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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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之十

采玉一边沿着白色的旋转楼梯匆匆的拾阶而下,一边轻轻掠了掠垂落额前的长发,想起刚才秘书看她一到时间就关机下班时流露出的惊讶;想起刚才路上轻微塞车,反光镜里映出一一双闪动着焦急的眼睛……忽然觉得好笑: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急于回家的心情了?
是的,回家,星律把这里称作她的家,她愿意相信他,他在的地方就有她要的家的感觉。她甚至不再去想朱颜……
“你回来了。”星律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她微笑,“我们去餐厅吧,人都齐了。”
他在这里等她的吗?她跟在他身后,心绪莫名的紊乱,脸颊微微的发烫。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推开餐厅的门,扑鼻而至的是一股熟悉的香味,就如同一位久违的故人突然登门拜访,采玉有点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朱颜、流觞和唯,还有蒋安澜,和一位老妇人。
“小姐……”
她莫明惊喜,几乎不敢置信:“于妈?”
“小姐,这些菜都是我做的,你应该吃的惯。”
采玉转头望了一眼桌上熟悉的菜式,终于有了真实感了:“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在另一家人家做事,后来蒋先生说你在程先生这边,希望我过来,我就跟主人家说了,他们也同意,所以我……”
“以后于妈都会留在这里照顾你。”安澜温柔的补充道。
“安澜,谢谢你。”她的嗓子微微的喑哑。
“其实不该谢我,是星律安排……”
“别说了,该吃饭了,唯一定饿了。”
采玉在流觞的身边坐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安澜盛了一碗汤递过来,采玉有点不知所措的抬头,从他的眼神中,又找到了从前的柔情万种,她惶恐的望向星律,星律正和朱颜一起小心翼翼的替唯围上餐巾。
蒋安澜略带着期待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她只好机械性的舀起一勺汤送到嘴边。
于妈煲的冬瓜排骨汤自来是她的最爱,只是……怎么忽然一切都好像变了味道?

晚饭后,朱颜和唯进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四个人。
安澜有点紧张,采玉有点尴尬,星律一反常态的多话,极力想让气氛更加轻松一些,流觞看着他们三个,眉宇间有一丝担忧。
话题像浮尘一样飘在空气里,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上面,却还要围绕着它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Ken下周就要替U国首相做手术了,这次他很有信心。”
“那真的不错,最开心的应该是你了。”
“他的确应该开心,因为等Ken手术完成,和Celine也要好事近了。”
“哦对了,我听说曲氏在宜山附近的一个新楼盘不错,想买下来给Celine做嫁妆,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内部消息没有?”
“咳咳咳……”星律的提醒已经来不及了,流觞本来拿着勺子在搅拌咖啡的手停了下来。
“觞……”采玉关切的搂着她肩膀,“对不起……”
“我没事,”流觞露出了一个让人心酸的笑容,“不过就真的很抱歉,安澜,我这边可能帮不到你了。”
“不,没……没关系……是我不好……我忘记……”
采玉瞪了他一眼,一面用手轻轻拍着流觞的手背。
“要不要早点回房休息?”
“不,我还想看看电视。”
安澜总算找到了一个弥补的机会,眼疾手快的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开关。
“关于最近广受追捧的热点楼盘,时光线条,我们很高兴的采访到了开发商曲氏集团的总裁曲汤先生……”
流觞如梦初醒的抬起眼睛,那张一直在逃避却又一直避不开的脸孔,又重新回到了眼前。
他瘦了,连说话的声调也变得低沉,面对镜头的时候,一笑都不笑。只是惊鸿一瞥的印象,她发现自己居然心痛得无以复加。
原来数日来平静的只是表面,从未愈合的伤口在这一瞬间又重新热烈的灼痛了起来,痛得她珠泪盈睫。
“流觞……”采玉一边轻轻的唤道,一边从不知所措的安澜手里夺过遥控想关掉电视,但是星律却摇摇头制止了她。
流觞一直盯着屏幕,虽然视线已经是一片模糊,依然固执的盯着。
“时光线条,这个印象派的名字听说是您起的。其中的原因可以告诉我们的电视观众吗?”
