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賀歲短篇]悠長假期

Felin

前言：
从1月26日开始，结束了大学时代的最后一场考试。紧跟着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一次长长的寒假。因为过年晚的缘故，也是由于开学了直接就是实习期，所以要到4月13日才开学。过去的半年发生了好多事，走了很多的转折点，做了很多的决定。看着好多人终于从单纯的学生要走入工作的时代，又看着好多人说离别说感慨，虽然自己没有太大的感触，有一时也在想，人生的转折，如果遇见什么特殊的事，会变得令整个人生都不一样吧。
零七年开头开的是很奇幻的，就像我一直坚持说相逢的人会再相逢，真的就有这样的事情应验。惊喜不断，温暖不断。所以突然想写这样一个故事。还是不太长，但是希望可以令到这个涣散的寒假不太单调。
前两天有某个消息，虽然是个应当祝福的消息，但我还是很固执的删去了某个帖子。对不起某位同学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初衷。我们这里，为了什么而存在大概记得的人不多了，有时候写着写着会觉得也只是一种动作机械的重复。但是岁月怎么蹉跎都好，八年过去是九年，九年以后是十年。有的人终于违背了心里的初衷，有的人依旧沉默不语。有的人忘记有的人离去，不会离开的是妙手，也是我们的笔。但愿，我们心里的故事，永远都是，未完成。

演员表：
江亦澄——吴启华 饰     或   方雪芹——吴启华 饰
白宇薇——蔡少芬 饰          悉弥儿——蔡少芬 饰
方雪芹——林保怡 饰          江亦澄——林保怡 饰
悉弥儿——陈慧珊 饰          白宇薇——陈慧珊 饰

对于这个演员表的一点说明：
写完修改的时候回头看，突然在想，L这次的性格，会不会有人接受不来啊？汗。不过演员表I来说的话，江亦澄的性格是按照伟杰&马友&天生的性格结合共同打造的，伟杰是工作起来特别严肃的人，而马友一开始看上去有点不通人情，天生呢，开始不是总朝着常喜吼叫么——故，江亦澄其实和Paul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如果细猜想侠医的情节，舒涵也是这样，属于外冷内暖型。如果换了是Bowie的话，那自然手到擒来，嘿嘿，大家都看过FOJ对吧，伟豪那种坏到家但是又对莹莹很好的样子也是这里的亦澄具备的一部分特点。
白宇薇就不说了，呵呵，是一个天真的女生，有些傻乎乎的。但是不经意间就会让人感动。如果是A来饰演，就会像李彤，如果是F来饰演，就会有点像创世纪的Helen。
方雪芹。说实话我不太写的出Henry那种饱经情场浪荡游子的角色——但是看过UE的话其实都会对曾sir情有独钟。是个好男人嘛，哈哈。理想中B也是可以胜任这样安静多情的角色的，以前两个短篇试过，这里继续深入的挖掘一次，呃，但是看见雪芹认真的样子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起Henry像Annie许诺时候那个表情。Henry骨子里还是好人啊！！至于Henry的Henry一面，就留在妙续里挖掘了，汗。然后，如果是L来出演，自然不用多说了。儒雅的，温柔的，寡言的，执着的人。==他强项来着。
最后是悉弥儿。这个角色最先想到F来饰演，是借鉴了美味中花枝的个性。一个其实很执着但是又很温柔的女孩子。同花枝开百里鲜差不多，弥儿这里是开蛋糕店。还有啊，看到花枝闻百里鲜的菜肴时候那个样子我就忍不住想到弥儿闻蛋糕的样子……口水啊……。然后，如果是A，也不用多少了，温柔可人的女孩，也是她强项来着。

其实我们心目中的PJHA也好，天意小组的LABF也好，他们的性格都是独立的，有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他们谁谁谁的语言和动作。不过人都是复杂的动物，性格中会有迥异也会有类似的东西。尤其是咱们家这些孩子，能成为一家人，总会有相通的地方。这次在演员表上的尝试就是看看，如果是他们的话，应该两种分配都会很有味道。
因为，归根到底，他们都是纯粹的孩子。而我，也只是写一个纯粹的故事。

主题曲：
未完成 孙燕姿

绕个路回家 有些事开始复杂
拐个弯说话 代表必须长大啦
要确定自己 总好象是来不及
心情在变化 能否找个人要答案
快回答
开始负责任 都不能有点懒散
虽然私底下 常常让脑袋在放假
该不该
这么说来
对我有期待 不知不觉是改变
未完成的我 一出现就要有表现
感觉不错
生活在世界 未完成是个期待
永远做不完
想 想平凡 想特别 想自由
我想一切就像 绕个路 拐个弯 要负责任 别偷懒 在逼着我成长
这么说来
自己的期待 有时候说不出来
未完成什么 我会考虑我的直觉
感觉不错
生活在世界 未完成是个期待
永远做不完

Felin

正文：

1.

毕业之时，就是分手之日。

白宇薇背着比自己的身体宽了好多的巨大的登山包站在山脚下，仰望铺满了杂草，间或露出一些干巴的黄泥土的山路。
隐没在草丛中的路，路途中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岩石。山脚下聚集了一些人，山路上也是零星的登山者。

在牵手三年的纪念日毕业，也在牵手三年的纪念日分手。
六月三十日，宇薇的，黑色星期五。

好了，现在开始登山了。宇薇朝自己点点头，收紧了登山包的背带，踏上了倾斜的第一步。
胸前挂着的照相机随着身体和山势的起伏摇摆不定。二十分钟，宇薇刚刚爬了一小半，却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她能够感到汗水渗透了薄薄的连衣裙，额角上的珠子也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当然了，这种噼里啪啦是无声的，有的也只是宇薇心里的声响。
宇薇，毕业以后的事情都有着落了吧？
宇薇摇头。
宇薇，你和孙奇毕业以后怎么办啊？他是留在这里，还是去美国啊？
宇薇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宇薇，不会吧！你们感情那么好的，三年啊，班上持续的最长久就是你们了。
宇薇，我们还以为你们毕业了就要结婚呢。
宇薇笑笑。结婚？太早了吧，又不是日本的女生，大学一毕业就忙着嫁人了。
宇薇，那，实习的事情怎么办呢？本来是要在孙奇爷爷的公司里面做见习调研员的吧？
不知道啊，宇薇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笑了。到时候再说吧。

宇薇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直起身子。
半山的风景也是很独特的，晨雾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城市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这样的模糊不清，是很美丽的景象啊。只是可惜，如果没有睡过了一个钟头，是可以赶得上日出之前登上山顶的。这样就可以拍到日出的照片了吧？
日出，很久以前就想看了……

“喂，孙奇，毕业典礼那天早上，我们早起去登上吧。”
“啊？”
“我想拍日出呢，一直都想去的，这四年——不过，每次叫你都说没有功夫，要晨读什么的。现在去美国的考试也通过了，不用那么刻苦的念英文了，最后一天，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
社会工作专业，因为会考的成绩差了那么一小分，宇薇没能读到自己最想读的医科。不甘心错过的宇薇还是拼死填了这个专业，结果被调剂来了社会工作。
宇薇不喜欢这种专业，每天讨论的都是什么时事热点，社会关系之类。关于政治，关于犀利的国际问题的辩驳，宇薇是完全没有这个脑筋的。
大学四年就这么混混沌沌的混过来了，但是也并非十分难熬，因为宇薇发现自己爱上了摄影。
那是在一年级下学期的公共选修课上，宇薇因为糊里糊涂的差点错过了网上报名选课的时间，在最后一天登录选课系统，而意外的选到了“摄影基础”这一门本来因为讲师有事被临时撤销，后来又因为讲师的事情解决了而被临时换上去的课程。
大家都觉得宇薇的运气是十分好的。摄影基础是选课的大热门，每一年都只有五十个人的名额限制，多少学生不睡觉挂在网络系统上等着零点一过就点击这一门，却被宇薇这样小不经意的拿到手。
还有，因为不喜欢自己的专业而从来都是潦草完事，报告也不认真写，读书笔记也不认真做的宇薇，却因为好心捡到并送还了辅导员掉落的一只名贵的法国香水而被任命为学生会文联部的部长。做部长期间仍然没有太大干劲和热情，而一味的忙着自己新鲜的爱好摄影的宇薇，居然又因为一次意外的镜头捕捉到公车上盗贼行窃而被授予了一次“高校杰出本科生”的荣誉称号。
最让大家跌眼镜的是，这样一个做事无厘头，一整天都会丢三落四，自己不大照顾的好自己的不起眼的女生，居然会被同在一所学校一个年级的全市最大的地产公司董事长的孙子看中，而且一交往，就是三年。

宇薇真是太好运气了，上帝还真是对你特别眷顾呢，是因为你天然呆的缘故嘛？哈哈……舍友经常这么调笑她。
宇薇摇头。
但是，好运气终于用完了，上帝的眷顾，终于还是从自己身上移开。

孙奇的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说了孙子和宇薇分手的事情，特地打电话给宇薇。
“宇薇，毕业后的实习期，还是到我的公司来吧。”
“不用了，孙先生。”
“呃？为什么呢？如果是怕见到孙奇尴尬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
“真的不用了，孙先生，这太麻烦了呢。”
“一点都不麻烦，就算不做我的孙媳妇，我还是很喜欢宇薇啊。”
“谢谢您，可是……”宇薇顿了顿：“我不喜欢这样的工作。”
“啊？”
我喜欢摄影呢，我想成为一名专业的摄影师。
宇薇远眺着半山上见到的风光，忍不住举起了胸前挂着的相机。

后面的登山者赶上来了，山路狭小，从准备拍摄的宇薇身边钻过去的时候碰到了她。宇薇一个没留神，手中的镜头盖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哎呀！”宇薇脚下一晃，眼看就要跟着跌下去。
“当心！”身后伸来一只陌生而有力的手。
“哎？”宇薇被扯住，抬起头。
一副银丝边眼镜框着的冰冷的眼睛盯着自己。宇薇吓了一跳，低头，看见抓住自己胳膊的手。
很大，棱角分明。因为用力，青色的血管壁可以看的很清楚。

“谢谢……”宇薇站稳住脚，道谢。抬头看，这个男人，好高……一米七二个头的宇薇都必须仰头才能看到他。
“爬山的时候不要到处乱看，没有人告诉过你吗？”那双犀利的眼睛打量了宇薇一下，补充说：“还有，登山不要穿裙子。”男子冷冷的说完，然后撇下宇薇，兀自继续向山顶登去。
宇薇吐了吐舌头。
她也不想穿裙子的啊，谁让昨天晚上——

宇薇和孙奇站在学校的空地上。
“好吗？明天我们一早去爬上，下山了还能赶上九点半的毕业典礼。”宇薇歪着脑袋看孙奇。
“宇薇……”孙奇吞吞吐吐“我们……分手吧。”
“哎？”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毕业以后，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要去美国……”
“你说什么啊！”宇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去美国，不是早就决定了么。不是说好，我等你读完书……”
“并不只是这样。我……在办签证的时候认识了另外的女孩子，也要去美国的，申请的一所学校，我们……”
宇薇愣住了。
“而且……如果是宇薇的话，以后不可能登入上流社会的工作吧，你也不会适应那样的生活的，所以我们……”
“不用说了。”宇薇打断孙奇的话：“分手吧。我不是你要的那种光辉照人的公主，我只是一个灰姑娘而已。”

因为这段突如其来的事件，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直到将近临晨才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记得打算去爬上，随便捡了一件衣服就出来了。所以，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这是一条裙子嘛！
宇薇瞪着向山顶爬去的高个子男人的背影，修长的影子拉在地上。
跩什么跩嘛，不用取笑她不会爬山吧？她之所以要在半山停下来，才不是因为东张西望呢，是想要拍照啊。不懂摄影的家伙，有资格这么臭屁么？

