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勿忘

第四章

十三


“你回来了?”
和风般的语气,几乎在第一时间提醒了曲汤他即将拥有一位日本妻子的现实,只能在心底摇头轻笑,因为那感觉说不上来是得意还是失落。
“去哪里了?”
声音依然柔滑,语气却有了微微的变化,和风吹过麦田,风里隐约夹杂着尖利的麦芒。
“即是是婚后,我也不认为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他慵懒的答道,走过来搂住Cindy的腰,在她脸颊上一吻。
“是的,这点我答应过你,”Cindy在他怀里微微变色,“可是你似乎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忘,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的话结束于一个深吻。
“那孩子真的不是?……”
“不是……”
Cindy叹了口气,与其怀疑,不如相信,一时糊涂好过日夜煎熬,有流觞的前车之鉴,她至少不会比她笨。
“父亲和母亲刚刚打来视频电话确定婚期。”
“嗯……”曲汤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定在下月初会不会太仓促一点?”
当然会。
但是,他看了看Cindy的表情,显然她对这个结果很紧张。既然这样,何苦为难她呢?
“不会,只要你对礼服和新屋不那么挑剔。”
Cindy紧绷的脸上绽开欢笑:“你以为我是穷奢极欲的千金小姐么?”
“不,你是淡泊名利的灰姑娘,”他举了举手中酒杯,又补充道,“只属于我的灰姑娘。”
Cindy拿出电话,曲汤询问的看着她。
“打给父亲……他们恐怕也会看到关于兰亭的新闻,预先解释一下比较好。”
曲汤点点头,不料自己的手机突然响起。
“Mummy?”
“不,真的不是。”
“你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当然,随便好了,她的电话你们有吧?”
Cindy不经意的听着,眉间染上浓浓的阴云。

哪怕对于一个像曲汤这样热爱自由的人来说,带着各种奇怪的表情独自发呆的自由也是有限的,他知道Cindy肯定在卧室里等他。
把剩下的酒全部倒进口里,拢起散开的睡袍如思绪。
从此告别那段让他留恋不已的时光,那个发誓用生命去保护的人,那些可以相伴到世界末日的朋友。
是他太决绝,还是他们太冷漠?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愿多想,再聪明的人也看不透这纷繁的世事和莫测的人心。譬如流觞,他真的了解过她吗?曾经对顾清宵执着到不可理喻的她,居然在他走后这么快有了别人的孩子?再例如星律,对流觞无微不至的照顾背后是否有着不能言明的理由?就连离他最近的Cindy,也时常流露出他看不透的眼神……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怀疑周遭的一切。

“早。”
走进办公室的采玉穿着米色的衬衣和西裤,胸口别着一朵深茶色的绸花,流觞配出的色调清雅中不乏沉稳,要是平时早就招来助手们的惊艳和八卦了,可是今天,许久才有人如梦方醒的看了她一眼。
“唐市长……”
“发生什么事了?”采玉迅速的放下包,打开电脑。
“啊……没什么。”
这就是三个助手面面相觑后给出的回答。
信箱里并没有新信,办公网页和新闻网页也都很平静,看来这次是自己多虑了呢,她如释重负的端起茶杯来。
“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先出去了,请别忘记上午10点的例会。”
“谢谢。”
袅袅茶雾后,年轻的市长嫣然一笑。
“她真的不知道。”
“也许……高老让我们瞒着她也是为她好,否则……”
“我倒觉得市长很可怜……这件事其实怪不得她。”
“算了,别说了……现在已经是万幸了,再多说的话,市长会起疑的。”

Martha直到午饭时分才离开财政总长的办公室,就上一年度出人意料的政府财政赤字,两人冗长的讨论也未达到一致的效果。
事到如今,任谁都会猜测问题的源头出自他的上司高仕伦那里吧,Martha冷静的想。
刚走进市长办公室,她就被另外三个助手异口同声的叫住。
“有事吗?”
“恩,高老那边有个口头命令。”
“哦?”Martha扬起眉。
“今天凌晨,何老在看守所里用刀片割腕……”
“什么?”
“因为抢救及时,没有大碍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特地知会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尽可能不让市长知道。”
“为什么?”
“上头下命令的时候几时给过理由了?”
“可是,高老难道不应该利用此事要挟市长改变她原来的立场吗?”
“你觉得市长会妥协吗?”
“这……”眼前浮现出采玉极度自责的模样,一面是原则一面是生命,她的选择还真是难以预测。
“我倒觉得掩盖是很正常的,毕竟何老作为党内前辈,自杀并不是值得赞许的举动,如果大肆宣扬,就有表演的嫌疑了。”
“市长现在烦心的事够多了……不去打扰她不是更好?”
……

“不行,这事到了非说清楚的时候不可了,”听完Martha的报告,采玉利落的收起桌上散落的几份资料,“反正我们对田村公司掌握的证据足够用来吓一吓他……”
“现在就去和高老谈么?”Martha有点犹豫,“要不要和于老再商量商量?”
“也好,”采玉抓起桌上的电话,“我是唐采玉,请问于老在吗?……哦?去了圣心医院?……那没事了,谢谢。”
她轻蹙着眉:“于老不在,我们先去找高仕伦。”

“对不起,高老现在不在办公室。”高最信任的助手Chris冷冷的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自从赤字被发现以后,避不见客成了高仕伦常用的一招,于是年轻的市长渐渐学会了见招拆招。
“高老恐怕会很晚回来。”
“没关系。不过是不是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在等。”
“高老去的地方恐怕不能使用手提电话……”
“医院?”采玉几乎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对不起,请恕无可奉告。”
采玉转身看着Martha,神色狐疑。
“我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从早上开始,大家都很奇怪……好像有事瞒着我?”
“……”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Martha迟疑着。
“Martha……”
Martha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去哪里?”
“去圣心医院,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

在市长毫不动摇的坚决要求下,院长只好把两位不速之客带到了戒备森严的秘密病房。
门开了,高仕伦和于权都难掩惊讶。
采玉先是看到病床上闭目昏睡的何伟,接着就注意到他手腕上沁出血迹的绷带,脸上血色尽失。
“叶小姐,请你解释!”高仕伦严厉的责备道。
采玉挡在Martha前面:“你们没有权利对我隐瞒……”
“如果是何夫人的意思呢?”
采玉茫然无措的望着坐在床边的何夫人站起来,面罩寒霜的向她走来。
“是的,是我要求不让你知道的。是你的决定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这里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悲痛。请你在阿伟醒来之前离开。”
采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睫毛微微颤抖着。
“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Martha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发现她的手指冰凉而僵直,忍不住开言申辩。
“这件事并不完全是市长造成的,更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对何老的感情,各位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对,请不要昧着良心歪曲她的本意。”
“她的本意不是想让阿伟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吗?”
“那是法律对罪行的惩罚,是市长无力也不应该改变的……”
“既然如此,何须多言,请尽早离开吧。”
采玉靠在Martha身上,呼吸沉重,她能感到高仕伦投来微妙的目光,她也知道他和何夫人,还有一直没有开口的于权在期待着什么。
如果她这时宣布放弃对慕容浣荷命案的追究,他们的态度会马上缓和吧,否则,连走近看看病人苍老憔悴的脸也是不被允许的吧?
但是,真的可以吗?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以后会后悔的话。如果那样,放弃的不仅仅是受害人及其家属的权利,更是全体市民获知真相和法律公义得到护卫的权利吧?
想起就任市长那一天,伟叔满含鼓励的笑容,仿佛是永远的温暖和依靠,让她以为自己可以从容的长大,那一天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对不起,打扰了。”她拉了一下Martha的手臂,“请好好照顾……他吧,我们先告辞。”
“啊?”Martha被动的跟她一起从进来的门口退了出去。
重新恢复寂静的病房里,高仕伦和何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错误,应该是纠正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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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索情同学:非常抱歉,勿忘是不外转的,only for 天使,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的厚爱。

第四章

十四

“什么?兰亭被闯入?”竟然又是一条坏消息,采玉觉得自己可怜的神经快被扯断了,“严重吗?流觞……什么反应?”
“不是很严重……实际上星律在兰亭主厅设了结界,被闯入的是平时不常用的房间,但今天不巧放着几幅还没挂起来的画……流觞吗,去现场了……”
“我这就去……”采玉合上电话,转身往外走。

那间房间不大,靠近庭院的窗户受到了严重的毁坏,显然闯入者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地上遍布着碎玻璃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画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颜料的气味。
流觞半跪在地上,亲手检查着剩下的画。
“流觞,当心你的手……让我来吧,这种姿势你会不舒服的。”
“我会小心的。” 淡淡的语气,看不出表情的苍白的脸,她甚至没有抬头,继续认真的拂去画绢沾上的灰尘。
“让我帮你……”
“我自己来比较好。”
手被轻轻推开,她只好不情愿的站起来,这才看见站在阴影里的星律。
“看来,你也拿她没有办法啊。”
“我本来就拿她没有办法。”
“到底是怎么回事?”
“闯入者原来的目标是主厅,用了各种办法进不去,就对这些画做了蓄意的破坏。。”
采玉难以理解的皱起眉:“谁干的?动机呢?警方怎么说?”
“警方的调查没那么快得出结果。据我猜测,是专业人员干的……”
“啊?”
“如果是本人为了泄私怨而闯入,大部分会不顾一切的纵火……而这个人没有,他很清楚纵火会触发火警开关导致不能轻易脱身……显然把逃走看得比完成任务更重要。而且,他没能顺利进入兰亭的主厅,就转而破坏这里的画,也是出于要对雇主有所交代的心理吧。”
“其实我不太相信你的推理能力,我还是私下咨询一下Martha比较放心。”采玉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
“随便你啊……”星律也跟着微笑起来。
“不过万一你不巧猜对的话……能雇得起专业人员作案的并不多。”说着缓缓抬起眼睛,望进对方漆黑如子夜的瞳仁。
夜空里,星星亮起。