“有时候觉得走过的时光就像是留在记忆里的线条,”曲汤迷惘的声音仿佛就从对面飘来,“写就了拙劣就再不能改正;失落了美好就只有怅然凭吊……画笔不会停顿,所以生活也要继续……”
“画笔不会停顿,所以生活也要继续……”流觞轻声的重复着他的话,“他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各自生活下去……”
“不是的,他一定不是这个意思!”采玉喊着,扔了遥控器,把流觞紧紧抱住,自己的眼泪也快要夺眶而出。
星律走过来坐在她的另一侧,把手放在她肩上。
“其实,在两个月前我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告诉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有一个画画的朋友,非常喜欢印象派的画……”
流觞转过脸望着他。
“你知道面对采访有时候是不能太坦率的……但是我想在他的心里,这从来都是唯一的原因……时光的线条不是画笔留下的,而是刻刀留下的……感情是不能当作没发生过的,爱过的人不是想忘就可以忘的……如果他今天不懂得,等他赢了寂寞却输给思念的时候,自然就会懂得了。”
流觞终于不再紧紧的咬着嘴唇,而是逸出细碎的啜泣。采玉把她抱紧了一点,轻轻的摇晃着。
“会好的……他会回来的……嘘,不要哭……”
她的脸贴在流觞满是泪水的脸上,两种完全不同的美丽在这一刻因为相映相衬而更加美丽,直可以动人心弦。
安澜早就呆在一边。星律看了她们一眼,又满怀心事的垂下目光。

采玉从9906出来,看见两个男人还在客厅里。
“流觞睡了?”星律问道。
她点点头,随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想出去走走。”
“这么晚?改天不行吗?”
“我会小心的……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星律转向安澜。
“我陪你去吧。”安澜站起来。
“不用了。”
“可是这么晚了……”
“我说不用了……”采玉怕被他们追问下去会露出破绽,抓起手包就快步朝玄关走去。
“喂,几点回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吧。”她模模糊糊的回答被关门声切断。
安澜和星律担忧的相觑。
“我认为你还是去陪她比较好。”
“我也这么想……但是现在追上去会不会……”
“那跟着她好了……我初步怀疑她会去听泉路找曲汤,待会儿我给曲汤打个电话。”
“这样最好了,那我现在走了。”
“恩,一切小心。”

安澜开车远远的跟着采玉,她先是进了一个24小时自助银行,出来后开车朝和听泉路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为什么要取钱?她不去找曲汤,那是要去哪里?她还有什么朋友是他不认识的呢?
安澜一边开车一边犹豫着要不要给星律打电话,但最后还是决定先看一看情况再说。也许在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能保护采玉的人是自己。
采玉的车拐进了以治安不好而著称的东苑区,安澜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终于远远的看见她的车停在东苑路中段。
路灯不太亮,四周静寂,采玉抱着装着10万元现金的手包下了车,朝不远处的电话亭走去。
11点电话准时响起。
“你一个人?”
“一个人。”
“钱带了吗?”
“带了。”
“好,拿着你的钱向前走300米,在一个没灯的巷口,把钱放在路边一辆脚踏车的车篮里。”
“那关于我哥哥的事情呢?”
“等我们收到了钱,自然会发电邮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采玉只得依言。没想到走到巷口,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采玉!”
采玉愕然的回头,见到安澜立刻大惊失色:“你怎么……怎么跟着我?”
“你这么晚一个人到这里来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
“我……”采玉没法跟他解释,只能用力的推开他,“你回去……你回去。”
“我不回去,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
“安澜!”
“还有你取了钱要给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采玉百口莫辩,这时,从暗巷里忽然冒出三个黑衣人朝着他们冲过来。
“……”安澜见状不由分说的拉起采玉的手,“跟我走。”
“不……”采玉甩开他的手,“我……要把钱交给他们……”
“不行……他们肯定不是好人,你跟我走。”
两人正在拉拉扯扯,三个人已经跑到了他们身边,一个人从身后制住安澜,另两个一左一右的拉着采玉,就要往巷子里拖。
“放开我!”