终于到山顶了。宇薇双手插着腰，咧开嘴傻笑的望着远处的天空。
错综的高楼在远处的地平线停止了，天幕降下来，和大地连成一片。
宇薇笑着笑着不笑了，敛起眉头。什么样伟大壮丽的东西，有个开始，就会有个结束。
感情，也是这样，无法长长久久一辈子的么？
她抬头，雾蒙蒙的云层遮住了早晨的阳光，依然晃的她睁不开眼睛——就像，日出虽然是美丽的，但是日落总是忧伤的。日落之后，就会是黑夜，漫长的，冰冷的。
光线不太好。但宇薇看是抓起了照相机，这才想起相机的盖子刚刚滚到山脚下去了。调好焦距，对准了镜头，打算抓拍一个清晨山顶俯瞰的全景。怎么说也来了一趟，总要带回一点影像来做纪念吧。
“这种天色不适合拍摄，你还是放弃吧。”一个声音响起来。
“唉？”宇薇扭头，又是刚才那个人。
男子看上去，并不比她大多少，但是总有一种阅历了沧桑是故的深沉。他单腿踏在石头上，一手插着腰，同样眺望着远方，并没有看自己。
一身白色的运动服，银丝的眼镜，血色不浓的嘴唇，皮肤，也显得太白了，尤其是，从衣服的褶皱里露出来的手指头。
“你怎么知道拍出来不好呢？如果光圈和阴影拿捏的好是可以拍下来的，摄影是需要实践的吧，不拍拍看，怎么会知道拍出来效果不好呢？”宇薇冲着面前的陌生人说了一通，然后自己愣了一下。火药味十足，她干嘛对不认识的人这么凶啊……呆在原地。这下要挨骂了，这个人这么酷。
白衣服的男子居然轻轻笑了一下，侧过身体——宇薇这才惊讶的发现他的右手提着一部相机。
“尼康D80！”宇薇瞪大了眼睛：“你——”
“想要拍也可以，不过得先有这样的装备才行，还要有熟练的技术。至于你的那种小绵羊啊……”
宇薇看了看手上的相机，柯达……V750。宇薇不服气的撅起嘴：“什么啊，有个好的相机有什么了不起。”
“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男子笑道：“就算我有这样的设备，这么雾蒙蒙的天气还是不会拍的。”
“哎？”
“我的技术，还没有到达那种程度。”男子仰头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宇薇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顺着他的眼神。
“只要拿起镜头，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最真实的反映面前的一切。如果不能达到完美的话，是不应该轻易的去破坏的。”
宇薇扬起眉毛。这种论调她还从来没听见过。摄影，不就是为了一种爱好么，想把看到的，喜欢的东西的瞬间永远的留下来。
“不过，摄影只是留下自己喜爱的影响的瞬间，永久的保存吧。”男子突然回头，宇薇一愣。“你是想这么说吧，小女生。但是，如果不能够让画面保持最优，这样的永恒也就没有美的价值了……”
什么小女生啊，你以为自己很大啊。宇薇张大了嘴，白衣男子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突然又变得冷酷起来。
“所以，你还是等天好了再来拍。糟蹋风景的事情，我真是不希望看到有人做。”
“又不是跟你很熟！！”宇薇有点生气了，突然想起时间，“哎呀，毕业典礼要迟到了！”顾不上顶嘴也顾不上多瞪一眼，宇薇拽下脖子上的相机胡乱的塞进背包，匆匆跑向山头另一边的楼梯向山下跑去。

白衣男子吃惊的看着宇薇突然转头跑掉，愣了一阵，然后就忘记了这次谈话，转身专注的看着远处天地相交的地方。
眯起眼睛，试着慢慢的再睁开眼皮。世界好像由小变大一样，神奇的拉开了风景。
是他对于摄影要求的太苛刻了么？他也是喜欢把自己爱的风景就这样简单的拍摄下来的啊。
但是，因为身边太多不开心的事情发生么？所以，努力的想要在人以外的自然之中，找到可以慰藉灵魂的良药。力求做到完美，只是希望这些药的药效，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审美力的沉淀而失去了欣赏的价值。
能够成为永恒的东西，才是可以一直给他温暖，给他欣慰的东西吧。

宇薇认为是时候应当做一点什么了。
宇薇认为不能整天这样子无所事事的过下去。
因为分手的事，联系好的实习单位也跟着一起泡汤了。整天窝在家里，不分白天黑夜的死睡，睡醒了就吃点东西，然后抓本书窝在床上看，看着看着就又睡着了，睡醒发现又是第二天，于是又开始吃，看书，睡觉……如此恶性循环，虽然宇薇不是那种因为过着猪一样的日子就会长胖的人呢，但是她发现这样下去，整个人都变得空洞了。
电视也不看，电脑也不开，门就更不出。有一天同学打电话来说谁谁谁签约了哪里谁谁谁发生什么事了，某个院系因为毕业文凭迟迟不发学生全体静坐示威等等，宇薇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与世隔绝了啊！”她被这样批评了一顿。
是啊，不能与世隔绝呢，不然，会变成整个世界的局外人的吧。
宇薇打了个抖。她可不喜欢存在主义的书，看完都觉得自己根本不存在了。
于是宇薇梳洗了一番，找了一些正式一点的衣服穿上——虽然她最正式的衣服上还是有个小小的阿童木标志——上街买了一份报纸，坐在KFC里研究了三个钟头，然后去招聘中心绕了一圈。
她决定找一份实习的工作。管他会给多少工资，管他最后能不能签约，只要能赶得及十月底的时候交上实习报告，把就业协议书领回来去找正式的工作就好了。

宇薇觉得工作不过就是一种生活的手段。做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能让这份工作不打扰自己喜欢的生活。本来宇薇是喜欢一辈子不要去什么工作，永远呆在家里读读书，出去拍点照片，偶尔发一两幅给报社杂志社赚点稿费就好了。宇薇常常想幸好没有去学医，不然就不可以在喜欢的时间睡觉，喜欢的时间吃饭，喜欢的时间拍照。
但是身边的导师同学都常常喋喋不休的对她唠叨，不找一份稳定的薪水高的工作的话，连自己的人都养不起，还怎么去养活你满脑子的梦想呢。
所以宇薇把那个单纯的温室里面的梦狠狠的给放弃了。不管怎么说，先找到一份可以让自己交的起房租填的饱肚子的工作吧。
虽然，宇薇是十分不喜欢自己学的专业的。

宇薇抓着简历踏进民生律师事务所的面试教室的时候还有点不大适应。
虽然说毕业典礼已经开过，文凭也已经拿到，不过就业的签约协议还扣在学校里，必须用四个月的实习报告和实习单位的盖章去换到这个学分，拿到协议。
A大的校规未免太严格了，如果不能以实习的成绩说明自己的确有胜任工作的能力的话，居然连签约协议也不发。据说这是为了对学生和社会负责啊。
——这样的毕业算是一种准毕业吧，于是这个暑假，是宇薇真真正正的最后一个假期。
一个无比悠长的假期。

“你是社会工作专业的学生？”
“啊，嗯。”面试官已经开始发问了，宇薇才回过神来。
“能谈谈你的专业吗？”
“哦，好的。”宇薇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只看见面试官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嗯。可以了。”面试官打断她的介绍。“为什么想要到律师楼来实习呢？你不知道，我们这里需要的是有法律专业基础的人员吗？”
宇薇挠了挠头。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呢？难道就说只是随便想找个地方盖章签字了去拿就业协议书？
其实拿不到她也不在乎的，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也无所谓的，她可以去应聘杂志的摄影记者呀。
对呀！为什么她不去应聘记者，要到这里来呢？宇薇走了神。
“白小姐，白小姐，白小姐！”面试官连叫三声。
“啊！”宇薇抬头。
“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呃，我……我就是想实习一下就好了。那个，我，那个，因为社会工作和处理案件可能有关系吧……其实我……我比较喜欢……摄影……”
面试官呵呵的笑起来。宇薇心想看来没有希望了。刚才怎么会那么笨呢，人家怎么会要不是摄影专业的毕业生去做摄影记者呢。自己不来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啊？”宇薇噌的站起来：“好了啊？”
“你可以回去等我们通知了。”
“哦，哦。谢谢。”宇薇鞠了一个躬，抓起书包出去。

宇薇一边走一边咬着自己的食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前后交替的啪嗒啪嗒踏在律师事务所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一天的功夫白费了，回去又得重新做简历，重新去招聘中心。谁让她糊涂到做好的简历只记得打印了一份，把文档给删掉了呢？好像自己很厉害，一下子就能被选中似的。是因为太心不在焉了吧？还是因为失恋？才不是呢，她已经对孙奇没什么感觉了，只是觉得很挫败。
为什么她的人生总是这么稀里糊涂的，非常失败呢？为什么她就不能活的精彩一点呢……
“啊呀！”宇薇没有在意迎面撞在走来的人身上，咣当一下栽了个四脚朝天，包包掉在地上，文件全部撒了出来。
“糟糕了糟糕了，真是不小心。”宇薇一面朝对面同样跌倒在地的人说着对不起一面收拾着文件。
真是的东西全部掉出来了……等等。宇薇停下来看着手中收拾的纸张。自己没有带什么文件出来啊，唯一的简历已经交掉了，这个是什么啊？
“这是我的。”对面的人已经站起来了，对她说。
“啊！”她抬头，继而吓了一跳，又坐回了地上。
山——山顶的——山顶的人！“尼康D80！！”她脱口而出。
“你没事吧！”男子把掉下来的眼镜戴好，伸手拉起宇薇，愣了一下：“你是……那天的小女生？”
“你才是小女生呢！”宇薇不满意的想。你能比我大几岁啊！穿了件西装扮深沉。
“不好意思，撞到你。”宇薇觉得还是应该礼貌一下。“这是你的东西吧……”
“没什么。”男子把文件一把抓过来，麻利的塞回文件夹。看样子是顺序弄乱了，脸色很不满意的绷紧着。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有谁故意往别人身上撞把自己也撞倒么。”男子不客气的说。
什么啊！什么臭屁的家伙啊！宇薇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自己也走路不看路啊，跟你说对不起，帮你捡文件还这么态度恶劣！
宇薇刚打算张嘴吵架，突然有人从远处跑过来，似乎是在叫着眼前的男子。
“江律师——江律师——”
男子转过身。
“啊，Michel，什么事？”
“原告的律师打电话来，说对方一定要庭外和解。”
他皱皱眉：“庭外和解？但是他们提出的要求我们这边做不到。”
“但是据说如果不答应的话，即使官司结束了也会找麻烦的。”
“真是个大麻烦啊——好吧，我这就去看看。”
男子跟着助手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盯着宇薇。
宇薇一愣。
“啊，差点忘记告诉你，我不叫尼康D80，我的名字是江亦澄。”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宇薇怔怔的站着。什么跟什么啊——
她盯着这个叫做江亦澄的家伙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过，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律师，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吧。
她朝自己叹口气，自己要是也这么有出息就好了啊。不过，这是再重新活一次也不可能的事情吧。

Felin

2.

顺着人行道一路拍着栏杆走过来，宇薇的心情一直都不大好。
为什么她非得要毕业呢？上一辈子学多好；为什么她一定要学这个专业呢？早知道应该去学摄影或者广告什么的；为什么要谈恋爱呢？不谈恋爱的话就不会因为分手而烦恼了；为什么要实习呢？直接发了表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工作呢？为什么要吃饭呢？为什么会饿呢？为什么……
能干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什么也不用考虑就好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为什么都是人想不明白的，想要知道答案的话，就要自己去努力。
妈妈以前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爸爸妈妈要死呢？如果不死的话，现在就有妈妈照顾，何必自己这么辛苦呢……
宇薇想起爸爸妈妈的车祸来了，觉得心里酸酸的有哭的预感。
啊，不行啊，说好了不哭的，爸爸妈妈不准她为了他们难过，他们希望她很快乐很快乐的活着。
这样是不成的。宇薇抬头张望了一下——这是哪里了？这样小的一条街道，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她探头向前张望，寻找一家便利店。
没有便利店，但是看到了一家蛋糕店。
太好了，有蛋糕店。有东西吃的话，就不会难过的想哭了。

宇薇冲过去。
Fantastic Story。童话故事啊，是这样翻译的嘛，这家店名。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啊。
宇薇推门进去，立刻有一串悦耳活泼的风铃声响起来。
“呃……”宇薇没有想到会发出声音，愣了愣，抬头看着门框上面挂着的彩色风铃。
“欢迎光临。”一个细柔甜美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宇薇把眼光放平，一个文静的女生出现在面前，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围着围兜，围兜上面画了一只麦兜。
“啊，好可爱。”宇薇忍不住叫起来。
“呃？”女孩子一愣，脸颊微微红起来：“啊，这个围兜……是新买的。”然后抬起头：“啊，想要买点什么呢？”
“你是这里的老板么？”
女孩子摇头：“只是帮人家看店而已。”
宇薇往里面走了几步。
“我们有很多种面包和蛋糕——不过今日的推荐是果冻慕斯蛋糕，还有咖啡味道的提拉米苏。”
“唔……”宇薇完全没有在听对方说话，因为她已经被店里的布置给吸引住了。
蛋糕店不是太大，但是别有风趣，因为四周的墙壁，中间的柱子，还有柜台什么的全部画上了好看的童话图片。
麦兜兜啦，灰姑娘啦，十二公主跳舞，小红帽，杰克与豌豆，糖果小屋，海底小精灵……应有尽有。
“好漂亮的画呀——”宇薇大为赞叹：“难怪要叫做童话故事了。”
“这个……”蛋糕店的女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画的。”
“唉？？？！！！”宇薇惊讶的叫起来。“全部都是你画的呀！”
“嗯。”女孩子害羞的点点头：“有一次在店里无聊的时候，走神往墙壁上画，被老板看见，以为她会骂我的，不过，居然叫我把这里画满，连店名子也改了。”
“唔——”宇薇认真的听着点头：“不过真的很厉害！画的好可爱……呃，你学画画的嘛？”
女孩子又摇头：“我是幼儿教育的……不过，很喜欢画画。”
又是一个喜欢的东西不是自己专业的人啊，宇薇感慨的点点头。“我是学社会工作的呢，不过，也不喜欢，我喜欢摄影。”
“不是啊，我很喜欢幼儿教育的。”女孩子微微一笑：“能和小朋友们在一起，带他们唱歌，吃点心，教他们画画，弹琴，这一直是我的梦想。”
“啊——”宇薇撇起了嘴角。大家都有自己的梦想呢，看来她的梦想是最不切实际的了。
女孩歪着脑袋看了看她。“你不喜欢你的专业么？你是……毕业生了么？”
“你怎么知道啊？我现在找实习的地方呢……找不到。我最讨厌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纠纷打交道了，要是可以摄影就好了——啊对了，你是哪所Uni的？”
“A大的……你呢？”
“我们一所学校呀！”宇薇开心的跳了一下，握住女孩子的手。
女孩子也开心的耸了耸肩膀。
“你是几年级？”
“跟你一样呢——刚才看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就猜你肯定在找实习的地方，没有合胃口的，所以不开心。刚才你推门进来的样子极其怨念。”
“啊，是么。”宇薇顿时满头黑线。“还……好吧……你不用实习的么？在这里……没有小孩子吧？”
女孩子的脸色暗淡下来。“有实习，不过，因为叔叔的公司欠了债，婶婶又生病了，所以我得出来打工……”
“啊……”宇薇一时间觉得自己不是最不幸的那个了。“那么……不是很辛苦么……你……叔叔婶婶？”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叔叔婶婶带的。”女孩子若无其事的笑笑：“不过不是很辛苦啊，因为我也喜欢做蛋糕，又可以在这里画画。因为店里的客人少，可以随时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真好呢……”宇薇羡慕的喃喃自语。
“呃？”
“啊，我的意思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好呢……”
“你也可以啊——啊！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白宇薇，你叫我宇薇或者小薇都可以。”宇薇吐了吐舌头。
“恩，宇薇。我叫做悉弥儿。”
弥儿。宇薇眨了眨眼睛。“你的人和名字都一样好可爱。”
弥儿彻底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你不要再说我可爱了……其实，大家都说我经常发神经呢。”弥儿拉着宇薇跑到柜台前：“难得认识一个校友，请你吃蛋糕吧，你看看想要那一种？慕斯的？还是提拉米苏？这两个是今日推荐，别的也可以。”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一天的工资又没有多少，这个蛋糕这么贵……”
“不要紧啦……”

