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原创】+[连载]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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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凌晨的时候,雨停了,风却一下子大起来,透过半开的窗子撩动着窗纱,惹得夜深难寐的人心绪不宁,愁思暗生。
程隽明拧灭了不知是第几支的烟蒂,起身关上窗子,靠在墙上,望着依然昏睡未醒的辛遥。
睡着的辛遥看起来不像平日那么坚强自信,倒似有些纤弱和无助,其实她的身体本来就显得弱不禁风,只是言词上咄咄逼人,才让人经常忽略这一点。现在,她双目紧闭,秀眉微蹙,似乎在梦中也无法摆脱内心的烦扰。
到底她为了什么事这么难过伤心?是失恋还是亲人去世?似乎都不像,程隽明找不到答案,其实也不想知道答案。真正让他困惑的是他竟然会为了这个才见过四次面的女孩子改变了原来的日程安排。片场那里现在怎么样了?临时推迟开镜时间,恐怕已经天下大乱了,明天的小报上一定会有诸多猜测。可是他居然感到无动于衷,他关心的只是辛遥什么时候醒,醒来后会怎样。虽然医生说她只是疲劳过度,又淋了雨,有点发烧才会晕倒,睡上一夜,休息几天就会好,但是要让他现在扔下她不管,却又实在做不到。他的直觉告诉他,辛遥的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醒来时看见自己一个人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恐怕会受惊吓,对于她的病情没有好处。
算了,好人做到底吧。反正已经推迟了,也不差这一两天。程隽明这样对自己解释,希望那些针药不会让她睡上三天。
“大哥,大哥,你……别走,”辛遥忽然叫着,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都是冷汗。她睁开眼睛,喘息着,原来梦境有时候是这么可怕,这么阴暗。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男性的声音传入辛遥的耳中,有人用毛巾擦去她额上的冷汗,然后她就看见了站在她床前的程隽明,以及这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辛遥茫然的问道。
程隽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微笑着道:“我看见你在墓园里晕倒了,所以就带你来这里。本来我想送你去医院的,不过那里人多,我怕遇见记者,而且你也不像太严重,所以先送你到这里,我的别墅,再请医生来出诊。医生说你只是受了凉,有点发烧,没什么大碍。”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辛遥感激地说,她想下床去,忽然看到自己身上的睡衣,不由吃了一惊,“这衣服……”
“噢,我看你的衣服湿透了,穿着要着凉,所以我路过商店就买了一套,回到这里叫女管家替你换上的。”程隽明解释道。
辛要松了口气,有些不安的说:“那真是麻烦你了,没有耽误你做事吧?”
“没有,生意早做完做,多做少做也没什么关系,你没事就好。以后你出门还是要记得带把伞,现在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程隽明本来还想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失魂落魄的出现在墓园,但终于还是没有问,只是微笑着说:“你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可能我最近比较忙,所以身体就差了一点。”辛遥微笑着,却掩饰不了心事重重,“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说我们是朋友的,就不该太计较,”程隽明温柔的笑着,“你睡了很久,要不要吃点东西?不过,我这里只有三明治。”
“不要麻烦了,我自己出去吃吧。”辛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现在几点了?”
“快四点了吧,怎么了?”
“糟糕,四点半我要采访,怎么会睡了这么久?我的走了,谢谢你。”辛遥说着跳下床,要去拿已经烘干的衣服,但是一下床,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
“你小心一点。”程隽明忙扶住她,“你的身体很虚弱,不要乱动,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这么晚采访谁啊?”
“晚?”辛遥诧异道,“你不是说才四点?”
程隽明一怔,但随即就明白了:“不错,现在是四点,可是,是凌晨四点,街上的店都还没开门呢,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吧。”
辛遥瞪大了眼睛:“什么?凌晨四点?我睡了差不多十几个小时?完了,这次又要交白卷了。”
“交白卷也没什么,只要别亏待自己的身体。”程隽明扶她在床上坐好,“也就是误一次采访,没什么大不了,医生说你是因为三十几个小时没睡才昏倒的,工作虽然要紧,也别这么拼命。”
“我不睡是因为心情不好,与工作无关……”辛遥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激动,放缓了语气,“我上次已经没有完成任务,这次又……”辛遥忽然不说了,她不希望程隽明不安。
虽然她没有说,程隽明却知道上次是为了替他保守秘密,辛遥才交白卷的,像她这么好强的女孩,本来是不允许自己在工作上出现一点疏漏的,可是她却为了他……程隽明忽然感到很抱歉。
“你要采访什么人?也许我可以帮你约他改期,怎么说我认识的人也比较多。”程隽明想补救些什么。
“可是电影的开镜仪式可以改期的吗?新闻晚一步就没用了。”辛遥沮丧的摇摇头,“算了,可能我最近的运气不太好。”
“开镜仪式?”程隽明心念一动,“是不是新成立的XX公司?”
“对啊,听说投资很大,老板又神秘兮兮的,什么都保密,连是谁也不太清楚。”
“原来这样。”程隽明忍不住笑了,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只是辛遥不知道。“那你可以放心,这次你一定不会错过采访,因为开镜仪式已经改期了。”
“改期?”辛遥迷惑不解,“就算改期你怎么会知道?新闻也没有这么快啊。不过真的改期就好了,我也不会那么难交代。其实呢,我真的去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收获。”
“那倒不一定,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说不定和上次一样,被你看到内幕呢?”程隽明笑道,“总之,你相信我,一定会有独家新闻。”
辛遥看着他自信的笑容,不由更好奇,却有几分信了:“你这么有把握?难道你是老板?”
“这个嘛,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程隽明说,“不过呢,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辛遥忍不住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他讲的话居然让她不得不相信。
“条件就是,你现在什么地方也别去,好好睡一觉。要是不想吃东西就算了,天亮了我就叫人去买鸡粥,你最好在这里修养两天,反正也到周末了,你回去坐这么久的车,也很累的。”
“可是我……”
“我知道,你又想说太麻烦我不好意思了,是不是?”
他居然可以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辛遥不由觉得意外,程隽明却没有觉察,继续说:“反正你一样麻烦到现在了,就让我好人做到底,不要前功尽弃了。现在呢,你最好睡一会,醒过来就有早餐了。”
他的语气像是关怀,又像是命令,没有容人质疑的余地。辛遥还想说什么,却无意间触及了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带着忧郁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些令她难以抗拒的东西,使她不自觉地感到了安定。
她终于垂下眼帘,安心地睡去。
灯光下,程隽明的眼中有一丝莫名的温情在闪动,当他听到辛遥的呼吸声逐渐均匀时,才轻轻替她拉好毯子,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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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3)
辛遥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程隽明却不知去向。
可能是因为刚刚退了烧的缘故,辛遥觉得口干舌燥,看见床头柜上的水杯,就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去拿。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一丝力气也用不出来,刚抓住杯子,手一抖,杯里的水洒了一地。她慌忙俯下身,想用纸巾去擦,门开了,一个人快步走进来。
“辛遥,你怎么了?”那声音是程隽明的,辛遥抬起头就看见他关切的眼神,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扶辛遥坐回床上,语声中带着责怪,“你怎么病了还乱动?水洒了就由它去,你要什么可以等我回来。”
辛遥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只是口渴,所以就拿水喝,谁知道这么没用,连杯子也拿不住了。”
“没关系,我不是怪你,”程隽明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竟然可以牵动他的心,“可是你很久没吃东西,又在发烧,身体很虚弱,最好别乱动。”
“其实我没有这么虚弱吧,”辛遥绽开一个调皮的笑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很晚了,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今天星期六啊,”程隽明说,“这里的管家放假,没人照顾你,所以我刚才去买了鸡粥……我不会煮东西,三明治你又吃不下。”他打开放在一边的饭盒,递给她,“还是热的,我的开车技术倒没有退步。”
“谢谢,可是我想我还是先走了。”辛遥还是觉得不安,“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
“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拖泥带水?上次见你不是这样的。”程隽明把饭盒塞到她的手中,阻止了她想跳下床的企图。
“那我上次是怎么样的?”辛遥被他一说倒觉得好奇了。
“伶牙俐齿,牙尖嘴利,不去做律师还真可惜。”程隽明想到那次辛遥和他一本正经算时间就想笑。
“我哪有这么恶劣?”辛遥想要反驳,却也忍不住咬着唇笑了。
“所以啦,你已经麻烦了我,也不多这一次,就当是还我个人情,把粥吃了,等你好一点,我就送你回去。”
“真是奇怪,几天没见,你怎么变样了?”辛遥看着他,“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没这么热心的呀。”
“怎么?说好话还是想损我?说好话也没用,你剩下一粒米也不许你走。”程隽明的表情很认真。
“啊?你这个人是不是一直这么霸道?”辛遥忍不住笑,她跟人讲话还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这个程隽明实在不像她在海边初次碰到的那个。
其实辛遥又何尝是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程隽明在心里想着,不过谢天谢地,她终于真心的笑了,还没忘记笑容是怎么样的,这二十几个小时来,她实在显得太忧郁了。
“可是……”辛遥看着饭盒,犹豫着。
“怎么又可是?不许耍赖啊。”程隽明“恶狠狠”的看着她。
“我是说,没有筷子我用手抓吗?”辛遥说着,得意的坏笑,终于找到机会反击。
“没有筷子用调羹好啦。”程隽明把一个塑料的调羹塞到她手里,“现在没话说了吧?”