采玉拼命踢打着,安澜哪能听任他们带走采玉,用尽力气挣开了挟制他的人,扑过去抱住采玉的身子。
其中一个黑衣人不假思索的拔出刀扎进了安澜的手臂,鲜血立刻冒了出来,采玉几乎吓得呆住,而安澜却在剧烈的疼痛下心境清明了起来――东苑路治安很差,应该每隔几十米就装有传声应警装置……
一想到这里,他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PDA,用尽力气朝不远处的一扇窗户扔去。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响果然激起了整条街道的报警器纷纷回应,三个黑衣人见势不妙,仓皇中带着采玉的手包逃得无影无踪。
“安澜……”采玉一面解下丝巾绑在他手臂上止血,一面不住的自责,“我……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你现在怎么样……”
安澜望着安然无恙的她,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没事就好。”
好几个巡警这时跑到他们身边。
“先生,小姐,发生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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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一

一小时后,世宁大厦99层。
采玉满脸歉疚的坐在沙发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星律一直低着头在伤口上缠上纱布,安澜则不时对她展现安抚的微笑。
“我没大碍的……你看都不用去医院,而且也不疼了,我想明天早上起来手臂应该就可以正常活动……”
“谁告诉你的?”星律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刀口有3cm深,你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吗?”
安澜吐了吐舌头,采玉怯怯的瞟了星律一眼,迟疑的开口。
“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好……我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们,害你们担心我,还连累安澜为我受伤……”
星律用剪刀剪断了绷带,开始熟练的打结,依然不看她:“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急于查出那件事的真相,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也正好会利用你的这个弱点对你不利?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下一次也许不会这么好运匪徒只是带刀,下一次也未必有安澜赶去救你……”
安澜暗自惊讶,他的口气严厉到不见一丝往常的温柔,而采玉就抿着嘴,乖乖的听着。
“好了好了,”他赶紧缓和气氛,“我想下一次采玉肯定不会轻信了……而且也不会这么倒霉……”
星律把结系好了,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
“我已经用幻术加快了伤口愈合的速度,但是估计还是需要三五天时间才可以复原,你有什么打算?现在回家你父母是否会担心?”
安澜被说中隐忧,蹙起了眉。
“这个问题没什么难以解决的,你可以住在这里,从9907开始的房间都空着……或者当成是我这个医生建议你留院观察。”
安澜看着采玉,眼睛里闪动着征询的神色。采玉对他点点头,算是同意。
“如果你们没异议的话,今晚早点休息,我先睡了。”星律说着站起来朝房间走去。
“喂!”采玉在他身后叫住他。
“还有事?”
“明天早上于妈去采购,早餐我来准备。”
“……当然是你准备。”狡黠的缓缓转动眼珠。
采玉望着他,如同被蛊惑般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嘴角。
“因为安澜是你的客人嘛。”
他终于带着一丝善意的捉弄微笑了起来,而采玉的眼神却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曲汤一登录msn,就看见程星律和唐采玉两个大忙人都在线上,而且竟然用的是相同的昵称――“赢了寂寞,输给思念”?他念头一转,知道情况不好,但是已经迟了,还没来得及把鼠标移到注销按钮上,就已经身不由己的被拽进了一个多人对话。
“你不许溜掉,不然我直接冲到你的总裁办公室里去。” 采玉声明在先。
他无奈的撇撇嘴:“我怎么敢呢,唐市长。”
“今晚有没有空来世宁坐坐?”星律循循善诱。
“其实一味的避而不见,也不是好事……想了这么久,总该有个决定吧。”
“如果我说我还没想好呢?”
“那我可以断定,无论再给你多少时间,单凭你自己也不会找到答案的……有没有想过让我们帮你?”
“你们居然用同一个昵称,不觉得太暧昧了吗?”