推搡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了。门铃一串响动。
“啊，有客人，你稍等一下。”
弥儿整了整制服，跑向前面。
“欢迎光临……呃，是你啊。”她欠身笑了笑。
进来的是个男子，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光景，考究的白衬衫，灰色西装。
这么热的天，穿的还这么多，看上去有些单调，连眼神也有些不灵活。
男子看见弥儿也客气的欠了欠身。
“我……”
“今天要蓝莓的慕斯，对吧？”男子尚未开口，弥儿就热情的招呼着。
“啊，是啊……”
“你稍等一下。”弥儿跑到柜台后面，小心轻巧的取出一块蓝莓慕斯，用白色的包装盒套好，系上一朵蓝色的丝带，递到男子手里。
“一共是二十块，谢谢。”
男子掏出了钱，接过蛋糕。
“今天又麻烦你了，我走了。”他稍微欠了欠身。
宇薇在一旁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人的动作和衣着都如此的讲究，看上去就像上流社会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员。她想起早上的那个什么江亦澄，不过是个律师而已，摆出那么大的架子来，她不屑的撇了撇嘴。

“哦，对了，差点忘记。”男子转过身。
“方先生，还有什么想要的么？”弥儿探身。
方雪芹掏出一个丝绒的小盒子递给弥儿。
“这是……”
“这是我妹妹让我买给你的，她说谢谢你上次的那些画。”
“啊……没有关系的，不要这么客气……”弥儿不好意思接着。
“拿着吧，如果没有你的蛋糕和画，妹妹不会那么开心的。”
“方小姐的病，好多了么？”
方雪芹一瞬间的失神：“啊，是啊，感谢你的照顾。”
“哪里，不过卖了一点蛋糕……”弥儿觉得有些担待不起了补充道：“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虽然我只会做蛋糕和画画，但是我会尽力的……呃……不过，大概方先生也用不上。”
“有你的这份心，其实很足够了。”
弥儿开心的耸了耸肩。
“我告辞了。”

目送着方雪芹离开，弥儿舒出好长一口气。
“那个……客人……你很熟啊？”宇薇好奇的问。
“啊，”弥儿拆开了丝绒盒子的封套。“好像是什么公司的总裁公子吧。”
“看打扮就知道咯。”
弥儿太抬头看着宇薇：“不过他不是那种纨绔子弟。他有个妹妹，从小就瘫痪在床不能走路，但是她很喜欢吃慕斯蛋糕，于是他就天天到店里来给她妹妹买蛋糕。”
“为什么在这里呢？那种有钱人的话，可以去很好的店里定做吧。”
“大概是因为有一次他妹妹昨晚手术回家路上经过这里看见里面的画吧，所以想要尝尝这里的蛋糕，尝了一次以后就天天都来了。”
“每天还有不同的口味呀。”
弥儿点头：“因为天天吃一样会腻的。”
“这个做哥哥的真是不错呢。”
“这个么，是我想到的……呵呵”弥儿又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因为我曾经试过连续很多天吃奶油面包，吃到后来想吐了……”
宇薇张了张嘴，突然叫起来：“不会是食堂的奶油面包吧？那个，你吃了很多天？？？我吃一个就想吐了！！”
“呃？”弥儿一愣，继而两人咯咯笑起来。

“不过……”弥儿突然停住：“这个方先生好像不是太开心呢。”
“唉？”
“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是因为妹妹的病吧。”
“大概吧……”弥儿兀自想着。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因为，就算他告诉她妹妹的病有好转的时候，他也不是太开心的样子。
是心里有很大的痛苦么？

“啊，不过，”弥儿突然笑起来：“他的名字倒是很有趣。”
“唉？”
“叫做方雪芹。”
“啊？？？？？？？？”宇薇差点被空气呛的蹩过去：“曹、曹、曹、曹雪芹……！！”
“是方雪芹啦！不过是跟曹雪芹只差一个字，所以很好笑啊。”
“他，不会是什么大作家吧？”
“哈哈，不知道呀。”

Felin

3.

方雪芹拎着蓝莓的慕斯蛋糕踏上楼梯的时候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觉得耳根莫名其妙的发烫。
难道有什么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他仰头望天……不过，就算有人很讨厌他也是正常的吧。如果在那样的公司里都不讨厌他的话，也许那些人都不正常了吧。
雪芹走到妹妹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进来。”
“今天气色不错，敏儿。”
“啊，是哥哥啊，今天的蛋糕是什么？”
“蓝莓的，你闻闻。”雪芹把蛋糕递在敏儿的鼻子下面。敏儿使劲嗅了嗅：“很香——我想起来了，上次也吃过这个味道的。蓝莓……哥哥，蓝莓是蓝色的吧？”
“啊，嗯。”
“蓝色是什么样的呢？”
雪芹无声的叹口气，打开了蛋糕：“快点吃吧，天热要坏掉了。”
回到房间，雪芹脱掉西服外套，扯开领带，坐在转椅上，闭着眼睛靠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弯腰从最下面的抽屉抽出一幅画。
海底的人鱼公主。湛蓝的色彩，鲜艳的明亮的点缀着的色调。搭配的特别童话的一幅图。是花了很多心思才画出来的一幅图啊，弥儿的手笔。
这是弥儿送给敏儿的画。她说，虽然敏儿不可以下床走路，但是敏儿就像这个小人鱼一样，虽然不可以用双脚在地上行走，但是却有珍珠一样美丽的心灵和永恒的灵魂，有属于自己的海底世界。
弥儿说，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画这个人鱼公主送给敏儿，希望她在病床上的日子不要沮丧，总有一天可以快快好起来。
但是雪芹却不能把这幅画拿给敏儿看。敏儿的双眼，是看不见的。
不能怪弥儿吧，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反倒要怪自己，白费了弥儿这份心意。
那天做完手术回家的路上，看见Fantastic Story蛋糕店别致风格被吸引住的不是敏儿是他自己，而喜欢到这家店里来买蛋糕，除了也喜欢这些画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弥儿和敏儿的名字念起来很像。那一次弥儿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就有一种错觉，仿佛站在面前的就是自己的妹妹。
他从来都希望，自己有一个健康的妹妹。
如果，敏儿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雪芹无声的收起弥儿的画，然后打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套图画的工具，和一大堆未完成的画，铅笔的，水彩的，油画，什么都有。
这些是小时后，他和敏儿一起在母亲的指导下画的。
但是，都没有画完，因为再也不能和敏儿一起画画了，自从那次大火之后，敏儿失去了双眼，他们失去了母亲。
雪芹难过的握紧了拳头。
他没有放弃画画，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着练习下去，只是希望，虽然敏儿不能画了，但是有一天，他可以代替她走上她梦寐以求的美术大奖的领奖台。
但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爱护着妹妹的哥哥的单纯的无法实现的幻想啊，尤其是在这样的家里。
敲门声。
雪芹一惊，迅速的把画笔收拾好。
“Come in……啊，爸爸。”雪芹紧张的站起来。
“这么早回来了？”
“是，今天去医院拿敏儿的报告。”
“怎么说？”
雪芹沉默了一阵。“医生说，各项身体机能还是在持续下降，药物的作用已经达到极限了，除非换新药……”
“那就换药！”
“可是爸爸，医生说新药的副作用会对敏儿这样虚弱的体质产生很大的影响，所以……”
“总之可以保得住敏儿的性命的机会，就要做！”
“爸爸！敏儿会很辛苦的！”
“你不希望你妹妹活下去吗！”
“不是的……”雪芹吞下了下面的话。即使争辩也是没有用的。就像那个时候他向父亲争辩说他不想去学什么经济法律，不想去打理家里开的什么民生律师事务所，他只想画画，代替敏儿去完成一项心愿。
“不准！你是我们方家的长子，说什么学画画，荒谬！”
“但是……”
“我说了不准就不准！公司现在是我的，但是以后是你的，你要记住，不要给我们家丢脸！”
外人都觉得他活的很舒服吧，不费吹灰之力的继承父亲的公司，又觉得他很冷血无情吧，因为在公司的时候从来没有笑过。
但是，有谁知道他的苦衷呢？他不过是想完成一个心愿而已。
画画，不只是敏儿的心愿，这些年来，也渐渐变成他生命的一部分了啊。
所以看见弥儿的那间蛋糕店的时候，不自觉就被吸引进去，以至把定做给敏儿蛋糕的那家店的订单都取消了，每天专门跑去那里买。
只是想看看那些富有灵气的话，和一个健康的敏儿。

这样压着巨大的不快的心，难道可以笑的出来吗，
除了，和江亦澄在一起的时候。
“你爸爸一点都听不进去，这也不是办法啊。”亦澄反靠在海边的栏杆上，雪芹则是坐在栏杆上面，一副懒得去想的表情。
“好好跟他谈谈吧，为了敏儿的健康。”
“不如，你去跟他说说吧。”雪芹道。
“啊？我？”
“我说的，他完全听不进去啊。”
“拜托……不要搅和我了，明知道你爸爸对我……”
“不喜欢，我知道。但是其实，他不是不喜欢你，是不喜欢你爸爸。”
“唉？”
“当年不是没追到你妈妈，怀恨在心么。”
“拜托你，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不过，”雪芹抬头看着天空，干净的，没有半丝云。“爸爸真的很欣赏你，毕业三年，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成为这么出色的律师。如果我有你一半的干劲就好了，我整天这种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一定恨的咬牙。”
“你爸爸不喜欢你画画嘛，这也难怪，老人家的思想都是比较保守的。”
“有什么办法呢，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是很难受的啊。”
“你以为我就轻松么？我其实，也不想做律师啊——”
“喜欢摄影嘛。”雪芹笑道：“我们有点同病相怜啊？”
“是臭味相投吧。”
“不过，又没有人逼着你做律师，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呢。”
身不由己？亦澄皱着眉头想。他总是严肃的样子，或者就是皱着眉头似乎很多不满意的样子；雪芹呢，就总是面无表情。难怪在公司里，要被那些八卦的同事冠以“冷面双骄”的称号。
是为了继承父亲的遗愿？身在一个律师世家，想要不做律师，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的。
要怪只能怪命运给他的考验太多了。会考的那一年，父亲突然染上绝症，三个月内就下世了。父母的教育方针其实并不是苛求型，一直让他自由发挥着自己的天赋。可是，父亲在即将登上事业最顶峰的时候猝然辞世，临终的时候心里恋恋不舍，喃喃的嘀咕着，希望他可以继续自己未完成的路。
母亲没有逼迫他，但是他却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是一时的冲动也好，是为了将来的生存也好，路是自己选的，所以就不后悔。只是许多年来，一有空他就会抱着自己的相机跋山涉水，一路留下风景。

走走，停停。生活是需要这样的节奏去发现的，不然，灰色的办公室和白领生活，迟早有一天会叫人泯灭了灵动的心，葬身在不知道什么叫做生活的周而复始之中。
“我说，亦澄，”雪芹突然认真的看着他：“将来有一天，你要走的吧。”
“嗯？你说，开自己的事务所？”
雪芹摇摇头。“虽然也有这样的感觉，尤其是爸爸，总是担心有一天你会离开民生——不过，我是说，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吧，背着你的尼康D80，浪迹天涯。”
亦澄一愣。
是猜中了？还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点措手不及？亦澄慢慢咀嚼着自己的意图，到底是怎样的，居然一时也想不清除。
雪芹了解的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这个家伙，你要娶了你的尼康D80做妻子了吧？真是再也没有其他能够让你如此投入的东西了。不如，你娶了敏儿吧，她可是相当喜欢你的，从小。”
“啊？”亦澄被他拍的差点没把眼镜摔掉下来。
“啊什么啊，”雪芹大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的，吓成这样，白马王子，谁敢随便给你指婚啊，不让一群仰慕者踩死才怪。”突然又沮丧起来：“而且，敏儿的话，就算喜欢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喂……”亦澄为难的看着他。每次雪芹提到妹妹的时候，他就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办。“别这样了，”他摇摇他的肩膀：“敏儿知道你这样会更难过的。”
不过，说道尼康D80的话，亦澄突然想起来，那天遇见的那个家伙，不知道来事务所做什么呢。对了，山顶的时候她说到毕业典礼来着——难不成——不可能的吧，这样看上去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一个女生，像民生这样的律师事务所是坚决不会请的。
而且，她怎么看也不像个学法律的吧。

Felin

4.