“没有了……说话怎么能喝粥呢?我还不想咽死。”辛遥说完,没等程隽明有任何的话回敬,抢先低下头去喝粥了,程隽明只能在那里苦笑。
其实辛遥是真的饿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再加上发烧,早已经饿的昏昏沉沉。所以很快,那饭盒已经见了底。
“原来病人这么难照顾的,医生护士可真伟大。”程隽明看辛遥吃完东西,又乖乖吞了药丸,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忍不住投诉我了。”辛遥用纸巾擦着嘴,“东西吃完了,我总可以走了吧。”话虽这样说,其实整个人懒洋洋的,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刚退烧的时候是最虚弱的。
程隽明叹了口气:“这里是不是很让你讨厌?你这么急着要走。好吧,你换件衣服,我去开车,记得把柜子上的药拿走,对身体有好处。”
“知道了,谢谢你。”辛遥慢慢走下床,拿起衣服,这是,程隽明的行动电话突然响了。
程隽明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显示,有些为难地说:“辛遥,我……”
“是不是公司有事?”辛遥立即明白了,“有事的话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叫车回去。”
“你行不行?”程隽明不放心的问,“医生说你最好休息两天,反正你现在回去,也没人照顾你,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午,我买了很多吃的东西,你饿得话可以自己弄来吃,很方便的。晚一点我再来送你回去。”
“这……”辛遥犹豫着,她实在是累得很,根本不想动,何况回到家里,刘绮玲估计也出去了,还不如留在这里,等恢复了体力再走,可是……
“要是你还是坚持要走的话,我先送你回去。”程隽明看出了她的犹豫。
“不要了,公事要紧,我就再打扰你一下吧……反正也打扰这么久了”辛遥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五点我来接你,你好好休息。”程隽明不等她说“不”,已经走了出去,不一会,楼下的花园里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辛遥怔怔的站着,差不多一分钟,才重新坐回床上躺下。
日头已经很高了,阳光透过窗纱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她觉得整个人一点力气也没有,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清醒对一个满怀心事的病人是残忍的,一幕幕的往事在她的脑海里滑过,有很多事,始终是要面对的。
辛陌怎么样了?这些年来,他一定很希望自己去看他,可是……辛遥忽然想到,这一次,她又没有去看他。
时间在沉寂中缓缓的滑过去,辛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忽而做梦,忽而清醒。她梦见小时候,有一个下雨天,大哥抱着她去医院,雨下的很大,天很凉,可是大哥的手很暖。后来她的病好了,大哥很高兴,说要买烧鹅给她吃,可是一出门,大哥就被警察带走了,她哭着追出去,车却开得无影无踪了。
“大哥,大哥……”辛遥迷迷糊糊的叫道,两手茫然的伸出来,想抓住辛陌的手。
“阿遥。”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那么熟悉而又亲切,接着,她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大哥。”辛遥用力地睁开眼睛,眼前重叠的人影终于恢复成一个,当她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人时,却吃了一惊——面前的不是辛陌,而是程隽明。
“隽明,是你啊。”她不自觉的叫他的名字,微微发窘的抽回了手,“现在很晚了吗?”
程隽明没有觉得称呼有任何不对,只是笑了笑:“还不到五点,算是黄昏吧。”他的目光在床头柜上掠过,“东西都没动,看来你不太听话。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做恶梦了?”
“没有,我没事。”辛遥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汗。
“真的没事?我不信,你药都没有吃。”程隽明很自然的伸手探她的额头,“烧好像是退了,不过药还是要吃,不然病不会全好。”
“知道了,你还真是罗索啊。”辛遥脸上不由有些发烧,“我想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看来我再不送你回家,你就要以为我绑架了。”程隽明叹了口气,“好吧,我去开车出来,你换好衣服就下来。”
辛遥点点头,等程隽明走出去,才起身换好衣服,走下楼去。
程隽明已经把车调好了头,打开了门等她。辛遥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他才上车,车子驶出花园,两扇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洒在公路上,闪动着奇异的光晕,余晖透过车窗,照在辛遥的脸上,使她苍白得脸泛起一丝红晕。
程隽明发现这时的辛遥有一种奇特的美丽,温婉如水,带着雾一般朦胧的忧伤,他很想穿过这片迷雾看清这忧伤的来处,却每每总是踌躇不前。他知道自己无法排遣她的忧伤,正如没有人能帮他走出过去一样。
“听歌吗?”程隽明不等辛遥回答,就把CD架上唯一的一张CD放进播放器里,“上次你忘了拿走。”
“是吗?”辛遥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CD的封套,“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有一张了。”
“噢?”程隽明不解的问,“那为什么还要买?”
“随手拿的,付了钱才发现已经买过了。”辛遥还是心神不属地回答,程隽明却听得有点糊涂,原来竟然有人是这么买东西的!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一定去开音像店了。”程隽明笑着说,辛遥却仍然在看着窗外,只是勉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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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4)
车子渐渐驶进市区,街道两旁的人多了起来,辛遥忽然发现路走的不对,不是往她家的方向。
“停车。”辛遥叫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把你给卖了呀。”程隽明笑着,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你这么不听话,回去一定不吃饭,所以我牺牲一下,请你先去吃一顿。不过,没有鲍鱼鱼翅。”
吃饭?呵呵,这还是不是程隽明?看不出他有这么细心周到,辛遥虽然心事重重,也不禁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霸道又很婆妈,我妈都没有管我这么多。”
“那要看对什么人了。想你这么会用时间算账的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找到第二个。”程隽明说着,真的把车停下来了,“到了,下车吧。”
“什么,就这里啊?你可真会省钱。”辛遥走下车,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庙街这种地方,的确不像是程隽明应该来的。
“这里有什么不好?你想吃好吃的,就要来这种地方,酒店的厨师做不出纯正的风味的。”程隽明把车停好,上锁,这才悠然道,“再说了,有的吃你还挑?”