画室里散落一地的画笔和颜料,流觞盘腿坐在画架前,微微歪着头,困惑的表情像个迷路的孩子。
“很晚了。”
流觞转过头:“不必担心我。”
“你在想什么?”采玉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学她的样子坐下。
“我发现,我无法画出两幅一模一样的画来,明明还记得原来那幅画中的景象,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笔下重现……”她脆弱的摇摇头,“为什么会这样呢?”
采玉看向画架上破损很严重的画布,还能辨认出画的是初冬的午后,一个男子在庭院里喝酒。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上佳的作品,本来是静止的景物,却让人看到了背后一番繁华落尽,人物并没有什么表情,却强烈的传达出一种仿佛是千年不曾消释的执念。
这个人……她见过的……她认识的……为什么……想不起来?任她把鼻尖贴上了画布,却没有因此与画中人接近一分一毫……
那不是空间的距离……或者说,不仅仅是空间的距离……
“是谁?”
她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流觞淡淡的答,“很久了,我会看到这样或者那样的片段,然后下意识的把它们画出来……我一直想,也许有一天,我会读懂这个故事……但是现在……我怕它已经残缺了……”
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幅空白的画布。
“算了……不管怎么样,先试着临摹一下吧……”
“啊……”采玉这才想起了自己进来的目的,“星律叫我来催你去睡……”
“你们先睡吧,让我画一会儿。”
“画画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吧。”
“是的。”她该怎么解释呢,当画家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损坏后惋惜的心情,迫切想要补救的心情,还有,对画中男子那份莫名的心情……
“但是宝宝也是很重要的呢。”
“我知道。”
“知道就好,”采玉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出乎意料没有坚持,“我走了。”

“我失败了。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啊……没关系,”对方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气,“你该睡了吧?”
“你呢?”
“我把这本书看完就睡。”手里是一本厚厚的医学年鉴。
采玉点点头,轻声道:“晚安。”
关门之际,神色不是不怅然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需要找出这种拙劣的借口来掩饰对流觞的牵挂,难道沉静如他,也开始把握不住自己的心了吗?
她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天幕,多少变故总是在安适的睡梦中无声无息的发生,睁开眼睛以后哪怕多么不情愿,都不得不去接受已经无法改变的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她宁可选择不要睡……仇恨也好,阴谋也好,离别也好,伤害也好,就让她清醒的看它们一步步走近。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采玉,还没睡?”
熟悉而慈爱的声音像极了父亲,她颤抖着抓紧了电话。
“权叔……”
“我刚从医院回来,阿伟应该没什么事了……高老也特别叮嘱要24小时看护……你不用担心得睡不着了……”
“……”
“采玉,当市长是很累的,如果再经常担负无谓的内疚就更累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只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够了……我说的你明白吧……”
“明白……”采玉使劲点点头,“权叔……谢谢你……打电话来安慰我……”
“你虽然是市长,但其实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加上阿伟出了这种事,我呢,又身不由己……采玉啊,如果有合适的人,可以考虑发展一下的……竞选时说的那些话,没有必要当真,你又不是圣人,不要对自己太苛刻……遇到幸福要去争取……我说的你明白吧……”
这次她却无法再回答什么,眼前浮起一层雾气。
“没事的话,早点睡吧……对了,最近……交通事故很多,你开车要当心。”
“恩……”
“怎么啦?哭了?”于权敏感的听出了她轻微的啜泣。
“不……没……没有……”采玉深深的吸了口气,“权叔……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只要权叔能帮到你的尽管说。”
“请你……好好的……活着,不要离开我……每次……我身边有人出事……我都会恨不得出事的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傻孩子,不要哭……权叔一定活到你嫁人,再看你生几个宝宝……”
挂了电话,她跑进盥洗室,擦干了眼泪,梳了梳头发。
“是你太多心了……”她对着镜中泪痕犹在的女子,催眠般的自语,“是你太脆弱了……是你太害怕失去了……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去和他谈谈,误会是要用沟通来消除的……不要伪装坚强了……你明明也很需要安慰和支持的……去争取属于你的那一份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是几乎一样的画――一样的庭院,一样装束的人,拿着一样的酒杯,喝着一样的酒,脸上一样的没什么表情。
然而那双眼睛里,痛苦的执念却奇怪的消失了。任她怎么修改,怎么点染,都无法重现。
虽然依然是很不快乐的样子,但是仿佛由强烈的怨恨转为了坦然的凄楚。
流觞的目光在并排的两幅画中流连不已。
如果说前者是一位被夺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后者就是一位自愿放生了笼中小鸟的仁者。为什么会这样?是他变了,是故事变了,还是……历史变了?
当她望着后一幅画上的男人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一幕从未见过的景象。
小径的尽头落了满地的槐花,白色花瓣还在纷扬不已。两个男子并立在树下,都是如雪的白衣,衣袂在风中轻轻飘举。
她迅速铺开一张熟宣,抓起一支斑竹紫毫,依依几笔,两人的背影就跃然而出,其中身形适中的那个,就是刚才画中饮酒的男子,而另一个高而瘦削的……
沉吟间,笔不觉落在地上,并骨碌碌一气滚到门口。有人弯腰把它拾了起来,她呆呆的举目望去,竟吓了一跳。
“你……”她连递来的笔也不接,牢牢的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我是不是早就认识你?”
“啊?”对方很茫然。
“比我第一次见到你还要早……比如,在古代?”
“你在说什么?你没事吧?”星律把笔搁在画架上,紧张的把流觞扶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流觞叹了口气,枕在他的手臂上,“也许是我胡思乱想而已……”
“你累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不行,我还没做完事情。”
“事情明天再做也来得及。”
“那可不行……”流觞勉强撑起身体。
他发现她的脸颊一丝血色也无,突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啊。不要这样说。”流觞轻轻摇晃他的手臂,“弄坏几幅画没什么了不起的,再画就是了。”
“不只是画……”
他一直视她的幸福为自己的责任,而她却一再受到伤害,他总是事后赶到无计可施的那一个,不能替她救活顾清宵,不能替她挽回曲汤的心,连她最珍视的画也保护不好。
“我以后不会掉以轻心了。不管怎样,不会有下次了。”
“我相信你,”孤独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誓言,大概谁都会产生幸福的感觉吧,“我知道无论我失去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
星律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臂,把流觞抱在怀里,流觞靠在他胸口,两人都没有一丝不自然,更没有想要对谁愧疚,他们默契的彼此深知,这个拥抱不过是把刚才的语言化为更加温暖和具体的行动罢了。
原来只有在被守护的时候,人才能把自己安然交给倦意。流觞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我想睡了。”
星律抱着她站起来,转身的刹那,本来呆立在走廊里的采玉迅速的闪到了门里。
使劲甩甩头,眼前却还残留着刚才的影像,她咬着自己的指尖:“不……那不是他们的错……不是错……难道我才是错的?……”

to all:表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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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一向懒得令人发指,自从找到一个好用的偷懒理由以后,更加无法无天。敬爱的长公主陛下(咳咳,本来我习惯用“亲爱的XX同学”来称呼人的,但是对此ID就不敢造次),其实你看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省略后的结果,原文大意如下:
to all:本人的恶趣味就是用LF的暧昧来折磨小A……绝不是因为不爱小A,而是因为太爱小A……虽然明知道LF做恋人会像近亲结婚一样诡异,依然忍不住老拿他们当烟幕弹……要知道B同学对待F同学的作风偶尔会让我怨怼,而L同学就像白白软软的药棉,是可以拿来抚慰伤口的(用完再随手一丢)……而小A对小F的感情可以让她毫无怨言的逆来顺受,同时收到极好的打击效果……ok,现在已经把四家的人都得罪光了……砍我吧……但是“表砍我”的手,明天要写文,不然没得发了,唉,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隔夜粮呀……
btw:你的不是口水贴,呵呵,感谢你,感谢你每个Friday对天使的不离不弃。古诗里说,为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虐得这么惨也不是我的本意。(是本能,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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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抬头看看这ID,我差点冒出“长主容禀”这样神志不清的话来,长主MM不要惊吓,那个,jas本来就经常花轰...
其实自从看到你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哈哈,又来了一个跟我们一起花轰的MM了……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跟嗅觉(-_-)有关的本能,毕竟这个世界上,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何况HH又是8年前的旧事了。
恩,诸多相似之处,留待慢慢发掘,长主MM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把你当女工使唤的(因为这个重要的岗位已经归我了)只愿三不五时,凭诗酒,借长风,乘逸兴,欢然相聚,踏歌而归,岂不快哉。(汗,我本来没想拽这些文,看到MM言辞端丽,就忍不住向上贴去……-_-这是o的怪癖,MM见怪勿怪。)
BTW:勿忘蒲柳之质,蒙君错爱,不甚惶恐。天使里还另有美文洞天,其高妙之处非我能及,诚邀MM鉴赏一二。(广告时间:敬请关注天使年度最佳作品和最佳站务评选,欢迎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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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五