“警告你,不许岔开话题。”
“我能说什么呢?你们双剑合璧,我全无招架之力。”
“那说好了,今晚来吃晚饭?我让于妈多做一些菜。”
曲汤沉默了很久。
“这样吧,”星律提出了折中方案,“我们不去世宁,找家酒吧聊聊总可以吧。”
“如果我再反对的话……”
采玉立刻发了一个怒发冲冠的图片过来。
曲汤回以一个举手投降的表情。
“那这么说定了,晚9点,see you.”
该死的程星律说完就立刻下线,故意不给他反对的机会。
“c u~~~我很忙,也下了。”采玉的头像跟着变暗了。
“你们俩要不要这么默契啊~~~~喂~~~~”可惜,等曲汤敲完这句话,多人对话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远薰路,see you酒吧。
采玉和星律各自坐在一张沙发里,各自饮着苏打水,耳边是一首摇曳生姿的英文歌曲。
忽然采玉放下了杯子,望着星律。
“怎么了?”星律有些担心的注视着她紧张的神色。
“没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see you向来喜欢放些老歌,从这首的曲风来看只怕是上世纪末的。”
采玉的目光已经飘向不远处的侍者,星律看出她的意图,替她招手。
Waiter快步走来:“请问先生小姐,有什么可以为你们做的吗?”
采玉的问题还没出口,曲汤已经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我没迟到吧?”
“你敢。”采玉笑了笑,转头对侍者吩咐道,“请来一瓶啤酒。”
“韩雁现在怎样?”
“她搬回家去和父母住,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想不想知道流觞的情况?”
“有你们两个照顾,我该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喂,”采玉微微显出些不满,“难道你对流觞的关心就只是这样吗?”
曲汤口里含着啤酒,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
“我们对你的要求不高……如果你爱她,如果你曾经爱她,那么,至少要相信她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不是,哪怕她在说谎,我依然要说服自己相信她?”
“韩雁不惜瞒着你把孩子生下来,流觞就像一个会杀死宝宝的女人吗?”
“坦率说,这两者之间的对比,是造成我现在的困惑的最大的原因。”
采玉闻言失望的转开头。
“你还在执着于这样的对比吗?为什么要把你爱的女人和你不爱的女人比?”
“我至少要说服自己她是值得我爱的。”
“这个信念不是很早以前一旦形成,就再也不会改变了吗?
“……”曲汤又喝了口啤酒,语调也染上了苦涩,“星律,人与人是不同的,我,不像你。也许流觞和你在一起会比较幸福。”
星律晃了晃他的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如果你们没话说了,那么让我回家了,我三天都没有回去睡觉,现在很困。”
“……你没事吧?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我没事……”曲汤目光朦胧的对他笑笑,“我都很感谢你们作为朋友的关心……不过有的事情……是局外人帮不到的。你们不如……多替自己想想……”
采玉看了星律一眼,两人都有些被言中心事的尴尬。
“他醉了。”
“可是他才喝了一瓶。”
“可能是心情不好,”星律说着吃力的把曲汤拉起来,“我送他回去。”
“你行不行啊?一起来。”
“我可以了。”

“我只是三天没回来而已,你怎么搞成这样?”
曲汤望着哭泣不止的Cinderella,酒立刻醒了。
“他们……昨天来搜查,拿走了我的一件红衣服……他们说,怀疑给流觞小姐吃药的人是我……他们还说,让我在家里等着传票。”
“……”曲汤简直要晕倒了,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曾温柔照顾他的女孩会穿着红衣半夜到流觞的房间里去对她的孩子不利,“你怎么笨到不会解释的吗?”
“我……我解释过,”Cinderella哭得更加厉害,“可是他们不听,他们今天打电话来说,只要流觞小姐认出那件红衣服,我可能会有大麻烦了……”
“这些警察真无聊。”曲汤扔了一包面巾纸给她,“不过我会替你请最好的律师,你不必害怕。”
“……可是,我还是很怕。”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我看你一直没回家,我想你一定……一定很忙……我不敢打扰你……”
“……”他终于无语,看着她柔弱的肩膀随着抽泣微微耸动,忽然,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这驱使他大步走过去,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Cinderella挣扎了一下,也就被动的直视着他了。
“你坦率的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伤害流觞?”
