦的点子,以前就是Jackie,现在呢,大概是像星榆什么的请教的吧。
他抓起了听筒。
漫长的等待音,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接听的趋势。
制造二人世界么?但是感觉已经可能不同了。

依旧无人接听。Henry突然觉得有些徒劳。
离开是一种逃避,但是离开了又回来,总是一种重新开始的提示。她是不会来接听的了。
电话的听筒离开了Henry的耳廓。

带着古典音乐变奏气息的Jazz旋律,低调的笼罩着华丽的夜晚。
“小姐要点什么?”Waiter询问。
“Whisky。”Annie想了想又改口:“还是给我Lemon Soda好了。”
Waiter转过身:“先生要什么呢?”
“啤酒,谢谢。”
Henry插着手指,环顾一下四周的气氛。中环这样的酒吧应该是到处都有吧,色彩调的暧昧的颜色,安静的带一点小小抒情味道的老歌,沙发或者是餐桌,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认识一些新朋友然后离开,天亮之后又说后会无期。
但偏偏就不是After Five。
“为什么不去老地方呢?会不会有点麻烦?”Henry问出了今晚的第一个问题。
这应该在Annie的料想之内吧,她答的很快。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换个环境感觉一下。”
“在欧洲……玩的开心?”
Annie耸耸肩:“去了一些以前一直想去的地方,但是也有没能去成的地方,你知道,遇见了星榆,算是一个很大的意外。”
“这件事我听Gil仔细的说过了。”
“原来你们经常联系。”
“原来他没有向你提起我们经常联系。”
双方都淡淡一笑。
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感觉似乎迅速的退化了一年。Annie感觉的到,他在努力的压制住一些想要出口的询问。会不会很辛苦?她暗自揣度。但,倘若他不问,她也打定了主意不说出口。

就在放弃了接到Henry电话的念头,准备走出Office的霎那,电话铃声响起来。她几乎是飞到旁边,却花了好多秒的时间拎起听筒。与其说是,不想让他误会她一直老老实实的守着他的电话,倒不如说,不想让自己产生一种错觉,她还在等着他来邀她回去。

原来,他们并不是没有了彼此也不可以。既然是这样,她何苦束缚两个人的心在一起。

“对了,”Annie甩了甩头发。既然他始终没有找到恰到的方式,那么就由她来问吧:“Billy怎么样了?”
Henry挑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不是对这个问题诧异,只是想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Annie平静的瞅着他,甚至比三年前她和Monica之后回来向他摊牌时候的眼神还要坦荡。
“他现在住在我那里。手续还没有完全办好,不过Billy很听话。”
“Monica呢?”
“她走的时候比较辛苦,不过,这些都没有让Billy看到。”
Annie点点头。“改天,去看看Monica。”
“有空带你过去。”
“不用了,”Annie打断他的话:“我自己去就好。”
或许拒绝的太突兀,他有些不自然,她抱歉的补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时间。对了,带小孩子的事,你会不会不在行?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一点指教。”
“哈,我不知道多厉害。Billy也不小了,所以还好吧。好歹我也是从小这么长过来的。”
“做长辈的话,要考虑的事情是不简单的,你真的一个人应付的来才好。”Annie眼光闪烁的在他的脸上浮动。她已经给了这么明确的暗示,如果他还无动于衷的话,那只能说明,他已经不再需要在意她的感觉了。

Henry低着头切一块牛排。
她终于落下了心底最后一点紧张的期望。

餐厅里换了一支曲子,After Five从未播放过。
原来,一切都已经无可救药的失去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还在犹豫会不会做错了决定,而如今……
有些事情,不试一试的话,是不会知道真相的吧,就好想他们两人,如果不分开,是不会直到,心与心的距离,原来已经这么大了。

Paris看了看表,九点半。他招招手叫来侍应。“埋单吧,我等的人不会来了。”

Waiter上了甜点。
Annie面前的是雪顶咖啡。
“这种,以前没有尝试过。”Henry放下刀叉说。
“是这里特有的吧,别的地方吃不到。”
Henry愣了愣。Annie低下头去品尝尖尖的雪顶了。丝质一样柔亮的头发顺着脸颊滑下来,遮住了她狭长的脸廓。
从地点,到吃的东西,到音乐,一切都改变了。Henry心底揪起一阵阵的失落。
看来,换一种甜点来品尝,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惋惜的事。已经走到尽头了?Henry暗自叹了一口气。

有一句歌词说的大概很对吧,爱从不逗留来去都不给理由,若是他真的要走不会理你是不是一无所有。

“我车你回去?”Henry按了一下钥匙,关掉车子的报警开关。
“不用了啊。”站在兰桂坊的街上,夜色依旧如水,点缀着红红绿绿耀眼的光点,这里一点,那里一点。
“我的车子停在那边。”Annie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哦,那好吧,我也要回去看看Billy了。”
Annie点了点头。
“Bye。”
说完了再见,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是一个分手的单词么?居然都有些舍不得走开,好像就希望这样站着,一直站到天荒地老,在说完了再见以后,在转身走各自的路之前,时间如此的静止下去,不需要,迈出那本来不该出现的一步。
既然有些许心底的留念,为何还要如此执拗的不肯回头?
但他们都是倔强的人吧,其实。
Henry的心里不是滋味,Annie的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再见这个单词虽然简短,也很平常。今晚的分开之后明天还会见面,可能的话后天也会大后天也会,天天都会,还会去After Five,还会在仁爱遇见,她会去看Billy,他会在Paul的游轮上晒太阳,跟她斗嘴。
但是他们却不可能回到从前的那种感觉当中了。
爱情,有时候只是一场感觉,感觉褪色了,爱情便要走。

Annie理了理头发,抬起头,让风把眼眶里浅浅的一层泪水风干,嗅了嗅鼻子,朝Henry一笑。“我真的要走了。”
她转过身,迈开脚步。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Henry突然觉得很不甘心,他甚至连亲口问一问她离开的理由都没有。
“Annie,能不能跟我回去……”
带着一些颤抖的声音,冲口而出。
“嗯?”听到他的喊声她回过头。
只看见一群喝的醉醺醺的年轻男孩和女孩肩搭着肩,摇摇晃晃的从眼前走过。一大群吵吵闹闹的人夹在中间,两边,是一个捏紧了拳头紧张的等待着的Henry,和一个回头张望着的Annie。
人群涌过,又剩下街道的一片安静。
Henry等待的看着她。Annie转过身,睁大了眼睛。她这是要答应么?
Annie扬起眉:“你刚才说什么?”
他愣住。“什么?”
“你刚才叫我,说什么?”
失落夹着绝望漫过了他的勇气。勇气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也一样。
“没有,没什么,路上当心。”Henry点点头,没有理会她的回答,兀自转过身。

Annie站着愣了一会儿。他刚才……是说的这句么?她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吧。但是,为什么他的背影看上去孤单又落寞,叫人忍不住心痛的纠结?
一切都结束了。
她最后带着深深的眷恋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那个刹那的时间点,Henry也最后回过头,看一眼她深红色的衬衣消失在安静的街道。

安静的街道,只剩下一片霓虹灯的喧闹。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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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 果然夏天不是个适合创作的季节=。=存货无多了。。。

[四十一]

“分手???”星榆惊呼了一声,几乎从沙发上摔下来。
“呵,你叫那么大声。”Annie捡了一只苹果,调了调方位,啃下去。
星榆绕着她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轻描淡写,若无其事。这是一个刚刚和挂念许久的男人分手之后的女人应该有的表情么?冷静,不,几乎可以说是淡漠。
几分钟前听到Annie开门的声音星榆就有些诧异。不是去跟Henry和好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追到走廊外面,她真的一言不发的就向浴室走。
“Annie?你怎么回来了?”
“啊,是啊——你也回来了,不是去参加Party了?”
“早就结束了,Billy也送回家了……你……”星榆小心的打量Annie的态度:“没事吧?”
“嗯?”星榆不知道Annie是佯装不知,还是本来就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明所以的瞪着她。
“我是说,你和Henry……”
“我们分手了。”Annie挂上了浴巾,足足看了星榆三秒钟,侧身走向客厅。

“呃……?喂……不是吧!”星榆一时间居然没能反应的过来。“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们之间有那么大的误会不能解决?”
“不是有误会,相反,还开诚布公谈的很清楚。”Annie一脸的泰然自若,突然叫星榆有些怀疑,刚刚那三秒钟的眼神,是不是多少有些怨念呢?还是,只是她主观臆断Annie会觉得难过而猜想出来的感觉?
星榆靠着Annie的手臂坐下来,握着她,试图关心又无从问起。
“你们……真的考虑清楚,这样是最合适的?”她叹了口气,讽刺的笑起来:“真好笑,从头到尾的故事,我都还没有弄明白,居然说分手了,给我个了解的机会都没有……”
“星榆……”Annie诧异的抬头,星榆的眼圈居然泛着红色。“你……别这样,我们只不过是分手啊,这是很平常的事……”
她说不下去了。
表面上的冷静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吗,但她也想的很清楚了。
她选择离开是因为不相信他愿意与自己一起承担抚养Billy的责任,而他不追问理由是不相信她会需要一份稳定的幸福。
她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和他一起,他也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和她一起。
说到底,他们都不相信,自己或者对方,会因为彼此而改变些什么。
她把头靠在了星榆肩上。“傻瓜,你难过什么,分手的又不是你。”
终于还是让眼前这个女孩子失望了啊——她想起那一年为了Henry失约的一夜,Jackie多么气愤的向她数落他的不是。
突然之间Annie有种错觉。似乎最令人惋惜和心痛的并不是没能握好那一段感情,却是没能够让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看到自己快乐幸福。

“可是,明明可以抓的住挽回的了的东西,为什么不努力呢?”
“我努力过了啊。”Annie笑了笑。“应该说,我们都努力过了。最后还是发现,有些默契不知不觉之间就失去了,或者说是用完了。”
她抱起双臂,弯起腿,抱成一个紧缩的姿势。
星榆一愣。一个需要安全和依靠的姿势,通常最无助时候的女人,会摆出这样的姿势。她的心紧紧一揪。
“默契和缘分一样,是会用光的。在感情变淡之前,如果始终没能让彼此都找到为了对方而落定下来的理由的话,那么之前的努力,全部都是一场徒劳。”
“Annie……”
“我没事了。”她拍拍星榆的手:“睡一觉就好了。你也不要替我难过。人总是要面对未来的,对吧?”她站起来走向卧室,靠着掩上的门,长长一阵酸到透顶的叹息。

星榆对着一个人的客厅出了一会儿神。
不曾看着Annie和Henry怎样走到一起,但第一次在伦敦机场见到她时候,那种形容憔悴眼神迷离的样子,很容易叫她感觉到,如果不是对Henry有着不一般的深刻感情,那么下决心的离开,就不会那么疼。
“真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同一时间。After Five。
Henry碰了碰Paul和Thomas的酒杯。
Paul捏着酒瓶,低下身子凝眉思索。Henry瞟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了?”
Paul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
Paul:“会不会太突然了?可能连问题出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Henry:“要花心思考虑问题是什么的话,其实已经是好大的问题了。”
Thomas:“这一点,我赞同Henry的。”
Paul:“难道你们什么也没有考虑,就这么决定了?”
Henry笑起来:“你是替我可惜呢?还是替Annie可惜?”
Paul:“你自己就不觉得可惜?”
Henry:“可惜。但是,可惜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感情的事,从来就容不得拖泥带水。”
Thomas:“恕我冒昧,这件事,和Monica还有Billy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Henry:“他们?”Henry茫然的摇头:“能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想过Annie是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回来吗?”
“女人的想法,你很难猜的透。”
Henry抿了一口酒。黎国柱不是一向都自信的标榜最懂得女人的心思吗,或许,最在意的最关心的那个,因为投入的太多,反而因此分辨不清方向,不是有句很土的话,叫做当局者迷?他自以为可以做一个聪明的旁观者,却原来,在情字面前,永远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Thomas欲言又止。
“总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Paul闷头喝了一大口酒。
分明是Henry与Annie的不快,为什么他的心情却糟糕透顶。
是因为眼看着又一个幸福的幻想突如其来的破灭吗?没能给她一辈子的承诺,连她最在意的Annie和Henry之间的感情,也不能够保护好。做不到劝说,做不到挽留,甚至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
感情的事不是向来容不得外人插手。哪怕是旁观者清,他也是个不合格的旁观者。

Henry张开双臂靠在沙发上,烦躁的呼出一口气。Paul皱着眉,闷头喝酒。Thomas有些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
“你们不必这样吧?Paul?你在想什么。以为回到这里看见你们都要成家立室了,不用接二连三学我吧?”
“咦?有人也不算太孤独啊。”Henry恢复了精神开始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啊Paul哥好像有人追啊?”
“哦?”Thomas好奇的耸耸眉毛:“你说的是Tracy?”
“全医院大概都看的出来吧,Paul哥哦?”
“如果她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她这么大个人,我不能制止她做什么。”Paul摊开两手。
每天被这样的事情烦扰着,有时候会累的。
何况,从那以后,他都一直想要找一个休息的机会,却没有。
“Tracy是不好,小姐脾气太大,那还有别人啊,例如……”
Henry的暗示已经到了极限。再怎么调侃,想要他从失去Jackie的晦暗中走出来,Paul心上的那道创伤的底线,也是Henry不敢挑战的。“星榆”这个名字,始终是话到嘴边,没敢出口。
何况,他们在伦敦有过什么经历,做过什么事,星榆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一无所知。
本来可以向Annie了解一点的,不过现在……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以后看见Annie要怎么样。又不是没试过这种事,上一次搞的人家连医院都不来了。”Paul狠狠瞪了Henry两眼。
“你也知道试过了,不会怎么样的,还不是吃吃饭喝喝酒。”
“这次人家没那么好脾气吧?”
“喂喂,你们好像开始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了啊?有没有人顾及一下听众?”Thomas插嘴。
“喝你的酒吧!”Henry递去一瓶新的啤酒塞住了他的嘴。

翌日的仁爱医院,如往常一样忙碌和井然有序。
他们各自投入于各自的病例之中,没有闲暇的功夫去考虑过多那些在昨夜就随着酒精挥发掉的烦恼。生活其实就是一些人和一些事的相遇,不会因为某个环节的滞留而停止不前。
对于医生来说,更是如此。
医生同演员有时候真的没有太大分别。同样的是,在面对观众的时候,必须卸掉一切的其他因素,竭尽全力去演好医生这个角色。所不同的是,面对的观众,此时就是病人。

“Dr.黎,我们Check过这个病人的病例,是Dr.卢那边神经内科的病人。”
Henry摘掉了听诊器,听着护士的报告接过病历卡迅速的翻了一遍。
“我知道了。”他淡淡的扫一眼主治医生的名字。“通知Paris那边过来收诊。”继而俯身靠近坐在轮椅上的病人。
“小姐,你是不是在我们这里的一位卢医生那里看病啊?”
面前的年轻女人一个劲的打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你的右腿被狗咬伤,我们已经帮你注射了狂犬疫苗。我看过你的病例卡,你一直是卢医生照顾的,等一下我们会让卢医生来带你去做一个详细点的检查,明白吗?”
女人似乎是听懂了,点点头。
Henry站起来擦了一把汗。
身边的实习医生拽了拽他。“黎医生,这个人……是精神问题吧?”
“神经内科的病人不一定都是精神病。”Henry瞥了学生一眼:“有可能只是一些精神上的障碍。不过这种病人比较容易受刺激,你给她上药的时候要注意一点。”
“我知道了。”实习医生拿着纱布接近了病人。“小姐,我是这里的实习医生,现在由我来替你上药。”
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实习医生,突然抓着轮椅尖叫起来,浑身上下剧烈的颤抖,打翻了旁边挂着的盐水瓶。
“小心!”Henry眼疾手快的拔掉她插着的针管,拼命按住她。“卢医生呢?叫他赶紧过来!”