“你知道吗?何伟自杀未遂!”
“啊?”星律把视线从舷窗外的天际收回,不自觉的皱起眉,“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
“采玉告诉你的?”
“不是,她才不肯说呢。”安澜的语气有些得意,“是我发现她这几天情绪很低落,问了Martha才知道的。”
“……”星律歉然的咬了下嘴唇,飞机已经开始下降,目标是D市著名的豪华酒店――伯伦西尔。
“怎么不说话?在反省吗?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为什么不多花点时间在她身上呢?……你是最有责任保护她的人啊,如果她在你面前都要装作坚强,那真是太悲哀了……”
“……”
“根据我对采玉的了解,你只要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会把心事都告诉你了……不如请她看个电影吧,今晚有大片首映……两个小时我知道你还应付得来……”
“我都明白,”飞机轻轻颠簸着停在楼顶,星律看了看窗外,“……不过……现在我要挂机了,有重要的事……”
“你……我懒得跟你废话,我要去订票了。”安澜气得把电话狠狠扣上。
刚下了飞机,立刻有黑色西服的保镖向他走来。
“程先生吗?伊藤社长在52层等您。”
“谢谢。”

半小时后,伯伦西尔酒店52层和式茶室。
“我想知道的是,找出此次事件的肇事者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不会比用下等手段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更没有意义吧。”
伊藤健烦躁的踱了几步。
“这样没有意义的事,你为什么认定是我女儿所为呢?我相信你并没有拿到决定性的证据吧。”
“目前的确只有导向性的证据,不过只要用充足的财力,假以时间,要找到作案者并不是难事……毕竟我委托的侦探机构不同于警方,所受的条例限制会更少一些……”
星律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些影印资料,伊藤健瞥了一眼。
“我低估你了。”
“可能在令媛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只想着泄愤,并没有考虑到警方以外的因素吧。”
“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流觞和曲汤已经分手了,而且曲汤在公众场合否认流觞所怀的孩子是他的,不管令媛是否还有疑惑,这样的两个人以后确实将毫无牵扯,无论如何,我希望您代表伊藤家族给我一个承诺,不会再做出对流觞不利的事。”
“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
“我相信身为社长的您比我更懂得信守承诺的重要。”
“好吧,”伊藤健终于重新在座位上坐下,举起茶杯,“这件事到此为止,对流觞小姐造成的伤害,日后定择机做出补偿。”
“好。”
星律微笑着点点头,表情淡定,心情复杂。
并不是所有的恶人最后都会形迹败露。虽然从伊藤健答应见面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然而他也并不会天真的认为客观上搜集到的证据最终能把指使人精确定位到伊藤雪身上。所以他选择和伊藤健摊牌,得到他的诺言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尤其是再过几个月,她会迎来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一份礼物,守护的责任就更加重大,更加不容一点疏漏。如果真相对于已经造成的结果于事无补,他惟一的愿望就是她和宝宝的未来不再有阴谋的云翳。

那么采玉呢?
他为流觞而忙碌的时候,她在独自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一路走来,他知道她是用爱父亲的心在爱着她的何伯伯,这次的决定本来就是理智强抑情感的举动,而何伟的求死,几乎是在她几近绷断的心弦上又加了一记重锤。
就像安澜说的,他是最有责任保护她的人,而他却没看到她的落寞,没给她最及时的抚慰。她完全有理由指责他,有理由任性,有理由生气……问题是,她没有。
她已经成熟到不需要依赖他了?
还是……有更合适的人在为她做这一切?
他摇摇头,对自己有点生气。明明应该反省自己的,怎么开始怀疑别人了……这不是他的作风啊。
窗外的白云一朵朵向上浮去,A市就快到了,手表指向下午2点,也许现在还来得及打个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呃?”
采玉吓了一跳,甚至于把杯中的咖啡洒在了鞋上。
“什么事?”
“没什么事,晚上有空吗?……”
在电话里准确表达意思和情感好像不是对方的专长,不,根本就是死穴来的。听起来支支吾吾很不自然的语气让采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我?”
有事要告诉我的难道不应该是你么?
他若是问了就好了,可惜他只是顺着她的话意说下去。
“……可以聊聊流觞的事吧。”流觞算是他们共同关心的人吧。
他没看见采玉的脸刷的一下苍白。
这么说……真的是她错了……两天的逃避,并不代表不想发生的事就不会发生。
他终究还是要离她而去了吗?
“你是不是没空?”星律见她一直不回答,以为是她在为难,“你有约的话改天吧……”
“那就改天吧。”
采玉努力的深呼吸,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这里可是市长办公室,随时都可能被抓到现行。
她恨自己的软弱,明明应该面对的事,却放任自己拖延……
但是……哪怕能拖延到晚上也好……
她需要适应一下这突如其来的痛苦。
其实,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来适应,来明白,来看开……他甚至暗示过她可以自由选择华钧庭……是她一直执着纠缠,一直装作不懂,一直贪恋他的温柔不肯相信会有这一天。
不过,如果自己感到失落,流觞却因此可以得到幸福的话,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她这样安慰自己,同时轻轻的擦拭眼角。
为什么眼睛会觉得涩涩的?明明刚翻开书嘛。
星律一脸无奈的摘下眼镜,用领带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

庞大的市政府大楼,总会有一些被人遗忘的角落,比如市长办公室所在的二十层东翼有条人迹罕至的走廊,Martha凭着警察的直觉,几乎是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从此也成了她需要思考或者小憩的时候会来的地方。
然而今天……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居然站着一个人,背影修长而熟悉。
“市长?”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
年轻女子受惊转身,漆黑的眼睛里水痕宛然。
“你怎么了?”她担忧的跑过去,“是不是高老他……”
“不是……”
“可是……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把神采飞扬的市长变成了她从未见过的样子,这样……这样没有生命力。
“恩……失恋了。”
不光是Martha,采玉也被自己惊呆了一下。
“你说什么?”Martha不敢置信的抓住她的双臂摇晃,“失恋?谁让你失恋?你什么时候恋爱的?”
“的确……可能只是我自己的一场梦呢。”采玉说着,轻轻的挣脱了她。
“不不……请你告诉我……是蒋先生么?……总不会是华先生吧……还是……”
她猛然住口,在对方的印象里,自己应该是不知道那个名字的。
“不是他们啊……”轻轻的摇头,很怅然的样子。
那么……应该就是了……Washington的怀疑并没有错……如果他得知这个消息,只怕要立刻欣喜若狂。
但是……真的要告诉他吗?
“Martha……”
“啊?”
“这件事……”
“我明白,要保密对不对?”
“已经过去了……就当作没有发生吧。”
Martha凝视她苍白的容颜:“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好。”
“我知道。”采玉苦笑着拍拍自己的脸颊,“给点时间就会好的。”
“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呢。”
这次轮到Martha为自己的多言惊讶了。
采玉睁大了眼睛:“什么……是在原来的城市么?”
“就算是吧……是很傻的单恋……”
“我也差不多啊。”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得很近。
“我以为我除了他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采玉很有同感的点头。
“可是……现在还不是……”
“怎么?是不是有另一个男孩子……”
Martha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中午快递送来的电影票。
“看来你比我幸运啊!”采玉单纯的笑了起来。
“你身边不是也有……有人在等你么……”说的时候垂下睫毛,不让眼神泄露了天机。
“恩?……啊……那是不同的。”
“为什么不同?”
“那是因为……”
采玉的手机不适时的响了起来。
“车修好了?下午送回来?好的,谢谢,麻烦你们了。”
于是就不可能继续刚才那个微妙的话题了。
“总之呢……我真诚的奉劝你……把握手里的幸福……如果你确定那是你的幸福的话……”
安澜腼腆的笑容,过于绅士因而显得青涩的做派,还有诸多小心翼翼的试探,突然从Martha
的记忆深处浮了起来。
“如果我确定就好了……你呢?”
“我吗?……”采玉努力想了想,“暂时还想象不出‘另一份幸福’是长什么样子啊,大概只能一步一步的走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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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六


“Martha,最近有什么关于采玉的事要告诉我吗?另外,晚上来我这里好吗?”
几乎隔两三天就会收到这样的短信,然而今天却读了许多遍才能明白。
应该告诉他吗?
如果告诉他不会伤害到采玉,那么理应给他一个机会。
应该拒绝他吗?
如果拒绝他已经不会伤害他,那么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点点头,回复了一条“请来电面谈”。

“有事告诉我?”
视频电话上,华钧庭眼中光芒闪烁。他也是一个直觉灵敏的人。
“有关于市长的事要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说的是……”
“……”对方微笑着倾听。
“我不想再继续我们现在这种关系。”
对方脸色未变,但微笑敛去了。
“好,我尊重你的意见。”
“我要告诉你……市长她失恋了。”
“真的?”
他再也不能保持惯有的镇定,眼中汹涌的情感几乎要把Martha淹没。
“她很难过……我从来没见她这么难过……请你……温柔待她……一直……往后……”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Martha,谢谢你!”
Martha只是平静的笑着,告别还是会痛的,不过,他不必知道。
但是,能看到一直不快乐的Captain自由表达内心的狂喜,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他就像一只一直被魔法禁锢的鸟,而美丽的市长,就是施展了魔法又能解开魔法的仙女。但愿从今天开始,他能如愿以偿,而市长也能告别那种凄楚的表情――任何人在她脸上见过一次就永远不忍心再见到的那种表情。
原来还是没法去嫉妒她,那就改成祝福好了……有些人生来就是像恒星一样要被众多忠心耿耿的卫星守护一生的……

“呃?是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晚上有空吗,想带你出去……”
格外和暖的声音如同轻声诱哄,一下打动了她的心。
“恩……”采玉迟疑了一下,迟疑的问道,“去哪里?”