“我没有。”
“再说一次你没有。”
“我没有。”
“好。”他放开了手,“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进监狱的。”
她重新低下头去,他满心厌烦的以为她会继续哭,而出乎他意料,她擦了擦眼泪,扬起秀丽的脸开始微笑。
“曲汤先生,我相信你……”
他像是被那信任的目光烫着了一样,微微打了个颤。
“你为什么相信我?”
“我……我就是相信你。你是男人……而且你……又聪明,又有本事……你说我不会进监狱,我就一定不会进监狱。”
未干的眼泪依然在她的眼中闪烁,她的嘴唇像珊瑚那么红润,有一种让所有男人都想要去采撷的鲜嫩。
曲汤定定的看了她几秒,狼狈的把视线转开。
其实这几天,他故意不回听泉路的寓所,不止是希望借着工作麻痹思念,他更怕自己在失去流觞的空虚之下,一时冲动和面前这个美丽的小女工发生点什么……
他真的有这种预感。
“你好像从来没有讲过你家里的事情,你是A城人吗?”
“我不知道。”
“什么?”
“我……”女孩的声音抖抖索索,“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生病了?”
“不……我不知道……一年以前,我在一个流浪人员救护所里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名字是一个姐妹帮我起的,她还让我到别人家去做女工……对不起,先生,我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流觞小姐和采玉小姐……我跟她们说我家在D城……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我是怕……”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曲汤点点头,“你虽然没有亲人,但是一切有我。”
“先生……”Cinderella感动的叫道,又是珠泪滚滚了。
她和流觞是那么不同。
流觞总是不愿让他看见她落泪,就算难过也要装作坚强的样子,但是当Cinderella随时随地对他摊开她的脆弱,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冷酷。
原来深心里,他也很想呵护一个人,并被那个人全心全意的依赖,可惜流觞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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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二

“赏光一起吃个午饭?”
采玉看看手表,表情有点哭笑不得:“拜托,我中午的午休时间只有一小时。”
“足够了,我就在你楼下。”
采玉闻言,下意识的轻轻打起百叶窗向下张望――
“你在哪里?”
“我在大厅里。”
“难怪我看不见你。给我5min,我这就下来。”
安澜果然在大厅里等待,穿着依然得体,只是手臂上的纱布白得有些刺眼。采玉快步迎了上去。
“伤还没有好,就学会到处乱跑了。”
“不是,是因为下午没课,所以想来看看你。”
从何时起……他对她这么依恋起来?从何时起,明明说过分手的却又恢复了从前的关系?又或者在别人眼里,他们从未分开过?
她不敢再和他对视,垂下了眼。
“去哪里吃?”
“这边我不太熟,听你的。”
“听我的,意思也就是叫我请客啦?”
“不是,”安澜好脾气的笑着解释,“你肯赏光陪我吃饭,怎么还能让你请客?”
“算了,我请就我请,就当感谢你那天救了我……”
采玉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安澜的脸染上一片绯红。
“不必再提起了吧……”
“当然要提,记住啊,待会儿要用力吃,吃个够本,吃完就两不相欠了啊……”采玉继续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下去。
“本来你就不欠我什么……”安澜的目光变得了然而忧伤,“我永远不要你觉得欠我的。”

夜深了,于妈端上了一盘削好的白兰瓜作为点心,朱颜见安澜手臂不方便,就拿竹签叉起一块递给他。
“谢谢。”安澜不免有点受宠若惊。
忽听门响,采玉开门进来,一言不发的换好了鞋,拖着手包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流觞和星律面面相觑,安澜却不知死活的对着她的背影叫道。
“采玉?”
采玉停住脚步,眉宇间隐隐有点不耐烦。
“对不起,我有点……累了,想回房休息。”
“出什么事了?”