“我在这里!发生了什么!”A&E红色的帘子哗啦一声掀开,Paris大步走进来,一下子按住椅子上的病人,低声而急促的劝说:“Chris,冷静点,他们是医生,他们要帮你上药,不然你腿上的伤会好不了的,听我的话,安静点,安静点。”
女人还是尖叫着,刺耳的声音中夹了几个单词,Henry侧耳倾听,却什么也没听懂。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乖乖的上药,我就去给你拿皮卡丘来,但是你得听话!”
女人继续扭动着,贴在手上的针管“擦”的一声划过Paris的手背,渗出血渍。
“卢医生!”Henry惊讶的提醒。
Paris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紧,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听话,不但以后都看不到皮卡丘,而且连小智也会不来的,听话!”Paris按住了一瞬间呆住的病人,向实习医生使了一个眼色。
“我来吧!”Henry接过学生手里的纱布棉签,向Paris点点头,麻利的冲上去裹好了伤口。

“送她回病房。”
送走了精神受到刺激的病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简直向打仗一样,以前遇见过的都没这个厉害啊。”Henry擦了擦额角的汗。
“啊,这个特别敏感。如果不拿她喜欢的东西威胁她,很难让她安静的接受治疗的。”
“神经内科的医生,真是不容易做啊。”
话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眼神彼此交错,一瞬间的融洽立刻消失了。Pairs冷冷的避开一点,转身要走。
“呃,Paris!”Henry叫住他:“你的手伤……”
“我自己搞定,不必麻烦了。”Paris的声调像镀了银,固执的甩下硬生生的句子,扭头离开。
Henry吸了一口气,为这场不可思议的交道略有些吃惊,脑子里浮现出Paris被划破的手背,往下一点,靠近手腕的地方,一道旧伤痕还依稀可见。
有些挫折,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哪怕变得不可理喻,也终究是情有可原的吧。

“怎么了你?”午餐的时候Henry端着咖啡一言不发的出神,Paul忍不住开口:“上午碰到什么难解决的case?”
Henry咂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叮铃一声。
“再难解决,我们做急症科,也不过是个过度,真正要动脑筋的,是你们这些终极医生吧?”
“诶?终极医生?”这个说法倒是新鲜,Paul好笑的望着他,莫名其妙。
“就是说,病人经过我们这里,最终还是要在各个科室的医生手上得到根治,最辛苦的还是你们吧。”
Paul扬了扬眉毛,对这个说法感到新鲜好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说道辛苦,急症科其实更辛苦。临床经验和敏捷的判断,稍微出一点差错的话,危及的可能是一条生命。性命攸关这个词,在A&E的手术台上似乎更多机会出现。”
Henry挑嘴而笑。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想起这些问题?”
Henry抬起眼睛看着他。
“神经内科的Paris卢,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人?”
“问我?”Paul想了想:“虽然上次我手术的事情他有些固执己见,不过客观的来看,他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医生。学校的时候他的严谨就是出了名的——不过性格方面,可能阴暗了一些,不大容易相处。啊,对了,我记得他以前想要做脑外科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做了内科。”
“那是因为,一次事故。”
“啊?”

记忆又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灰色,时光倒流在十三年前。
高出Henry和Paul一届,作为医学院的全优学生,Paris在校内小有名气。因为他有一只无人可敌的“黄金右手”,用这只手握刀替病人做手术,下刀是如此准确而完美。判断精确,动作干净利落。有很多人看好他,会成为东南亚日后出色的脑外科专家。可是在一次实习手术的过程中,同台的实习医生竟然不小心在递给他手术刀的时候割破了他的手腕——
脑外科专家的新秀从此就消失不见。很多年以后,人们才在医院的神经内科里发现一个不苟言笑的专家医生Paris卢。虽然壮志未酬,但是他的神经学分析依旧使他凭借卓越的医学天赋而平步青云。

“当时我就在同一家医院实习,碰巧看见从手术室负伤出来的他。手上裹了绷带,靠在墙角狠狠的把手术帽扔在地上。那种懊恼和痛恨,是一辈子也消减不了的吧。”Henry回忆着说。
“此后就变了?”
Henry点点头。“但是没想到连人格也变了——”想起一些过往的纠葛,哪怕是因为前途遇挫,也不应该做出那样伤害人的事吧,但他却居然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又或者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只是没有了理想的依托,所以很容易堕落到低谷。”
“可是,他依旧是一个出色的神经内科医生。”Paul若有所思:“虽然在那次的手术上同他意见相左,但是不可否认,在外科手术方面他仍然是一种权威。虽然从来不自己捉刀,不过很多病例都是经他研究提案才定下手术方案的。如果不是当年的事故,也许他真的成为一个出色的脑外科专家了吧。”
Henry望了望Paul微笑的眼睛,不自觉的也笑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一个出色的脑外科专家吧,懂得欣赏一个已经被埋没了的同行的人才,有这种气度的人,才配得上大家的称号。
“但是他上次那样对你还是太过分了。”
Paul好奇的眨眨眼:“他以前真的对你做过些什么吧?貌似你对他的成见更多一点?”
“再大的挫折也不能成为伤害人的理由——Anyway,不说这个了,回去做事。”
Henry敲了敲喝空的咖啡杯,起身走开。

“Bye——”Paul在椅子上转了个身。
Paris么?原来有这样一段故事。像他那种要强的人,是不愿意让人知道这段过去的吧。所以他才会对Henry的态度格外的冷淡和尖刻。
不过,自己同他又有什么过节呢?Paul拧眉,想不通。
但,或许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执意他应当对那起手术负责,他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就算没有奇迹,也会有一些类似的,奇迹的微光。

他从餐厅的窗户望出去——后院的草坪边,白色的长椅上面,某一个视线的定点。
一些如果不到伦敦,就永远错过了的东西。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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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日?晕,差一点忘了。在站庆之前的几日,日子总是囫囵吞枣的过掉的,然后,在站庆到下一个站庆,或首播纪念到下一个首播纪念日之间,日子又总是囫囵吞枣的过掉的。或许,我已经忘记了,哪个才是主题。

[四十二]

Paul正在分析手头一个病例的手术方案,有人敲门。
“Come in。”
进来的是Sandy。Paul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case。
Sandy有些气冲冲的:“程医生啊,早上的会议为什么答应转让那单手术的case啊??”
“有什么问题吗?”Paul扶了扶眼镜,反光面闪了一闪。
“有什么问题?”Sandy大概是气坏了,完全忘记了应有的礼貌:“为什么卢医生说不让你碰这个病例你就转手让人了呢?他分明是还在计较上次手术的那件事,他这是对你专业素质的质疑啊,你一点都不反驳吗??”
“第一,上次手术的那件事,调查组已经确认不是医疗事故和判断失误,我没有必要进行反驳;第二,Paris只是基于正常情况下工作调配问题的考虑,我认为他的观点合情合理,我手上的病例太多,而黄医生目前空闲;第三,做任何转换主治医师的决定我都会从病人的利益出发进行考虑。我想过这样做是适当的,治疗开始没有多久,换医生不会对病人的康复造成影响;第四,我不是那种没有原则没有立场让人摆布的人,同样卢医生也并不是假公济私不顾病人健康的医生。”Paul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方面,希望你能够看到。”
Sandy怔在原处,皱着眉头。
“作为一个医生,工作的时候是不应该带有私人杂念的。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明白。不管怎么说,我们绝对不会拿病人的安危来开玩笑。”
“对不起……”Sandy咬了咬嘴唇:“是我没有看全面。”
“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为了上次那件事替我担心。但是调查组不是已经有了结果吗?而且这个结果也是经过卢医生亲自省定的。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也相信每一个医务人员的素质,不是么?”
Sandy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道:“看来我要学习的还很多——谢谢程医生。”
“出去吧,把三天以后的手术方案仔细研究透,我要你配合我开刀。”
“唉??”Sandy瞪大眼睛:“我也去?”
Paul点点头,莞尔。“你跟了我也有两个多月了,进手术室观摩也有很多次,是时候让你实践一下——记住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太好了!”Sandy差点蹦起来,连声道谢的飞出了Office。

Paul理解的笑了笑,重新翻开手术方案。
又有敲门声。
“请进。”他没有抬头,脱口而出:“又有什么问题不明白的?”
“是我。”
Paul抬头,Paris站在面前。
“呃,不好意思,我以为是Sandy。”
Paris不屑的抬了抬头:“看到她出去。好像对我早上的决定很不满意?”
“年轻的孩子,还不大能够理解服从医院的行政制度对医生工作的调配也是必尽的责任吧。”
“哦?”Paris将一份手术方案扔在Paul的桌上:“尽责?我不这么认为。经验才是最重要的,和我的经验冲突的话,就算是Stephen的命令,我也会照单退回。”
虽然从Henry那里了解到Paris的一些背景,但是对于他的这种自大的态度,Paul依旧不太能够认同。他拿过Paris放下的手术方案。
“这是……我的手术方案?”Paul感到有些奇怪。“三天之后这个手术,莫非还有什么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Paris的态度依旧半点亲近都没有。
“那是……”
“你刚才,是跟你的助手说让她一起参与手术了吧?”
“是啊,我认为Sandy是时候进行一些实践操作了——不过,不是独立操作,只是想让她有些临床的感觉。”
“你去跟她说,这次不要参加。”
“为什么?”Paul有些吃惊。
“三天后的手术,我不想有任何差池。”
Paul皱起眉。莫非他还是对自己经受的手术多少有点不放心吗?如果Paris真是这种计较的人,他真是觉得有些看走眼了。
“我认为Sandy没有问题。她跟了我一段日子,她可以胜任这次的任务。”
“你是想违背我的意思咯?那就是反悔刚才自己说的话?”
Paul扬了扬眉毛:“我所说的服从行政调配命令,是指的在这些命令符合原则立场,符合病人利益的条件下。如果你一定要毫无理由的认为Sandy不合适的话,那么恕我不能从命。”
“好。”Paris冷冷的道。“那我就给你一个符合原则的理由。”
“呃?”Paul一怔的几秒钟时间,Paris把一卷报纸丢在他面前。

打开在他面前的一则新闻立刻引起了他的关注。
美国注明脑外科专家贝尔•怀特造访香港。
黑体字加粗的标题,超大特写的照片。
“怀特教授……!”Paul喃喃惊呼:“什么时候来的?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临时决定,而且,说要来仁爱观摩。”
“什么?”Paul惊讶的反问,一个念头擦过脑海:“难道怀特教授他要……”
“他要观摩仁爱的一台外科手术,而且,”Paris盯住Paul,那种眼神,让Paul分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是冷漠?还是嫉妒?“而且他点名要观摩程至美,你的手术。”
为什么呢,为什么怀特教授突然来仁爱,而且还一定要看他做手术?香港出色的脑外科医生还有不少,何以单单只是他一个人?
他只不过是,在伦敦的时候问过他一个问题,而且是一个,在教授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小问题……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让你撤下Sandy了吧。”Paris背起手转身背对着Paul。“怀特是世界顶尖的脑科专家,我们几次想请他来做学术访谈都没有请到,这次点明要来仁爱看你的手术,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但如果是你的话,还不至于做的太糟。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要力求让手术完美,否则,如果怀特教授说半个不字,仁爱以后在患者心中的可信度就会大大降低。”
Paul皱起了眉头。
的确,舆论是很容易受到影响的。但是,医院的信誉度不是应该放在治疗的实效上吗?所谓的“医术高明”的医院,并不是说只要目前有一批出色的医生能够准确的治疗病人就足够了,一间好的医院,还需要这里的医生具有培养后辈的眼光和能力,否则,只顾着自己的进步而不能考虑到医务人员新鲜血液的接替,同样会造成医疗资源的短缺啊……
旧的终于会被新的赶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简单的道理,不是应该放在首位,人人知晓的么?
“这件事就这么说了,我希望你能从医院的整体声誉来考虑这件事,不要为了自己的原则固执己见,而伤害到其他人的利益。”Paris说完就带上门走了。
关门的声音砰的一响,在封闭的办公室里面产生短促的几秒钟沉闷的回音。