“我可没说这里不好,只不过你不怕降低身份?”辛遥说,“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你小心被小报记者拍照。”
“有你这个主编的王牌在这里我都不怕,别人算什么?”程隽明笑道,“别光顾说话,先进去再说吧。”
他们一起走进一家排档坐下,环境虽然差些,但是东西的味道却好的没话说,程隽明真地称得上是这里的“地鼠”,什么东西好吃,哪家店有卖,统统一清二楚。辛遥本来就很久没吃东西了,被香味一刺激,果然胃口大开,由于她还在生病,程隽明叫了些比较清淡的东西,等他们吃饱了出来,天差不多全黑了。
肚子里塞满了美味的东西,心情自然会好一些,吃完饭,辛遥的精神也恢复了几分。
“啊,好久没这么舒服地吃一顿了,看来我还真该多放自己几天假。”程隽明走出排挡时,心满意足的吁了口气。
“怎么你家的厨子这么差劲吗?”辛遥笑了笑,她越来越发觉程隽明可爱的一面,也许人的性格都有几个面,没有人是永远孤独的,否则就活得就太过辛苦了。
辛遥听着小贩的叫声,心情不觉轻松了许多,要是在十年前,她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鱼丸面、棉花糖,都是让人怀念的美味。她正想着,就看见街对面真的有一个卖棉花糖的,洁白的糖倒入机器就成了蓬松松的一团,像雪似的可爱。
“阿遥,你在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起,程隽明很自然的开始这么叫她,“噢,在看棉花糖,你喜欢啊?”
“是啊。”辛遥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是,我是说……我小时候很喜欢。”
程隽明看了一眼窘迫的辛遥,笑道,“你等我一下。”他说这就往卖棉花糖的摊子走去。
“喂,不用了。”辛遥叫道。这么大个人吃棉花糖,真是……可是心里却又不知为什么很舒服受用,呵呵,程隽明竟然会去买。
程隽明不理她,几步就走到摊前,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童年的乐趣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一直很喜欢这种奇妙的东西,他不懂怎么晶莹剔透的糖会变成洁白蓬松的一团?呵呵,他居然和辛遥一样那么孩子气呢。
“先生,要几个?”小贩问他。
“一个……不,两个吧。”他决定也“疯”一次了。
小贩把糖放进去,不一会就做好了,他用两根竹签挑起棉花糖,程隽明付了钱,然后接过来,一手拿一串,转身想走过去交给辛遥,才一回头,不禁吃了一惊,手里的糖落在地上。
辛遥不见了,她刚才站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
程隽明奔回街对面,四下找寻,却仍然不见辛遥的踪影,只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她会跑去哪里?难道……他的心中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忽然,衣袋中的行动电话响了,电话里传来的是殷宗耀的声音:
“程隽明,是我。你找谁呢?辛遥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想她断手断脚,或者脑袋上多个洞,你马上到山顶来,记住,只许你一个人来。”
“殷宗耀,你想怎么样?”程隽明掩饰不住语声中的焦急,“要是辛遥少了一个头发,我一定杀了你。”
“是吗?”殷宗耀似乎笑了笑,“是你死还是我死,你来了就知道了。”
“殷宗耀……”程隽明叫道,但是对方已经收了线,路旁的行人诧异的看着这个当街大叫的男人。
去还是不去?程隽明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不相信殷宗耀真的会杀了辛遥,他这种富家子弟不会有这种勇气和残忍,况且他的目标不是辛遥而是自己,如果对自己对辛遥置之不理,她反而更安全。可是万一……程隽明虽然将眼前的局面看得很清楚,却无法这样做,他想起辛遥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病人。
程隽明沉吟着,走回车里,将车窗全部关上,然后开出了热闹的地区。当他确信四下无人时,才翻开了旁边座位的坐垫,垫子下面竟有一支精巧的手枪。他紧锁着眉,把枪藏进了西装内侧的衣袋里。
然后,他才将车朝山顶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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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
山下的灯开始慢慢亮起,像是夜空中无数闪亮的星星。这里的确是看夜景的好地方,无论谁站在这里都可以欣赏到香港城的夜的绚丽多姿,然而辛遥却一点也不觉得愉快。
辛遥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半夜三更的到山顶来看夜景,这是情侣们才会有的疯狂举动,而殷宗耀绝对不会是她故事的男主角。
她一点也没有看夜景的心情,可是她只能去看夜景,因为她更不想去看殷宗耀,那双眼睛里的仇恨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令她的心里直发冷,她只能望着山下。
夜里的风很冷,若是在平时,她都受不了风吹,何况现在还大病未愈,再加上一路上的惊吓,辛遥整个人都像落入了冰窖里,嘴唇已经全无血色。
“你很冷吗?还是很害怕?”殷宗耀眼中有一丝不忍,但是随即又变得很冷漠,他又想起了程隽明。
辛遥微微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反而不害怕,也不感到气愤,她反而有点同情这个年轻人,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抓她来,可是如果要用她来对付程隽明,恐怕只能失望了——她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分量。
“其实你不用害怕,我并不想伤害你。只要程隽明来了,我解决了他,就会放了你。”殷宗耀忽然说。他的语气让辛遥相信他的确不想为难她,可是程隽明会来吗?她算他什么人?他为什么要为她冒险呢?
“你认为程隽明会来吗?”辛遥叹了口气,“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不会为了我冒险的,你实在是找错了人。”
“没错,我就是要找你,”殷宗耀忽然变得很激动,“你以为你可以骗我吗?这两天你一直在他的别墅里,他一有空就往那里跑,家也不回,还带着你去庙街,如果你不是他的女人,他为什么花这么多时间在你身上?”
“我是他的女人?”辛遥几乎要笑了出来,原来殷宗耀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假如换了一个小报的记者,估计也会这么想。她在程隽明的别墅住了两天,假如不是他的女朋友,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呢?更何况程隽明的确除了工作一直陪着她,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殷宗耀就更不会明白了。
“其实我和他之间并不是你想得那样,只不过……总之,他不会来的。”辛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原来她自己也有百口莫辩的一天。
殷宗耀微微冷笑:“他和你之间到底怎样,等他来了就知道了,如果他不来,就只能怪你选错了人。”
谁选错了人现在还不一定呢。辛遥在心里说,不知为什么她开始有点担心程隽明起来,他会来么?要是来了这件事情会怎么解决?难道真的像殷宗耀所说的,用她来威胁他?看到殷宗耀充满仇恨的眼睛,辛遥不由打了个冷战。她忍不住问:“就算他来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想……”辛遥想到那天巷子里的事,心里害怕,不说下去了。
“我一定杀了他。”殷宗耀自己接了下去。辛遥看着他的脸,那张脸上还带着稚气,可是却已经……她忽然开始同情殷宗耀。
“恐怕你不仅要杀他,还要杀了我灭口,这样法庭上就不会有证人了。”辛遥说着,心里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忽然很想再见一次辛陌,告诉他,一直以来都是她错了。可是现在……
“我不会杀你。”殷宗耀很肯定地摇头,“不会,我一点也不想杀人,只不过他非死不可。”
“可是你知不知道,杀人要坐一辈子牢的。”辛遥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年轻人。
“那也是我应得的,杀人本来就是犯法的,我知道。”殷宗耀眼中闪过与他年龄既不相符的绝望之色。
“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知道是错的。程隽明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恨他?”辛遥开始有点明白上次程隽明为什么要放他走,因为他的确也是个善良的年轻人,只不过有时候太固执了。
“他做过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问他?!”殷宗耀冷冷地说,“我本来有个很好的家,很好的爸爸,可是他……他把什么都毁了。”
“你是说殷氏企业破产?”这件事情辛遥是知道的,“商场上的事情本来就是残酷的,更何况令尊是自杀的。”
“如果他光明正大,我没话可说,可是他买通我爸爸的手下,骗他抛售股票,然后……”殷宗耀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我非杀了他不可。”
“可是你这辈子就完了,你想在牢里过一辈子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吗?”辛遥想到辛陌,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还年轻,想要赢回来或者要挤垮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要用这种最不明智的方法?”