隔天。
雪芹敲敲门走进亦澄的Office，拿来一堆档案，拍在他面前。
“哎？”
“不错啊，小朋友，现在开始变成学长了。”
“什么东西啊？”亦澄拿起来翻翻，都是简历和档案：“是什么？”
“今年的实习生啊，派给你带的。”
“给我？”
“上年度你表现优秀啊，提携一下新人嘛，那么这些就拜托你了。”
“喂，我手上……”
“知道，案子很多嘛，但是也就四个月而已，随便照看一下就行了，并非全部都是律师，也有社会工作专业的，当作义工来用，就OK了。”
“啊，啊，我说……”不等亦澄说完雪芹已经消失了。
实习生啊，要做些什么啊？亦澄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带实习生呢，明知道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和人交流说话了——虽然说是个律师，但是庭上和庭下，分析case和不分析case的时候他简直是判若两人，一个就是咄咄逼人，一个就是噤若寒蝉——所以，为什么把这么艰巨的任务给他？
还有不是律师的来律师楼实习？亦澄莫名其妙的翻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停了下来。
所谓的“可以当作义工来用”的实习生，该不会就是这份档案吧——
亦澄捏着一份档案上贴着一张表情木然的一寸免冠彩照，左边的表格框里依次是这些信息：
姓名：白宇薇
性别：女
专业：A大社会发展学院 社会工作系
这个，家伙，不会，就是，那个……
有人敲门。
亦澄暂时从震惊中抬头：“Come in。”
一只脑袋先探了进来，然后是一整个身子。宇薇东张西望有些笨拙的钻进来，一抬头看见了亦澄，大叫了一声。
“啊！你！”
“哇！”亦澄瞪大了眼睛，用一种见鬼了的恐怖的声音：“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们说，到，到2511去领工作证，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在这里……”
“2511？”亦澄嘴角抽了抽筋。
“啊！”宇薇自作聪明的咕哝着：“难道你是发工作证的么？怎么大律师也要干这种杂活的？”她的眼睛朝亦澄的桌子上扫射，企图发现一堆类似工作证的东西，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档案。
“这个——我的档案！怎么在你这里！”
“因为你被分到我这里来，跟着我实习啊。”亦澄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现在知道雪芹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回来。他恢复了平日那种处变不惊的神态，面无表情的朝宇薇说。
宇薇抬头，盯着亦澄反光的眼镜片看了好几十秒，骤然反应过来，大大的抽了一口气：“你……是……我……实习的……学长？”
“现在你可以去领了工作证来我这里了。”
“哎？”
“不是去领工作证么？”
“这里不是么？”
亦澄叹了口气，站起来领着宇薇走到Office门口，指着门牌号码。
“看好了，2611。你要去的是2511。”
“咦……？啊！”宇薇恍然大悟，羞的无地自容，一迭连声的说抱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就去取来……”
亦澄摇摇头。这样的实习生当初是怎么被招进来的呢？实在不知道。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叫住了半只脚已经跨进电梯的宇薇。
“我说……白宇薇……”
“啊……是！”宇薇激灵一个转身，不想电梯刚好关门，被夹了个正着，痛的直想流眼泪，咧着嘴却不敢叫出声。
亦澄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走过去拽出宇薇，揉了揉她被夹住的肩头：“你没事吧？哪有人会自己等在门口被电梯夹的，一层楼走楼梯就好了啊。”
宇薇被亦澄突然抓住弄的羞红了脸，急急忙忙挣脱出来。刚才，这个冷面的家伙居然笑了啊……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也想要咧开嘴笑一下。
“不知道……学长叫我什么事……”
亦澄凝眉想了一会儿。“你还是先在这里帮我把上个月银行保安故意伤人的那单case的资料整理一下，委托人想要上诉，看来我们要出去走一趟。你熟悉一下案情资料比较好。工作证的话，等一下我让秘书帮你去领。”
“唉？你让我，跟case？可是……我……不是学法律的……”
“那你来这里实习打算做什么的？”亦澄突然厉声问道。
宇薇吓了一跳。难道又那么傻把实话说一遍？才不要……那，要怎么说啊……
“我看过你的档案，”亦澄不管宇薇兀自走进Office，宇薇只好战战兢兢的跟进去。“社会工作这个专业的毕业生虽然更直接的去接触一些社会纠纷，但是有时候我们律师在处理案件的时候也会遇上要与委托人接触。委托人的态度如果太强硬的话，对于原被告双方都是不利的，我们也需要一些有社会工作方面经验的人帮助调解。”
“那不是好像义工？”宇薇坐下来。
“有些。不过你们够专业，读过心理学吧？”
“接触过……二年级有普通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的课……”
“这样就够了，实习就是让你去实践这些知识的。我的母校A大的学生，相信一定不差吧。”
“啊，您也是A大的啊！那真的变成学长了！”宇薇惊讶的笑道。
啊，是就是啊，干嘛用“您”啊，看上去他很老么？真是。亦澄心里想着，道：“所以既然来实习，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你选择这里，这里也就要对你负责的，会尽量让你接触实际事务。”
但是，其实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这一行长久的做下去啊。本来还以为实习随便混个及格就好了，看来这个江亦澄的要求这么严，根本没有机会开小差了。宇薇不太高兴的嘟着嘴。
“怎么，不满意？”亦澄瞟了她一眼：“虽然只是实习生，我的要求还是和正式员工一样严格。我分配你的任务，有不合理的地方可以说，但是如果没有不合理的，就要按时按计划完成，有问题吗？”
宇薇暗自叹口气——又来了，刚才稍微缓和了一下，又开始凶巴巴恶狠狠的了。当律师的人都这么讨人厌嘛？一点都不人性化。她十分不情愿的摇摇头，表示没有。
“OK。”亦澄看了看表。“还有两位实习生怎么还没到？我去下面看看情况，你先去旁边的柜子里把资料找出来读熟。一个钟头之后餐厅集合，然后我们出发。”

亦澄认真的看着这个叫做白宇薇的女孩子。
带的三个实习生跟着他来和委托人交涉的过程中，宇薇一直拿着小本子在本本上记着什么。
其他两个法律专业的学生什么也没有记只是站在一边听，偶尔亦澄让他们提问，但是白宇薇呢？她会记些什么东西？看那个样子她也是不会知道提问的重点和交涉的关键在哪里的吧。亦澄很好奇。
“江……江律师……”宇薇觉得很别扭。明明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要喊江律师这么正式，总觉得怪怪的。“能不能去那边买点饮料？”
“嗯？”
“刚才跑来跑去的很累，所以……”
亦澄皱了皱眉头。他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有时间休息么？他回头看看，周围的三个学弟学妹都浑身是汗了。看看头顶的太阳，点点头。“好吧，我们休息十五分钟。”
“谢谢了！”宇薇咧嘴笑笑，一溜烟的跑去，又一溜烟的跑回来。
宇薇的小本子搁在了一边，亦澄看看她在 便利店门口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小本子，虽然知道不大好，还是好奇的翻开来。
全是一些像幼稚园小朋友画的简单的线条画，和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什么东西啊，亦澄皱着眉暗自笑道，还以为在认真做笔记呢。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喜欢社会工作这一行，实习的时候也不会认真的。到实习期满的时候，肯定是红着脸，声音细弱的像蚊子一样的说：“学长，麻烦您帮我打个及格吧，要拿就业协议表的……”
他放下本子，自己笑了起来。
一包冰绿茶突然塞到他面前。“给！”亦澄抬头，宇薇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唉？”
“请学长喝的，”宇薇笑道：“给每个人都买了一包。”宇薇把冰绿茶分发给大家。
亦澄捏着绿茶，冰凉的有很好的降温效果：“呃，谢谢……”
但是他从来不喝绿茶，亦澄拆开包装，把管子塞进去。以前家里都喝绿茶，但是父亲去世以后他就不大喝了。他把绿茶抓在手上发愣。
“怎么不喝呢？很清火降暑的。”宇薇解释：“这么热的天，等一下中暑就不好了。”
“啊，哦……”不好意思白费宇薇的好心，只好把吸管放进嘴里。
一阵冰凉甘甜带着提神的丝丝苦味窜进舌尖，清醒的感觉。
果然，很解渴又去疲劳啊……亦澄的眼光柔和起来，很久没有过这种身心放松的感觉了……
“哎呀，你在笑诶！”宇薇向发现惊天秘密一样大叫。
“啊？”亦澄睁开眼，回过神，发现宇薇瞪着自己。
“你刚才在笑诶！”
“什么跟什么啊？”
“你知不知道你一天到晚表情严肃的样子很讨厌啊，可是你刚才笑了呢，笑起来还是满有点帅的，虽然我十分不愿意承认……”宇薇一本正经的说。
“要你管这些事！”亦澄觉得十分没面子，一口气吸完绿茶，站起来：“我们该走了，下面还有很多事要做。”他怎么像个孩子一样的和宇薇赌气说这种话呢，亦澄想。都怪这个没头没脑的家伙，把自己都有点弄的神经兮兮的了。

弥儿左手拎着一大袋子面粉，右手拎着一大袋子鸡蛋，摇摇晃晃的往店里走。
一辆车突然在身边停下来。弥儿缓缓收住脚步，莫名其妙的看着车子。
门开了，车主人下车。
“啊，是你啊，方先生。”弥儿笑道。
“你拎了这么多东西？要去哪里我送你吧。”雪芹上前说着要接过弥儿手里的袋子。
“不用了，我把这些做蛋糕的材料拿回店里，再过两个街口就到了，不远。”
“还是我来吧。”雪芹不容分说的拎过袋子，放在车后座上。
弥儿愣愣的在一边看着。雪芹回过头，朝她一笑：“上车啊。”
“哦，啊。”弥儿反应过来，跟上前去。
“谢谢你方先生，今天真是麻烦了。”弥儿把面粉和鸡蛋放在厨房的食品柜里，走到前面对雪芹说。
“我看你一个女孩子拿了这么多东西，举手之劳。为什么不找个朋友帮忙呢？这么远的路走起来很不方便。”
“我习惯了啊，小时后背着很重的画板去上课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努力的。”弥儿微微一笑，从柜台里面挑了一个芝士蛋糕：“这个请你吃吧，当作谢礼。这个芝士蛋糕是今日推荐，里面有黄桃果粒，是我自己创造的，尝尝啊。”
“那我不客气了。”雪芹接过芝士蛋糕，咬了一口：“嗯，味道很好。”
“真的？”弥儿开心的笑起来：“你是第一个试吃的。啊，不如带一个回去给你的妹妹吧，我相信她也一定很喜欢吃。”
“不用这么麻烦了……今天。”
“不麻烦啊，反正慕斯蛋糕也一样的，不如换个口味……”弥儿停下来，看着雪芹失神的脸色。“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你妹妹……”
“今天刚做了手术，什么也不能吃。”雪芹勉强笑了笑。
“呃？情况……不好么？”
雪芹点点头。“医生说，挨不了几天了……”雪芹痛苦的闭起眼睛，医生的话清楚的在耳边响起。
新的药物起了副作用，敏儿的身体根本受不了，但是一旦这种药物停止使用，失去刺激的身体器官立刻面临衰竭……
父亲不肯听他的解释执意要适用新药的结果，就是今天医生抢救了很久，才把敏儿从死亡线上拖回来，但是，仍然处在高度昏迷。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ICU重症监护的外面，雪芹担忧的问。
医生只是摇头。
“什么意思？敏儿一定要治好，我不准敏儿死，你一定要治好他！”父亲拽着医生来回的摇晃。
“爸爸！医生已经尽力了！爸爸！”他好不容易把爸爸劝回家。