“对不起……哦,是谢谢……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一直纠缠到刚才,谢谢你等我……”
华钧庭快步走出电梯,带着一脸明亮的笑容迎了上来。
采玉合上手里的《小王子》斜睨着他:“光说对不起就够了吗?”
“当然不……请你吃TCBY好吗?……”
“好啊。”
“你开车来的吗?”
“对,就坐我的好了,我刚把车改装过,动力强劲很多呢。”

留恋的手指抚过雕着天使的玻璃窗:“还是原来那一扇啊。”
“我猜中间一定被打破过――别忘了对面是操场。”华舀起一勺冰淇淋,“只不过,后来又补好了而已。”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浪漫啊……”采玉抗议的瞪他。
“我这是现实主义的浪漫。你想,不管中间经历了什么,还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已经足够浪漫了呀。”
采玉慢慢的垂下了眼睛。
“真的……有什么能十年不变呢……”
“一定是最执着最宝贵的东西。”
无力的放下银勺改为撑起自己的脸颊:“今晚可不可以请你……”
“什么?”
“请你不要有那么多……言外之意……”
“哦?”华故意不解的笑笑,“为什么今晚不可以呢?”
“因为我……应付不来……”
一绺长发垂到她面前的冰碟里,对方体贴的替她挽上去。
充满怜惜的动作辅以充满怜惜的语气:“是听不懂……还是听懂了不知该如何回应我呢……”
采玉摇摇头,刚才那绺头发又因为这个动作而散落下来。
“今晚……不想考虑感情问题。”
“感情本来就不是考虑出来的,你只要感受就好了。”
“很热啊……”采玉突然用手用力的扇风。
“不舒服吗?”
“是啊,好像空气不太好……”
“那……”华有些可惜的瞄了眼桌上摆得满满的花色各异甜香扑鼻的冰淇淋――几乎一杯也没吃完,“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幸好事态还在控制中。
走出TCBY,就看见中学的校门。
他亲切而自然的搂住她的肩膀:“你要是再过而不入的话它会伤心的。”

“采玉偶尔不回来吃饭,值得你为此吃不下饭吗?”
流觞轻轻敲下盘沿,一幅颇为玩味的表情。
对方微红了脸。
“啊,不是的。”
“那是什么?”
顾左右而言他:“安澜也没有过来啊。”
“安澜好不容易邀请到心仪的女孩子……”流觞说到一半,闭嘴已经来不及,“咳……这个……不要说是我说的。”
“是谁?”
“我不会一错再错。”
幻术师大人轻轻皱起眉,作势掐指一算。
“我知道了。”
“谁呀……”
“我不告诉你。”
“不如对暗号试试……我们认识她比安澜认识她早得多……”
“恩……我记得我说过他应该尝试认识一下女警,没想到他对我的意见这么重视……”
“那就不会错了。”流觞大笑。
“对方……已经接受他了吗?我记得……”
“医学无绝对,感情更是这样啊。对了,我待会儿能不能再去兰亭看看?”
“明天的首展你就那么不放心么?”
“我对你的安全措施绝对放心,只不过想去再调整一下画的位置。”

“十年前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
“啊?是吗?”采玉条件反射的抬眼,继而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有那么明显吗?”
“别担心哦,我不会问你原因的。”
“恩……谢谢……”
擦身而过的小小少年,偶尔投给他们艳羡的目光,估计把他们当作一对沉浸在爱河里的年轻教师吧。
“我们终于回来了。”
眼前,正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的,是校园中心久负盛名的喷泉,经年未见,流水依旧潺潺,水面下依然沉睡着无数银币们的美梦。
六年中,每个学生都有过难以计数的站在喷泉边偷偷许愿的经历――少年的梦像池中的星宿一样浩繁。
“你许过愿么?”
“当然,”采玉笑道,“我的电单车……家里本来怎么也不同意……”
“还有么?”
“轮到你讲了吧。”
“我……我只许过一个愿。”
“只许过一个?”
“是的……把身上的钱都换成银币扔进去,只许了一个愿。”
“实现没有呢?”
“是啊,”好像在问自己,“实现没有呢?”
回头看着采玉:“这件事,好像是喷泉也无法主宰的啊。”
夜风扑面而来,呼吸微微一滞:“你……”
“采玉……”
柔情万千的呼唤之后,嘴唇就要朝她的唇上覆来。
采玉情急之下,双手下意识的一推,本来立在池畔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向水中倒去。
“当心……”
华及时的抱住了她的腰,然后让她保持着这个危险的姿势,一手轻托她的后脑,望进她写满抗拒的眼睛。
“还是要推开我吗?”
采玉略略挣扎了一下。
“你放开我……”
“我不想吓到你,只想让你明白,你需要我……”
“放开我!”
“不……”
他放松了手劲,她的视角也更加后倾了些,满池的星星和银币仿佛触手可及。
她真的会掉进水里吗?
那种冰凉的刺痛的窒息感竟然在想象中提前到来。
“不……”
她突然恐惧的叫道,身子向上一弹,华钧庭如愿以偿把她抱了个满怀,亲昵的吻着她冰凉的脸颊。
她没有反抗,反而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像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不要……我怕……”
而他也并不觉得这样的手段有点过分,只是拍抚着她的背。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后知后觉的眼泪现在才来报道,“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
“嘘,不要去想别人,只有我,从来都只有我……”
“钧庭……”
“不要哭……”
“原来我是这样无依无靠的……”
“所以以后都不许推开我。”
采玉似乎没有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蜷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达到目的的华钧庭反而无心恋栈。
“我们走吧,起风了。”
“不要。”
“乖,在这里待到天亮你会生病……我带你去我家好吗……”
采玉仰头看着他,信赖的神情像一个低龄女孩。
“带我去吧。”

“我来开车吧。”
“不,还是我来。”
华钧庭看了看她的脸,微微皱起眉。
又会坚持了,而且……神情不复二十分钟之前的茫然。
“我先送你回去。”系上安全带后,采玉说。
“等等,”华钧庭握着她一只手,“不去我家吗?”
“太晚了。”
“采玉……你又在逃避了。”
“我没有逃避。”汽车开始平稳的向前驶去,采玉的声音如耳语一般低柔,“你知道的,钧庭,我刚才只不过是被吓坏了……你不能利用我……性格上的软弱……”
“你说我利用你?”
“不是利用我……是利用……今晚……还有刚才学校里的气氛……你明知道我刚才作出的决定不是出自真心的……”
“刚才真不该担心你的身体,应该让你在池边哭到天亮的。”华钧庭恶狠狠的说。
“不会的……”采玉轻声辩解道,“失去理智只是一小会儿功夫而已……”
“不要把不想遵守的诺言推给失去理智……”
“可是刚才明明就是那样……”
对方铁青着脸,不再说话。
“钧庭?”她歉然的叫。
“……”
“钧庭,你愿意和我好好沟通吗?……”
“……”
“钧庭,十年来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呢?……”
“……”
“我记得你总是相信,只要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也应该得到。也许在你研究的领域内,这就是真理……但是难道真的只要往喷泉里扔下硬币,愿望就一定会实现吗?”
“……”
“之前我一直希望你可以明白,这次我真的无法回应你的感情……爱不是简简单单的由回忆和感动就可以合成的……其中某些反应的过程,某些催化剂或者原料,是人类永远没办法弄明白的……所以请不要认为只要坚持下去,我总会爱上你……哪怕我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可能我依然还是不能爱上你……”
“……”
“其实这些你都想过,对不对?你只是不愿相信不愿面对罢了……钧庭,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你还爱他,对不对?”
“……”
“如果我这都看不出来的话,我也未免太幼稚了。”
“……我们分手了。不过……你说的对……我想我还爱他吧……”
她突然发现车速已经超过限制,立刻踩下刹车,却没有任何反应。
“刹车!”
她喊出声来,同时冷汗布满了额头。
“怎么了?”华钧庭还没明白过来。
“我的刹车……”
话音未落,采玉的汽车已经不受控制的滑进了逆行道,一辆身躯庞大的货车,亮着刺眼的大灯,朝着他们直冲过来。
双手下意识的就要把方向盘向左打。
然而意识深处却有个刺耳的声音在疯狂的叫道。
“不能让他有事……”
给不起他爱,所以更不能对他有所亏欠……
否则,这一生……就不再属于自己……
如果不能自由的把爱给想爱的人……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本来……今天……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似乎还想跟许多人道别,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尖利的刹车声,响彻生死的边境。
绯红的樱花,开遍了断柱残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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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七