“我没有机会,他不会给我机会。我……”殷宗耀忽然停下不说,他听到有车子向这边驶来。
他看这辛遥,说:“你跟我出去,最好别乱动,不要逼我伤害你。”
他一边说一边抓住辛遥的手,站了起来,辛遥感觉他的手心在冒着冷汗。然而她来不及细想,嘴上已经被一块胶布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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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到前几分钟居然都没有办法连上天使,汗……
为了庆祝重回天使,今天多发一段。(5555,意味着我今天晚上要多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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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6)
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轿车在十几米远处停了下来,辛遥认出那是程隽明的车子,她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她这才发现,其实在她内心深处,是在盼望着他来的。可是她又担心,今天的事情会怎么解决,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有事。
程隽明缓缓地走出车子,夜色中,辛遥看不出他脸上的神色,但是不知为什么,辛遥觉得他比殷宗耀镇定的多,于是连她自己也开始莫名的觉得安定。
“往前走,别乱动。”殷宗耀努力的克制着语声中的颤抖,推着辛遥向崖边走,程隽明听到声响,向他们跑了过来。
“站住,”殷宗耀猛然停住脚步,面对着程隽明,“你终于来了,我还真怕你没有胆子来,那么这位辛小姐就死的冤枉了。”
程隽明在离殷宗耀不足十米处止步,月光照着他的脸,他显得有点漠然,让人猜不透他是否关心辛遥的死活。他缓缓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你不知道吗?”殷宗耀冷冷地说,“我爸爸怎么死的,你照着做就是了。否则……”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可是程隽明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看见殷宗耀手里的枪已经指住了辛遥的头。
殷广益是跳楼自杀的,所以殷宗耀是想逼他跳崖,否则就杀了辛遥。这个方法是有点道理,可是他却找错了对象,连程隽明自己也找不到理由要为这个女孩子牺牲,殷宗耀又凭什么认为可以威胁到他?可是他程隽明为什么要来呢?
程隽明却笑了笑,这个时候,本来是谁也笑不出的,可是他却好像听到了荒谬绝伦的话。
“你要我死?”程隽明淡淡地说,“你凭什么呢?就凭你抓住了她?殷宗耀,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以为随便抓个女人回来就可以威胁到我吗?”
“她是你的女人。”殷宗耀的声音抖得厉害,因为程隽明一点也不像是肯死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没有把握,程隽明是不是肯为女人牺牲。
“不错,她是我的女人。”程隽明居然信口胡说,辛遥要不是不能动,早就已经上前给了他一巴掌。只听他接着说:“那又怎么样?你看我从头到脚,哪一点像是肯为女人牺牲的?她又不是我老婆,如果你随便抓一个女人就可以摆平我,那么当初从二十层楼跳下去的就不是你爸爸,而是我了。”
他的样子的确是满不在乎,辛遥脸色苍白,怀疑的看着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而殷宗耀的信心却开始崩溃。
“你……”殷宗耀几乎有点相信他了,但是忽然又冷笑道,“程隽明,你别装了,你要是不管他的死活,赶过来干什么?我数到十,你不死,她就要死。一……”
“问得好,我也奇怪我为什么要来。”程隽明不理会他,还是漫不经心的,“不过我这个人天生好奇,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样在我面前杀了辛遥,杀人的时候会不会手发抖。而且她到底是为我死的,我救不了她,至少要为她报仇。这个我一定肯做,不过我到现在还是没决定是就杀了你,还是找警察来带你走,你不妨先动手,到那个时候,我大概就想出来了。”
他的手似乎没怎么动过,但是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枪,殷宗耀不由一惊——他没有直接用枪去对付程隽明,就是怕他出手太快。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赌一赌了。
“好,那我杀了她。”殷宗耀一边说,一边顺手推开辛遥,举枪向程隽明射去,但是程隽明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招,抢先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殷宗耀手中的枪已被击落,程隽明飞奔上前,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额头,一切似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程隽明的动作快得有些惊人。
辛遥刚扯开嘴上的胶布,不由张大了嘴。
忽然,寒光一闪,殷宗耀手中已握着一把小刀,闪电般向程隽明刺去,程隽明没有想到他在枪口下还敢拚命一博,稍一迟疑,手臂上已经多了一道血口,然而他立即又扭脱了殷宗耀手里的刀。
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殷宗耀彻底放弃了挣扎,程隽明发现他绝望的眼神中竟有一丝释然,仿佛从这一刻起,他获得了解脱。他再也不会有机会杀程隽明,但是他却觉得很平静。是不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想做这件事的,只是他一直在逼迫自己?
程隽明却被他这种眼神震慑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之色,仿佛完全明白殷宗耀的心情。殷宗耀只知道程隽明逼死了他的父亲,可是有很多事情他却不知道。殷广益也曾经买凶来杀程隽明,生死关头,他的心情和殷宗耀现在是一样的。有时候,只有到了绝路上,人才会得到解脱——终于不用再背负自己不想背负的一切。
而此刻,殷宗耀木然的站在那里,站在他的面前,他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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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7)
“你真得让我很失望。”程隽明的声音还是缓缓的,似乎全然没有感觉到手臂上的伤口的灼痛,“你这么沉不住气,怎么报仇?其实我真的不想杀你,不过我也说过,你千万不可以碰我身边的人。我说话一向算数,这个游戏,我不想陪你玩下去了。”
殷宗耀忽然笑了,笑得那样讽刺,可是他实在不应该笑的。
“程隽明,你终于不想再装好人了吗?对,这才像你,做什么要装得那么无辜,我看了都恶心。”
“你说完了吗?”程隽明打开了枪的保险,“是你自找的,不要怨我。”
“不要。”辛遥叫了出来,她想不到程隽明会来真的,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又是一声枪响,辛遥几乎要昏了过去。
她闭上了眼睛。
许久,没有一丝声响,辛遥微微感到奇怪,忍不住张开眼睛,却看见殷宗耀好好地站在那里,连上惊疑不定,原来在叩动扳机的一刹那,程隽明移开了枪口。
辛遥松了口气,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出事,但是,程隽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殷宗耀一字一字地说,“为什么这么做?”
程隽明显得很疲惫,一直锐利的眼神渐渐松散,他缓缓地说:“我只希望你明白,有时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看到我用枪指着你,我开枪,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一定要杀你。”
他是不是在暗示他逼死殷广益另有隐情?殷宗耀漠然地看着他,似乎现在才将他看清楚,又似乎想将他看清楚:“你不杀我,我不会领情……你不怕我再来找你吗?”
“那是你的事情,我今天放你走,没有任何条件,以后你要是有能力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程隽明看了辛遥一眼,说,“只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连累其他人。”
殷宗耀沉吟着,盯着程隽明的脸,问道:“我问你最后一件事,你害死我爸爸,有没有苦衷?”
“有或没有都不重要,人已经死了,我不想说他的不是。你相信我的话,知不知道都一样。不相信我,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殷宗耀一字一字地说,“不过从此以后,我就当你这个人不存在。”
他说完这句话,心里忽然轻松了,其实很久以来,他的决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缓缓的往山下走,走得很慢,可是很坚定,辛遥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头了。她忽然也觉得轻松了很多,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她回头去看程隽明,却发现程隽明也在看她,脸上不禁有些发烧。
“你不要紧吧?”程隽明走过来,很自然的去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再发烧,否则就麻烦了。”
“刚才那么惊险,汗都出了一身,还发什么烧?”辛遥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好像你比较麻烦……你的伤,没事吧?”