“这么痛苦的话，也许走了反而是一种解脱呢。如此活着，会很难受的啊……”雪芹沉重的叹息。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如果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她啊！”弥儿拍了拍雪芹。他一愣，发现弥儿认真的看着自己。“如果你都说放弃的话，你妹妹肯定会失去勇气的，你要有信心啊！”
弥儿的眼睛透着一种不屈的坚定，让雪芹心底深深的一颤。
她突然转过身，飞奔向蛋糕店的里面。“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出来啊！”
“喂……”
再出来的时候弥儿手上拿来了画画的材料。她架好画板，在地上摊开颜料，准备好一切。
“你这是……”
“让我再给你妹妹画一幅画吧，可以鼓励她的画。她看见了会有活下去的勇气的。”
雪芹震撼的站在一边，被弥儿深深的吸引住了。她的善良，她的温和，还有她的才华。可以为一个需要帮助的但却全然不认识的人付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像雪花一样如此干净通透的心灵呢？
“不如，就画《野天鹅》的故事吧。”雪芹提议到。
“唉？”
“我妹妹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故事。”
“好啊——啊不过……”弥儿有些温暖的抿起嘴：“天鹅的话，我怕我画不好……”
“不要紧，我来帮你画。”
“咦？”
雪芹卷起了袖子，从地上拾起一只画笔。“我怎么可以看着你这么努力都不自己为妹妹做点事呢？我也学过画。”
“真的？”弥儿笑起来：“太好了。那么现在开始吧，天黑以前，一定可以画好。”

宇薇一蹦一跳的甩着手里的包包向前跑。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实习，可以到弥儿的店里面去玩一会儿了。弥儿说今天留了当日推荐的芝士蛋糕让她品尝。
Fantastic Story蛋糕店的灯亮着，前厅却没有人。
“有人在嘛？”宇薇推开门，风铃转起来。但是和平常不一样，弥儿并没有随着风铃的声音出现。
“咦？”宇薇奇怪的四下张望。“有人嘛？弥儿？我是宇薇啊，我来了哦——”还是没有人。
奇怪了，宇薇自言自语。不在店里嘛？那为什么门店门又是开着的。
“今天实在是谢谢你了。”从里面的隔间传来男人的声音。
“不要这么客气啊，如果你妹妹能好的话，我也很开心的，因为自己能够帮到忙。”弥儿的声音。
哎？宇薇站在厅堂里瞪着，然后就看见方雪芹和弥儿从里面走出来。雪芹的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用报纸包好了的框框，弥儿的围裙上弄的全是油菜，麦兜兜的脸都花了。
“哎呀，曹雪芹！”
“啊？”雪芹莫名的叫道。
“啊不是不是。”宇薇捂住嘴，跑到宇薇面前。
“宇薇你来了。”弥儿笑道，拉起她的手。
“那么，我先告辞了。”雪芹欠了欠身。
“啊等等。”弥儿跑到柜台里面拎出一个紫色的小盒子。“这个是苹果慕斯。虽然你妹妹今天不能吃了，那你带回去吃吧。”
“那……我不客气了。”雪芹接过蛋糕，也朝宇薇笑了笑，捧着框框走出去。

“他手里那个是什么东西啊？”雪芹走了以后宇薇好奇的问。
“没什么东西就是一幅画。”
“唉？”
弥儿把雪芹妹妹的事说了一遍。
“真可怜。”宇薇抽着鼻子抹着眼泪说：“你真是太好心了弥儿……”
“喂……”弥儿笑起来：“你哭什么啊……”
“我……太……感动了……”宇薇边哭边说：“曹雪芹的妹妹真可怜……他对妹妹真好，你也好，你们都这么好……”
“拜托……”弥儿边笑边抽出手绢来替宇薇擦着泪水：“别哭了啊，怎么这么容易感动啊。”
“我就是，就是很容易感动啊，”宇薇抽泣着：“不行了，好饿。”
“啊？”
“哭的，哭的都饿了，”宇薇指着自己的胃：“我要吃黄桃芝士。”
弥儿这下可乐了：“你是想要吃蛋糕了吧，那直接说呀，吓了我一跳。”
“不是嘛，我要是想哭，就会拼命吃东西，那就不想哭了——对了，你说要给我第一个试尝你新作的黄桃芝士的。”
“哎呀！”弥儿叫起来：“糟糕，我忘记了。”
“啊？你忘记什么啊？”宇薇停止了啜泣，睫毛上沾着眼泪问，突然睁大眼睛：“你不会忘记做了吧，还是你忘记要给我试吃，全部卖掉啦？？”宇薇的声音大的能吓死一只蚂蚁。
“哎呀不是啦，”弥儿干劲跑到柜台后面拿出一只芝士蛋糕：“你看，这不是！”
“哇，芝士！”宇薇一把抓过来，连谢谢都忘记说，一口塞进嘴里：“太好吃了，你真是能干啊弥儿。”
“我只是忘记留给你第一个试吃了，刚才让雪芹先尝了一块。”
“有就行了，不跟你计较了，反正重色轻友的人我见得多了……”宇薇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嘴里包了东西呼噜呼噜的。
“什么重色轻友啊，”弥儿的脸微微红起来：“他今天帮我搬了好多面粉和鸡蛋回来，当谢谢他嘛。”
“啊，都当上了劳动力了。”
“拜托你——好生吃你的蛋糕，小心噎着。”
宇薇坏坏的笑起来：“可不是，你刚才喊他什么？”
“呃？雪芹……啊……”弥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八卦的宇薇。
“这就对了啊，都已经喊名字这么亲切了，你敢说你不是对他有点意思？”
“你不要乱猜好不好。”弥儿的嘴合不拢的笑起来：“那是他说不要那么见外……”
“咦……你脸红了你脸红了……”
“本来就是嘛，普通认识个朋友而已，你要不要这么紧张啊，又不是跟你很熟，警告你啊，不准胡闹，小心取消你的试吃资格啊！”弥儿向宇薇皱皱鼻子，吐吐舌头示威。
宇薇向弥儿回敬了一个鬼脸，两人对视呵呵的笑起来。
本来就是嘛。弥儿抓着抹布清洁着橱柜，一边想着。
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啊，我不过是蛋糕店打工的穷学生。刚才那幅画，看得出他的技巧有多娴熟，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有兴趣画画的女生，将来不过是做一做幼稚园的老师，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呢。
想到哪里去了。弥儿晃晃脑袋。都怪这个八卦的白宇薇，害得她胡思乱想。
她轻轻一笑，将此事抛诸脑后。

Felin

5.

宇薇站在照相器材店的柜台前面。
“请问……这个型号的照相机，镜头盖有么？”
“这个型号的？”老板拿起宇薇的相机看了半天。“这么旧的机型，都已经停产了。”老板放下相机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配件。”
“又没有啊……”宇薇沮丧的端起相机。都跑了好几家了，还是找不到。没有镜头盖的话镜头很容易刮花的。这样照出来的相片就很有问题了啊。
“啊，请问，知道哪里可以买到镜头盖嘛？”
“镜头盖啊……”老板想了想：“你去严氏照相器材店看看，他们那里是做专业摄影器材的，东西很全，说不定可以买到。”
宇薇顺着一跳乱七八糟的小巷子走了好久。这是什么地方啊，堆的到处都是杂物。这种地方怎么看也不想会有一家专业摄影器材商店啊，看上去倒是像旧的居民区。
已经走到街口了。宇薇疑惑的皱眉。那个老板是不是记错了啊？什么严氏，真的在这里嘛？
“请问——”她急急忙忙抓住身边一个路人：“严氏照相器材店在什么地方。”
“不就是这里吗。”路人甲随便往宇薇身后一指。
“唉？！！”宇薇回头，向上看——一块旧的发黑的牌子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字：严氏照相器材。不会吧……这里？
她狐疑的踏进楼道口，顺着黑漆漆的楼梯爬到二楼，伸手胆战心惊的敲了几下门。
没有动静。
再敲几下，隔了好一会儿，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拉开了门。
宇薇倒抽一口气。
“找谁？”
“啊，请问……这里是严氏照相器材么？”隔着铁栅栏宇薇小心的问。她已经打算放弃了，这种地方，像个贼窝，能买到才怪。
“买东西啊？进来吧。”男人居然拉开了铁门。
“唉？”宇薇还是不大相信的跟着进去。
“要什么？”
“这种相机……有镜头盖么？”宇薇小心的递上自己的相机，闪闪缩缩。
“这么老款了啊——”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抓着相机咂咂嘴：“恐怕难找了。”
“啊……”宇薇倒是不失望，反正她早就觉得这里没有了。
“你等等我进去给你找找看。”老爷爷转身掀起门帘进去了。
宇薇环顾四周。狭小的空间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零件，相机脚架啊，胶卷批发的盒子啊，清洁用具的箱子啊，什么都有。
这哪里是什么器材店，是照相机的回收站差不多吧？
“严老，这款镜头，我要了，您找一个我那种相机来试试吧。”一个熟悉的声音窜进宇薇的耳朵。
呃？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宇薇努力的想了又想，抬头去看。
一个黑色西装的人抓着一个加长镜头转过身来，银丝边眼镜的镜片倏的闪了一下。
“哇——前……前……学长……！”宇薇大叫。
“是你啊。”亦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买东西啊！”亦澄拿着东西走到柜台前面，宇薇就跟着她一路小跑：“你呢？你又来做什么？”
“你没看见吗？”亦澄瞥了一眼宇薇手上的相机：“你的小绵羊怎么了？”
“就是上次……”宇薇顿了一下，说到上次她就来火，又觉得丢人：“上次爬山的时候镜头盖没有了啊，来配一个。”
亦澄哦了一声，做了解状。
严老板又掀开帘子钻出来。
“啊唷，亦澄。怎么，选好了？”
“是啊，严伯，这个我要了，你给我调一下吧，我这就拿回去。”
“呵呵，我这个东西摆在这里很多年了，就是等着你来拿回去呢。谁知道你这几年都没有来。这个就送给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还是照价开吧。”
“哎，相机也是要选主人的，”严伯点了点加长镜头：“这一个就是命中注定要归你的，别跟我客气了吧。”
亦澄微微弯起嘴角笑了笑：“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宇薇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好几次想插嘴都失败了，好不容易抓准时机叫道：“啊啊，啊，老爷爷啊，我的镜头盖找到没？”
“啊呀，小姑娘，”严伯笑道：“差点把你给忘记了。”
什么啊，宇薇撇撇嘴，见到熟人把顾客都给忘记了。还有啊，什么小姑娘，她都22了。
“你的这款还真是没有。前些日子刚好有人把它买走了。”
“啊？”宇薇顿时皱起眉头：“又没有啊……糟糕了……这下上哪里去找……”
亦澄瞧了瞧宇薇手中的相机：“这个啊，我家有一台旧的。反正也不用很久了，镜头盖给你吧。”
“唉？”宇薇抬头，高兴的咧开嘴：“真的？”
“说了给你了，改天带给你。”
“能不能马上就去拿啊？”宇薇两眼直放光。
“啊？”
“因为明天就想出去采景，没有镜头盖很麻烦啊。等你带给我要等到下周一了。”
严伯望望两人，自作聪明的笑起来：“咦，亦澄这个小姑娘你认识啊？你女朋友？那干嘛等到周一啊，马上给人家不就好了。”
“啊？？？”两人双双瞪大眼睛，一副两看两相厌的状况：“我跟她？？”亦澄笑道：“严伯你别开玩笑了，她只是我那里的实习生……”
“唉，管她是什么，反正你也没事，就给人家吧。”
“呃……”亦澄懒得辩解，看看严伯，又低头看了看宇薇。
宇薇涨的满脸通红，被人这样误会，还是第一次。什么严伯啊，不过是个八卦的老爷爷，真是的，第一次看见人家就这么糗人家。看来这个江亦澄经常占女孩子便宜嘛。
“好吧。”亦澄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唉？”
“不是去我家拿镜头盖么？还不走。”
“哦，哦。”宇薇愣了愣。还真的要去啊，也来不及回头向严伯解释，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亦澄递了一杯绿茶在宇薇面前。
“咦？学长也开始喝绿茶了。”宇薇端起杯子。白色的陶瓷杯上面印了一只可爱的小熊为你。“好可爱。”她端着杯子翻来覆去的看。
“这个，你要的。”一只镜头盖扔在她面前，咕噜噜转了几个圈，然后停下来。
宇薇把眼睛从杯子上挪开，发现亦澄蹲在地上，从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挑拣着什么，手上捏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相机。
她向箱子里面看，忍不住叫起来——全部都是装备精良的摄影器材。
“天啊，你有好多东西啊！”宇薇一下子从沙发上跪在地上，趴在箱子的边缘看。
宇薇跪下来时候咕咚一声把亦澄吓了一跳。他轻轻挑起嘴角，有些得意。“这是我十几年的珍藏了。”
“你十几岁就开始摄影了？”
“嗯，在学校的社团活动开始学的，不知不觉就存了这么多东西。”
“可是你的相机这些看上去都好新啊。”
“是吗？大概我保养的很好吧。”亦澄怀念的端起一部相机摆弄着：“这些就好像我的亲人一样，陪着我走过很多地方，拍下瞬间的美来。一个人的时候对着那些照片，就好像回顾着从前的画面……还会想起和爸爸一起登山时候的情景，好像爸爸就在身边……”
他突然停住，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说这些事情出来呢？他低头，一愣，宇薇入神的看着自己，等着听下面的故事。
“呃，没什么。”亦澄正了正脸色，把宇薇手里抓着的东西拿回去放好，合上箱子。
“你爸爸……”宇薇忍不住出生，才意识到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捂住嘴。
“去世了。”亦澄面不改色的站起来，低头发现宇薇脚边还放着一个相机。
“那个……”他指了指。
“啊！”宇薇想起来，拿起相机递过去，一副不舍的的样子。
亦澄的心动了动。“这个送给你吧。”
“唉？”
“虽然是旧的，但是我保管的很好，拿来拍照应该没问题。很喜欢摄影的话，就应该准备好一点的设备，这样技术才能进步，拍出来的东西才会更好——你那个小绵羊也该升级了。”
宇薇一时半会儿愣着，等到亦澄抱着箱子到储藏室里去了才反应过来，捧着相机兴奋不已，叫道：“谢谢，谢谢学长！”