“喂,你知道吗?”
精彩的大片进行到一半,女孩突然神秘兮兮的贴住他的耳朵说。
“什么?”
“今天……我失恋了。”
“啊?!!”
幸好是豪华情侣包间,不然隔壁肯定会有人抗议。
“就是……我和我一直喜欢的人,说Byebye了。”
“……那个……不是我吧?”
女孩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是你,别紧张。”
“……”幸好他没说“那就好”。
“你不问为什么吗?”
“跟我有关吗?”
“……也不可以说完全没有关系啊。”
安澜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我跟他说Bye以后才可以对你认真啊。”
“啊。”
“‘啊’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他温暖的手误打误撞的握住了她的。
“那你有什么看法呢?”
“我……”用另一只手抓抓头发,“对他感到很抱歉哪。”
换谁都会笑场的吧,然而Martha并没有。
“然后呢?”
“这段时间……如果你觉得难过的话,随时可以找我……但是请不要误会,我是不想趁这个机会……”
“我知道了,傻瓜。”
“还有,最近我不会用感情问题来困扰你……”
“为什么?”
“女人失恋的时候都是很脆弱的……反正以后……你如果肯考虑的话……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听说市长曾经差一点就和面前这个男子在一起……她是否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Martha叹了口气。
“居然会有你这种男人,真奇怪……”
“你以为男人都是什么样的?”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达到目的。”
“啊?”安澜真的不解了,左思右想,“我的朋友好像全都不是那种人……”
虽然曲汤表面上有点像,但是他骨子里肯定不是的,这一点,直到差不多成为陌路的今天他还是坚定的相信着。
“以后,介绍我跟他们认识好吗?”
“好……其实大部分你已经认识了。”
Martha依然靠在他胸前。
“其实我觉得……我该早点认识你。”
“啊……这个……”安澜一脸窘样,幸好,Martha手袋里的手机来救场了。

同一时刻,兰亭画廊。
哗啦一声巨响,流觞受惊的抬头望去。
星律站在一个巨大的画框前,怔怔的看着脚前一地的碎玻璃。
“发生什么事?”单一的问句,却被寂静的空间分割成无数尖利的薄片。
发生什么事?
他只不过伸手想碰一下那幅画而已,然而就在指尖触到冰冷阻隔的瞬间……
它碎了。
“我……”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转过脸来,茫然而歉然。
流觞突然发现,他身后那片流光溢彩的早樱,像被施了一种叫做生命的魔法般,益发盛极而妍,她仿佛看见它们将枝头探出他的肩头,将花瓣洒在他的衣上,赶紧揉了揉眼睛――
“真是怪事。”
一言未毕,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

“我要见唐采玉,请让我立刻见到她。”
吐出如此斩钉截铁甚至带有威胁性的语句的,却是一双形状和颜色都极尽优美的嘴唇。
不只是嘴唇,面前的女子全身都散发出一种皎洁如月的光辉。有孕在身也丝毫不损她的美丽。
“你是谁?”
高仕伦觉得她有些面熟。
“我是采玉的好友。”
“她的确是,高老。”Martha在一旁焦急的证明。
“对不起,”例行公事的语气,“唐市长刚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不能见你……”
“还没有脱离危险?”流觞的脸白了白,“能具体说说她现在的情况吗?”
“无可奉告,稍后我们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的……”
“高老,专家们意见相左,难以统一,等您做决定,请马上到二楼院部会议室。”自高仕伦手中的通讯器中传出Chris的声音。
“好,我这就来。”高仕伦扭头叮嘱另一个助手,“你就留在这里……知道怎么做了吧?”

“我说……至少,我们先去看看采玉好不好……”
“……”
“走慢一点,喂……你真的不想看到她吗?”
“……”
“幻术师不该连这点都做不到,大不了我替你把人引开好了……”
被苦苦追赶的白衣男子突然停住脚步。
“知道她现在还活着就足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呃……”
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冷血的样子啊。按理说女主角遇到危险,男主角不是应该失去理智在床前大喊大叫么……
“我不是不想看到她,但是让她活下去更加重要不是吗?”
安澜痛苦的直起腰来,凝视着面前长长的自动扶梯。
“方署长在等我们,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说完,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扶梯尽头。

院部会议室。
就在圣心医院的两位院长、三位顶级专家,加上从附近A大医学院紧急赶来的几位脑科权威正在各持己见相持不下的时候,高仕伦出现在门口。
“高老。”
“高老……”
高仕伦挥挥手,直接把目光投向圣心医院的院长。
院长马上开始简要的介绍:
“请看,这是术前的CT片子,多发性血肿,双侧半球均有出血……我们在占位效应明显的右侧开颅实施了血肿的清除,对左侧进行了钻孔引流……我的意见是先用亚低温治疗减轻水肿反应,确保脑干部位损伤恢复,再考虑第二次手术。”
“亚低温治疗具体是指什么?”
刚刚溜进会议室的安澜拽了拽星律的袖子,后者正和方署长低声交谈。
“所谓亚低温治疗,就是用物理降温方法和中枢神经抑制药物让病人进入类似冬眠的状态……可以降低脑组织的耗氧量,减轻脑水肿……”
院长紧接着做出了解释,高仕伦似是同意的点点头。
“可是我们担心不尽早清楚左侧的颅内血肿,可能会有意外发生……”站在对立面上的医生插话道。
“但是马上再进行手术风险也很大不是吗?”
眼看着两方又对上了,一直没说话的于权苦恼得叹了口气:“高老,你看……”
“先看看采玉的情况吧。”
“部长……如果要等,会耽误第二次手术的时机……”刚才那位医生不甘心的提醒道。
“……是吗?”高仕伦难以察觉的冷笑了一下,“你敢说再开一次脑她就会没事?”
“不是,可是……”
“我也赞成尽快结束低温状态,并进行第二次手术。”
陌生人的突然发言,让对等的局面立刻有了转变。
“你是谁?”
“我姓程,脑科医生。”
有人认出了他:“啊,你就是上次……救了参议员的那位程医生……”
高仕伦变了脸色,像看着危险物品一样看着他:“你比在座最年轻的专家还要年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说法?”
“高老……他的专科造诣绝对在本人之上……”刚才那位医生又冒失多言了一句,院长给了他警告的一眼。
Martha和安澜同时感到背后发凉。
高仕伦……还有院长……他们……想干什么……
年轻医生仿佛并没有察觉到高仕伦刻意的轻蔑,温和的侃侃而谈。
“亚低温疗法是很好的术后辅助手段,但是问题是――这个手术做得并不彻底――现在使用亚低温疗法很可能掩盖颅内血肿的症状。疗法结束以后,也就是复温以后……”他沉默了一下,“会突发脑干衰竭而死亡。”
“既然这样,”方署长出来打圆场,“高部长……就让程医生和他们一起商量吧……反正是他们的专业范畴……”
敢于公然违逆上司的意思并不是他的出于本意,不过,他的行动也仅只于此。
“不行,我不相信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采玉的事,什么时候轮到这种不相干的人来做决定了?”
于权悚然的看了高一眼。
“好吧。”
院长开始招呼众人:“就听高老的,先观察再说,身体不好的大人可以回去休息了。”

星律和安澜在方署长安排的房间重新见到流觞的时候,乍然看见曲汤正坐在她身边。
“我们没什么的……他只是担心采玉才赶来,”流觞下意识的解释道,“怎么样?采玉到底有没有危险?”
“……”
“对了。Martha呢?”安澜问道。
“她去看华先生了。”
“华钧庭?”
“你还不知道吗?他和采玉同车,也受了伤。”
安澜握紧了拳:“这么说是他把采玉害成这样的?”
“不是,”流觞看了星律一眼,小声辩解,“开车的是采玉。采玉为了救他,把方向盘打向自己那边,所以他只受了轻伤……”
安澜听得呆住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曲汤冷静的截断了这个话题,“程医生,不要告诉我你救不了采玉。”
“我可以,但是我必须尽快给她做手术。”
“这我也知道,可是高仕伦赞成的是姑息疗法!从法律的角度来说,采玉已经没有亲人了,高仕伦是她所属单位的最高级领导,所以,手术必须得到他的同意。”安澜说着狠狠的抓了抓头发,“明明我们这些人才是她的亲人……偏偏……”
“于权?如果能争取于权的支持,也许还有转机。”流觞的提议点亮了几个人的眼睛。
“我现在就去找于老,他对我一定还有印象。”
安澜丢下这句话,迅速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我觉得这件事,高仕伦很可疑。”
星律点点头:“的确,不过目前还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想……联系记者……”
“联系记者?有用吗?”流觞不解。
“如果能把采玉的现状和市政府的决定都公诸于众,高仕伦会迫于舆论压力听取更大范围的意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们曲氏和新闻界的关系一向很好,”曲汤走向电话,同时不忘调笑,“不像你,从来不肯配合记者,把人都得罪光了。”
星律脸上闪过一个十分之一秒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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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抱歉的很,日子过糊涂了……以为今天才是周四呢-_-b