“小意思,”程隽明笑道,“不过你要是不会开车,我们就要走回去了。”
他当然没有想到辛遥不但会开车,而且开得很不错。
“没想到你车开得这么好,不用担心有人怀疑你无证驾驶。”程隽明像是换了一个人,没人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好多年没开了,差不多全忘了。”辛遥笑着,“等一下滚下山坡去你可别怪我。”
程隽明笑了笑,不说话了,专心的往手臂上缠绑带。开回别墅还有很长一段路,他靠在椅背上,望着辛遥依然苍白的脸,竟有些怔住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他以为她很柔弱,可是经过了刚才的惊吓,她竟然还能坐在这里镇定自若的开车,她到底是怎样一个混合体?程隽明突然想,如果刚才殷宗耀真的要杀辛遥,可能沉不住气的人是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很理智,可是今天……他不敢再想下去,幸而这时,辛遥已经停下了车。
“啊,终于到了。”辛遥长长吁了口气,开车是一种必须高度集中精神的工作,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挑战体力极限。
“辛苦你了。”程隽明关切地说,“你的脸色很差。”
“没事,刚才吹了冷风,回去睡一觉就好。”辛遥笑道,“你休息吧,我叫车自己回去。”现在给她十支人参,也休想叫她再开车。
“这么晚了,你的病又没好,不如就在客房睡一晚。”程隽明说,“现在这里叫不到车的。明天司机上班了,我叫他送你回去。”
“那……好吧。”辛遥迟疑一下就同意了,“反正我不是第一天吃你的白食了。”
“你不怕我放高利贷吗?到时候一起算帐,我怕你还不起。”程隽明笑着说。
“我怕什么,你还是担心你血本无归吧。”辛遥笑着,走出车子。
夜风轻柔,秋虫呢喃,刚才险恶的情景,竟似杳无踪迹,从没发生过一样了。


辛遥是被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弄醒的,窗外夜色沉沉,才不过凌晨两点。
可能也是因为不习惯,辛遥总是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的做了几个奇异的梦,一翻身,竟然就醒了。
辛遥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差,这一醒,就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了好几次,还是毫无睡意,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雕花出神,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又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实在想不明白程隽明和殷宗耀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程隽明愿意一次又一次放过殷宗耀始终不肯说明真相——她相信其中一定有外人不知道的苦衷。
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了,她自己的事情还解决不了,何必去管别人的事情?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琴声。
是谁在吹口琴呢?那个曲调好熟。辛遥坐起身来,猛然想起这就是她第一次见到程隽明时,他吹的曲子。他很喜欢一个人在夜里吹口琴吗?那是多孤独的一件事。
辛遥披上外套,走下床,轻轻走出房间,房间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穿过走廊,就进了花园,琴声越发清晰起来。
花园的中间是一个紫藤架,程隽明坐在花架下的长椅上,显得孤独而落寞,又仿佛满怀心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看上去就会显得很疲惫,好像身上有什么不堪负荷的东西。那使他给人忧郁深沉的感觉,而这样的程隽明,辛遥却不陌生,只是她弄不清楚这压力和忧郁的来处。
琴声嘎然而止,程隽明低声问道:“阿遥,是你吗?”
“是啊,你的耳朵真好。”辛遥笑着走过去坐在程隽明对面的长椅上。
“这里这么静,怎么会不觉得有人来?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敏感。”程隽明说。
“是敏锐吧。不然的话,殷宗耀就可能得手了……”辛遥忽然停口,她实在不该提起这个人的,只能立即岔开了话题,“你的口琴吹的真好,拜过师吗?”
“也不算吧,我大哥教的。”程隽明提起“大哥”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变得暗淡,“可惜他只来得及教我这一首,所以我一直也只会这首《雨夜花》。”
“原来这首歌叫《雨夜花》,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还不理我,显得我这个人很无聊似的。”辛遥说起来还是有点不高兴,但是随即又伤感起来。她没有问程隽明为什么不向其他人学,有些人对自己的意义不是一般人可以代替,何况是亲兄弟,就像辛陌,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都是她大哥。想到辛陌,辛遥的心又开始下沉。
“原来你一直记得这件事,”程隽明一脸的冤枉,“其实我一点那个意思也没有,只是那天我的心情很差。”
“你心情差的样子,真的可以吓死人。”辛遥有些夸张的形容他,看到他很认真和抱歉的样子,又不忍起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打算和你算账……说起来还真奇怪,为什么这么好听的曲子我居然没听到过。”
“这是台湾名歌,你没听过不稀奇啊。”程隽明说,“这些年我在外面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手动了一下,忽然皱了皱眉,似乎在强忍着痛,辛遥看见他手臂上的纱布上现出一片殷红之色,显然他自己包扎得不好。
“你的伤口没有包扎好,很容易感染,我去拿点药来给你重新包扎。”辛遥说着要站起来。
“不用了,挺麻烦的。”程隽明说,“我自己都忘记把药放在那里了。”
“没关系,我知道在起居室里,你这样不行的,放心,我很快回来。”辛遥不理程隽明的劝阻,自顾自跑进屋去,很久才拿了纱布和药品出来,看来真的不容易找。
“真亏你找得到,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程隽明一脸钦佩的笑着说。
“是有点难度,不过我从小就是找东西专家,可惜,自己的东西就不记得,老是打着电筒找电池。”辛遥坏坏的笑着,“所以你小心我在你伤口上放错了药。来,把手伸过来。”
程隽明只好“乖乖”的把手伸过去,辛遥极其麻利地拆开他手臂上的纱布,重新清洁了伤口,仔细的包扎好,动作熟练而敏捷,好像平时做惯似的。
“看不出来你的技术还真够专业的。”程隽明说,“你学过啊。”
“有没有听过熟能生巧?”辛遥说,“以前我大哥的手受了伤,都是我给他包扎,还要藏着不给老妈发现,技术差一点可真的不行。这就叫实践出真知,后来……”
辛遥忽然想到辛陌正在牢里,眼眶微微发热,愣在了那里。那时她当然不知道,辛陌每次受伤都是为了她和这个家。
程隽明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心里微微有些讶异,他发现辛遥每次提到大哥都会心事重重,到底是为什么呢?可是她不不愿意说,他也就不能问。
“原来你还有一个经常受伤的大哥,是不是为了女朋友争风吃醋,打破了头?”他当然知道不是,这么说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辛遥微微摇头,似乎根本没有仔细想过他说的话,她只是默默地用胶布固定住纱布,护理工作就算完成了。
“伤口很深,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殷宗耀出手未免太重了。”
“他那一刀本来是要我的命的,怎么会不重呢?”程隽明苦笑着,“还好我的反应不慢,否则呢,现在恐怕再……”他不再说下去,因为他怕辛遥感到不安。
“幸亏你没事,否则……”辛遥不敢去想那种后果,“有一句话今天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谢谢我?为什么呢?”程隽明又点意外。
“谢谢你救了我。”辛遥说。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本来他就不想杀你。”程隽明说,“其实应该是我对你说对不起,要不是我,殷宗耀也不会绑架你,可是没有你,他一样想杀我,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
“但是你可以不必来的,殷宗耀并不想杀我,你不来,他发现我没有利用价值,自然会放过我,可是你却会很危险。”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时候人冲动起来是不会这么理智的,万一他控制不了情绪找人泄愤,你就惨了。”程隽明道,“这毕竟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没有理由要连累你,何况你是因为我被他抓走,无论怎样,我总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那你当时说的话都是骗他的?啊,你还敢说我是你的女人,”辛遥想到程隽明在山顶说的话,到现在还余怒未消,“幸亏我不是,否则非当场吐血不可。”
“生气啦?”程隽明看着她,“那种情况,我只能这么刺激他。其实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不会让你出事。殷宗耀很善良,只是他和我之间不能相容。假如骗不了他,我也有办法可以解决我们的事。”
程隽明并没有说他有什么办法,辛遥却知道他的意思。殷宗耀的敌人是他,只有他可以换回辛遥。辛遥看着程隽明,当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还是淡淡的,似乎全然不介意自己可能面对的后果。辛遥的心忽然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所包围,她解释不清这感觉来自何方,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是不愿程隽明来冒险。
辛遥怔怔地想着自己奇异的心事,而程隽明竟然也没有说什么,是不是他也有着同样的心事?
许久,辛遥终于问道:“隽明,我知道有些事情我不该问,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什么事?”程隽明隐约猜到辛遥想问的是什么,却还是这么问她。
“为什么你就这样放殷宗耀走了?”辛遥咬着唇,这句话咽下去几次,才终于问了出来。
程隽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不让他走又能怎么样?难道我真该像他说的那样杀了他,永诀后患,这才像我该做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辛遥连忙说,“可是你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呢?”