他的固执己见,总是会伤害到其他人么?他的判断是失误的么?Paul拧起眉,想起那次意外的手术。

“你不会不想按照Paris说的做吧,Paul?”Henry用自己的酒瓶碰了碰正在出神的Paul的酒瓶,白天紧张的空气换作了After Five流转暧昧的情调。
Paul看着Henry:“如果是你,怎么做呢?”
Henry耸耸肩:“Paris这个人的态度虽然有点问题,但他的行政能力和决策力还是可以肯定的。给Sandy一个机会嘛,以后多的是,不用这么照顾T.K.的学生吧?哦,现在还是Gil的女朋友。”
“我想的不是Sandy的机会问题,只不过,我们真的只要给怀特教授看到我们力求完美的一面就足够了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培养新人也是责任嘛,是不是?”
Paul轻轻一笑表示默认。有的时候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无论再怎么大的压力之下,总是有一些老朋友,不用他解释,只要几个词,一个神色,就可以了解到你关心的是什么事情。
这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的默契,是一个人一辈子最珍贵的礼物吧。
旁边的Thomas叹了口气。“你们做医生的而已啊,又不像我做法医,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天天要想啊?你看你们每次在这里,是解闷的嘛,次次搞的一筹莫展,好像世界末日似的,真无聊。”
“这个你不能怪我了,”Henry笑道:“我到这里跟到家似的,没什么不妥的——你要去怪Paul。”
“你也是的,不回家看着Billy,还说要做人家Daddy——”
“小孩子嘛,有点新鲜感的。你老是在他面前晃荡他就嫌烦了。”
“唉,新鲜感是吧,看看你还有没有童心——来,回头看。”Thomas突然笑起来。
“什么啊?”Henry不耐烦的回头,然后打了个愣。

Annie挽着星榆的手正走进来。
一瞬间Henry只觉得脑袋里面“嗡”的响了一声,连Thomas大声的招呼她们都没有听见,然后就看见Annie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站在自己的面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连抬起手来捋一下耳畔短发的姿势都没有改变。
Henry突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摇晃着脑袋,把那种怅然失落的一瞬间晃走。是啊,为什么会有变化呢,不过是分手罢了,曾经的十三年之中,他经历过很多次吧。
“咦Annie,很久不见啊。”Thomas带头打招呼。
“和你而已,不是刚回来吗。”
“这位就是……”
“啊,忘记介绍了。穆星榆,伦敦过来到仁爱交流的医生。”
Thomas和星榆相互打了个招呼。这个就是传说中的Paul的女朋友?呃,不是,是长的很像的那个女生……
Annie和Henry的目光不期而遇,轻轻的交叠。
她点了点头,他也点了点头,都无声。
找不到话来说的气氛,怎么样都是奇怪的。
“今天……不用陪着Billy?”Annie自然的挑起话题,就势坐下来。
似乎每一次遇到这种难以解决的场面,总是她来开头打破僵局,她暗暗的想。是因为他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么?还是因为她自己的不在乎呢。
“Billy,在家做功课。Paul遇到一点麻烦的事情,我们在聊。”
星榆竖起耳朵。“是怀特教授要来的那件事?”她插口。
六道目光笔直的射向星榆,分别来自Thomas,Henry和Annie,除了Paul之外,人人都对于她的“未卜先知”感到不可思议。
“呃……没什么啊这个,医院到处都在说嘛……”星榆解释性的笑。
“啊,都在说啊,嗯,”Henry话中有话的瞥了Paul一眼:“好像我才知道不久。”
Annie好奇的看了看星榆,发现她的脸开始有些很不争气的擦上粉红,心里一跳。怎么,星榆还是对Paul开始有感觉了?这是好事呀!再去看Paul——一脸什么都没感觉到的天然呆状。
“对了,怎么会选中你的呢?”星榆问道。
“不知道啊,也许是因为在伦敦的时候见过面。”Paul笑笑,抬起头。
After Five的灯光笼罩下的星榆,黑色的外套衬着奶白色的高领毛衣,周身朦朦胧胧的被镀上了一层光晕。
有些失神的迷离啊,这种气氛,这个模样,实在已经不太分的出来,究竟两个人有什么分别。
“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Annie说这里比较好玩,带我来的。”星榆笑道。
“哦……”Paul点点头,酒瓶在双手间晃动。手指很滑,是有些汗的缘故。
略略挑起的眉,擦了浅玫瑰色唇膏的嘴唇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黑水晶一样的眼眸点着的钻石的明灯,一边上扬的嘴角,轻巧的语气和声音……
不行啊,这样下去,他会醉的。Paul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尤其是在这么多的压力和困惑面前,面对她的话,会忍不住的,就想要得到她善解人意的安慰。

“Frankie呢?早上好像还看见他找你的。他还好吧,我一回来就忙着工作,没能招呼他。”Paul故意的提起一个明知她不愿意听见的名字,虽然知道她会痛,但,也必须忍者吧。
星榆的神色果然不太开心起来。
气氛已经被破坏了。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却是因为由他来提起这件事。
“啊,没有,没什么要紧的事吧。”星榆把头转向一边。“Annie,我还想去便利店买些东西的。我们走吧?”
“哦,好啊。”Annie整了整衣服拉起星榆,打了个招呼:“我们先走了,慢慢玩。”
经过Henry的时候故意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不想把好不容易努力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给破坏了。女人就是这点没用,什么事情时过境迁之后,没有办法像男人一样立刻就放下,无法立即就明白,结束了就不能回头。即便明白,也无法立刻做到。十三年之间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星榆没有笑容的跨出After Five,眉间微拢。这一瞬间的表情却依旧被Paul无意中看到。
明显的失去了刚刚进来时候的神采飞扬。
对不起,星榆,不是故意要刺痛你,也不是没有感觉到你那么一点一点的想要靠近,只是,对于很多事,我们只好无能为力的叹息。这种矛盾,你能明白吗?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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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Henry看了看表:“我要回去看着Billy了。”
“跟你一起,顺便送我一程吧,我的车坏了。”Thomas也站起来:“我们走了,Paul。”
Paul点头。以前是到了After Five最不想走的一个人居然也走了;而他这个通常都是准点回家的男人现在却一个人坐在这里。
好像时间仅仅是几个月,但是人事变迁却尤其的剧烈。叫人忍不住要感慨,是不是不需要斗转星移,就可以沧海桑田。
现在,可以去哪里呢?
Paul站在街边四处张望。不想回家,什么时候开始,害怕一个人独处的空洞。
时间,还早。转着方向盘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来来回回的穿梭,四面的灯光闪烁,周围的高楼林立。
城市的霓虹太强烈,苍穹从深黑被照亮为紫色。
没有星星的夜晚。
是乌云太多,还是周围的杂乱无章太耀眼。
红灯亮起的十字路口,他停了车子,摇下车窗,抬头向外面望。
虽然每一栋建筑都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有自己的风格。但是在没有她的时候,一切的风景都是如此单调。
绿灯起了,旁边行车道的车子缓缓的超过自己的车头。
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催他前行。
原来,驶上了行车道,人生就不可以有任何的停顿。更别说,想走回头的路。
他是什么时候说的那句话来着?将来的事情比较有意思。
会么……
他推上了车档,踩下油门。
没有你的世界,将来,只会是机械的重复。

“你说现在?”Annie大为不满的对着行动电话叫。“在哪里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站在那里不要走,就过来!”
“真是讨厌,尽在这么晚的时候给我惹麻烦。”Annie嘟嘟囔囔的关掉电话,把刚刚换掉的外套又穿了起来。
“要出去啊?”星榆已经淋浴过,“还想做夜宵请你吃呢。”
“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刚才啊,有个委托人打电话,惹了点麻烦,我得去看看。”Annie走到门口。
“哦……那你晚上自己小心啊。”
“可能会很晚,给我留个门就行了,Bye。”
星榆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翡翠台的无聊肥皂剧。仁爱的新同事经常介绍她看TVB,说有很多好看的电视剧,不过看起来也就这么回事嘛。
星榆对电视剧失去了兴趣,晃进厨房。拉开冰箱的门来才发现,可以拿来做夜宵的材料所剩无几。她转了转眼睛。肚子真的有点饿了,看来还是出去找点东西吃比较好。

这个城市的夜景有着一种神秘的吸引力,黑夜之中闪着的灯火,星星点点,叫星榆眼前一亮。
只是,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星榆顾着欣赏夜色,不知不觉的顺着马路信步乱走。
对了,是星辰。尽管灯光的装饰之下街道和楼群显得华丽耀眼,但是却少了自然的星空下面那份天然的宁静和心旷神怡。
在伦敦,有时候在圣玛丽值夜班的晚上,她会一个人跑到面对牧尔的那片空地上,坐在草坪上面,仰头看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天空。
深夜的最深处,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是喜乐的,或者忧伤的,还是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只有,你看到的星星是会笑的。
那本在查令十字街84号买到的《小王子》,她又想起来。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是会让她在仰头看着星空的时候微笑呢?
那本书,是和Frankie一起去买的吧,但是Frankie似乎完全没有办法感兴趣。他也曾试图努力的来欣赏这部童话,但最后还是很困惑。
星榆叹口气。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她还是迟早会和Frankie分开么?因为总是觉得,有很多事情,她总是不能够让Frankie理解,而Frankie的许多事,她也无从理解。
她伸手碰到自己颈上的十字架项坠,烦恼的皱起眉。
但是Frankie真的对她很好。到了这里以后就没有好好的和他接触,甚至都不肯看他一眼。这算是对他背着自己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的惩罚么?可是似乎可以感觉到,那天的Frankie的确是有难言之隐……那么,惩罚已经够残酷了吧。她是不是应该考虑,和好如初呢?

星榆拉回思绪,停下来。
不知不觉的,走到海边来了。她讶异的张望一下四周——这个,离家有多远了?她居然走神走的如此彻底。
然后她更加诧异的站住了,几乎不敢相信的望着沙滩外围的栏杆边上站着的那一个人。
“Paul?”她不自觉的叫出来。
Paul一愣,继而回头,同样吃惊的微微张开了嘴。
冬日夜晚冰冷的海风扑在脸上,吹着两个人的头发都凌乱了。青丝在黑色的夜里面肆无忌惮的乱舞着,周围高楼的灯光交错的落在脸上,已经减退了强烈的光线,只将他的脸照的更白,将她的影子拉的更长。
星榆背光站着,Paul只看清楚了她的轮廓,还有那一双闪动着的眼睛。
有一个相同的影像和面前这个重叠在一起,米色的长外套,担忧的眼神。
他骤然打了个颤,回过神。这才发现,刚才驾着车,不自觉的就开到这里来了。

“星榆……你怎么会在这里?Annie呢?”他走上去,朝他笑笑。
“Annie有事出去了。我本来想买点夜宵的,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呃,香港的夜景很漂亮。”
“原来这样……”他语言匮乏,只能表示认同的点点头。
“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明天不用回医院?”星榆越过他的肩头看过去——一片黑黝黝的海。
“啊,是海边啊,深不可测的很。”
“嗯。”Paul转过身面对着大海:“不自觉的就走到这里来,可能是因为,最近太多回忆。”
回忆?星榆一阵难过。是自己把许多不好的回忆带给他的吧,同时,也很难过的是,自己的脑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见到他的霎那,关于Frankie的一切顾虑都忘记了,眼前只有一个他。
因为同情也好,因为什么都好,星榆知道,自己被这个人不可救药的吸引了。

“以前我和Jackie,到这里来过几次。”Paul搓了搓自己冰凉的双手,带着一丝自嘲:“她老是说,这种地方不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该来的了。但是每次来到这里不想走的又是她自己。”
星榆盯着他,静静听他的倾诉。
“通常我们晚上到这里来,挑一个第二天是休息日的时候,然后开车去飞鹅山顶。”
“山顶?”星榆插嘴。
“呃,啊。”Paul突然发现自己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给星榆听,急忙打住。“你是不是要回去了?我送你吧。”
“呃,哦。”本来是想听听他和Jackie的故事的,但却突然打住了。
刚刚听着他说话的时候,她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似乎陪他看海,去山顶的就是她自己。
有一种强烈的歉意和心酸狠狠的攫住了她的心,就好像她替Jackie向他抱歉,抱歉没能实现允诺生生世世的幸福。
星榆不好意思的笑笑:“那要麻烦你送我回去了,因为不知道要走哪条路。”
“我的车在那边。”Paul领着星榆向路边走去。

一刹那间,星榆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支撑不住的向前倒去,轻轻的痛苦的叫了一声。
“星榆!”Paul只来得及接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倒下去。
瞬息之间三年前惊魂的一幕骤然闪过脑海。Paul的心猛地一跳。
“星榆,你怎么了?”他摇晃她的身子。
星榆喘息着睁开眼睛“Paul……我……没事……”她挣扎着站起来。
刚刚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划破了脑里面的神经,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就是难以忍受的头痛。
“我扶你上车!”Paul小心翼翼的把星榆放进座位,神色紧张的盯着她。
又是一个影像的重叠,散乱的刘海,苍白的脸,额头上的虚汗。
只是这一次,星榆的确是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
“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可能没吃东西,血糖低了点……”
居然是同样的回答。
Paul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他不能像上次那样轻易的相信了她的话。“你这样子根本不像没事,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你以前车祸有什么后遗症,嗯?”
星榆喘了一会儿,头痛渐渐停止。
Paul还弯着腰盯着她。她扭过头,他的脸,他那副干净透明的眼镜,他的锁起的眉,他的眼睛,都那么近。
要说么?要告诉她,如今她每天都要吞服大量的药丸来抑制头痛,却不见记忆有一点起色,而且,最近越来越严重么?
“其实我……”