“那个，学长……”宇薇抿了一口绿茶，把埋在杯口的脸略略抬起来瞅了一眼亦澄。
亦澄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喝茶，虽然看上去好像很冷淡似的，但是却很酷。
“江律师……”亦澄没作声，宇薇又叫了一次。
“啊？”亦澄抬头：“说。”
“就是那个……为什么要送相机给我呢？”宇薇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又哪里惹恼了这位冷酷的帅哥，把自己给赶出去了。
“你不是喜欢拍照么？”
“呃？”
亦澄闭着眼睛喝着杯子里的绿茶，好像身边完全没有人在一样滔滔不绝的说着。“你的审美力还是不错，那天在山顶看你选景的地点和角度就知道了。但是你对光影的敏感度还是不够，还需要多注意才好。如果有个更好的相机的话，分辨率高，光影反映灵敏，能帮助你辨别焦距和光圈调整的是否适当，对于你拍出更好的作品来其实很有帮助的。”
亦澄停下来，张开眼睛，发现宇薇正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一霎那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你不要误会了，我上次说过了，如果拍出一些煞风景的照片，这样的事在我看得见的范围内我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学长，其实还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宇薇突然打断了亦澄的话。
“呃？”
宇薇弯起眼睛来笑着，好看的睫毛像光圈一样把眼眸里面发光的晶体调整的射出柔和温暖的光线。亦澄觉得自己看的有些痴迷。
“学长总是说什么不喜欢人家破坏美感，工作的时也是，说话时候硬生生的。但是其实心里面很关心每一个人呢。”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很严肃的一个人……”亦澄觉得房间里怎么这么热了，爬起来想要去打开空调。
“不是啊，上一次，幼稚园的那一单case里面，学长居然都不顾园长这个委托人的要求，为了维护小朋友的利益把这个case都推掉了呢。如果不是学长很有爱心的话，怎么会这么做呢？”
“那是因为……”
“还有如果不是因为乐于助人想要教我摄影的话，才不会把对你来说这么宝贝的相机送人呢。”
“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很宝贝的……”
“是嘛，你刚才自己说了的，是你和你爸爸一起的回忆。”
亦澄不作声了。为什么面前这个女孩子非要把这些原因说的这么温柔兮兮的呢，听了真不舒服。什么喜欢帮助别人，什么很善良啊。他一直就是一个严肃的冷酷的，没有爱心的，孤独的人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教你摄影了。”
“你没有啊。”宇薇说道：“不过我很想你教我呢。”
“咦？”
“好不好？”宇薇也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这个人笨手笨脚的，实习时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但是我真的很想跟你学些东西。工作的事情我不在行，但是摄影我真的很有兴趣。能教我吗？好吗？”
宇薇的眼波闪闪的流动着，微微翘起的短发有的地方蓬蓬的，虽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看起来却像小天使的翅膀一样。白色的裙子衬着白色的肌肤，在客厅白色的灯光照耀下闪着一层向用高斯模糊处理过以后那种盈盈的微光。
亦澄不觉看的出神，心底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暖乎乎的东西流过，激起心室一丝纤维颤动，一句“好吧”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宇薇突然大声笑起来：“太好了，学长就教我摄影吧！明天早上一起去爬山，我也约了弥儿呢，好不好，好不好？”
亦澄被宇薇突然而来的笑声吓了一跳。“什么啊，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你刚才那个样子反正就是要答应了嘛，省得你说了啊。”
“不好！”
“好了啦！你是不是怕两个女生一个男生会不好意思？那我让弥儿把他男朋友带着啊，我看那个曹雪芹，啊不是方雪芹应该有空应酬我们一下。”
“雪芹？”亦澄一愣：“你刚才说什么？你的朋友的男朋友？”
宇薇突然想起来这么说弥儿很不应该，笑道：“啊，我随便说的，其实是我好朋友的好朋友，一个叫做方雪芹的家伙，你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吧？”
亦澄觉得满头黑线……是啊，很奇怪的名字……继而又觉得很迷惑，雪芹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他都不知道的女孩子？还是和宇薇好朋友？他看看宇薇，该不会又是一个这么迷糊的吧？原来雪芹这个胃口啊……最后觉得很八卦。哦？有个新认识的女孩子？连他都没有说？看来雪芹肯定对人家有意思。
“好吧。”亦澄一口答应：“就明天，早上五点半，山脚下集合。”
“什么？五点半？”宇薇叫道：“这么早？”
“五点半爬上去刚好六点，可以看日出。想跟我学东西的话，就要拍一些别人拍不到的东西。日出是最好的起点了。”
亦澄弯腰拾起宇薇的包包，把相机塞进去，推着宇薇到门口：“好了，你应该回去了。要早点休息，小心明天起不来。”
“唉，喂，喂！”宇薇被亦澄一下子拉到门外，亦澄匆匆的按下电梯去停车场：“在大门等我，一会儿车就过来！”
“呵呵。”宇薇慢慢的晃到门口瞪着亦澄的车，一个人偷偷笑起来。
看来这个江亦澄不是那么恐怖的人嘛，起码今晚就说明他还是挺可爱的。
不过……
宇薇茫然的抬头看看满天的星星。
日出。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想要拍日出呢？

Felin

6.

“为什么要走这么难走的山路啊！”爬到一半的时宇薇开始叫起来了。看看自己的样子，完全是已经手脚并用的在向上攀——不，是名副其实的爬着走了，这样子肯定十分惨不忍睹，要是被同学看见，肯定要笑话她一个学期。
弥儿背着一个很大的画板，也是大汗淋漓，停下来不住的喘气。
天色还是深沉沉的蓝紫色，离开日出还有一阵子。
“也不知道是谁说前面的路太多人爬了不安静要走后面走的，现在觉得辛苦了？”雪芹擦了擦汗，转头向着弥儿：“太辛苦的话，把你的画板拿来我帮你背吧。”
“不用了，”弥儿推辞：“你一个人背着两个会很重……”
“我又不知道这条路这么难走……”宇薇声音低下去：“大不了到了山顶茶水全部我请，好了吧。”
亦澄走在最前面，回头瞥了剩下的三个人一眼。
“喂，我说你们，还走不走啊，不赶快的话赶不及在日出前到达山顶了。”
“知道了啦！”宇薇叫道：“你不要老是那么精力旺盛好不好，人家累了要休息一下的嘛！”
“是谁说要去拍日出的？”
“是我说的，但是你没看到人家弥儿和雪芹带了那么多东西嘛？”
亦澄不耐烦的瞥了宇薇一眼——虽然，天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三步两步走回来，把弥儿的画板和宇薇的相机统统迅速的拽到自己手上。
“这样可以爬了吧？”丢下这么一句，然后自己向上登去。
“喂——”宇薇叫道，然后小生嘟囔：“什么人啊，一点都不绅士，都不知道要照顾一下女生的。”宇薇扮了个鬼脸，重新向上爬。
不过，拿掉了相机，果然觉得一身轻松。弥儿卸掉了画板这么一个大包袱，行动也快了很多。
“来吧，加把劲，快到了。”雪芹递给她一只手。弥儿愣了愣，把手递过去，借了一把力，登上了一个小峭壁。弥儿觉得自己两颊红起来。
但，同样因为天黑黑，什么也没看见。

山顶。四个人盯着远处的地平线，屏住呼吸。
身上的汗水被吹干了，风飘过来，擦着皮肤，一阵凉爽。
宇薇抓着手中的相机静静等待着。
先是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然后慢慢扩大了金红色的光边，想着四周围的云层渲染过去。半空中耀上来明亮的半圆——太阳一点点的上升，周围的景物开始被光线笼罩，脱去黑夜黑色的外套，闪现本来的颜色。
宇薇觉得四周围扑面而来都是壮丽的光，不知不觉被一种象征新生的力量吸引，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没有眨。
她沉浸在一种不可名状的震撼里面，心好像被紧紧的攫住了，抽不出来，直到听见身边有“卡擦”一声，才猛的回过神。
“哎呀，糟糕。”宇薇叫道。
“唉？”雪芹和弥儿一同回头看着她。
“忘记拍照了！”宇薇后悔的抓着脑袋：“哎呀哎呀，完全忘记要拍照这回事了，光顾着看日出了。”
“那只好下次了吧？”弥儿跟着她一起无奈。
宇薇想起刚才的声音，扭头——果然，亦澄正在摆弄着相机的镜头盖。
“喂，江亦澄！”
“不是要叫学长的吗？”
“你你你刚才拍到了吧？”
“你说日出？”
“你怎么不叫我啊！”
“干嘛要叫你啊？”
“你明知道我是来拍日出的嘛！看到我忘记了拍照你都不提醒，就顾着自己照。”
“那又怎么样？像你那种技术还不知道拍出什么东西呢。”亦澄转过身，把相机放到身后的背包里面去。
宇薇在原地跳脚，弥儿不停的劝她，雪芹站在一边叹息的笑。
亦澄走到一边，合上镜头盖，把胶卷好好的取下来小心翼翼放进暗盒——虽然只用了一张，但是是十分珍贵的一张，千万不能弄坏了，还是单独保存比较好。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不远的地方遗憾的大叫着的宇薇，心下莞尔一笑。
你这个家伙，看到你看日出看的那么沉醉那么投入，怎么舍得叫你从美梦中醒来拿起相机拍照呢？
摄影与写作是一样的，需要把美的东西当作一个描写的客观对象来理性的冷静的描摹它——而不是放任着感情去享受和欣赏。如果拍摄者是一个太过感性的人，是没办法将美捕捉回来的。
沉浸在日出时分金色光晕里面的你有多么美丽，恐怕你自己还不知道吧。你还真是不适合学摄影啊，白宇薇。
亦澄对自己的想法一愣，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砰然的跳动了一下。
抬头再看看宇薇，她开始帮着弥儿支起画板架，翻开颜料盒。
他的眼神温柔下来。
你大概是那种适合待在画面里面的小天使吧，只要让别人安静的去把你拍摄下来，画下来就足够了啊。

Fantastic Story蛋糕店。弥儿正把今日推荐的牌子挂到墙上去，从梯子上爬下来，一回头，看到雪芹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呵……你，怎么不出声？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听见风铃响。”
“你刚才在挂这个，没有听到。”
“正好，刚打算打电话给你呢，今天的推荐是草莓冰淇淋蛋糕……”
弥儿说着停下来，看着雪芹的脸。他的脸色不大好，双眉之间带着浓重的忧郁。她低头，看见他手上捧着几个报纸抱起来的方形的东西。
“你，怎么了？”弥儿的轻声问，似乎预感到什么。
雪芹把受理的方框递给弥儿。
“呃？”
“这是，以前你送给我妹妹的画。”
“她……不要了？”
雪芹的手垂下来。
“妹妹……一个礼拜前过世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滴滴答答的秒针走动的声音。
弥儿抚摸着手中的一幅画，是她画给雪芹妹妹的第一幅，海中的人鱼公主。
“其实……为什么不让你妹妹带它们走呢……还给我，挺没意思的。”弥儿皱着眉头，细长的头发遮住脸的轮廓。
雪芹望了望她。“其实，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不知道怎么开口……”
“呃？”
“我妹妹她……”雪芹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灯，晃悠悠像是要掉下来。“她在小时后的一场大火中失明了，一直看不见东西……”
弥儿呆在那里，眨了眨眼睛，没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知道一直是我骗你。路过你的店门口喜欢你的画的其实是我，你画给敏儿的画我也没有给她。因为她从小就喜欢画画，我怕她看了以后会难过。”
雪芹捧起画来在手上，抚摸着。“一直藏在我书房的最下面抽屉里。现在敏儿走了，我也没有必要留着，还是还给你吧。”
弥儿愣了一会儿，恍然的抖了抖身子，抽口气。
“你妹妹的名字叫敏儿……”
“啊，是啊。”雪芹微微一笑：“敏儿，弥儿，当时吸引我到你这里来，大概是因为你跟敏儿很像吧。”
“呃？”
“名字念起来那么相近，又都那么喜欢画画。”
弥儿觉得自己的眼睛湿了。“但是我却比她幸运的多。我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我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看到好多颜色，可以画画……”弥儿捂着脸哭起来。
雪芹一愣，看着身边这个女孩子，心突然酸的很。
只是因为她和敏儿很像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到这里来，哪怕，每次走到这里，就要想起过世的妹妹……
“但是敏儿还是很感谢你的。她临走的时候，还一直拉着我，让我告诉你，她很喜欢你给她做的蛋糕。”
弥儿实在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对不起……”雪芹低下头，握紧自己的拳头：“让你难过了。”
弥儿努力停止哭泣，擦干眼泪。“没有，本来应该让你不难过的，反而我自己哭起来了，真是没用。”
弥儿一幅幅的拆开曾经以为送给敏儿的那些画，直到最后一幅，停住了。
“这个……”她抬头望着雪芹：“是我和你一起画的……”
雪芹看了看。“嗯，是啊。”
弥儿咬着嘴唇。“这一幅能不能请你收回去。”
“唉？”
弥儿扭过头。“虽然是想送给你妹妹的，不过是和你一起画的，不能算我一个人的东西，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可是……”雪芹无奈的笑笑：“放在我家里，有一天恐怕要坏掉的。”
“为什么？”
“我爸爸，不喜欢我画画。”
声音有些空洞，弥儿再一次吃惊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忧伤，比刚才提起敏儿的事情更加忧伤。
“小时后是和妹妹一起向妈妈学画画的。可是妈妈在那次家里失火的时候死了，妹妹也失明。可是爸爸只顾着工作，从来不会安慰我们。妹妹这次突然走了，也是因为他不肯听我的劝告一定要给抵抗力不足的敏儿试用新药——他不喜欢我画画，希望我继承他的公司。以前只要被他看到我画画，就会抢过去扔掉。”雪芹叹口气：“其实，敏儿走了也是一种解脱吧，如果像那样被爸爸看着，当作一个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人保护起来，是不会觉的活着有意思的。敏儿早在几年前就被宣判死刑了，是爸爸一直不肯放弃找专家帮她支撑着生命——爸爸也是为了敏儿好吧，但是敏儿那样，活得太累了。”
一瞬间，弥儿突然明白了什么。
每次看到他，脸上那种说不出的忧伤，并不完全是因为妹妹吧。
也是因为，自己的梦想无法实现。
弥儿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居然总是拿着雪芹无法实现的梦在他的眼前炫耀自己的幸福。