“那你以为会有什么事实?”程隽明反问。
“我不知道,”辛遥说,“可是,我不相信你是为了利益去害他的爸爸。假如是那样,你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放过殷宗耀。至少,他第一次对你动手时,你可以把他交给警方。”
程隽明眼中闪过一种很深无奈,他叹息着:“殷宗耀……他不过是个孩子。不管事实如何,我的确逼死了殷广益。无论我有什么理由,殷宗耀都绝对有理由有资格找我报仇,这是一个事实。假如他愿意相信我,接受我的理由,自然不会再找我,他要是不信,或者不接受,我说了也没有用。”
“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相信呢?”辛遥在心里说,但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她明白有些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向人解释。
“我相信你,”辛遥说,“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我都相信。”她说得如此自然,完全不假思索。
程隽明讶然的看着她,随即心中觉得一阵温暖,一直以来,他都活的很累,他以为是不会有所改变了,可是和辛遥在一起,他竟然会有一种幸福的错觉。这让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可以幸福的,至少是可以被理解的。
然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感受这难得的平静。
天边有曙色亮起,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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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花》是什么曲子,其实我也没什么概念(别打我),只不过我很喜欢张清芳的《花雨夜》,里面有这样一句歌词:“昨夜梦里有个地方,红叶森林的牧场,隐约听见有人吹着一首歌叫《雨夜花》”,想象歌中如梦如幻的场景,我想这一曲必然是极动人的。所以,到底有没有这个曲子,曲子怎样,都不是很重要吧。(我想这曲子十有八九是应该有的。)
呵呵,各位的关注,雪泥感激不尽,再次唯有继续努力,这个……折磨男女主角。(估计有人追杀我,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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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辛遥回到家时,已经快中午了,出乎意料的是,刘绮玲居然在家,平常这个时候,她通常出门约会去了。
“阿玲,今天这么好,没有人约吗?”辛遥换了鞋子,走到厅里,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
“是啊,今天不想理那些人。”刘绮玲坐在她身边,“你还说我,你自己呢?舍得回来啦?”
“什么嘛?我不是打电话告诉过你我要在朋友家住两天。”辛遥说到“朋友”两个字时,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这当然逃不过刘绮玲的眼睛。
“朋友?男的还是女的?你的朋友不多,照理我都认识啊,可是你怎么搞得好像失踪了似的。”刘绮玲想不出是谁,心存疑惑。
“刚认识没多久,”辛遥含糊其词,“怎么我交的朋友你一定都认识吗?”
“那倒不是。”刘绮玲凑近她,“不过看你的反应,一定是个男人。”忽然笑得很暧昧,“糟糕了,你学坏了,夜不归宿。”
“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好像是你比较喜欢夜不归宿。”辛遥被逼得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想扯开话题啊。”刘绮玲立即洞悉她的“阴谋”,“门都没有。说嘛,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烦不烦哪。”辛遥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可没有问过你晚上会去哪里哦。好啦,你要是不用洗手间,我先去洗个澡。”
“不行,没有说清楚你休想溜。”刘绮玲抓住她,“对了,你本来好像是要去采访什么电影开镜仪式的,难道对人家投资商一见钟情。”
“好了,你别乱想了,怕了你了。”提到采访的事情,辛遥就开始发愁,“别提了,这次又没赶上,不知道怎么和徐总交待呢。”
“交代什么?”刘绮玲话已出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开镜仪式推迟了,因为投资方的老板缺席。”
“是吗?”这次轮到辛遥吃惊了,程隽明对她保证的时候,她以为只是在安慰她,没想到……
“奇怪,难道他真的可以未卜先知吗?”辛遥喃喃自语。
“他?他是谁?”刘绮玲疑惑地问道,“是你那个朋友吗?”
“嗯。”辛遥随口应道,心里却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程隽明真是个不简单的人,而且说话老是喜欢说一半,要人费了脑筋去猜。
“你有这么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我非要让你说出来不可。”辛遥还没反应过来,冷不丁已经被刘绮玲抓住,“你快说,不然我用刑了。”说着就去挠她的腰。
“好……我说……我说。”辛遥痒得受不了,只好投降,“你先别抓了。”
“这还差不多。”刘绮玲放开她,辛遥喘了几口气,这才说,“其实他么……就是……”话没说完,趁刘绮玲不注意,一下子溜进了房间,并且成功的锁上了门。
“啊,你又赖皮。”刘绮玲不甘心的敲着门,“算了,谁知道你和什么怪物在一起,都不敢让人知道。”
“怪物?这么帅的怪物也真是罕有了吧。”辛遥想起程隽明,脸上漾起一丝朦胧的笑意。

去电影城采访,辛遥并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却很不一样,有点兴奋,有点紧张,仿佛预料到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而且这些事情,应该会和程隽明有关。
能左右开镜仪式时间的,除了投资商,她想不出有什么其它的可能,但是众所周知,程隽明是做地产的,忽然投资电影业,又似乎与理不合。辛遥心里有很多疑问,好在很快就会有答案。
门口有很多保安,记者们一个个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看来,投资方还是不想惊动媒体。这时,一辆豪华轿车从侧门驶进去,记者们一拥而上,想看看那个神秘老板究竟是谁,只有辛遥没有跟上去,她认出那是程隽明的车——看来她没有猜错。
“是辛遥小姐吗?”一个身穿栗色西装的男人走过来,看样子是程隽明的助手。
辛遥点点头:“我是。”
“程先生请您过去。”
“他是这个电影的投资商?”辛遥忍不住问。
“您进去见到程先生就知道了。”那个人似乎不愿意多说,辛遥也就不问了,跟着他往里走。摄影棚里,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剪彩用的红色绒球放在一张大桌子上,显得格外耀眼。
程隽明就站在桌子边,手里把玩着剪彩用的剪刀,看到辛遥,不由笑了:“我说你一定赶得上采访,没骗你吧?”
“幸亏我相信你,”辛遥抿嘴笑道,“你说话总是不肯干脆一点,浪费别人的脑细胞。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程隽明说,“你能猜出来就行了,我对你的IQ一向很有信心。况且你也没吃亏啊。”
“是吗?那我有什么好处?”辛遥明知故问。
“你要采访独家新闻,我现在人就在这里,片子的男女主角就快出来了,你想问什么尽管去问,回去动动笔,起码可以稳做你们总编半年的王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提出来吧。”
辛遥侧着头,含笑看着程隽明:“听上去很诱人。你对我这么好,我也要好谢谢你,给我个面子吧,收了工,我请你吃饭。”
“是不是真的?到时候把你吃穷了可不要哭啊。”程隽明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大不了我没钱付帐的时候,不把你留下来陪我洗碗。”辛遥笑着说。
这当然都是玩笑话,时间还早,等所有的攻势都忙完了,他们才一起离开去吃饭。这次轮到程隽明发挥车技,拐了几个弯就把记者甩掉了。
“看不出来你的开车技术一流嘛。”辛遥说,“难怪你的新闻这么难追。”
“那要看记者的本事了。”程隽明看着辛遥指的路越来越偏僻,渐渐驶近了一个海滩,“到底想去哪里啊?”
“放心吧,我没有本事把你卖掉的。”辛遥仍然很专心地指着路,“这里打弯……再往前……对,就是这里了,停车。”
车子在一幢不起眼的木屋前停下来,屋子四周种满了蔷薇花,因为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所以显得有些冷清和萧索。屋子门口挂了一块木质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字“真味馆”。假如不是这块牌子,程隽明真以为要来拜访辛遥的朋友。
“啊?这里啊?”程隽明看着眼前的这家小饭店,“这里居然还有饭店,你可真能找地方啊。”
“干吗?庙街也敢去,这里让你很丢人吗?”