同一时间,Frankie的公寓。
门铃响。Frankie奇怪的看一眼时钟。这个时候是谁找他?他想了想。难道是……星榆?他一阵激动,飞奔到门口,哗啦一下扯开门。
“Hi——,是我,很意外吧?”Gina站在门口。
“怎么会是你……”Frankie惊恐的瞪大眼睛。
“瞧你,那是什么表情!一点都不惊喜!”Gina推开Frankie的身子,自顾钻进房间。
Frankie一时反应了过来,紧张的扫视了一下周围——没有人看见。他关好门,匆忙的追进去,压低了声音:“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
“真好笑,组织的人,组织会不知道你在哪里?”
“你到底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你可以来,为什么我不可以?告诉你,我也是为了组织的事。”
Frankie一愣。“组织派你来?”
“不相信啊?”Gina看了看周围,发现茶几上当天的报纸,拽过来,打开到头条新闻,点着怀特教授到访的大幅照片:“你仔细看看,怀特教授旁边那个,是谁?”
Frankie凑近了瞪大眼,倒抽一口气:“你什么时候……”
“啊,我没有对你说过,组织派我在怀特身边很久了么?哦,差点忘记了,上次你女朋友来的那么急,没能说清楚。”
提起星榆,Frankie一肚子懊丧,厌恶的背对着Gina。“那你来找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仁爱的公寓,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就是要人看见。因为我要你,和穆星榆分手。”
“你发疯了!”
“我疯?你以为上次她看见了我,还会原谅你吗?你别忘记,你是来执行任务的,穆星榆只是我们的棋子!”
“这个我知道!”Frankie火道:“Louise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并没有反对!”
“那是程至美出现之前!程至美出现之后,计划全部改变了!!”
“程至美?”
“Louise没有告诉你?组织想要的人是程至美!”
“难道……难道怀特也是……组织的人?这次怀特突然到来……”
“没错,就是要动用他和程至美接触。伦敦的时候怀特就说过,程至美好像发现了一点什么,如果再不把他争取过来的话,万一他自作主张的继续研究下去,对我们可是一种威胁。”
“这和星榆有什么关系!”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我们就是要利用穆星榆跟程至美的关系来挟制他!”
Frankie一惊,扯住Gina的领口:“关系……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上次美美大厦纵火时候烧死的那个唐姿礼到底是不是就是星榆?”
Gina一把扯开Frankie拽着自己衣服的手:“你放开!一提到她,你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这么说……你默认了?天啊……”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这个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Gina岔开话题:“不管怎么说,现在程至美认定穆星榆和唐姿礼很像,早晚有一天他会和穆星榆在一起的。虽然表面上他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男人么,就是这么点种。”
Frankie沉浸在巨大的懊丧之中。星榆就是唐姿礼……唐姿礼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这样……如果星榆的确就是唐姿礼,那么她和程至美……他自己又……
Gina瞟了他一眼,凑过来:“很伤心?我知道,你是很爱穆星榆。那又怎么样呢?她根本只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就算没有程至美在,早晚有一天你们要分开。而且你不要忘记了,救命只是一计幌子,要报恩的话,也得报组织的恩。”
“告诉我,你们用什么方法让一个死人复活,啊?星榆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再想着她了!我叫你分手!”Gina叫道:“难道除了她,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女人吗?站在你面前的这个,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吗?”
“你……?”
“你可不要忘了,一个女人可以给你的,我都给过……”
Frankie避开她的眼神。“不要再提了,那是意外,谁都不想……”
“意外也是做了。我告诉你,你不喜欢我我不介意,但是你不可以再和穆星榆在一起。如果妨碍组织的话,下场是什么样你也知道。”
Frankie浑身一颤。
“我也不想看到你那样,”Gina阴冷的笑着:“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解决,否则,到时候我做出什么事,你可不要后悔。”
Gina狠狠瞪了他一眼,砰的带上门出去。

Frankie跌坐在地上。
程至美,唐姿礼,组织,Gina,星榆的记忆……一连串的事情涌上来。
不,这太混乱了……他痛苦的抱住了头。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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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Henry拉开Office的门,星榆一只手举在空中正要敲下去。
“星榆?有什么事?”
“哦,我那边接手到一个病人,听说早上送来你这里的?”
“什么状况的?”
“末期肝癌。”
Henry返回到桌边,翻了翻新整理的病例资料。
“是不是这个?”
“对——我可以拿去参考一下么?”星榆拿在手里晃了晃:“虽然是判死刑了,不过还是想尽量多点了解他的状况,或许可以挽回点什么。”
Henry笑笑,耸耸肩做出一个“请便”的姿势。“不要跟我客气。”这样一张脸孔上居然不是写满了八卦的神色,他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好啊。那我一会儿给你送回来。”星榆转身走开,突然一阵晕眩。
“你没事吧?”Henry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我没事……”
“你是医生,不要不在乎自己身体的问题。”
“我知道自己什么事。” 星榆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Henry站在原地发呆。不喜欢把心里面遇到的问题坦白出来,怕给人家增加麻烦——这一点小小的固执,倒是和Jackie一样啊。他摇摇头。

“黎医生。”突然有护士从门口跑过,敲了敲门:“Stephen通知马上去会议室开会。”
“啊!就到。”Henry回过神来,差点忘记了,刚才就是打算去会议室,那个Bell White好像就是今天早上莅临仁爱。

Henry到达会议室的时候,Paul已经在那里了,身边空着一个位置,他很自然的走过去。
“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星榆?”Henry挨着Paul坐下来。
“早上遇到过,怎么?”
“她刚才来找我的时候……”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阵咳嗽声响起。Henry的话被打断,两人抬头看,Paris一副严肃的打扮走进来。
“故作姿态。”Henry很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Paris似乎听到了动静,抬眼直直瞪着Henry。Henry撅起嘴,装作吹口哨的样子。
Paul看了Henry一眼。“你刚才说星榆什么?”
“啊,我是说她刚才找我的时候突然……”
话头又被打断,这次是Stephen进来。
在场的所有医生都起立,Stephen示意大家坐下。Paris却起来,站到Stephen的旁边。
“我先说明一下,等一下要到场的不仅有怀特教授,还有另外一位贵宾。”
“另外一位?”“谁呢?”“之前没有听说啊……”在场的所有人都窃窃私语。
“是美国现在技术顶尖的一名整形科医生。”Stephen继续道:“我要说的就这些,希望大家配合。”

整形科?Paul与Henry对视了一眼。整形科到仁爱来做什么呢?难道是学术交流?但仁爱的整形外科虽然出名,却也并不是全港最好的吧。
“不知道又是谁搞出来的新花样。”Henry摸摸鼻子心说。
“一下自然不是知道了。”Paul一副“你省省吧”的样子撇撇嘴。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
Paul紧盯着进来的人。高大笔挺的身材,花白的发,炯炯有神的眼睛,严肃整齐的装扮。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但他依旧为这股有内而外震慑人心的魄力震了一下。
怀特教授,真的是他见到的怀特教授。
与他一同进来的有两位女士,其中一个穿着深紫色的套装,胸口别了一枝亮闪闪的紫水晶胸针,黄褐色的卷发艳丽的在耳边蜷着搭在肩头。香港的冬天虽然不冷,却有些冻人,她却只穿了薄薄的一层水晶丝袜,衬的有些暗色的皮肤闪闪发亮。
“呃,我看我也不必多说了,直接介绍吧。”三人落座,Stephen清了清嗓子,指向怀特。
“这位就是美国的脑科专家,贝尔•怀特教授。”
会议室响起一阵掌声。怀特教授坐着向四方欠身微笑。眼光与Paul交叉的时候,他带着一丝深有内涵的微笑,朝他点点头。
Paul一愣,随即报以注目礼。
“下面,介绍一下另一位来宾。”Stephen偏过头,对着两位女士用中文说:“还是你自己来介绍吧?”

紫色套装的女人站了起来。
Henry的眼睛都睁圆了——这,该不会是那个……整形科医生吧?好花哨啊……
Paul也略一皱眉,静待下文。
“大家好,承蒙各位照顾。我是美国亚利桑那州医院整形外科的医生,我叫飞鸟静。你们叫我Gina就可以。”
她鞠躬,低领的胸口差一点走光,弄的坐在对面的一位年轻医生差一点被茶水呛到。
“Gina,你太谦虚了一点吧,”Paris插口:“没有告诉他们你是美国卫生署执行署长的助理?”
此语一出引来许多倒抽凉气的声响。
Gina不在意的略挑了挑嘴角。“这没什么啊,我还是觉得能够作为怀特教授的助手到仁爱来参观是很好的机会。”她瞥了身边的怀特教授一眼,他静坐着没说话。
“飞鸟静小姐的名字……好特别啊。”有人插嘴。
“啊,其实飞鸟小姐是日本人,”Stephen解释说:“对吧,Gina?”
“的确,我父亲是日裔美国人,不过我母亲是中国人。”Gina淡淡的一提。
“大家也都认识了,我们进入正题。怀特教授,还是先来谈谈这次您来仁爱希望对我们有哪些方面的了解和指教吧。”Paris翻开了计划书。

Gina向后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臂,眼神冷冷的扫过全场,在Henry那里停顿片刻,最后停在Paul的身上。
她盯着这个叫做程至美的男人,半眯着左眼,带着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Henry无意中扭头,碰到这样射过来的目光,立刻闪开眼球。
看来这次来的两个人,并不是参观指点这么简单啊。Henry不动声色的想。

中午,仁爱’s 餐厅。
Henry从散会以后就一直纠缠着Paul问了很多遍了,Paul已经对他的那些问题哭笑不得。
“喂,快点告诉我,到底你今天的打扮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了很多次了跟我没有关系!”
“还说没关系,为什么怀特教授和那个叫做飞鸟静的女人对你都那么好奇呢?”
“怀特教授我见过几次,至于那个飞鸟小姐,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再问了,OK?”Paul不耐烦的端起餐盘,站起来决定换个位子做。
“OK,OK,我不问了,别激动——”Henry把他拉着坐下来。“但是她刚才看你的眼神真的极其怨念啊——你确定以前没有见过她,没对她做过些什么?”
Paul瞪着Henry,意思是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吧。
Henry伸起双手表示不玩了,埋头笑嘻嘻的吃饭。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星榆拿着午餐走到这一桌。“不介意我坐这里哦?今天人好像很多,位子都满了。”
Paul抬头,星榆已经坐下来,看见他,朝他笑了笑,慌忙又低下头去。
Paul突然想起早上Henry没说完的话,碰了碰他。
Paul:“早上你说什么来着?”
Henry:“什么?”
Paul:“就是开会之前。”
“哦,对了,”Henry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指着星榆:“我是想说早上星榆来找我的时候突然……”
“啊!”星榆突然紧张的站起来,笑道:“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你们慢慢吃,回见。”
“星……”Paul叫了一半又把话吞回去,锁起眉头。

Henry吃惊的看着星榆以加速度逃走,又看看Paul的样子,满脑迷惑。
“我刚才……说错什么了?”
Paul摇摇头,叹息。
“早上是不是星榆在你那里差点晕倒?”
“你知道?你果然跟她有点什么啊……”Henry刚想开玩笑,看见Paul的样子,立刻适可而止。
如果说一向没有什么脾气的Paul有什么极限的话,也许Jackie和星榆两个人,就是他的极限吧。
“到底怎么回事?上午她突然就这么倒下来,脸色也不好,还对我说没事。”
“之前和她在街上遇见,也是这样。”Paul烦恼的抬头:“为什么都是有事都不肯说呢?”
“星榆,有什么事?”
Paul摇头。“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事。在伦敦的时候她告诉过我她出过车祸,而且因此失忆……”
“失忆?”Henry忍不住打断Paul。
“似乎是这样。但是她不肯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好好的晕倒。”
Henry低头。
难怪Paul会为了这件事担心吧,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一样啊。
Henry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Paul,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Paul抬头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星榆可能就是Jackie……”
“不可能的!”Paul激动的把餐盘推到一边。
眼光黯淡下去,双手微微打着抖。
“Henry,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们亲眼看着她下葬……”
最后两个字,说的尤其艰难,几乎要窒息。Henry有些后悔提出了这个想法。是啊,为什么要说出来呢,怀疑,就由自己去怀疑好了,何必来折磨他。
但是不觉得奇怪么。失忆,一模一样的两张脸,有的时候连神态都可以息息相通。
DNA链的相似度,不会那么巧合的击中了那个几千万分之几亿万分之一吧。
但是——看着Paul的样子,他不敢再继续他的推测了。
Henry拍了拍Paul的肩膀。
“对不起。”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Paul站起来,缓慢的走开。

从收工到回家的一路上Henry一直在思考这个麻烦的问题。
可是,Jackie确实走了。他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一点。如果就这么说,星榆就是穆星榆,一个长的很像的人,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有那么一些不甘心。
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出现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先是Paul的手术出了意外,后来是怀特点明要参加Paul明天的手术,再就是Paris的冷言冷语,还有那个叫做Gina的女人莫名其妙的眼神。
还有,Annie。
他掏出钥匙开门,突然的停了下来。
也许这几个月以来最莫名其妙的事,就是和Annie的分手吧。就算是分开的很风平浪静,却总是不愿想起。
那以后也没有再见到她——至今为止,大概有两个礼拜了吧。
Henry晃了晃脑袋,推开门。
“Billy,我回来了。”Henry朝着里面的小房间唤一声。虽然Billy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放学回家,但他还是尽量收工就早些回来。
“Billy?”没有人回答他,他又叫了一次。
Billy的房间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Henry一边喊着,一边疑惑的走过去。
“Billy……”他推开门,然后愣住。

Billy趴在地上,地板上摊满了玩具,身上穿了一件新衣服。
一个人停下了陪Billy玩游戏,从Billy身边站起来。
黑色西装,新月般眼角。
Annie挑起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勾出一弯优雅的新月。
“Hello,Henry,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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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隔久了。

[四十五]

“Hello,Henry,好久不见。”
她站在她的面前,自然的挑起嘴角弯弯的新月。
Henry一时间居然没有能够反应的过来。Annie站在那里,俨然是以客人的身份,而在不久之前,当他收工回到这里,还会很理所当然的踏进家门,从她手中接过一杯咖啡,然后亲啄一下她的脸颊。
这一切都恍如隔世。
“Hi。”Henry换了个叫自己舒服一点的姿势站着:“来看Billy?”
“昨天和星榆逛公司的时候偶然路过儿童部,觉得这些衣服和玩具很可爱就顺手买下来了。”Annie指了指满地的玩具和大包的新衣,笑道:“你知道你自己的,做人家的Daddy,经验尚浅。”
Henry尴尬的笑了一下。“去客厅里坐坐吧,Billy?你自己好好玩,我和Annie阿姨出去聊天。”
咖啡递到面前,Annie接过来,道了声谢谢。抿进嘴里一口,味道同以前有那么些不一样。
的确啊,在这间屋子里,喝惯了的是自己煮给他的咖啡。以这样一个造访者来品他亲手制成的作品,以前不曾有,今后,机会会有大把吧。
“最近忙?”Henry先向前探着身子,随后又把身子向后仰。总觉得每一种姿势都不大舒服,不是怕与她面对面的直线距离太近,就是觉得离的太远,眼前有些模糊。
“回来之后有阵子要忙了,那班家伙各个争着把手上的疑难杂症塞到我这里来说是偿还我放假的份量,你说是不是很过分。”Annie笑道。“你呢?听星榆说你还是老样子。”
“你常常和星榆提起我?”Henry从她的话里面似乎捕捉到一点什么,敏感的追问。
“也不是啊,偶尔,我跟星榆常常提到的好像是Paul。”
她用精心布置过的词句把话题一笔从他身上宕开,而在他听来,只是若无其事,满不在意。