“没事……”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
朱颜的脸上浮上一层不屑。
“真是小姐脾气啊……”口气一半是玩笑,一半是讥诮。
流觞无奈的笑笑,星律当作没听见,只有安澜还在呆呆的望着她的去向。
“你不要紧吧?”星律碰碰他,又递给他一块水果。
“她怎么了?”安澜满脸的大惑不解,“中午还好好的,下午就说不回来吃饭,晚上……就变成这副样子。”
“可能是工作上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流觞猜测着,“我知道进步党里面有些人对采玉很不服气。”
“我去问问看。”安澜再也不能忍受的站起来。
“我怕她现在心情不好……问不出什么来。”流觞友善的劝止,可是安澜哪里肯听。
“我真担心她受了什么委屈,还是去关心一下比较好。”
三人目送着他朝9903走去。
不多时,就狼狈的折回。
“她说不关我事,不肯开门。”
“我想只是小事罢了,”星律对他安慰的笑笑,“采玉自己会想的,等她想好了就会出来了。”
安澜耸耸肩。
“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对我说起她的心事……如果我不问,就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朱颜手里把玩的发夹不觉落在地上。
唐采玉,是个幸运的人呢,星律虽然不承认,却时时被她牵动,安澜对她更是一往情深百折不回……同是女人,从来没人关心过她在想什么……
才一闪神,星律已经拾起了发夹搁在她手边。
“你最近很忙,不如早点睡吧。”
她顺从的起身,其实她很想问他,为什么给采玉的是那般深情无言的注视,给她的却是这样空洞无物的温柔。

星律合上桌上一本厚厚的书,取下眼镜用镜布擦了擦。
手边的电话响了,是内线铃音。
“我是流觞。”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我刚刚和采玉谈过了。”
“哦……”
“其实采玉不开心的原因很简单,高仕伦知道了前天晚上的事,并且在没有知会采玉的情况下通知了主流媒体,把很明显的意外非说成是民盟精心策划意在除掉她的惊天阴谋……采玉虽然不喜欢民盟,却更加不能接受高仕伦的这种做法。”
“原来和安澜没有关系。”
“也不能说没关系,今天中午安澜去找采玉,结果在等他下楼的时候遇到了高仕伦,高仕伦借着关心的名义打听到了整件事……不然我们处理得这样严密,他根本没机会知道。”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都不该迁怒于安澜的。”
“她并没有,她就是因为不开心怕言语伤害到安澜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你对她是否苛求了一点呢?”
“我……”
“还有,你对自己是不是也苛求了一点呢?你需要明白的是,采玉喜欢你,不是她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
“如果她真的喜欢上我,那么不管是谁的错也好,都是一个可怕的错……”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视恋爱为畏途呢?记得在D大的时候你曾经告诉我,作为幻术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顺其自然,不要试图制止神的作为……”
“爱……不是神的作为……”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至少不是神的祝福,不然……”
“你是不是,想起了你在前一世遇到的那个女孩子?”
“……如果不是遇到我,也许她会好好的活到如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可以选择,她还是会选择爱上你?”
“我不知道……”星律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而又飘忽,“我忘记她为什么选择了我,我只记得,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她死了并不代表采玉也会遭遇不幸……”
“我怕我每一世都逃不过这个悲剧。”
“你在说什么呀,”流觞的语调也急促起来,“如果就是为了这个莫须有的担忧,你就要把采玉推给安澜,那我对你实在是非常失望……”

失眠的晚上,他喜欢独自呆在100层的玻璃温室里。
四季都有失眠的可能,而温室里四季都有枝叶扶疏的花木。脉脉清香流过,不喧嚣,亦不孤独。
来的次数一多,就在温室里最安静的一个角落,给自己安置了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三把白色的极其舒适的椅子。
他没想到的是,他钟爱的私密吧台,今晚居然有人捷足先登。
他更没想到,来人居然比他更加懂得享受,带来一瓶酒和一只杯子自斟自饮。
他站在她身后,望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纤弱的背影,目光渐渐柔和了,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采玉立刻转过头:“……你?”