第四章

十八

Martha是和安澜一起回来的。
“于老服了安眠药,他的助手也不允许我叫醒他。”
安澜很沮丧的拉拉自己的领带。
“不是你的错,”Martha安慰他,“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华先生现在情况如何?”星律突然问。
“应该很快就会醒来。”Martha掉转目光,“只是轻微的骨折,华宇已经派人来守着了。”
“我可以单独见见他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你出面请华宇的人通融一下?”
“你想做什么?”Martha语气激烈的质问。
“我……”
星律垂下睫毛,余光恰好瞥见曲汤探询的神色,不由得展开一个苦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
Martha哪里相信,无所顾忌的就问了出来:“你本来和市长在交往对吧?”
“……”
“但是,你们已经分手了,市长爱上Cap……哦不,华先生,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市长为了救他而受伤,虽然大家都很伤心,但是也是市长自己的决定,如果你因此迁怒华先生就未免太没有风度了……”
“你们分手了?”
安澜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星律的领带。
“为什么?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我……”星律轻轻的把领带抽回来,低声道,“并不比你知道的早呀。”
“分手了吗?”流觞也是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自言自语,“不会吧……”
“不管怎样,这是事实。如果我没猜错,今天晚上,市长已经决定做华先生的女朋友。”
她并不想打击面前这个她曾经深怀感激的男子,也不想看到身旁安澜露出的困惑表情――实际上,她会做这样的宣称,与其说是出于对华无悔的爱,还不如说是出自一种揭露真相的职业本能――即使这个真相会伤害许多人,包括她自己。
“既然这样,”星律早于其他三人从震撼中恢复过来,他抬起头看着Martha,眼睛漆黑,脸色苍白,但是……他居然在微笑,“既然华先生已经是唐市长的男友,那么对于采玉的治疗方案,他应该比高仕伦更有发言权……”
Martha这才抓住了一点他的思绪,从莫名的义愤中冷静了下来。
“你想见他是为了让他……”
她的脸突然灼热了起来,她的正义感不能原谅这种恶意揣度他人意图的行为。
年轻的医生依然用他深湛的黑眼睛微笑着,如果刚才还有点勉强,现在只剩下温和,和恳切。
“拜托你……求你……”
Martha后退了一步。
“我会的……不用求我……我……本来就欠你很多……”
她飞跑出去,门重重的关上了。

“谁?”高仕伦被助手叫醒,有点不明所以。
“华钧庭,华宇公司总裁……也就是出事时和唐市长同车的人。”
“他想干什么?”
“他自称是唐市长的男友,要求见您。”
高仕伦不得不睁大了眼睛。
“他说什么?男友?”
“对,他以市长的男友的身份,要求马上对市长进行第二次手术,清除颅内剩余的血肿。”
“啪……”
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高仕伦怒不可遏的指着助手的鼻子。
“叫他闭嘴,马上给我滚。”
“但是他还说……”
“还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高仕伦顺手拿起一本书,朝门口扔去,“告诉他,市长没有男朋友,近期也不会有,叫他说话小心点。”

两小时后,高仕伦又一次被从梦境中叫醒。
“高部长,不好了。”
“什么事?”
“医院门口……来了很多记者……他们知道了市长出车祸的事……”
“该死的苍蝇!”高仕伦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到底是哪个蠢材走漏了风声……”
“问题是……他们还知道同车还有位男士,与市长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部长?部长您要去哪里?”

Chris跟着一言不发突然暴走的高仕伦,冲进了华钧庭的病房。
病人好整以暇的倚在床头。
“幸会了,高部长。”
“我不管你和市长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马上停止胡闹。”
华钧庭看着他,漂亮的脸孔上露出狡黠的神情。
“可以。但是……”
“如果你还想活久一点,就不要说那么多但是。”
“如果您不想晨报上出现类似市长生死恋市长地下情市长和我不得不说的故事……这样惊悚的标题的话,您最好能考虑我先前的要求。”
“想威胁我?”
“不得不这样做,因为采玉现在每分每秒都在危险中啊。”
“哼……如果阁下真的以为这样就能逼我答应,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市长违背对市民的承诺,丢脸的是她自己不是我。”
高仕伦说完转身就走。
“我知道,如果市长这次活不了的话,我放出的八卦最终会变得一文不值,但是请高部长不要忘记了,在决定市长命运的生死关头,您作为党派的代表,下任市长的不二人选,和身为她‘绯闻’男友的我,所持的意见完全对立,而在您的坚持下,市长最终不治而亡……”
高仕伦的脚步慢了下来。
华钧庭抬头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不知道在野党能不能从中嗅出一点权利斗争的味道……”
“你……”
对方回过身来,怒目圆睁。
“仕伦……”
推门进来的,是刚刚跟安澜谈了半小时的于权。
“何苦这么固执呢……采玉现在这个情形,我也觉得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一点,虽然最后的结果谁都不知道,但是至少不要让他们年轻人留下遗憾吧。”
“你知道什么!”
高仕伦咆哮了半句,最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那好,你能理解他们,你来主持大局,我不管了……”
“耶!”Martha打开隔壁病房的门,欢呼着第一个冲了进来,安澜扶着流觞紧随其后:“于老,快下令准备手术吧。”
于权没有回答,先是专注的看了看病床上英俊出众的男子:“采玉真的和你……?”
“我们高中时代就是恋人,如果您不信可以去查学生记录,我和她同班。”
安澜和流觞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不过现在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啊……”
“哦,对,”于权如梦方醒,“安澜,你们快去跟专家商量一下,安排最权威的人主刀……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
“已经安排好了。”
过快的回答让老人微微一怔。
“是……哪位?”
“这个……”安澜抓抓头发。
“是我。”
并不苍老的声音,却意外的给人安心的感觉。于权疑惑的探出头去。
“哦……”
他记得这个在院部会议室据理力争的年轻人,与其说是记得他说过的话,不如说是记得他那一身白衣。很少有人能把医院里常见的制服穿出一种纤尘不染的味道来。
相较白色留给人的强烈印象,清隽的眉目反而在那片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中显得模糊了。
于权张开了嘴,好像想问问他的来历,又好像想问问他的名字。
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问。
“采玉拜托你了。”
“是。”
对方低下头认真的回答,如执晚辈礼。
几绺微卷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波光云影。

“你怎么这样轻易就放弃了控制权呢?”电话里传来埋怨的声音,“那不是正好称了他们的心吗?”
“我有什么办法……那个姓华的小子要是真的跟记者胡说八道怎么办?你别忘了,我可是站在明处的,不得不谨慎啊。”
“但是如果唐采玉死不了,我们所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她过关的。”
“你还有办法?”
“我已经安排好了……”

被推进手术室的采玉,嘴唇和皮肤都呈现半透明的苍白,手指无力的蜷曲着,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
专注于听助手低声的报告各项指标,同时注视着麻醉师确认病人被麻醉的情况。
“……”
因为刚刚结束亚低温治疗的缘故,女孩寒颤了一下,皱起了眉,虽然是无意识的,但是身处手术台上,看起来却像是深切的恐惧和无助的反抗。
主刀医师快步走过去,几乎要习惯性的去触抚她的脸颊,却在指尖碰到她的前一秒,生硬的停住动作。
“程医生,圣心医院的两位脑科专家已经到位。”
“好的,”他收回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同时努力压抑着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感觉,“我们开始吧。”

作为外科医生,站在手术台上就是绝对理性的存在。
他记得他的导师、D大医学院外科系前系主任曾经对讲台下的数千名学生这样说,那是一个头发和眉毛几乎完全变成银白色的老头,看上去颇像某部幻想小说里魔法学院的院长,但是却有着与其鹤发童颜外表全然不符的执拗脾气,传说中曾经亲手开除考试中作弊的六年级学生,而类似把前一天晚上醉酒的实习生赶出手术室之类的事件更是见者甚多……
程星律算是一个例外,这个来自商学院却完全没有商人气质的实习生,大概是主任一生中最为满意的后辈――这只是旁人的猜测,实际上老头子虽然没有骂过他但是也从来没有说过任何表示欣赏或者偏爱的话,除了据说(还是据说)为了他因为注射违禁药物是否应被劝退的事情跟校长拍过一次桌子……
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身兼附属医院心胸外科主任的导师已经在三个月前一次手术中突发心脏病去世。老头完全没有留下遗言,他在生命最后时刻忍受着窒息之苦同时拒绝了任何形式的抢救只是为了确认接下来的手术不会因为他去世而受到任何不利影响。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病人……”
这是平常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没有其他的解释,但是年轻的实习医生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心情。
“相信你在做对他有利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同情或者怜悯之类的情感完全没有必要表露出来。”
说服了校方无视他的出格行为,却始终没有问他为什么要依赖海洛因,仿佛从一开始就深刻了解那种一开始就与异常的素质和能力伴生的无奈。
当温热鲜红的液体涌出来沾染了他的手套时,他又一次听见虚空中传来严厉的声音。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病人……”
他立刻掉转了视线去看仪器,虽然无人注意到还是不禁感到羞惭。
应该已经没有权利这样了吧。意外发生之前,他对她关心得太少,意外发生之后,她不给他时间思考。
不过也幸好什么都来不及想,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严遵师命,继续保持“绝对理性的存在”。