“怎么样,带小孩子过的日子还习惯吧?”Annie转了一个话头。
“啊,”Henry抓了抓脑袋:“有时候还真是挺麻烦的啊。早上要叫起床,下午有时候学校放的迟点了又要去接。还要帮他一起做什么作业,什么读书报告啊,你不知道现在小孩子的功课有多难做,那些什么,什么实验报告,什么的,要想一个适合他的课题就够我头疼一个礼拜。”
“那个自然了,社会在进步,学校的功课当然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复杂的多——喂,要不要帮你介绍专家啊?带小朋友,不懂的可是一定得问,不能糊弄的哦,你不要怕害羞啊。”
“小看我?我暂时还是能搞定的——”
“那可不一定,你是半路出家的Daddy,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一手操办过来的就是不清楚该怎么办。”
“哈,你这个话说的,你连半路出嫁的Mummy还没有试过吧,你又怎么清楚?”
两人说着都一怔。
半路出家。这是什么词啊,这么叫人无所适从。Annie理了理耳畔的头发,侧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Henry咳嗽性的掩饰尴尬的表情。

Annie动了动身子,刚刚明明在很自然的交谈了,有一会儿,她很放心的对自己安慰着,看来他没有因为分手而改变什么——或许有些失望吧,但也是让她得到安慰的状况。不是关心,她绝对不会承认的,只是,没有改变,也就不会觉得欠了他什么,这样才可以让自己放心大胆的去过自己一个人的,没有他的,其他的生活吧。
但是为什么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突然之间,似乎有什么力量非要把他们推在一起,就说出这样,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的话来。
“呃,咖啡没有了,再帮你去添一点吧。”Henry抓起Annie的杯子走向厨房。
她张了张口。
本来想要说不必了,马上就走,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是想多看见他一会儿……还是,不,只是想再确定一下,他的心里是否平安无事。

自己欺骗自己,这是她最拿手的事了,潜意识中流过这样的想法,Annie在心底狠狠的朝自己讥讽的笑。

Billy的房间里传来很大动静,是什么东西砸下来的声音。
“Billy?”Henry端了两杯咖啡出来,朝房间叫道。
“我去看看。”Annie朝他点头,然后跑进去。
Billy从写字台上摔下来,手掌擦破了一块皮。
“Billy!”Annie跑过去抱起他:“啊,擦破了,疼吗?”
“Sorry啊,Untie Annie……”
“没关系的,稍微消一下毒就好了,来,跟我出来。”Annie把Billy放在地上,转着他的身子检查了一圈。
还好,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伤痕。拉起袖子,只是手肘的地方有些瘀青。
她跑去客厅,拉开角橱下面的储物柜,翻出家里备用的医疗箱,找了些棉签和纱布。
“不要紧吧?”Henry放下咖啡:“让我来看看吧。”
“不要紧的,一点小擦伤,我能搞定。”Annie没有抬头,把Billy拉到身边,忙着给他擦去血迹,用酒精消毒,再用棉签吸干,涂了点药水,裹上纱布。

Henry愣愣的站在一边,看她一步不差的找到药箱,看她熟练的那些包扎的动作,看她跑到冰箱边上取来果汁,顺利的找到杯子给Billy喝,然后打开电视的遥控,调到Billy最爱看的儿童台——39频道,按下的数字一次就成功。
那些包扎的基本方法?那是以前他教给她的,不会忘记吧。
那么,找到那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用品,和并不常用的东西呢……
他一时哽着呼吸。
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个他们一同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吧。
两年多,他突然笑自己傻。对啊,两年多,住的日子也不少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东西摆放的位置吧,何况,女人一向对于家里的用品都有一种直觉的敏感。Annie可以在Paul的屋子里找到杯垫,那么在自己住过的地方找的到需要的东西,又有什么稀奇。
这什么也不能代表,只能代表他,还是有些恋恋不舍。

“好了Billy,听好,下次不准再往高的地方爬了,不然送给你的玩具都要没收。”Annie板起脸来对Billy说。
“我知道了,Untie Annie。”
Annie摸摸他的头发,笑了一声“乖”,然后直起身,拎起沙发上的皮包。
“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呃,哦。”Henry回过神。
留她下来吧……心底有一个声音隐隐这么说——既然,她可以主动上来看Billy。
自己可以是一个老练的急症科SMO,但未必是个好父亲,这一点她和他都是很清楚的吧。
Billy不能总是只和自己生活在一起。
但是……
“我送你吧。”他最终还是这么对她说。
Annie点点头,走向门口。
那一秒她的眼神擦过他的眼眸的瞬间,她究竟有没有一丝期待落空的懊恼,他不清楚,也没有精力去弄清楚。

电梯叮的一声到底,Annie走出来。
站在公寓楼下,向上抬头看。
那一扇窗户半开半闭,灰色的窗帘挡住了里面的风景,好像他们各自躲躲闪闪的心情。
那个地方,是再也回不去了啊。她叹了口气,低下头,向前走去。

深夜十一点。兰桂坊。
因为喝了太多酒,Tracy的脸颊烧的通红,懒洋洋的躺在沙发里,伸手按了电话。
“喂,你怎么还没到……”
“小姐啊我刚做完事,已经飞快的向你那里赶过来了啊。”听筒里是Thomas的声音:“喂你不是喝了很多吧?”
“我哪有!”Tracy傻笑着挥挥手:“你快点来陪我,我们再喝!!”
“哪,我告诉你啊,乖乖的在那里等着我,不要再喝了,OK?”
“你快来,再喝!”她按掉电话,醉醺醺的倒在沙发中。
有人把她晃醒。她抬头,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你……谁……?”
“醉的连人都认不出了,真可怜。”Paris阴阴的笑了一声:“你这么折磨自己有什么用?程至美,还是根本不会理睬你。”
“谁说——Paul……不会——理睬我……”Tracy打了一个嗝。
Paris直起身,自言自语的摇头。“自暴自弃的女人。真可惜,本来还想以你来作为筹码。不过看来,你根本没有用处。”他冷笑着走开。

Thomas急匆匆的跑进Pub,四下张望。
“先生请问几位?”侍者跟上来。
“不用了,我找人。”Thomas一眼看见喝的烂醉的Tracy,向Waiter打了个手势跑过去。
“Tracy!Tracy!”他努力的让她坐好:“你怎么喝的这么多啊?”
“你……来了?好……正好……陪……陪我再喝……”
Thomas一把扯掉她手中的酒瓶:“你不要再喝了!你这么糟蹋自己知不知道很傻啊!”
“很傻?”她半睁着眼睛:“是啊,很傻……我啊,做了那么多事,想要让他知道我对他的好,他不理我也就算了,我可以,可以慢慢让他接受我……现在呢?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穆星榆!!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根本不可能让他注意我了!!”
Tracy说着难过的哭了起来。
“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的Tracy,就算Paul不喜欢你,你也不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你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医生吗?”
“医生怎么样,医生也是人,我也是女人,我也想有人来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你还可以找其他人,这个世界不是这么只有死路一条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喜欢我……”Tracy神志不清,然后又笑起来:“来,喝酒,来,来……”
“你、你别喝了!!”Thomas几乎发火,看着烂醉如泥的Tracy,咕哝道:“真是没办法。”
他架起了Tracy的胳膊,打算送她回去。
Tracy担在Thomas肩上,摇摇晃晃的睁开眼睛,一眼瞥见角落里两个人影。
在哪里见过?
“Frankie和……Gina……?”她喃喃的道。
“什么?”Thomas没听清楚。
“穆星榆……穆星榆的男朋友和一个女人……”她伸出手指头,摇摇晃晃的指过去。
Thomas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有一片Pub里的烟雾。
“什么啊?你这么醉,不要再乱动了,上车了啊!!”他带着Tracy向门外走去。

酒吧外面滴水的小巷,光线阴暗。
Gina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上去,碾碎。
“你到底想怎么样?!”Frankie不耐烦的叫:“上次在我家,这次在这里,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嘘——小声点,不怕人听见?上次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啊……”Frankie吞吞吐吐:“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Gina轻蔑的一笑:“的确,还没到。我是想提醒你,不要忘记了。”
Frankie整整衣领。“用不着你盯着。你以后少来找我!!”
“我可不想成天见到你这副鬼样子——这次是组织有些事情让我转告你。”
“呃?”
“明天的手术,怀特教授会去看。之后,就会向程至美这个家伙摊牌。”
“啊?”
“所以到那个时候,无论你愿不愿意,穆星榆都会离开你!”
“为什么?”
“你忘了,为什么我们会选她来做我们的棋子?程至美这个人不好对付,他一定不会顺利答应加入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必须利用穆星榆来对付他,让他不得不顺应我们的要求。”
“可是……可是星榆对你们有什么用处,程至美又凭什么听组织的??”
“你忘记了?”Gina阴险的笑笑,用手指敲了敲脑袋:“这里,可是有一个巨大的秘密的……”
Frankie惊恐的浑身一颤。
Gina轻蔑的笑了。“所以,还是劝你赶快放弃,早点抽身,不会那么痛苦。”
Gina说完转身离开。
Frankie呆呆的站在原地。难道,难道他们为了想要得到Paul一点都不在乎星榆的性命吗?
程至美,都是因为你……
Frankie痛恨的握紧了拳头。

[ 本帖最后由 Felin 于 2007-7-19 10:36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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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八点半。仁爱。手术前的准备。
用消毒皂仔细的把从指尖到手肘的地方清洗过,指甲缝里面也不放过。水压很大,冲洗在手上刷掉残留的污垢。抬起手肘把水龙头小心翼翼的关好,挑起放置一旁的手巾擦干。
穿手术服,戴帽,戴上手套,双手向上。
Paul准备好一切,抬起眼睛,透过洗手间狭小的玻璃窗望向外面,眼光微微一闪。深呼吸,向身边的护士点头,从推开的门走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吧?”他像往常一样扬了扬眉毛向手术室中的所有人询问。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一剂定心针。只要有Paul那种肯定和鼓励的微笑,即将开始的这台手术,紧张感就会减去不少。似乎,有他在的话,哪怕是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都可以适当得到解决的。
三年前的那次手术中十七分钟挑战的极限叫所有人都为他担心——但三年之内他却再也没有失误过。
时间胜于一切,在Paul的手术台上,这句话就是他的整部圣经。
但是,不久前的那台手术,会不会是他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呢?虽然最后的结论是并非手术事故,但Paul只是一个平凡人啊,他的心里会不会留下些阴影呢?
毕竟,这次的手术,病例又是极其相似的,和三年前的那样——左脑深处AVM。
“我这里好了。”Peter向Paul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是。”“我这里也好了。”
“OK。”Paul瞥一眼墙上的时钟。
八点四十五分。
他看着手术室的门口。那个人,差不多该到了吧。
门开了。先进来的是Paris,然后是那个高大的身影,严肃的表情。怀特教授穿了除菌服走进来,在手术台的另一头站下。
双目交错的时候,Paul略点点头。怀特教授没有什么动作,但Paul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讯息。
“看你的了,程至美。”

“再站近一点吧怀特教授,看的会比较清楚。”Paris道。
“No need。”怀特教授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Paul的眼睛。
“那好吧。”Paul再看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时间是上午八点五十分,手术正式开始。”

手术室里一切都安静,Paul简短的报着手术器具的名称,由Sandy操作。
“气钻。”“骨膜橇。”“手术剪刀。”
仪器上下推动,发出轻微的丝丝声。墙上的钟,秒针嗒嗒的走,不急不忙的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我现在开始找他的AVM部分,虽然比较深,但是没有压着神经线。现在的血压和脉搏是多少?”Paul接过手来。
“80,120。脉搏是85。”
“今天的问题是什么?”Paul向往常一样带起这个话题。
Paris一愣,紧张的瞪着Paul。开什么玩笑,今天是怀特教授在这里,难道还想要这样说一些愚蠢的什么问答题?他拼命向他递眼色——但是Paul仍然镇定自若的直视着显微屏幕,没有在意Paris的动静。
Sandy看了看Paris,为Paul捏了一把汗。违背他的命令坚持让自己参加手术,现在还完全无视Paris的提醒,这下Paris是恨透了Paul吧。她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站在Paul的身边不停的看看他,又看看他抓着血管钳的双手,再去看看怀特教授的脸——
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在盯着Paul的表情,还是盯着他手中的动作呢?
Peter也发现了Paris的脸色不大好看,犹豫着是否要回应Paul的提问。
“Sandy,要集中注意力。”Paul突然开口道。
“啊,是!”Sandy一愣,回过神。奇怪,她看看他,他并没有看着自己,也许是余光发现了自己的慌乱吧。
“你来说说,我下面找到了AVM应该怎么办。”
“啊,”Sandy闭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告诫自己不要慌乱——“用血管钳夹住健康血管,然后剪掉AVM的供应血管,把肿瘤取出来!”
Paul没有回答,只是换了血管钳:“没有人问问题吗?那我来问好了。”他的眼神丝毫没有离开画面:“小红帽为什么会上了大灰狼的当,而让大灰狼把外婆和她自己都吃进了肚子里?”
到底她的回答对不对啊?Sandy没有什么把握的咽了咽喉咙,这可是有怀特教授看着的啊——程医生,没有问题么?
“是因为大灰狼狡猾?”
“故事里面好像有说吧,是小红帽对大灰狼掉以轻心了。”
“我找到AVM了。”Paul突然打断大家的回答。“Peter,我现在要剪断供应血管。你能给我多少时间?”
“还是十分钟,这是我的极限数字。”
“好,就十分钟。”
“不要紧吗?”Peter有些惊讶,那一次用了十七分钟,还有一次也用了十五分钟啊。虽然说这三年里面他一直在保证操作准确的前提下努力提高自己速度,但是,从十五分钟提高到十分钟,对于这么复杂的手术来说,真的能成功吗?