“不是……不是。”程隽明连忙解释,“只是佩服你可以找到这么特别的地方,下车吧。”
辛遥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也不说什么,带着他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倒是干净雅致,看得出来主人花了不少心思来布置,尤其是各个桌子上的摆设居然都是没有一个重复,风格各异,好像来自不同的地方,难得的是,这些风格迥异的东西放在一间屋子里,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协调,可见主人的品位和鉴赏能力之高。程隽明不由对这个地方另眼相看。
“好地方啊,你怎么发现的?”程隽明坐下来问。
“以前这里是度假村,我和同学来过,这个饭店那个时候就有了,现在度假村拆了,只剩这个店,知道的人就不多了。”辛遥说,“不过,你不要质疑这里厨师的水准,不会比你家的名厨差。”
“我当然相信你,”程隽明笑着,“何况,我家也没有什么名厨。”
辛遥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专心地去看菜谱,她果然是常来的,不一会已经把菜点好。十五分钟后,桌上已经摆好了好几道菜。
“看上去都不错。”程隽明说,“不过很多菜我好像都没见过。”
“不懂了吧?”辛遥得意地说,“这些呢不是粤菜,你当然不知道。我来给你介绍吧。”
辛遥指着离程隽明最近的那个盘子说:“这个菜呢,叫做本帮扣三丝,用鸡丝,笋丝,豆腐丝卷成一团,放进高汤里煮,味道自然就很鲜了。”又指着一个冷盆,“这个叫做咸蛋黄素卷,一共分三层,最里层是香肠,然后是咸蛋黄,最外层是五香素鸡,卷成长条形,然后切成很薄的片,吃的时候会感到不同的鲜味留在嘴里,非常有层次感。这两道都是上海菜。”
“那这个是什么?看起来很好看的样子。”程隽明指着面前的一盘菜说。
那是一盘蔬菜,色泽碧绿,都是四四方方,大小一致的颗粒,看上去近乎透明,不像是菜,倒像是碧玉了。
辛遥神秘的一笑:“这是高丽菜啊?”
“高丽菜?高丽菜有这么好看吗?”程隽明不解地夹起一颗,放进嘴里,一嚼之下,只觉满口清新爽脆,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个就是厨师肯花心思了。”辛遥说,“这里的高丽菜,都是取最好的部分,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形,厨师火候到位,所以做出来的就特别好看了。以前呢,是一个台湾的厨师在这里做的,现在就由老板自己动手了。”
辛遥接着介绍鸭舌羹、蟹粉豆腐等几个菜,程隽明除了说好之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奇怪,这里的菜好像什么地方的都有。一会上海菜,一会杭州菜,怎么这里的厨师什么菜都会烧吗?”
“没有这么夸张,”辛遥笑道,“只不过呢,这里的厨师年轻的时候去全国各地学手艺,所以就什么都会一点啦。很了不起是不是?”
“我看最了不起的就是你了。”程隽明看着辛遥一脸的惊讶,继续说,“你能找到这样一间餐馆,还不够能干吗?”
“你笑我啊?”辛遥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笑了,“无所谓,反正你觉得好吃就行了,省得你说我小气。”
“不敢不敢。”程隽明只说了这句话,嘴巴就没有机会再说话,美食当前,自然是先吃为妙。
吃完饭出来,两个人的胃里都塞满了美食,于是便在附近的海滩散步,顺便帮助消化。
“啊,想不到你人这么瘦,对吃还挺有研究。”程隽明感受着凉爽的海风,心情也随之放松,真是令人愉快的一天。
“那当然,我挣钱挣得这么辛苦,不找最好的东西吃,太对不起自己了。”辛遥满意的吁了口气。
“你这么说,我倒真不好意思了,刚才吃掉你这么多钱,这个月你要超支了。”程隽明笑道。
“应该的,你帮我这么大的忙,给我独家新闻。”辛遥一点也不心疼的样子,“大不了下次我要是没钱吃饭了,你再收留我。”
“没有问题,只不过你不怕再被人挟持?”程隽明问。
“不怕,有你在嘛。你这么厉害。”辛遥调皮的抿嘴笑了。
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慢慢地从海平线上落下,大地渐渐沉入暮色之中,眼前的景色,多少有些令人伤感。辛遥望着远处的落日余晖,神情专注而凝重。
程隽明看着她,觉得这神情似曾相识,他记得那天他送她回去时,辛遥也是这般默默无语,神色黯然,为什么她看来总是那么心事重重?难道在她的心里,也有很多不堪回首的过去?
“很多人喜欢看日出,其实日落也很美。”程隽明说。
“可是日出带给人希望,日落却代表结束。有很多事情,过去了,就再也不能挽回,就算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可是不可能和今天一样,就算一样,也许人也不一样了。”
话题忽然这么沉重,程隽明有点猝不及防,他迟疑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遥,介不介意我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辛遥有些惊讶得看着他。
“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那天……你会这么失魂落魄?”程隽明犹豫着,好不容易才问出了口。
仿佛是一瞬间,忧郁又在辛遥的脸上浮现,这些天来,她一直回避去想的问题,却偏偏被程隽明提了出来。要她怎么说呢?
辛遥勉强笑了笑,极不自然的说:“你看上去不像那么有好奇心的人。”
“关心朋友和好奇心是两件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不开心。”
“我看上去很不开心吗?没有啊。”辛遥试着逃避这个话题。
“难道不是吗?”程隽明反问。他看着辛遥无助的神情,心里忽然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他知道那坚强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脆弱的心。“要是你不习惯向人诉说,也可以当作是满足我的好奇心。”
辛遥望着他,眼神更无助,她想掩饰,可是失败了,又或者,在程隽明的面前她不想掩饰,也根本无法掩饰。
海风冷冷的吹过来,辛遥不由微微发颤,程隽明伸出手,将辛遥的手握住。她的手怎么冷得像冰?是因为心里冷吗?
“阿遥,你的手很冷。”程隽明的声音很温柔,“不舒服吗?”
辛遥摇摇头,似乎想抽出手,但是他的手好暖,几乎可以融化她心中的郁结。辛遥的眼眶一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哭吧,阿遥,其实你早就想哭,不是吗?程隽明在心中默默地说。
不知什么时候,辛遥已经靠在他的肩上,不知是她还是他靠近了对方。脆弱的时候,是需要一个肩膀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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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微雨,黄昏,这真是一个适合故人重逢的天气。
辛遥望着面前那杯早就冷透的红茶,心情就像这茶水一样冰冷。
仲叔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仲叔对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压在她心上,令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知道仲叔的突然出现,总有他的理由,可是现在,仲叔终于说了他要说的话,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了解这一切,还是希望一直误会下去,无论是什么,现在都已经别无选择——所有的真相,总有被解开的一天。
“很久没见了,你好吗?仲叔。”那天,当辛遥终于放弃去探望辛陌的念头而在茶餐厅的椅子上坐下来时,她已经预感到仲叔要告诉她一些事……一些她以前所不知道的事。
“还不是这样,只不过白头发多了几根罢了。”仲叔自嘲的感叹道,“看到你,我怎么还能不认老?阿遥,你一个人照顾你妈妈,很辛苦吧。”
“还好,我倒希望再照顾她几年。”辛遥拿起桌上的牙签,折断了一根,低头隐藏起眼中的泪光,“可是……”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仲叔笑得很伤感,“我记得你们小时候,阿陌总喜欢扮警察,你总是跟在他身后,谁想到现在……”
“仲叔,能不能不提他?”辛遥忽然打断他,“对了,仲叔,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回来了呢?”
“不是突然决定的,”仲叔说,“是有人托我来的。”
“有人托你?”虽然仲叔已经说过是受他母亲之托,但是辛遥还是想问清楚,“是谁?”
仲叔不回答她,却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辛遥看到寄信人的姓名,不禁讶然:“是妈?!”