“对不起……”
“呃？”雪芹莫名的看着她。
“对不起，不知道你这些事情，我还每次都在你面前提画画的事情让你难过……”弥儿眼泪又掉出来。
雪芹的心又揪起来了。为什么呢，为什么看到她哭，比看到敏儿停止呼吸的那一霎那还要难过？他忍不住走向前一步，抬起手来，抹掉她脸上的泪。
弥儿一惊，向后撤了一步。
雪芹也回过神来，惊慌的收回手，尴尬的一笑。
“不会的，是你给了我很多快乐的时光，看你画画，和你一起画画……”雪芹抬起头：“这些回忆，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回……忆……？”弥儿一愣：“难道你要……”
雪芹点头。“我要走了。爸爸实在接受不了敏儿走的事实，我打算结束公司，陪爸爸去瑞士疗养。”
弥儿呆在原地。
天色暗了，已经是十月中旬，秋的味道渐渐浓起来。
蛋糕店的门开着，风吹进来，瑟瑟的冷。
弥儿的衣服很单薄，她打了个抖。
“所以这幅画，你还是收回去吧，我不是不要了，只是希望你帮我保管着——放在我这里，总是怕弄坏或者弄丢了——如果是弥儿收着的话，一定会完好无损的。”
弥儿低下头，心里不是滋味的很。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好好保管呢……我……我也要结束实习了，然后，或许，我也会离开这里，到，到别的地方去……我……我可能也不再画画……”
“你不会的。”雪芹坚定的看着她。“悉弥儿不会放弃画画的，对吧？”
弥儿盯着他。为什么他那么肯定呢？为什么他可以这么了解自己的个性呢……是啊，无论做什么，无论在天涯海角，她是不会放弃画画的。
而且，如果是他拖她保管一幅画的话，就算，一切都没有了，她都要保管好这幅画。
画在，人在。

她的眼眶又红了。今天，为什么总是这么爱哭呢。被同学说过很多次了，如果这么容易就哭的话，是不能做幼稚园的阿姨的哦，说不定还会被小朋友欺负呢。
“不要哭。”雪芹走过来握着她的双肩。她抬头。
“答应我，保管着这幅画，我一定会回来取的。”
弥儿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他的这句话——但是她就是信了，她微微颔首。
雪芹呼出一口气。“那么，今天我要告辞了。”
弥儿向往常一样不送他出门，只是站在店里面点点头，挥手再见。
只是这一次，没有说“See You Tomorrow。”
雪芹站到了门口。冷风窜进脖子，他竖起了衣领。起风了啊，深秋的时节。
他向着停在街边的车子走过去。
“雪芹！！”身后突然想起弥儿的声音。
雪芹回头，弥儿跑了过来。
“你忘了拿，今天的特别推荐。”她有些气喘吁吁，是因为怕来不及吧。
雪芹接过来，白色的纸盒子，上面用红色丝带精致的打上了蝴蝶结。
“是草莓冰淇淋蛋糕，今天，你试吃。”
雪芹看着盒子很久，然后看着弥儿，心里的不舍和温暖涌上来，终于忍不住，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
弥儿双臂绕在雪芹的脖子上，紧紧的闭着眼睛。
她要狠狠的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一刻拥抱的味道——因为，很久很久，会再也不能重温了，她需要这个拥抱，温暖她的整个冬天。
“我真的要走了。”雪芹放开她。弥儿没有拦阻，看着他进了车，发动引擎，摇起车窗。
车子的尾灯亮起，呼一声向前加速跑起来。
“回来的时候，记得要把阿尔卑斯山画下来带给我看啊——”弥儿挥着手，长长的向他呼唤，声音穿透了整个深秋季节，黄昏的街道。
Fantastic Story门口银色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Felin

7.

入夜。这个城市的夜晚是容易令人沉醉的。高楼上的顶灯，错综的霓虹，红的绿的酒吧的灯火，马路上来往车辆的车前灯，还有那些餐厅里面，灯光照耀下，红酒泛出的如同人造星光一样闪闪发亮的波澜。
如果有一幅城市夜景系列的照要拍的话，这里是很不错的选材吧，亦澄这么想。
但是他却不会去拍这里的夜色。夜色虽然迷离，但却有些太怠惰的沉醉。亦澄抬头。若不是城市的灯光太亮，他倒是愿意来拍那个无边无际的星空。
日升日落，月亮星辰，蓝天碧海，都是太喜欢的东西。
自然，溶入进去就会全身的忘我那样舒畅，抛开一切烦恼和忧郁的事情，用力的呼吸，每一个细胞都张开去——人是来自于自然，最终也将归于自然的，灵魂深处，才会这样对自然抱着无比的乡愁一样的眷恋吧。
亦澄这样想着，回到了事务所。有些资料落在了Office里，不拿回来的话，手头那个案子就没办法研究了。
他将钥匙插进办公室的孔里，扭开，一愣。
门没有锁。
怎么回事？今天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之前分明记得反锁了门的啊……
办公室里面传来一丝微光。
谁还在那里？亦澄轻声走进去，一时愣住。
主办公桌边上的助理办公桌上，点了一支白色的蜡烛，宇薇趴在桌子上面，皱着眉头努力的写写画画。
微弱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朦胧的一圈光晕，从离蜡烛最近的地方慢慢的将亮光减退开去，发线的边缘柔柔的撒在周围被微微点亮的阴影里。宇薇细小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铅笔的尾巴点着嘴唇，做出一副努力想要弄明白的样子。
就像是古老的格林童话里面的插图一样，质朴干净，却带着温暖的感觉。

由于光影暗淡，画质不好，但是亦澄突然有一种想要拍下来的感觉。
他静静的看着她，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也忘记了去开灯。这么安静的注释，眼神慢慢的柔和了下来。
虽然没有星辰，但是宇薇宁静的脸就好像是可以给他宽慰的星辰——似乎，无论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都将会这样一直安静的思考下去，不被外界所干扰，永远是相框里面的安琪儿。
是了，安琪儿，就像格林童话里面的那种，半夜里为了什么使命，来到某个房间，点亮蜡烛，想要用自己小小的法术帮助主人公解决难题的安琪儿一样。静谧，我见犹怜。
这是……他一直想要找，却一直都没找得到的一种画面啊，那么柔和，那么给人心灵的安静。亦澄想着，原来，就近在咫尺，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

亦澄不小心动了一动，啪嗒一声，踩到什么，在寂静的黑暗中听的特别清楚。
“哎？”宇薇抬头，看见一个白花花的影子站在眼前盯着自己，打了一个寒颤，然后迅速的把恐怖讯息传递到大脑——“鬼呀！！”她大叫起来。
“啊？什么鬼啊！！是我啊！！”亦澄向前走一步。
宇薇窝在桌脚边上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啊呀，学长，原来是你……你干嘛突然站在那里啊，被你吓死了……”
“我才被你吓死了呢！”亦澄把她拎起来：“突然那么一声大叫——喂，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啊？”
“那个，那个不是要实习结束了么，我想把这几个月碰到的案子都记录下来。我这个人脑筋不好，过不了多久就忘记了，如果以后找到这种工作的话又会重头再来，现在记下来，以后会少点麻烦……”宇薇说着说着住口。亦澄正凝眉盯着自己抄的那些纸片看着。
“啊，学长，是不是……不能抄内部资料啊，我，我不知道的，我这就丢掉……”
“什么啊……”亦澄一副抱怨的声音。
“唉？”
“这么丑的字，抄的都是什么啊！！”
“啊？？”宇薇急急忙忙跑过去一把抢过来：“那，那不是因为没有灯嘛，蜡烛底下当然看不清楚。”
“干嘛不开灯啊！”
“没有电……”
“怎么会停电呢？走廊上不是亮着……”
“那个，是因为刚才我烧电水壶，突然就没电了……”宇薇咬着手指头等着挨骂。

啪啦一声，周围突然亮起来，宇薇惊讶的抬头。
“唉？亮了！”
“真是的，那是因为你烧电水壶跳电了，把保险推上去不就好了。”亦澄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取资料，丢下一句：“机器白痴。”
“你才机器白痴呢！”宇薇不服气的跟上去大叫：“我才不是白痴呢，我也好歹认真的做事了啊，我也会用相机……”
“什么嘛，完全不是那种安静的安琪儿，简直是破坏形象……”亦澄咕哝着。
“啊？你说什么啊学长。”
“没什么。”亦澄装作什么也没说。“你没事的话干劲回去了，我要锁门了。”

宇薇跟着亦澄走到大楼外面来。
亦澄抬头，太亮了啊，这些霓虹，一颗星星都看不到，他皱起眉头。
“唉——好漂亮啊——”宇薇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头，叫道。
“呃？”
“那些霓虹的光影啊。好像星星的光一样。”
“星星的光？”亦澄也看：“不是霓虹灯么，根本没有什么星星。”
“霓虹灯虽然把星星遮盖了，但是这样交错的光线，你不觉得有的也像星星的光嘛？”宇薇自顾陶醉的看着天空：“就算不是星星，但是仔细的看，然后闭上眼睛，也觉得很美哦。”
“可是，如果不是自然的光，不就是不纯粹了吗……”亦澄眯起眼睛，喃喃自语。
“也不是啊。”宇薇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天空。
“唉？”
“不管是什么，假如用一颗纯粹的心去看的话，都会感到很自然的美的。所以拍照的话，只要抓住自己认为美的东西就可以了，学长认为一定要求达到完美的话，真的会错过很多东西的。”
亦澄怔住。
这样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看着宇薇。这个家伙平时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但是这些话，真的是很有道理的啊。
如果没有一颗纯净的心，哪怕是再自然的风景，也看不到它本质的美啊——
他抬起头，天空霓虹灯光的影子忽然之间在眼里变得美丽起来。
亦澄回头看宇薇，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安静的天使啊。

宇薇自顾朝着天空笑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脸立刻红起来：“啊，不好意思，我说了让学长觉得奇怪的话了吧……”
亦澄没有答她的话。“哪，走吧。”
“啊？去哪里？”
“不是回家么？”
“啊？去你家？？”宇薇瞪大眼睛。
“白痴！当然是送你回家！你一个女生走夜里不怕会遇见坏人吗！”
“哦，哦……”宇薇机械的点点头。原来是要送我回家啊……也不知道，你算不算坏人呢。
大概不算吧……宇薇看着走去取车的亦澄的背影。有时候，这个家伙虽然冷冰冰的但是也还是不错的呢……宇薇没有察觉，自己的脸不知不觉就红了起来。

十月三十一号。律师事务所。下午五点半。
宇薇把一张实习考核表放在亦澄面前，他莫名的抬头，盯着她。
“啊，啊，”宇薇摸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什么脏东西，但还是红了起来：“这个，麻烦学长填一下吧。”
“哦，对，”亦澄拍拍脑袋：“差点都不记得。今天是实习最后一天是吧？”
“嗯。”宇薇点头：“下个礼拜一就拿这个成绩表和实习报告回学校拿就业协议，然后就正式毕业了。”
亦澄拿起表格来仔细的看了看。
“喂。”表格挡在宇薇的面前，叫她看不见亦澄的脸。
“唉？”
“你，找到工作了吗？”亦澄的声音没有平时那么响亮，含含糊糊的。
“啊，没有呢，还没去找……”
“白宇薇。”
“啊，在。”
“你不喜欢社会工作吧。”
“嗯，是有那么一点点……”
亦澄刚要开口，宇薇接着说：“不过，做着做着就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亦澄把表格放下来，诧异的看着她。
宇薇吐了吐舌头。“跟你学了几个月，发现其实做律师，或者社会工作可以接触到不同样的人，也就接触不同样的人生，和自己的生活是很不一样的，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是不做这些就无法经历的，能叫人明白很多道理的样子。”宇薇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咧嘴。
亦澄愣了足足有三分钟。
“学长？”宇薇碰碰他，叫了几声：“学长，你怎么了？那个……江亦澄？”
“啊！”亦澄回过神，扬了扬眉毛，然后看着宇薇的实习成绩表，在表格上打了一个98分。
“唉？？”宇薇惊叫起来：“98？学长没有弄错吧？”
“你觉得错了么？对自己没信心？”
“啊，那倒不是……”宇薇接过来鞠躬，满头黑线。干什么啊，你可别想拿回去修改啊。

“那，我这就走了，多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宇薇天真的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口。
亦澄的镜片在光线的反射下一片雪白。
低着头，心里挣扎着什么。
宇薇拉开了门，半个身子出去了。宇薇就要带上门了。
亦澄握了握拳头。
“白宇薇，等一下！”他站起来。
“啊？”宇薇惊吓的转过身，实习报告掉在地上：“要，要干什么？你，你不可以反悔哦，打了98分，就是98分了……”
亦澄向宇薇走过来。宇薇急匆匆捡起实习报告，抱紧了在手里，憋着嘴，紧张的瞪着他。
“白宇薇，”亦澄把头偏向一边，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愿意跟我去法国……进修摄影么？”
“唉？”宇薇觉得自己肯定是很多天没有掏耳朵了：“你说什么？”
亦澄终于正视着她。“我说，你跟我去法国学摄影，愿意吗。”
宇薇嘴巴张的前所未有的大，不停的眨眼睛。
过了五分钟。
亦澄叹了口气。“算了吧，你不会答应的。”他微微笑笑：“我只是自作多情罢了。我这么讨人厌的家伙，你不会喜欢的吧，还说要一起去法国。”他搔了搔脑袋，向她笑道：“好了，你可以走了，那个98分我不会改的。”
“再，再见！”宇薇向得到了特赦令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亦澄望着空荡荡的走廊，苦笑了一下。

Felin

8.