Paris冷冷的盯着Paul。小红帽为什么会上了大灰狼的当吗?那都是因为小红帽太天真太愚蠢了。这个世界是充满了险象环生的歧途的,不保护好自己的话,会连自己的命也一起赔上去的。程至美,你真的像大家心目中一样是那么出色的吗?眼前看着你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怀特教授,如果你出一点点错的话,你的前途,你的那么高的信誉度,恐怕就要付之一炬了吧……
Sandy紧张的捏紧了拳头,目不转睛的盯着Paul。真的可以吗,程医生。可是他一直在用刚才自己说的那个方案啊——不会是听了自己的话吧?可是,不会出问题吧。Sandy突然惊恐的想起来,手术之前Paul似乎说过,这一次的方案,会让她来决定。
她慌张的看着Paul的脸,简直想要冲口而出说,程医生,不要听我的啊,按照你自己的判断来解决问题吧!
她偷偷的又去看怀特的脸,一愣——怎么,他好像好似在笑?虽然非常不容易察觉,但是刚才那么一闪而过,的确是在笑,朝着Paul微笑,一种很肯定的笑。
这么说来——对了,程医生是不可能拿病人的生命来考验她的能力的,一定是她的方案是可以行得通的吧。原来他只是给自己一个大胆把握的机会。他是程至美啊,仁爱最出色的脑外科医生,如果他都做不好的话,还有谁可以胜任呢?

“五分钟了。”护士报时。
“六分钟了。”
“七分钟!”
“程医生!”Sandy忍不住叫出声来。
Paul没有回答,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屏幕。
八分钟,八分半。他静悄悄的深呼吸。他一定可以做到的,十分钟之内,他对自己说。虽然情况大体相似,AVM处于脑部很深的地方,但是附近没有神经线,位置不同,血管分布也就不是特别复杂。但还是有难度的,如果是十五分钟,他一定可以做到。但是多一分钟,也就是多挑战病人的极限,多一分钟,就可能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状况。
所谓好的外科医生,精湛的技术和长久的临床经验固然是重要,但最重要的那个是能够将自己镇定的情绪传染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九分钟了程医生!”
不行了吗,程至美。Paris低着头,从眼镜框的上边缘抬起眼睛从缝隙里看过去。
怀特教授微微眯起眼睛。
Sandy焦急的看着大家的表情,再看Paul——怎么了,大家都没有信心了吗?程医生!!
“十分钟了!!”护士叫道。
“我截住了!”交错的瞬间,Paul的声音很沉着。
放开血管夹,血压和脉搏恢复正常,Paul呼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掀掉帽子,抹去额头上的汗。
“太好了,程医生!”Sandy笑起来。
Paul向上弯了完嘴角。“我休息一下,十分钟以后我们继续。”

手术顺利结束。病人被推回ICU,Paul抬起头,这才发现,休息过后的手术时间,怀特教授已经不在了。他扬了扬眉毛,朝自己一笑。
说是特地要来看他的手术啊,不知道这位大师看到自己的什么疏漏了么。
应该看到很多吧,他抬起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光是接触过的病人的数量,已经无法相提并论了。但是,高深莫测的,大概这就叫做前辈吧,他们是永远不会让你一下子就想清楚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是为了什么,立足点在哪里,会有哪些益处的啊。

“程医生。”Sandy从身后追上来。
Sandy:“程医生,谢谢你啊。”
Paul:“嗯?为什么要谢谢我。”
Sandy:“谢谢你坚持一定要让我参加手术。”
Paul:“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机会。你做的很好啊,今天。”
Sandy:“但是我有个问题……”
Paul:“哦?”
Sandy:“刚才那个手术进行的方式,程医生不是按照我说的去做的吧?”
Paul:“你是说……”
Sandy:“到底要怎么来处理血管瘤,其实程医生早就想好了,我只是凑巧的说对了一部分。”
Paul莞尔一笑。
“所谓的早就想好的手术方法不是绝对存在的。你没有办法预测手术的过程中会出现怎样的情况,所以那是你根据你看到的状况判断出来的答案,不是凑巧。”Paul拍拍Sandy:“加油,你会是一个很好的脑外科医生。”
Sandy开心的咧着嘴。虽然明知道他一定是为了鼓励自己才这么说的,但还是很受用的感觉。或许他不是一个完美的医生,或许他也有失误的时候,或许他刚才差一点就要超过十分钟的限制了,但是他还是做到了。这就是程至美啊,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程至美。

“喂,Henry?”Paul抓起听筒,手术的时候Henry留了两条讯息在他的电话上。
“今晚圣诞夜啊,没有什么事情要做?”还是一副很八卦的声音。
“你应该会比较忙吧黎医生?家里有个小朋友。”
“我今天加夜班啊,Billy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大概会送到一个Untie那里去吧。”
“Untie?”Paul笑起来:“Untie Annie?”
“脱线,说我的Untie啊!”
“OK,不和你说笑了。”
“那么你还没有告诉我有什么打算。”
Paul抬头看了看时间。“都五点了啊,大概休息一下就回家吧。”
“回家,你也太没有情调了……不去找星榆?”
明知道Henry这个家伙最后还是会把这句话扔出来,他还是愣了愣,耸耸眉骨。
“喂?喂,不会被我猜中了吧,哈哈。”
几秒的安静后,电话那头传来Henry的声音。
“八卦。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去查房。”Paul挂了线。

转过身来,望着窗外。
草坪都枯萎了,树上的叶子也都落光,医院旁边的矮山也是光秃秃的没有生气。
天空都是明晃晃的亮着,没有浅蓝的天光,没有云,一切都像被大水冲刷过了一样。
冬天是灰色的啊。他叹了一口气,眼光落在桌上的水晶天鹅身上。
Paul小心的托起一只来。
光线从中折射出来,偶尔闪出一些蓝紫色的光。
连你,都已经不再发出橘黄色和红色的光线,只剩下蓝色和紫色这样的冷色调了么?

如果你还在,今天会和你如何庆祝呢?
也许会在山顶上看飞雪吧。
但是,他苦苦的闭上眼睛。
这里是不会下雪的。就算今年的气温如此的低,也只是,干冷着,好像是压缩了的氮气,要冻碎人的骨头。

他又调转头漫无目的的向楼下看。
星榆的影子从视野的左下穿进来,向着病区走过去,又在右上角消失了。
Paul怔了几分钟。
星榆——这个圣诞会怎么过呢?呵呵,还是不要想了吧,她不是会和Frankie一起么,理所当然。虽然闹了别扭,但总会在这么重要的节日见面的啊。

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
这个Henry,总是不安静。Paul笑着抓起听筒。
“又想说什么啊黎医生?”
听筒里的声音让他一愣。
“啊,是你……”
他凝眉,认真的听着。
“现在?”他思考了一阵,终于点点头。“那好吧,我就过来。”

to 冷冷蛋蛋 让你多等我很抱歉。但如果下次你还是看不到更新,我只能再次抱歉的请你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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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数日,好难得可以爬上来更新,所以也不得已不是等到礼拜日。另外也是,存货用的差不多,速度自然慢下来。希望可以赶回从前的速度。

[四十七]

星榆站在病房区楼下的角落处,没有目标的望着慢慢沉下去的天色,从掺了灰色的白,到浅蓝,到深蓝,到深紫。
时间是晚上五点四十五。
她转头,小心的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对面急诊中心三楼,Paul的办公室窗。
半夜窗拉起一半,一半透着光。
还没走吗?还在工作?手术做完了吧,还在分析今天的数据吗?
风吹过,有一种刺骨的冷。星榆耸起双肩,把领口竖起来,呵出一口气搓了搓冻的不太灵活的双手,靠回墙上。
长长的叹一口气,然后无奈的向着蓝紫色的天空笑了一下,带一些嘲弄,带一些酸涩。
她在这里等什么呢?星榆想。也许他今夜就在这里过了吧,也许他是夜里加班吧——总之,他做什么应该都与她无关。
远处好像飘来些许歌声,叮叮当当,是圣诞的歌曲么?
可是她还是想亲眼看着他熄灯,开车,回家才会安心。
假如,她只是想着假如,Jackie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待的这么晚,早就和她去烛光晚餐吧。假如,她只是想着假如,他可以迷惑一个晚上,让她装作就是她,给他一个晚上的安慰也好吧,在这个平安夜。
也许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传说中的那个J长的太像呢?星榆总是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她得对他的幸福负责,起码,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平安夜不管。

仁爱的会客厅,灯光同样亮着。Paul走到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Come in。”
Paul推开门,怀特教授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扶了一下镜框,看着他。
怀特:“你来了,程医生,坐。”
Paul:“不知道教授找我来,有什么话要说?”
怀特:“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想你还不知道我这次来仁爱的目的是什么。”
Paul:“不是因为教授在伦敦认识了我,想考察我的临床状态么?”
怀特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嘲弄和自嘲,让Paul有些莫名其妙。
怀特:“你今年多大了?”
Paul:“呃……35。”
怀特点点头。“可惜你还单纯的像个孩子。”
Paul:“这个……好像和我的医术没有什么关系。在我看来,手术的时候需要成熟敏捷的判断,做人的话,还是简单一些好。至于单纯不单纯……每个人活着做的事情都逃不开有一些动机。只要不伤害到他人就可以吧。”
怀特:“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容不得你想那么多,如果只有伤害到他人才能保住自己的话,你是没的选择的。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Paul略略皱起眉头:“教授到底想谈什么?”
怀特:“你是基督徒吗?”
Paul:“没有受洗,但我相信上帝。”
怀特:“圣经的创世纪一章,我相信你应该读过。挪亚方舟的故事,应该不陌生。”
Paul:“Then?”
怀特教授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好久。
怀特:“说要不拐弯抹角,还是迂回了这么久——我必须进入正题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正在越来越走向混乱,犯罪,吸毒,战争,绝症,邪教,太多问题在滋扰着人们的正常生活,最可怕的是人们本来纯洁的心也被吞噬了。许多人开始不相信上帝,或者相信那些所谓的‘神’,人们制定的旧的规则已经无法给人们创造和维持一个和平的世界了,我们需要一些新的东西。但是我刚才说过,人总是自私的为着自己,怀着各自的想法,我们是没有办法净化和改造世界的。于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他们凭着信仰走在一起,要靠他们的努力来重新制定新的规则,净化这个世界。”
Paul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这里,开始插嘴。“但是……靠着某些人来改变不良现象固然好,可是制定新的规则,会不会太武断了?怎样才知道这些新的规则是所有人都适应的呢?”
“如果是人群中的精英确立的规则,就一定不会错。起码,是这些精英使得人类在科技世界不断进步,他们不会使人倒退。”
Paul皱起眉头。他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我们的行动从十年前已经开始了。”
“行动?”
“行动。”怀特教授直视Paul的眼睛:“政治界,金融界,科学界,社会学界,人类学界,文艺界,几乎涉及人类所有领域中我们都精心挑拣了我们的信徒。我们要按照耶和华的旨意再造地球,把一切坏的因子清除。”
“也包括,医学界?”
怀特轻轻笑了。“你比我想象中要直接的多。”
“到底是个怎样的计划?”
“改造旧的记忆。耶和华可以清洗整个地面,但是我们不想像古代的大洪水那样清洗一切——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值得留存的文明的,况且,洪水根本无法彻底的清洗病菌,反而有些病菌就是在潮湿的状况下滋生的。所以我们要清洗的是人类的记忆。”
“清洗记忆??”Paul倒抽一口气,感到极度不妙:“你所说的是……”
“不要紧张,我是个医生,我清楚记忆机制在人脑中的重要作用。所以我们这个计划已经筹划了十年,在最近的三年内开始执行。我们用特殊的方法使得某些重要人物的记忆消失,然后重新植入新的,有利于我们推行再造世界方案的记忆。”
Paul紧紧拧着眉头。他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他的生存价值在哪里?当人道毁灭的死亡方式出台的时候,世界各国就曾经进行过激烈的争论,法律究竟是否应该允许安乐死的存在——如果说植物人也有活下去的人权,那么消除记忆,是不是同样等于剥夺了人的生存权利。
“具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只是因为某一部分人觉得这个世界太肮脏?”
“你错了,不是某一部分人,而是上帝的旨意。”
“上帝?”Paul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遇见一个内心疯狂的宗教徒了么?
“你觉得很荒谬?”怀特看着他:“上帝为什么要发动洪水?要知道他亲手创造这个世界,他的清洗是清洗他自己的儿女,他的造物,难道他不心疼?但为什么虽然心疼但却不得不这么做,只是因为人类的行为叫他无法容忍下去。”
“我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到了必须毁灭和再生的地步……”
“那是因为你并没有看到更多的黑暗!!”
Paul狠狠的抽了一口气,低下头。
好几分钟,他抬起眼睛。
“我不想和您争论——但,您来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劝说我进入这个计划吧。”
“你很聪明。顺便说一句,我们这个计划,叫做‘挪亚方舟’。”
“挪亚方舟吗?”Paul严肃的皱着眉:“恕我不能从命——还有,你们的这些做法,会不会已经触犯了各国的国家安全条例,是不是还有待查清。”
怀特突然大笑起来。“你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内。觉得是犯罪?哼,更多的杀人放火嫁祸他人滥用职权害死无辜者的犯罪在,你为什么不去怀疑他们?”
Paul愣住,突然想起了怀特的身世——妻子和女儿的严重车祸,但他却选择了先救国会议员……
“难道你当年的那次手术……”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怀特粗鲁的打断了Paul的话。“你相信我,我们并不伤害人命。我是医生,我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有多可贵,我们甚至会在必要的时候大规模的救助那些濒死的人。你不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肉体的重生固然重要,但是灵魂的重生更为重要么?”
“可是……”
“而且,”怀特背着脸站在窗口。窗外开始飘着零星的小雪片:“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挪亚方舟,你已经别无选择——就算你不加入,组织里面也知道我找你谈过。到时候,他们为了争取你,会不惜一切手段。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前不久去世了,或许你孤单一个人对于性命并无所谓,但是,倘若你身边的人,会有什么意外的话,你会不会活的胆战心惊?”
这样的反问无疑是一种要挟,Paul只觉得背脊升上凉飕飕的寒意。他们,连Jackie的事情都知道?那么,表明他们已经把他的一切事情都查的清清楚楚不是么。
他皱着眉头。
他们会伤害他身边的人——美美大厦的火灾,手术中意外死亡的病人,这些阴沉的场景重新在他的记忆中回闪穿梭。
就算是要改造世界,这样的重任何以委托在他身上?何况,他一时间根本弄不清楚,这样所谓的救赎,是对,是错……
“算了,”怀特叹口气:“你还有时间考虑,在我回美国之前,给我答复吧。”
“怀特教授!”Paul回过神,叫住正打开会议厅门的怀特。
“几年前你的妻子和女儿的手术,实际上,你也是被这个组织胁迫了吗?”
怀特回头。Paul直射他的眼神不容推卸。有一瞬间,他感到惋惜,能够拥有如此清澈和不畏艰险的眼光的年轻人,不该逼他做出多少会显得残忍的决定。
但,拯救总是有牺牲的。如若多年前的十二门徒是先知,那么他们这些人,就是如今的先知。
“你只需要知道,想要置身事外的继续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是多么渺小就可以了。”
怀特扔给Paul这句话,和一条只听得见空洞的脚步声的,长的没有边际的走廊。