颅腔打开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不断发展的血肿已经压迫到了脑干,两位优秀的助刀医师马上就明白了院部会议室那场讨论差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如果这个手术晚一两个小时,将对病人的感官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再晚上几小时,恐怕任谁也回天乏力。
不过即使现在局面也不容乐观。
“病人的体温还在下降。”操作员以急促的声音报告。
主刀医生挺秀的眉凝成一线:“脑压板。”
“不等颞叶疝自行复位吗?”
“直视下上抬复位。”
“还有几成把握?”一位技师忍不住问道。
“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的。”
只怕老师听到这句话又要皱眉了。
“复位成功。”
松了一口气,把脑压板递回去的同时让护士擦去眉间的汗珠。
目光不自觉的还是飘回那张仿佛等待着抚慰的脆弱的面孔。
“不要怕。”
明知道是无稽的行为,却还是难禁自唇间吐出温柔的字句,隐约记得曾被告知……
她会听见?
谁说过?……
突然惊叫响起,黑暗如一场噩梦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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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九

21世纪停电之类的意外几乎已经从生活中绝迹,何况是像医院这样的重地。
在场最年长的人是麻醉师,他有幸在十五年前经历过一次手术中停电的严重事故。
“有备用电源……大约30秒就好了。”
他安慰着手术室里的同仁们。
浓雾中有人满怀希望的轻声数着:30,29,28……

“停电?”流觞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的站起来,摸索着往外走,“不……不行的……采玉还在做手术……”
“……”曲汤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别急……备用能源马上会启用……”
流觞挣扎了一下:“我要去看看……”
“星律在手术室里,你放心,无论如何他不会让采玉有事……”
“星律又不是神,他也有做不到的事……请让我出去看看,我想去……”
“现在外面走廊上一定很乱……你就不怕……伤到宝宝?”
好像目前的场景很适合这样温柔的台词。当流觞恢复了一点理智,暂时停止反抗靠在他手臂上的时候,他几乎要以为……
其实一直都无法想象,流觞有了别人的孩子……
“流觞……曲汤――你们没事吧?”
小手电的光束射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住流觞的眼睛。
推门而入的是安澜和Martha。
“今晚停电实在不太对劲……”
“是有人要对采玉不利吗?”刹那间流觞又绷紧了身体,“如果是,快点想办法啊……”
“我和安澜刚才去了配电室,听说是在抢修。”
曲汤抬起手腕让大家看表:“已经好几分钟了……看来备用电源也没有起作用,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故。”
“我们要怎么做?”
“Martha你给警局和记者打电话,安澜你去找于老,我去配电室……”眯起眼睛看了看怀中女子,“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紧吧?”
“不要紧,你们快去。”

“4,3,2,1……”
“看啊,仪器启动了!”
“可是灯还没亮。”
“可能还没有完全排除故障吧……”
“不管怎样,感谢主。”
好几个护士不约而同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各位,”主刀医生沉静的声音响起,“我们继续吧。”
“不等灯亮起来吗?”
“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仪器发出的亮光和刚才的无影灯相比实在是太微弱了,映照在每个人写着疑惑和担忧的眼里。
只有年轻的主刀医生好像完全摒除了这些不适时的念头,凝神于手中器械和生命组织的每一次交错。
这种难得的镇静,实在是出色的外科医生所应当具有的呢。
不止一个人这样想着,也慢慢的被这种“难得的镇静”引回了思路和状态的正轨。
灯依然没有亮,仪器却稳定的工作着,手术正朝着既定的方向缓慢而坚定的推进。
“剥离钳。”
年轻医生松开了之前一直咬着的嘴唇,疲倦的眼神中隐现一丝释然。
清除完这最后一处淤血以后,就可以宣布手术完成了。
可是……那是什么?
如果不是停电,谁会发现阴影中一闪即逝的亮光?
如果不是他,谁又会了解那丝毫不引人注意的亮光代表的意义?
她……脑中居然有枚记忆晶体吗?

“灯亮了!”
欢呼声对手术室来说稍嫌大了点,星律却正好趁此机会将取出的细小晶体装进挂在项间的水晶球。
这件事……等她好起来再告诉她吧。
据书中记载,而存在于颅腔内的记忆晶体,很可能终所有者一生都不会释放出其中包含的记忆。而记忆晶体天然形成的概率微乎其微,一般都是受到某种幻术或者封印的影响。
到底是怎样的记忆呢?应该不会和他有关吧?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慌乱,以至于差点让手里的缝合针落了地。

手术室门口毫无悬念的聚集了所有能赶来的相关人员。
高仕伦带着全体手下以标准的姿势伫立着,凝重的面色完全掩盖了其他情绪,被大半夜的折腾耗尽了本就有限的精力,于权几乎是靠在安澜肩膀上,华钧庭坐在长椅上强自镇静却藏不住呆滞的眼神,流觞紧绞着双手,脸色苍白如雪,不顾众人目光倒在曲汤的怀里,后者的表情冷酷到近似仇恨……
换言之,不管能否接受,差不多每个人都能想象到在手术中被断电40分钟的后果。
也许下一秒就能看到采玉被蒙上白色被单推出来。
唯一不曾被绝望侵袭的人大概就是Martha。她对星律最为陌生,对他寄托了超出能力范围的期待也无可厚非。

“伍医生……”
星律伸出僵直的手臂勉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不能这样……”宅心仁厚的年长医生急忙推却。
“您丰富的经验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呢。”
“不行……身为医生我们必须尊重事实。请不要过谦了……”
两个穿着绿色隔离衣的身影自厚厚的玻璃门内走了出来,第一个动作都是习惯性的摘掉了帽子。
“……”流觞的瞳孔骤然放大,大力的挣扎了一下,若不是曲汤拼命抱紧,只怕就要冲进手术室里去。
“我想知道唐市长的情况……”
高仕伦不紧不慢的开口。
年轻的主刀医生未曾开言,先对居于一隅的流觞等人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唐市长可能需要30天以上的时间才能从昏迷中苏醒,恢复可能更慢些……”
意思就是……
于权不敢置信的扑过来:“你是说……你说采玉……还活着?”
高仕伦毕竟是官场老手,在强烈的沮丧下还能不动声色,而院长脸上掠过的一丝惊恐则没有逃出曲汤精明的目光。
“可是……明明断电了整整四十分钟啊……”
不知道是谁说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怎么会?”伍医生立刻反驳,“灯的确是灭了四十分钟没错,但是仪器在30秒后就开始正常运行了啊!”
“什么?”
“我们医生也不是神仙啊,如果四十分钟内连仪器都没法用的话,病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可是……”
“程医生,请你来证明一下吧……”
“不管怎样,作为医生我们已经克尽了职责,调查停电事故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自然有相关人士会给病人的亲友一个满意的答复。”不露痕迹的把话题转到比较有意义的方面,“伍医生,不如我们去ICU交待一下术后护理的事宜?”
“好啊,好……”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她?”
这次发问的人是华钧庭,一扫之前的颓唐,不俗的仪表重新焕发出夺目的光彩,许多人刚才并没有认出他,现在却马上想起了他和美丽的市长的关系。
“很快……大概是午后吧。”
声音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干涩呢?大概是疲倦的缘故吧。

“……”
刚结束情报工作的蒋安澜,脸上明明白白的挂着无奈兼气愤的表情。
“会还没有开完……不过院方一再推卸责任,我看刚才的停电不可能得到彻底的调查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Martha一撑桌面站了起来。
“Martha……”流觞伸手勾住了短发女孩的手臂,“别那么冲动……别忘了你现在是政府人员不是警察。”
“我直接去和高仕伦理论!我去问他到底想要把市长怎样!”
安澜吓得几步冲到她的面前,拉着她重新坐下。
“不要这么莽撞好不好?你跟高闹翻了对采玉又有什么好处呢?……”
华钧庭稍稍侧过脸,瞟了他们一眼。
“知道圣心医院很不可靠,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尽快将采玉转院……”曲汤以过分冷静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到一家相对值得信赖的医院去……”
“的确是这样,”安澜捏着下巴沉思,“我和A大附院的院长很熟是没错,但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同时跟别人很熟……”
“……”流觞终于想起了重要的事,“曲汤你不是Greenland护理院的股东吗?”
华钧庭和Martha同时以交织着惊奇和惊喜的视线望向曲汤。
“是的,”曲汤有点无奈的承认了,“Greenland是没问题,不过我们是不是该问问那家伙有没有更好的选择,这方面他才是专家。”
“不如请你先和Greenland联系试试?”华钧庭用语气表达了他的倾向性,“此外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为我也订下一个房间,当然费用方面不是问题……”
曲汤看了一眼他包着绷带的左臂。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要我不征求程医生的意见就替你们做出安排我实在有些为难……毕竟他才是对采玉的情况最为了解的人,而且也对她负有最大的责任。”
话外之音,连Martha都能听出来,她扬起了眉,想说什么。
“我了解,”华钧庭比她更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采取低姿态,“请不要误会,我本人对程医生充满了敬意,我只是希望我们能赶在高仕伦下一次动手之前……”
“不如我们来投票好了!”Martha孩子气的嚷出来,“一人一票,如果大家都赞成选Greenland的话,程医生的一票是反对还是赞成就不那么重要了。”
“就算要投票,结果恐怕没那么容易估计呢,”曲汤垂下眼皮懒洋洋的道,“如果你和华先生持完全相同立场的话,目前有两票赞成Greenland,而我们几个人在听到专家的看法之前,并不能决定投赞成还是反对……”
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开。
“你们……”
镜片后宁静的眼眸因为看到房间里的新成员而轻微的泛起了一些波澜。
“你们,恩,可以去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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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十