三个月之后。除夕夜。上午九点。
亦澄把最后几件零碎的行李塞进皮箱，拉上拉链，拍了拍。
结结实实。他望着行李笑了笑。
电话铃响起来，接听。
“Hello，江亦澄。”
“江律师，我是Michel啊。”
“哦，是你啊，什么事？”
“你今晚九点的飞机吧？我中午在世纪缘订了位子，大家想给你饯行，江律师过来吧？”
“啊，不好意思啊……今天一天都很忙，你们的心意我了解了，但是真的过不去。”
“啊——？可是大家都很期待啊，江律师教了我们很多东西，很想在你临走送送你的。说实话我们对你突然要辞职都很惊讶，一点空都没有吗？”
“真是不好意思了。”
“那……”
“这一餐你们还是去吧，我会打电话给世纪缘让他们签我的账，就当我请你们的。”
“这怎么行呢。”
“我也很感谢这三年一起和大家的合作，当我临走的赠礼吧，别推辞。顺便帮我谢谢大家。”
“那……好吧。”

亦澄挂掉电话，走向阳台。
他的别墅对着海，水连天水连地，一碧青城，海风拂面，舒坦而自然，海鸥贴着海平面飞，自由自在。
亦澄张开双臂，带着微笑闭起眼睛——真的要去法国了。向往了那么多年，终于做了属于自己的决定，不用在对着自己不喜欢的律师楼，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管是什么，假如用一颗纯粹的心去看的话，都会感到很自然的美的。
是谁的话，突然想起来？
亦澄一愣。哦，是那个家伙呢……他有些失落的皱了皱眉。自从两个月之前离开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那个小女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呢？还在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么？还是终于找了自己不喜欢的社会工作？或者，背着相机跋山涉水……
亦澄晃了晃脑袋。就要走了，不要想这些了吧。虽然，他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去……

行动电话的铃声。他打开手机，是一条事件提醒。
雪芹的照片跳出来，接着是一行小字：亦澄，要走了吧？你这家伙居然不管我的公司了，看我回来收拾你。对了，临走之前去一下弥儿的店里吧，帮我把弥儿准备的一盒慕斯蛋糕带过来，我过两日就会去法国找你了，谢了啊！
切，这家伙。到了瑞士还不忘记麻烦我做事，一直都得是你的下属吗？看我还不是炒了你这个老板，亦澄笑呵呵的想。
不过大概是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很辛苦的跑去邮局寄送那些糕点吧——雪芹这家伙，对待女生总是装出很温柔的样子，装蒜啊！！
“弥儿是吧……”亦澄喃喃自语，Fantastic Story蛋糕店。

“你好，有人在吗？”亦澄推开店门，一阵风铃声。
弥儿迎上来。“啊，亦澄，你来了。”
“是啊，雪芹让我来拿蛋糕的。”
弥儿已经提出了一只包装很精美的盒子：“在这里，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亦澄拎起来：“只要到时候结婚请我去喝酒就足够了。”
弥儿脸红着：“这么说还太早了吧……其实，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出国学画画，这样可以和雪芹一起了。”
“哦？”亦澄扬起眉：“这很好哦。”继而想起了宇薇：“如果宇薇也这么想，就好了……”
“宇薇？”弥儿看着亦澄的表情，恍然似乎读懂了什么。“说到宇薇，我也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她了，好像是去乡下的外婆家了……”
“是吗。”亦澄敷衍的笑笑，指了指盒子：“就这些了吧？那我走了。”
“啊等等。”弥儿跑到橱窗后面又取出一个盒子：“这个，是上次弥儿来信让我寄给她吃的，说是什么吃不到弥儿店里的蛋糕每天都很想哭呢。真是个没办法的孩子，可是地址好像给错了，又被退回来了——亦澄的话，应该知道地址的吧？她在你那里实习过，应该有档案记录。”
“唉？”亦澄一愣：“我没有啊，她只是实习，所以没有什么记录。”
弥儿犯了愁：“这样啊——那糟糕了，这个傻丫头吃不到会不会真的哭啊？抬头的大地址是没有错的，可是后面的街道好像是错了呢。快递公司肯定不愿意挨家去找的，又没有认识的熟人在乡下……”
“呃，让我看看，”亦澄心里一动，接过盒子：“这个地址不远，我反正是晚上九点的飞机，白天没有什么事，我帮你送送看吧。”
“真的？那太好了。”弥儿拍手道。
“那我走了。”
亦澄开走了车。弥儿偷偷捂住嘴笑起来，然后拨通雪芹的电话。
“雪芹嘛？是呀，你那一招好像很管用的样子，现在他已经向那里进发了，应该很快找到呢。好，那先不说了……嗯是呀。啊对了，新年快乐！”

“真是的，电话也不开。”亦澄第一百零一次掐掉电话，看看车头的仪表盘。
我的天，都这么多路了，怎么还没有到啊？他看了看地址——这地址可靠不可靠啊，那种家伙写出来的东西，连自己家的地址都能写错？
他探头出去，正开在河边，狭窄的水泥路，好像很容易就要掉下去似的。
“都下午三点了啊——”再不找到的话，飞机就要赶不上了。

宇薇慢慢睁开眼睛，咂了咂嘴。
“嗯——啊？哎呀！”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怎么都三点了！！
“外婆！！你怎么不喊我起床啊！”一边穿衣服一边打开行动电话：“人家要看的早上十点钟播的电视剧都放完了！”
“谁让你昨晚上睡那么迟的？不让你多睡会儿还行？”外婆在隔壁屋子唠叨。
手机铃声没命的想起来，宇薇努力睁大了还没完全醒过来的眼睛，吓了一跳。
江、江亦澄？
“喂？”
“你在哪里啊？”
“啊！我我，我在外婆家里啊！”
“我问你外婆家在什么地址！”
“就是XX乡XX村XX街XX号……”
“干嘛一直关着电话？”
“呵呵，不小心睡过头了……”宇薇挠挠脑袋。
“还真是有你的风格啊……”亦澄开着车辨认路边的门牌号码，XX街XX号……哦，好像快到了。
“嗯，呵呵，没有实习的时候紧张，好像人就懒了，一直不停的睡觉呢。”宇薇在电话里笑道，一边走出家门。“不过这么多天也没有拍照。难得到外婆家里来，乡下的地方倒是更多自然的风景。终于知道为什么学长你喜欢拍自然的景色了，原来真的比人工造出来的布景要更美更纯粹，呵呵。可惜我的相机忘记带来了，不然真的很想拍照，尤其如果能和你一起拍的话……”
宇薇不知不觉走到小路上，突然听见后面一阵喇叭响。回头——一辆车笔直向自己开来。
“啊！！”宇薇扔掉了电话，尖叫一声吓的摔在地上。

“宇薇！”亦澄一惊，慌忙的刹车，推开车门跳下地，奔向宇薇。
“你不要紧吧？没有撞倒你吧！宇薇，宇薇！”他紧张的抱起她来，摇晃着。
“学，学……”
“血？哪里流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在前面，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你坚持住……”亦澄打横抱起她，就要往车里赶。
“喂！”宇薇一把拽住亦澄的胳膊：“我没事啊，你紧张什么啊。”
“唉？”亦澄一下子停下来，盯着她：“那你刚才……”
“我以为要撞上了，自己吓的摔了一跤，呵呵。”
“你……！”亦澄气的只说了一个字。

“那个……江亦澄，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宇薇红着脸，用手指尖戳了戳他。
“啊！”亦澄发现自己的姿势，赶紧放了下来。
“哎哟……你不能轻一点！”宇薇疼的丝了一声。
亦澄不好意思的把头扭向一边，咧着嘴，不出声。
“哎，你怎么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地址？”
“啊，是，是弥儿叫我给你送蛋糕来的。”亦澄突然想起纸盒子，跑回车里抱出来。
宇薇接着，直直看着他。“没有别的事了？”
亦澄吸了一口气，顿了半分钟，终于还是放弃了。
“没有了，我回去了。”
“哦……”宇薇有点失望。原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要和她说的啊。“那，再见。”
“嗯，再见。”
“啊，还是不要了。”宇薇突然说。
“呃？”亦澄带着一丝惊喜回过头。
“你难得来一趟，在我家吃晚饭吧。”
“不用了。”亦澄又泄了气。她不是想要答应和自己一起走啊。
是啊，他没有问，让她怎么答应。
“谢谢，我不用吃了，要赶九点钟的飞机。”
“飞机？？”宇薇惊叫：“你要去哪里？？”
亦澄一惊，怎么，不小心就说出来了。他转过身，望着宇薇。闭闭眼睛，终于鼓起了勇气。
“九点钟，要搭飞机去法国了。去那里学摄影，大概要花三年吧。”
宇薇愣在原地。“三年……”她喃喃的重复着：“好像很久啊……”
“嗯……但是，如果……”
“三年，”宇薇觉得自己忍不住了，鼻尖酸酸的，眼泪也往外涌。她赶紧打开了蛋糕盒，抓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
“三年很长啊……”
不行，怎么还是想要哭呢。为什么他说了这句话就开始想哭呢？
“三年以后我会不会已经嫁人了呢……”
泪珠儿扑簌簌的掉下来，亦澄吓了一跳。
“喂——宇薇……”他看着她，心里软软的被包裹住了。
慢慢的走上前，把她拢在了怀里。“但是如果宇薇和我一起去的话……多久都没有关系了，因为我们会在一起的。”
“呃……？亦澄学长……”
亦澄低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三年以后你若要嫁人，就嫁给我吧。”
宇薇盯着他的脸。那种诚恳的眼神和期待的微笑，真是她见过的最纯粹最美的东西啊。
“你……说的是真的？”
“嗯。”
“可是，我又笨，又做事乱七八糟，还说一些奇怪的话……”
“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这样的宇薇才是一个纯粹的宇薇。”
宇薇抿着嘴，忍了很久。

终于忍不住了，格格的笑起来。
“你真是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完全没有准备！”
“什么啊，这种话我那次就说过了啊，你自己不要听跑掉了。”
“可是今晚九点诶，我还有一大堆东西没有准备，机票也没有。”
“可以临时买啊。”
“我要带很多东西呢我要理出头绪来的。”
“你不需要头绪，反正你也理不出……”说道一半就看见宇薇狠狠盯着自己，亦澄立刻改口：“好好好，我把机票推迟好了吧？等你理出头绪——”
“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啊！”
“给你100分也不后悔！”
“哈，我还没考虑过要给你几分哪——”
“有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你慢慢想好了，分数不够，可以加上去的。”
“那要看你表现——”

宇薇开心的向田野里跑过去，亦澄一愣，也咧开嘴笑着，顺着宇薇的方向追过去。
“江亦澄——！”宇薇开心的朝着旷野大叫着。
“什么啊——”亦澄也扯开嗓子回应。
“新——年——快——乐——！！！”

全文完

Felin

看默默jj的话看的心疼不已 但是又欣慰不已
人生若是能预见？呵呵 其实将来的事情自有主安排 如果可以预见的到 那么相遇的时候就不会变得那么的精彩和奇幻
坚持和放弃 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是我从来都不认为会有放弃和改变的这一天吧
就算世界怎么变 他们各自的路怎么走 我有妙手 还有我的笔
最最重要的是 我有天使我有天使我有天使
这就够了 呵呵 不是么
哎呀 难得看到姐姐你冒泡啊 呵呵
新年快乐了
大家 都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