下雪了啊。
星榆抬起头,搓着冻红了的指尖。不是说HK这里很少下雪的么。很少,并不代表绝对没有。尤其是,平安夜的雪,好像知道人间的需要,来的这么及时。
还是上帝的恩赐呢?
她探着身子看Paul的窗子。怎么还没有熄灯?莫非今晚真的要在仁爱度过了?
有人走近了,星榆竖起耳朵,是脚步声。她回头。
“Frankie!怎么……是你……”她惊讶的脱口而出,然后是有些心虚的用眼角瞥着Paul的窗户,故意走过转角几步,不想让他看到她在看的东西。
Frankie站在她面前,双手套在口袋,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眼睛中有浓重的忧郁,看的星榆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没走啊。”她故作镇定的笑了笑,有些后悔。自己不是也没走么。可是这个理由,假若Frankie问起,她要怎么回答。
当初是他背叛了她,可是她也觉得Frankie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如今似乎事过境迁,大概真的是一场误会了吧。男人逢场作戏,不是很平常的么。
可是这么久的冷静,她的心,已经离开他很远了……
“程医生还没有走。”
“呃?”星榆一愣。
Frankie使了好大的劲才抬起头,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程至美刚才还和怀特教授在谈事情,你是在等他吧,我想他应该快走了。”
“不是,我没有……”星榆本能的掩饰,然后低下头。“对不起,Frankie,我不想这样的。”
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滑下来,落在薄薄的铺起一层的雪地上,按下一个圆圆的印子。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现在只是多了一个机会在你面前,你按照自己真正的心愿去选择吧,不要在乎什么责任,什么报答。”
Frankie的话出乎她的意料,星榆诧异的抬头瞪着他。
他避开她的眼睛。“在伦敦的时候你就喜欢Paul了吧。其实压抑自己是很辛苦的。三个人牵扯着也很辛苦,我不想这么辛苦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Frankie你……”
“我只是关心一个我曾经照料过的病人。”他掏出一副手套,塞进星榆的手里:“戴上吧,虽然这里的温度不低,下雪还是很冷的。去找他吧,不要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他根本还不知道,就错过了,会很遗憾。”
“我……”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Frankie淡淡一笑:“那天你看到的那个Gina,虽然我真的和她没什么,不过她这次也来到这里了,圣诞节,总要和她去叙叙旧的。我走了,你也早点去找程医生。”他根本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加快脚步,转身离开。

星榆捧着Frankie送来的手套,注视他离开的方向。
橘黄色的手套,他总是说喜欢看她穿橘黄颜色的衣服。星榆哭着笑出声。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她最喜欢的是白色啊。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突然清楚的意识到,Frankie对她的爱其实很深,又是多么希望可以和她在一起。

只是可惜,单方面的付出不是爱。
只有心心相印,才可以破茧成碟。

星榆擦掉脸上的泪痕,回头看一眼Paul的窗子。熄灯了。她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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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Paul发动了汽车,打转方向盘。擦掉铺在玻璃窗上薄薄的一层雪,他的眼前却依旧是一团迷雾。
挪亚方舟?一个听起来就沉重的名字,也应其之名在他的思维网络上敲了不轻的一击。
但是怀特教授并没有详细向他解释清楚,这个计划要怎样,他们需要他来做什么。也许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诺之前,是不会让他知道太多的吧。
但是……Paul觉得简直像在出演惊悚悬疑片一样。什么组织,什么计划,什么拯救人类,什么信仰?现实的世界也会出现如此离奇的事么……
他晃了晃脑袋,拧大一些车厢里的暖气,让自己清醒一些。
是不是平安夜的玩笑?那为什么不在第二天的清晨放在床头的袜套里交给他。
Paul干笑了一下,望着车外开始变大的雪花。
自那以后,这个世界仿佛变样了。

踩下油门,滑行了几米,突然一愣。偶然一瞥后视镜中,刚刚停车的地方,似乎站着什么人,那个影子,好像是星榆?
他摇下车窗,伸出头去——的确,是星榆,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在做什么?

星榆正看着地上的车轮印叹息——还是没能赶上么,不过,赶上了又能说什么呢——却突然听见什么东西摩擦雪地的巨大声音。
抬起头,他和他的黑色Saab奇迹一样的停在她的面前。
星榆不禁一怔,呆在原地。
好像从天而降一样,每一次,他都突然的来,又轻轻的走,让她没有准备好迎接的心情,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心跳的节奏。
“怎么站在这里?”Paul探出头来,看了看左右:“现在这里等不到车了,去哪里,我载你吧?”
“呃?”星榆依旧有些没能回神:“不用了吧,今天平安夜,你去过节吧。”
Paul已经下车,为她拉开了车门。“上车吧,外面冷。”
“那……你呢?”星榆定了定神。
“我只是回家。”他淡淡笑了笑,把她让进车内。

车开的不快,雪大了,周围逐渐变成白色。星榆坐在车里,周身渐渐暖和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清一下嗓口的痰。
Paul伸手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前面小抽屉里有热的咖啡,可以拿来喝。”
“谢谢。”星榆接过去:“你开车还带着热咖啡?”
“可能是怕天太冷的时候脑筋不灵活吧。”Paul盯着前方的路。“你还没有告诉我去哪里。”
是啊,去哪里呢?星榆望了望他的侧颜。只是为了想要看见他,才在楼下等了那么久。不早也不迟,恰恰就是今晚,她想要亲眼看见他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虽然,她知道,如此的时节,哪怕他的脸上什么也没有,心里永远是思念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
这种痛是不分昼夜的。
“我……回家吧。”星榆突然醒悟到这一刻她根本不该出现在他眼前。知道他平安又怎么样呢?她自己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无心的折磨。星榆觉得有些心酸,就算有着一样的脸孔又怎么样,她却不能给他同样的安慰,他也不会给于她所想要的,那一份感情。
但她还是多想和他在一起啊——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么?那么何以她不可以去尝试。
就算最后是失败都好,她也会执迷不悔。如果说其中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一,但是没有尝试就决定放弃,那么就连那百分之零点一都没有。
“还是不要了。”星榆张口。
“呃?”
星榆蹩了一口气看着Paul:“今晚你有事么?”
“怎么?”
“Annie今晚不在家,我……还不想回去……”
星榆望着窗外的雪花,眼神闪过几许落寞。Paul微微吃惊的张开嘴,看着玻璃里反射着她的影子,似曾相识的心痛不期而至。
原以为今晚寂寞的就是他一个人,却原来,这个世界上,其实有许多孤单的灵魂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是自怜,亦是怜惜着同病相怜的人。
“所以,你能不能带我去教堂……”
“我也不回去,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星榆的话尚未说完,被Paul突来的开口打断,两人都一愣,继而相视一笑。
“那,我们还是先去教堂吧。”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星榆好奇的问。
Paul眯起眼睛,看着一个遥远的方向。
“是一个,很远又很近的地方。”

Annie结束了手中的工作,套上笔帽,向身后的椅子一靠。
坐在椅子上转一个圈,望向窗外的雪。
站起身,拉开窗来,任风吹着干燥的雪花飘在脸上。深呼吸,闭起眼睛。
冰冷的空气穿过呼吸道,直入肺部,然后似乎贯穿了一样,在胃里也添上了冰凉的感觉。
会下雪的冬季,这一个冬季,一定是比往年要冷的多。从外,到内,都一样。
这个时候Henry会在什么地方庆祝呢?和Paul一起吧,而且还有Billy。
原以为今年的平安夜要在工作中度过,还为了不能陪星榆过圣诞节而特地提前庆祝,没想到,突然被人放了鸽子。
Annie轻笑一下。自己不能做到对别人守约的话,又如何去要求他人?
她还是终于想起他了,她嘲笑自己的没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拖泥带水了呢,还是,他是她身体里不能缺少的一个器官,就算忍痛,也总也割舍不干净。
命中注定么?这是Jackie的信仰,她虽然羡慕,却无法彻底的相信。
Annie又狠狠的吸一口冷空气,想要把一切抑郁的情绪抖掉,却不小心呛到了凉风,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直到咳到觉得肠胃翻江倒海的搅动。
怎么……回事……近来总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常常坐的久了站起来会觉得头晕目眩,有种想恶心的感觉,但是从来也没有今天这样的厉害啊。她挣扎着爬起来去拿桌上的杯子,却失手打碎,玻璃渣洒了一地。
……

“三十二号,江小姐。”护士捏着号码牌叫。
“是我。”Annie站起来,跟着护士走进医生的Office。
医生:“是江新月小姐?”
Annie:“医生,我是不是肠胃有些问题?”
医生:“你最近一直都觉得肚子不舒服吗?”
Annie:“嗯。有时候会觉得头晕,有点想呕。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医生捏着报告,抬头看看她。
医生:“你上一次的例假是什么时候,还记得么?”
Annie敏感的一凛。上一次……她努力的回忆,似乎,上一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紧张的捏着手中的皮包。
“医生,你不会是告诉我,我有了……”
医生点点头。“根据你的报告,你已经有了九周的身孕。江小姐,你是第一次有孕吧?”
Annie机械的点点头。医生后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路边,周围的一切被雪覆盖的密密实实。
醒了醒神,掏出行动电话,拨下星榆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目前不在服务区……”
泄气的挂断,靠在栏杆边上。
结了伴的男男女女从眼前走过好几对,她只觉得周身冷的厉害,呼吸却烫的骇人。
Gil呢?也没法接通……而且,打给他,只是凭空让他担心,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她最后翻到那个号码,名片册上黑色的大字。
HENRY。
9-5-5-4-2-6-9-3……
手指停在最后一个按键上,屏幕上的光标节奏匀称的闪着。
一辆公车亮着巨大的前灯从眼前穿过,照亮一地银白的雪花,淹没一串无声的应答。
Annie掐断了电话的通讯,合上翻盖,抬起头。

雪花洋洋洒洒的朝着面颊落下来,打着旋,带着冷漠的表情,无声的落地。
平安夜的圣诞礼物。
是幸,还是不幸。

飞鹅山顶。
山顶的雪,远离了楼群,似乎更纯净,更安静。
Paul站在车外,没有打伞,任飞雪落在身上,渐渐的要堆起一层。
天幕是黑色的,雪片从看不见的云层飘落下来,神秘的不知来自何方。听说平安夜的时候天堂的门会打开,天使会张开翅膀来到人间,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其中?
他伸出手来,接着一片片的雪,想着她说的那个梦。
Jackie,我在这里了,你说过,有我的世界就会有奇迹的,但是,没有你,我的世界如何才能创造奇迹呢。
他微微叹息。这么久来,如果她没有忘记,为什么从来不曾入梦。Paul的手轻轻放下来,融化成水的雪珠顺着指尖滴落。
原以为会接到你翅膀上的羽翼,却只看得到,天的哭泣。

“Paul?”星榆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她收了声,掏出伞来,轻声走到他的身后,撑起。
Paul回过头来,笑了笑。
“对不起,带你到这种地方来。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星榆摇摇头,把伞递给他,一个人走到雪地里。
深呼吸,眺望远处蜿蜒的海平面。
“这个,是你以前和Jackie常来的地方吧。”
“……”
星榆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Paul避开了几秒,然后直视过来。没有什么好闪躲的吧,他对自己说。他不该把自己的不快带给星榆。而且,他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要带她来到这里呢——除了那些隐约的冲动,还有些什么他说不出的感觉。
星榆抿了抿嘴。“虽然有些担心提起她会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但是,不知道如果我和她真的那么像,是不是也可以懂得一些她的想法呢,总觉得,如果你一直逃避这件事,逃避面对我的话,Jackie若是看见,也会为你难过。你觉得值得么?”
Paul诧异的张了张口。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对不起星榆,我知道我的态度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是……”
“我没有不舒服。”她大声的说出来:“不舒服的,其实是你自己,对不对?如果,你一定要强迫自己压抑感情的话……”
“我不是压抑什么,”Paul呼出一口气:“只是,有些事情可以等时间来填补,但是有些人,不是时间可以使之淡去的……”
星榆缄了口。
有些话,始终还是没能说的出来——如果唐姿礼是你命中的天使,你可以把穆星榆,当作她的转世再生。
她又怎么会不懂,他那一份刻骨铭心。可是Paul,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心疼,要怎么才可以抹开你眉间的惆怅?
又或者,其实是自己陷的太深——假若她此刻能恢复记忆就好了,也许正是因为不正常的记忆,才让她的思维无法平衡,非要强迫彼此,都掉进不可自拔的漩涡。

她随着他的音调叹口气,环顾四面的景色。
虽是夜晚,却有雪光反射着前面的路,山和海的轮廓隐隐约约的浮现着。
星榆突然觉得一道白光闪过脑海,紧接着是剧烈的刺痛——痛的她抱着头叫起来。
“星榆!”Paul一惊,将她抱住:“又头痛了?”
“车……里……手提袋在车里……有……药……”
“我带你去取,你撑住一点……”
“谢谢……”星榆闭着眼倒在后座上,大口的喘着气,满头虚汗。
“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Paul捏起她的手腕,看着表测量心跳的速度,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
“不要多说话。”Paul把她的头捧起来,喂了一点水。
星榆的脸色慢慢好转起来。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你有什么问题?”
“没事啊,我不是说了,只是血糖低……”星榆躲开他的眼睛。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相信……”Paul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
怀特教授的警告在脑子里回旋。
“就算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顾及你身边的人吧。”
他惊恐的一震,紧张的望着星榆。
不会,怎么可能,哪怕她和Jackie长的很像,但他们没有可能把她牵扯进来,他们只是偶然的相识而已啊。
他又是一惊。偶然的相识?Paul想起她说过她曾经失忆,想起她瞬息间不经意流露出那种熟悉的眼神和语气,尽管星榆看起来比Jackie更加柔弱,但——
不可能的,星榆就是星榆,Jackie已经不在了,他亲眼看着她走的!Paul反复的告诫自己。
但,事情会不会太凑巧了?一模一样的面容,和消失的记忆。

“让我帮你好不好,”这个时候,Paul觉得自己的心紧紧的揪起来,只要一想到,虽然荒唐,但面前的女子可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就难以放任她的固执不理。
星榆看了看他担心的表情。
她的身上披着他的衣服,他自己却在寒冷的风雪中瑟瑟发抖。心中的酸痛感没有截至的涌上来,充塞了她的眼眶,滑落在他的衣领上,啪嗒一声。
“其实是……我一直以来,都会头痛。我以为是车祸以后的正常反应,可是最近总觉得有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而头痛的感觉越来越频繁……”
她终于开口。
“你是说,你的记忆在恢复?”
“我不知道——那天在仁爱的时候发作过一次,上一次是在海边,这次是现在。我好像觉得有什么印象被记起了,但是我努力的再去回想,就会痛的受不了……”
“星榆……”Paul喃喃的唤一声。
医院,海边,飞鹅山顶。
是他多心么?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叫做起死回生的东西,那么这些巧合,要如何解释?
等等,他记得怀特教授说过,那个挪亚方舟的计划,除了要移植记忆之外,还有就是可能要救助濒死的人。
濒死的人,濒死的人。他闭上眼睛。这个短语要怎么定义呢?
那一天大厦失火,他拉开A&E的帘子时候亲眼看着她躺在急救室里的一幕一晃而过。
中间,会有什么环节出了差错呢?