“你没事吧?”每次做完手术流觞总是担心他会随时晕倒然后再也不醒来。
“当然,”在ICU门外停住脚步的白衣男子对她笑笑,“快进去吧。”
“你不进来吗?”
“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比看她还重要?”
“别傻了,从她进手术室直到刚才我一直都在看着她啊……现在我要去跟方署长谈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转院。”
流觞愣了愣,松开了不自觉抓住他袖口的手,看他匆匆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个人……这次还是那么冷静吗?
虽然明知道他所做的都正确而且必要,但还是忍不住失望的轻叹了口气。
采玉只怕也会为此感到失望吧,又或者,是她已经无法面对再一次的失望?
她不由把探寻的目光投向沉睡在一片雪白之中的宁静容颜。
华钧庭占据了最近的一个位置,俯下身用饱含浓烈感情的目光抚摸着她的头发、脸颊和嘴唇。
曲汤一手按在安澜的手臂上,无言的制止了他质疑的举动或者言语。
Martha站在床尾,怯怯的,深知这里没有自己的容身处似的,一会儿看看采玉,一会儿看看钧庭。
采玉继续自顾自昏睡着,对旁人迥异的神情和心情完全无动于衷。
你怎么还能睡得这么熟呢?
流觞很想伸手把她摇醒。
难道你就这样看着爱你的人为你担心?难道你也不想起来辩明你的心情?难道你是以这种方式在逃避什么吗?
她越想越生气,她几乎从来不曾对采玉这么生气过。
你到底爱谁――是我不明白你还是你不明白自己?就算,就算曲汤、安澜和我,我们都料错了,那也没关系,至少你要给他一个解释,一个交待……甚至这也不必,但是至少要说声谢谢不必担心了……
哪怕他曾不经意的伤害过你,刚才却为了救你而倾尽全力创造了奇迹。

“奇迹……如果你们不是被集体催眠了,那只能说是奇迹。”
在全院断电储备电源也意外遭到损坏没有起作用的时候,某手术室里的全部仪器(除了无影灯外)依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能量,运行了将近40分钟――圣心医院历史上见证人最多的不可思议事件最后被院长归结出这个并不令人信服的结论。
但是,就算出现了奇迹,对于之前对唐市长采取亚低温治疗的失误,以及手术中长时间停电造成病人极大危险的事实,院方也没有任何抵赖的余地,所以也没有立场拒绝病患家属方面所提出的关于转院的要求。

“你的表情能不能不要那么生硬?”
安澜一把拍开了曲汤试图染指他脸颊的手:“别惹我。”
“别忘了转院这种要求我们没有立场提出来,完全要靠那个人代言呢。”
“哼。”
“而且去拜托他的时候他答应得非常快并没有计较之前投票那件事上我们给他的难堪。”
“只是这样就足以收买人心了吗?”
“至少说明并不是不能相处的人。”
安澜又哼了一声,把脖子扭了过去。
他也很难解释反感为何来得这么激烈,采玉曾经拒绝了他,如果那时尚能对对手保持怨而不怒的君子气度,现在事不关己不是更应该平心静气吗?……
该死,怎么搞到他和当事人的反应完全调换过来了?那家伙再学不会生气也论不到他越俎代庖啊。
更奇怪的是,之前虽然没见过华钧庭但是也并不觉得这么讨厌的。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那个引动他情绪的微妙存在呢……
曲汤一番权衡,打算让他先琢磨着,自己去找程星律再审查一下转院的合同――不过说真的,把华也转去Greenland这种无法拒绝的事,做起来心里的确会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自己和流觞,星律和采玉……现在连一对也不能剩下吗?
那个白痴……都说过初恋要小心防范的啦!

虽然有小小的情绪,这一天精力充足的他总算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将采玉,还有紧跟而至的华钧庭安排在Greenland里住下,把布置完病房里的微型结界终于体力透支的某不自量力的幻术师送回世宁大厦休养,并在其一再拜托下,和蒋安澜一起,晚上准时出现在兰亭首次个人画展的首场展会上,当然,安澜在明处,他在暗。
“我是为了代替他才来的。”
如果有听众只怕会说成欲盖弥彰。
而没有听众却又像是自欺欺人。
曲汤眯着眼睛自嘲的笑了。杯中红酒那琥珀般的波光轻轻的投射在他深邃的黑眸中。现在是在旧爱新欢中重新选择的好时机,只是像他这样的男子不愿反反复复罢了。
流觞已经有了为她所珍惜的孩子,而他有个准新娘。
作为消失一夜一天的补偿,今晚把戒指送给Cindy吧。

有开幕之夜的烟火式专美于前,许多人对首展的期望值不觉中提高了很多,而今夜就连最挑剔的来客也绝对没有理由感到失望,一切实在完美得让人无瑕可寻。
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也许就是身为主人的女画家脸上那一抹微笑也无法遮掩的倦意。当然,除了最亲近的一两个人,别人也不会看出来。
“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安澜彬彬有礼的欠身,“你累了,早点睡。明天我再过来。”
“好。”她也不故作挽留,“晚安。”

关上门,她在寂静中站了几秒,接着,轻轻的朝通往卧室的走廊走去。
她还穿着月白色绣着折枝梅花的绉纱礼服,脸上甚至带着淡妆,但毕竟有一件事,比换衣和卸妆更加重要。
她需要确定——他还活着。
有点可笑的是,自从她真正认识这个人开始,总是莫名的怀着这样的担忧。好像他每一次救人,都不惜用尽最后一分力量,而好像每一次也都会遇到意料之外的险情,让他不得不竭尽全力,直到再也不能支持。
这种根本不懂得考虑自己的人,偏偏又做了医生。这到底是怎样的安排。
相较之下,采玉的情况反而让她放心一点,既然他说她不会死,她会醒,那么,她就一定不会有事。
其实他不必说,她也知道,他无论如何不会让采玉有事。
所以有事的可能反而是他自己。

9901很安静,他一定还在睡,但她还是忍不住轻轻敲了敲门,轻声叫了一句“星律”。
明知道很可能不会得到回答,但还是要这样做。
没想到,有人把门打开了。
柔和的灯光倾泻出来,居然还有音乐声,是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听起来,像是雨夜的氛围。
“你醒了?”她借着灯光,紧盯着他的脸,奇怪的是,他看起来竟如平常一样,脸色不复走出手术室时的苍白。
“嗯,你不用担心。”
他用温和的语调和浅淡的微笑让她放心,整夜的担忧,和高仕伦的暗斗,千钧一发的手术,40分钟奇迹般的“电力供应”,所有这些加在一起的疲劳,好像都已经如彤云散尽。
“我以为你至少会睡到明天午后。”
“这次也许不需要那么久。”
“你确定你没事?”
“我确定,我本打算去兰亭接你,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他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你很累了,去睡吧,睡前记得吃药。”
“嗯。”她答应着,慢慢的转身。
“星律。”
“嗯?”
“这是什么曲子?”
“是20世纪末的一首钢琴短曲。”
“叫什么名字?”
“Seasons。”
“很好听,可是——很悲伤。”

很悲伤么?
为何在他听来,只是有种宁静的感觉,就像落叶打着旋儿,落在林间的溪水上。
前世刻骨铭心的爱和痛,就在这无边的静谧里,顺流而下,从发梢到指尖。
曾经触碰过许多人的记忆,曾经解读过许多人的记忆,也曾经把一些人的记忆,安放进另一些人的身体,想象中记忆的获得应该如电光火石般惊心动魄,没料到却是这么温和的,仿佛只是刚刚捧读了一则别人的故事。
他凝视着手心那枚小小的发光体,原来它早就等待在那里,等待和他再次相遇。
只是为什么前世的苏醒要以今生的别离为契机?是否是因为,预见了又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桌上的水晶球里突然闪过几丝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接着,桌上的电话响了。
“我是胡弈。”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气急败坏,“你发生什么事了?我发现你的星星有异常的动向,想通过水晶球问问你,却发现穿不过勿忘的结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应该怎么说呢,告诉他结界防御的增强是自己灵力突然大幅增长的结果?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回了记忆却并没有拥有永恒幻术?
“我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些幻术试验而已。”
“小朋友,我警告你,有事别瞒着我。”

世界上的事情到了最后关头似乎总会出些差错。
身为火系幻术师和水系幻术师的后代,慕容濯并没有拥有永恒幻术,同理,找回了前世记忆的他也没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并不是那么重要了?大概是遇到了采玉以后吧。
如果早知道,在另一个故事里,她意外的死曾让他看淡了一切甚至生命,今生还会不会甘于沉迷?
苦笑着,是因为知道心底的答案。世事流转,她是生生世世,注定射穿他胸膛的那一支箭,无法闪避,也从不想闪避。
然而这记忆不止是他的,也是她的。所以这些痛苦和疑问,她也会步他后尘。
他再次握紧那枚晶体,任它刺痛掌心。
哪种做法才是对的?对你倾诉或是向你隐瞒。前者和后者都是一样的自私,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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