仲叔缓缓点一下头,声音凝重而失落:“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想收到你妈的信,哪怕只有几个字也好,可是始终只有失望。直到半年前,她忽然写信给我,告诉我一些事,希望我在她去世后,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因为她答应过阿陌不告诉你这些事,但是她又不想你们兄妹之间有误会,才托我转告……所以,我就回来了。”
“那么,妈究竟要你告诉我什么事?”辛遥开始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如果事情不是那么重要,母亲不会去托仲叔,她一直希望仲叔忘记她,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他。
仲叔踌躇着,似乎在找一种合适的方式来表达,辛遥是他疼爱的孩子,所以他不希望辛遥知道后会受到伤害,可是这一切又势难避免。
许久,仲叔才说:“阿遥,你是不是还在怪你大哥?所以,这半年来一直不去看他?”
“我……”辛遥欲言又止,她不想说大哥的不是,但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解释,她只有问,“是大哥告诉你的吗?”
“不是,阿陌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这半年来,监狱里没有探视他的纪录。”
“仲叔,我希望你原谅我。”辛遥用小匙在杯子里不断的搅动,“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是我大哥,我当然会挂念他,但是我每次想到,如果不是他的事情对妈的打击这么重,妈也不会……而且,妈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我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该怎样面对他。”
仲叔看着辛遥,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你的心情,阿遥,没有人怪你。不过,事实和你想象的不同,阿陌叫我别说,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那年你大哥会杀人,完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辛遥吃了一惊,这怎么会和她有关呢?
“是的,你记不记得八年前,你生过一场大病?”
“记得,医生说是心漏症,假如不及时治疗,就没得救了。”辛遥会想起当初的情形,当初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治疗这个病要很多钱,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妈说是用爸的抚恤金……”辛遥忽然觉得不对,手术的钱根本不可能是那笔抚恤金可以应付的,只是她从前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
仲叔摇了摇头,说:“抚恤金能有多少?你们一家三个人,吃饭、念书、还有你妈的医药费,能用多久?就靠你大哥给人家做司机,能付得起那笔医药费吗?”
“那……那笔钱究竟是哪里来的?”辛遥开始不安起来,要一下子挣到这么多钱的方法不是太多。
“我想你一定知道,你大哥除了车开得好之外,枪法也很准,从小他就常跟着你爸爸去打靶场……”
“你是说……他……做杀手?”辛遥猛然明白了真相,一时间不知所措,连说话也吃力起来。
“起初不是。他们让他帮忙运私货,但是后来,费用越来越大,他做得多了,有一次被人发现,他不得不灭口,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
“别说了!”辛遥的手一颤,杯中的茶洒了出来,“这么说,他杀人是为了我,他坐牢也是为了我……我居然还指责他丢了爸爸的脸。原来罪人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
震惊,自责,内疚,忽然间都涌上心头,辛遥用力地抓着桌角,仿佛这样才可以使自己不至于被击倒。
“阿遥,别那么激动。”仲叔担忧地看着她,他早就知道辛遥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却又无法避免。
“阿遥,其实你不用这么自责,阿陌也是因为这样才始终不告诉你,他那么疼你,不希望你会为了这件事而痛苦。所以,你更应该好好的生活,这样才不会辜负他。”
“可是他这么做,对他自己有多残忍?什么也不告诉我,让我这么对他,这样,对我又不残忍了吗?”辛遥失神地说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飘飘荡荡的,不知落在了何处,又好像灌满了铅,沉得让她窒息。
她终于明白了这几年来大哥面对她时的眼神,她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如何背负着不被理解和绝望的双重痛苦活下去的。大哥才三十出头,却要在监狱里耗费他的一生,而她,造成了这一切却不自知。她都做了些什么?
仲叔走了,很多年没回香港,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而辛遥却忘记了自己身边的一切。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想到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仿佛又看到了那时候在病榻上见到的大哥疲倦的双眼——那么爱怜横溢,那么温柔,可是她……
辛遥伏在桌上,放任泪水打湿了衣袖。


夕阳终于从海平线上沉了下去,四周渐渐潜入黑暗之中,只有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给人带来一丝微光,但是那光亮却仍是冰冷的。
辛遥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海浪的声音如秋虫呢喃,温柔的包围住她,星光若有若无地洒在她的周围,如同她心中挥不去的忧伤。
程隽明坐在她的身旁,听她讲述发生的一切,忽然间明白了她忧伤的来处。原来在她单纯坚强的外表下,背负的内疚和伤痛竟然这么多。更意想不到的是,那种感觉是何其相似。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亏欠别人而又不能偿还的感受,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所关心的并且关心着自己的人。
“好一点了吗?”程隽明看着辛遥,柔声问。
“说出来,当然好了很多。”辛遥脸上露出一丝伤感的笑,她感激地望着程隽明,“谢谢你,没想到请你吃饭变成听我诉苦。”
“没关系,天下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程隽明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别介意。有时候,事情憋在心里,是很难受的,搞不好还会生病,现在你说出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明白,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辛遥说。
“你可是越来越客气了,好吧,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程隽明说着,却收起开玩笑的神情,认真地问,“有没有想过,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辛遥茫然的望着远处深色的大海,“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大哥。”
“其实有这么难吗?”程隽明说,“我想你大哥一定很希望你去看他,而且,他一定没有怪过你。”
“他不会怪我……可是……我不能不怪我自己。”辛遥似已不堪负荷,“你知道吗,我大哥为了养家,连高中都没有念完就去打工挣钱,可是却让我读最好的学校,为了我,他杀人,被判终生监禁,。可是我竟然还怪他不争气,为了钱什么都肯做,连妈妈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这半年来,我从没去看过他,我以为我是对的,可是……我早该明白,大哥是为了我才去做这些事的,我竟然怀疑他的为人……是我害了他……隽明,如果没有我,或者我的病根本不能医治的,大哥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不幸?”
“阿遥,你不能这么想。”辛遥无助而自责的眼神令程隽明有上前抱住她的冲动,可是他只是像刚才那样握住了她冰冷而颤抖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给她一些温暖,“这是你大哥自己的选择,并不能说是你害他。其实你大哥早就知道这么做的结果,可是他还是去做了,这就表示,他情愿坐牢,情愿放弃一生的幸福,也不愿意失去你。甚至,他为了不让你自责而不告诉你真相,宁愿你误会他,不理他,这就表明,你的快乐,比他自己还重要,假如你为了内疚而永远这么痛苦下去,他的牺牲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可是我应该怎么所呢?我很想看他,但是我不能面对他,我不想辜负他,但是我却不能不想,我不能为他再做什么……”
“你可以的。”程隽明的眼中忽然流露出比辛遥更深的痛苦,“你大哥还在,还活着,就永远会有希望。阿遥,其实你并不是那么绝望,因为你还有机会明白自己以前的错,还有时间去改正,去关心他,照顾他,可是有些人,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
“隽明……”辛遥忽然感受到他的痛苦,不由迷惑的叫道。
程隽明却没有在意,继续说下去:“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尤其是自己的大哥。以前也许你是错了,但是你是无心的,你还有机会弥补。以前的事情既然不能挽回,就想想以后,你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你大哥的苦心就没有白费,这样就是最好的报答。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我可以吗?”辛遥望着程隽明,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有着一些她不能抗拒的东西,使她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依赖他。
“当然可以。”程隽明的语气是那样肯定,“首先,你要先去看看你大哥,这样吧,明天我送你去。”
“你?”辛遥一愣,但随即心中充满了感激。她忽然想,无论怎样,就算是为了程隽明,她也要去尝试。
第二天下午,程隽明真的送辛遥去探监,当辛遥从里面出来时,眼圈微微发红,可是眼神却变得轻松了。他知道,辛遥开始能够放下心里的包袱,即使不是全部。
那一刻,程隽明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快乐。
(第二章完)

近来俗务缠身,多半是暑假欠下的债,现在一次性要全还掉,痛苦非常。所以第三章要请大家耐心等待,可能一周、两周后才有下文,为了生计,实属无奈,请各位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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