星榆难受的呼出一口气,Paul回过神。
“我送你回去吧,这里太冷。明天回医院,我给你做一个检查。”
“不用了!”星榆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臂,然后又羞涩的放开:“对不起,不用了,是我自己太紧张。”
“如果你不想让大家为你操心,就听我的,好不好?”
他的语气是恳求,也带着疼惜,叫她无法拒绝。
星榆点头。“不过,你不要告诉Frankie,我……不想让他担心。”
“我知道了,你躺好。”
Paul绕去驾驶座,星榆看着他发动车子的背影。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有事的时候,他也会如此担心。不是对一个样貌酷似唐姿礼的女子,只是对她,穆星榆。他不说,她也能感觉得到。
对不起,Paul,如果我知道会令你心痛,我不会固执的要对你说那些话;星榆默念。

对不起,星榆,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想说,但若你真的是她,我一定会把你紧紧抓牢,绝不放手。
Paul亦默念,加大油门向山下驶去。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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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Annie正从沙发上爬起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些清醒起来。
抬头看窗外,已是飞雪满天,华灯闪烁。站起身,一阵眩晕,右手下意识的按住了腹部。
Annie晃了晃身子,定神,依然觉得不够真实。
门铃持续想着,是星榆忘了带钥匙吧?深呼吸几下,一鼓作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门口。
打开门,Paul扶着星榆几乎要跌进来。
“星榆——这是,怎么了?Paul?”Annie接著星榆,眼睛盯着Paul。
“先扶她坐下。”两人把星榆让进沙发里。
星榆虚弱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面色苍白,额角一片虚汗。
“喝点水。”Paul甄了一杯热水递到她的手上,一切驾轻就熟。
Annie拧了一块热毛巾搭在星榆的头上,转身的刹那和Paul的眼神交会,双双在心里一沉。
和那个时候多么相似。
“她怎么了?”Annie一边轻轻拍着星榆的脊背一边问。
Paul呼出一口气,皱着眉头。Annie有一瞬间的失神,突然觉得时光一下倒退了若干年。她甚至有一种恐惧的错觉,Paul会告诉她,星榆的脑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明天我需要给她做个详细的检查。”
话说出口,Annie的心终于沉到谷底。
不用Paul多做解释也不需要她继续的追问,不安的敏感在受伤的两颗心上噩梦一般的徘徊。
除了星榆,他们都清楚,Paul轻轻说一声“详细的检查”,意味着什么。
“需要我做点什么呢?”Annie轻轻的问。此时的星榆似乎疲倦的睡着了。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呼吸有一丝不健康的颤抖。
Annie握着她的双手,冰冷。
“看着她,照顾她。”Paul简短的几个字已经足够叫Annie领会他此时此刻所有复杂的心情。
这一刻,朋友之间的互相了解是相通的,Annie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这一个,就算不是Jackie的转世再生,也会是第二个她。
“不过明天我一早有一台手术,恐怕要Call Henry来接她。”Paul补充着,抬起头。
Annie一愣,陡然间失神,本来就不红润的唇色瞬间失血。
“你没事吧?”Paul这才注意到她:“你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
“没事,刚从外面回来,有点冷。”
“哦……”与其说Paul是将信将疑,不如说他此刻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照顾第二个人。
“你们怎么会遇见?”Annie端起剩下的一点热水凑到星榆嘴边。

Paul正要张口,星榆咳嗽了一声,睁开眼睛。
“Paul……”
“你怎么样了?”Annie和Paul同时开口。
星榆虚弱的笑了笑。“你们两个真是很有默契啊。”
“不要说笑了,告诉Paul你有哪里不舒服?”
星榆摇头,躺在Annie的臂弯里,脸色好了很多。“Paul,我没事了,你早点回去吧,害得你平安夜都没有过好……”星榆不知道这样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在他的心里投下的阴影,只是觉得他看着自己时候担忧的表情,叫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难过。
“不要说这些了,那我先回去。”Paul站起身朝Annie点点头,他知道他一分钟不走,她就多一分钟不能好好休息。
这样的理解是何时而来的?还是只因为他自然的把她当作了Jackie,顺着她的思维考虑下去。

这个充满了不安的搅动的平安夜啊。

Annie掖好星榆的被角,正要轻手轻脚的离开,星榆忽而爬起来坐着。
“Annie。”
“嗯?”她回头,心里有某种预感的一跳。
“今晚吓坏你了。”
“你真的是吓坏我了,”Annie坐回她身边,手指挑着星榆齐肩的直发,呆呆的瞅着星榆的衣领自言自语:“简直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如果再来一次,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An……nie……?”
“呃,没什么。”Annie醒了醒神。“好在有Paul看着你——对了,你们今晚是怎么碰到一起的?白天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今晚不出去的。”
“这个先不要说了,”星榆回避的打断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先告诉我,今晚你去了哪里?”
Annie心里一慌。“什么去了哪里,不是说了今晚约了朋友谈公事……”
“你没有。”星榆严肃的看着她:“刚才Paul送我回来的时候,你的车根本一早就停在车库里面了,外面那么大雪,但是你的车周围没有水渍的痕迹——如果不是下雪前回来,不会是这样的吧?我记得你早上开车出去的。”
“我是先回来停了车,然后出去的啊。”Annie吱吱唔唔的掩饰。
“Annie啊!”星榆抓着她的胳膊:“你懂得叫我小心身体,怎么不知道要照顾你自己呢?Paul也看出来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Annie被星榆抓着,僵硬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皱着眉,喉咙紧起的感觉。
“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星榆的声音柔软下来。
几分钟的寂静。只听得到床头的始终哒哒的走着,不紧不慢,没有表情。

“我今天,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Annie的声音低而冰凉。
星榆一惊,松开了抓着Annie的手。“有……多久了?”
“两个月。”
星榆呆呆的愣着,然后看Annie血色不足的脸。她怎么早没有发现呢?Annie这两个多礼拜以来一直说胃里不舒服好像吃错了东西,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叫她注意饮食。星榆暗暗恨自己无论身为医生还是朋友都很失败,只是纠缠于自己的情感世界,完全忽略了Annie的身体。
“Henry他……不知道?”
Annie点点头。“暂时还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Annie摇头,望向星榆。“你是医生,你知道,或许,这个时候打掉的话,不会有问题的,对吧。”
“你不想要这个宝宝?”星榆紧张的捏住Annie的手:“你想过了?但是这个宝宝是……”
“宝宝是无辜的,我知道。”Annie打断星榆的话,轻轻一笑:“如果从法律上来说的话,没有出生就是还不算作一个合法的人,这么想就不会有太多负担了吧……”
星榆担忧的看着她。明知道Annie这么说只是一种自我逃避,可是表面上好像很轻松,她却知道她心里的负担有多重。
“为什么不和Henry商量?他也有责任对你还有宝宝负责的。”
“他?”Annie轻笑了一声。“他如今也是自顾不暇,何必给他这么多麻烦……”
“Annie……有些话我想问你好久了,究竟为什么你要离开Henry呢?是不是,接受不了Billy?”
星榆的问话叫Annie忍不住的心酸。
“当初离开他是想帮他做一个决定,如果没有了我,他大概会很坚决的答应照顾Billy,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了——但是现在,看见他带着Billy过的那么好,好像我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何况,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我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Henry他不知道Billy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也许他有感觉,但是……”Annie抬头望着窗外。
Henry没有和她提起这件事,那就表明,Monica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吧。
“可是,Billy是很可怜,你也不能不要这个宝宝啊,他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不给他一个机会,怎么知道他不关心你,他们不需要你?”星榆着急的跪在了床上。
Annie自嘲的笑着摇头。
“Henry他,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事,但他不会应付的来这么多状况的……”
说到底,是对他没有信心,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信心?
Annie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当初一声不响的走开,他一定怨透了自己吧。那么现在,叫她怎么开口?
是她自己开始做错了选择,就不得不一个人背负到底。
“但他到底还是宝宝的Daddy啊!”星榆依旧坚持着意见。
“我没有说过宝宝的爸爸是Henry啊。”Annie笑起来。
“啊?”
“我离开香港这么久,要知道,人寂寞的时候是很容易沦陷的……”
Annie的眼神闪烁不定,星榆疑惑的怔着。Annie,是这样的人么?她不相信——但是她的眼神中有那么多叫她难以揣摩的东西啊。

星榆终于无助的坐下来。
如果是她,她会不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莫说法律的定义是怎样,她知道Annie不过是一副血肉之躯,有哪一个女人不会对这样身不由己的割舍痛心?
原来,女人真的是要有很好的条件才能够讲尊严。而她和Annie,正是缺少了一个最关键的条件,就是够忍心。
星榆一愣。
女人要有很好的条件才能够讲尊严?这句话好熟悉,是什么时候,什么人说过的呢……
星榆觉得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头疼又慢慢的涌上来,她掐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不要紧吧?星榆?又头痛了?”Annie回神过来。
“没事了……没事。”星榆忍耐着喘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我想我需要休息了。”
“OK。那我不打扰你。”Annie穿上鞋子。“明天我叫Henry来接你。”
“你也早些休息——还有,”
星榆紧紧的看着Annie。“在你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再给自己,给他,给宝宝一点时间,答应我。”
她的语气暖流一样注入Annie灰色的心里世界,就像把话从她自己的肺腑里掏出来说给自己听一样。
她不由得湿润了眼眶。那一刻,Annie觉得和星榆好像融化在一起,或者说,她是觉得星榆和Jackie融化在一起。
她轻点头。“我答应你。”

翌日,法医事务科,Thomas’s Office。
敲门声。
“Come in。”Thomas抬头看看时间,应该是Paul了。
进来的正是Paul。
Thomas:“你来了,坐。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你的,只管讲。”
Paul:“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查一些资料,我查了很多医学资料但是没有记录,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Thomas:“关于什么?”
Paul:“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些case,关于记忆可以被清洗或者重组?”
Thomas:“你指的是——”
Paul:“解释起来,就比如一个人,在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或者是外部的刺激之后,先前的记忆消失,但是新的记忆又是被外人添加进去的,也就是说,好像重装电脑系统一样,给了他一个新的记忆存储,以前的身份,姓名,一切有关的记忆全部被洗牌了。”
Thomas抽口气,笑起来。“你是脑科医生啊,还是科幻小说家?”
Paul:“我是认真的。”
Thomas:“OK,让我想想。”Paul的严肃让Thomas不得不认真起来:“我印象中,国外有一些案例,是精神分裂的人在人格转换的时候会出现短暂失忆的现象,每一个人格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格在做什么,但这个好像和你说的情况不大一样。”
Paul点点头。
“至于普通的失忆,你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
Paul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
Thomas看着他,眯起眼睛。“Paul,你在研究什么东西啊?”
Paul没有回答Thomas的问题,只是低着声音开口,叫Thomas觉得有些诡异。“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在死里逃生之后,以前的记忆全部丧失,就好像死过一次一样,前生的记忆没有了,而如同转世再生变成另一个人,但是,从前的记忆又会不断的撞击记忆区域,产生一些病症?”
Thomas丝的咧开嘴。“你说的怎么这么恐怖啊,真的好像科幻小说——转世再生会不会有前世的记忆我不知道,据我所知,曾经有一个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因为心里变态而杀人,她生的孩子虽然不知道自己母亲以前做过什么,但是长大之后也会不由自主的去杀人,这种因为有血亲关系产生的遗传纵向记忆的精神病例,我倒是见到过——但,起死回生?”Thomas摇头:“就算有,按照我的想象力范围,也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血亲关系么?Paul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但是星榆说过自己是独生女,而唐伯父,也必定只有Jackie一个女儿而已。何况,就算是亲属,两人又怎么可能如此相似。

“Paul,Paul?”Thomas连叫他两声。
“啊。”他站起身。“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你。”
“不用——但是看上去你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Paul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不会放弃努力的。”

Paul关门离开,Thomas调开电脑里的档案,一条一条的检查起案件中有关记忆方面的记录。
好像转世再生一样?他似乎领悟了Paul的话,其实就是问,两个外形相同,身份不同的人,出现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他一愣。他记得,Paul从伦敦回来的时候,同行的那个叫做穆星榆的女子,Henry告诉他,和Paul以前的女朋友长的一模一样。
Thomas担心的眯起眼睛。不会吧,是同一个人?
他相信老朋友不会无缘无故做荒唐的猜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有趣的事啊,他挑起嘴角充满好奇的笑起来。
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 很痛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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