“如果不想看到我,我可以马上在你眼前消失。”
“用幻术?”
“用走的。”
“哈!”采玉笑了出来,“我当然不希望有人打扰,但是看到你毕竟不是最坏的情况。”
“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她们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希望由男友来陪。”
“我也一样,但是我并没有男友。”
“蒋安澜不是吗?”
“我们早就分手了。”
采玉很平静的说,星律吓了一跳。
“不会吧,我看你们现在……依然很和谐,很亲密……”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一直很和谐,很亲密……和谐和亲密不代表我在和他恋爱。”
“但是至少安澜……他希望……再和你在一起。”
“我怕我不能配合他,虽然……他为我做了那么多。”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们之前可以在一起,现在却不可以?”
采玉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
“你想让我亲口承认是因为你,然后你才好正大光明的自责,正大光明的退出,正大光明的撮合我们,正大光明的把自己打扮成本世纪最高尚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最好没有这个意思,不然你就自恋得有些可笑了,现在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我和蒋安澜其实之前也没有在一起,是我的问题,现在我们不会在一起,依然是我的问题,我努力了,但是还是没法爱上他……所以我不想继续给他幻想,他有权利追求属于他的爱情……你听清了吗?和你无关的……我没有爱你!”
最后五个字说得清晰而有力,而她的眼神却在这一刻涣散了,星律本来在被动的听着,这时不由得握着她的手腕,怕她下一秒会晕倒。
“你没事吧?”
她挣脱了他,重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他的手伸过去覆盖着杯口。
“不要喝了,也不要继续呆在这里,回去睡一会儿好吗?”
“不好,你凭什么管我……”她满意的看到星律无奈的在她身边坐下,忽然凑过去非常认真的说,“你知道吗?我本来想明天一早就召开记者招待会揭穿高仕伦的谎言……但是后来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了进步党的大局着想?”
“就算是,也不过是一个妥协的借口罢了……我知道,我会一点一点的被他们同化,一直沉沦到政坛最黑暗的深处……有一天我也会像今天的高仕伦一样,不惜用最卑鄙的手段来打击对手达到目的……星律,你信不信,我今天终于有点理解Daddy和哥哥了……”
“你不会的……”向来清明的思绪也可以混乱到找不到一句话来安慰,他只能心疼的凝视着她,“我不会让你变坏的,在你变坏之前我……”
“你会怎么做?洗掉我的记忆?”
“不用这么暴力吧,为什么不是带你离开A城,把你藏在一个干净的不需要用到心机的地方呢?”
采玉迷茫的蹙眉,不敢相信似的:“你带我离开?”
“……”星律觉得自己又失言了。
“我们一起去一个干净的不需要用到心机的地方,”她轻轻的天真的重复着,语气甜美,神态幸福,“是去星星上住么?”
他不敢回答,却又不能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谢谢你……我喜欢……这样……不过我有点困了……”
她一定是很困了,居然自然而然的依偎过来,说完这句就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着了。
“喂?”
“采玉?”
“采玉?你醒啊……喂,不能在这里睡啊……”
说归说,他毕竟没有摇醒她,任凭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她的气息暖暖的吹拂着他的脸颊。
脉脉清香流过,不喧嚣,亦不孤独。

透过玻璃屋顶可以看见天空正慢慢漾出淡淡的水蓝,星律很担心早起的人要开始寻找他们了,就在这时候,采玉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羞涩,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坐起来。
“你昨晚醉了……”星律揉着发酸的肩膀抱怨道,“说睡就睡着了,害得我……”
采玉抿嘴一笑,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你尝一点……”
星律瞪着她,不接。
“那瓶子里装的是苹果汁……我本来也以为是酒的,后来喝了才知道……”她边说边笑,眼睛在晨光里闪闪发亮。
“我还以为你情绪不好酗酒啊,小姐……”
“你是不是还担心我会酒精中毒?”
“……”
“不过不吓吓你又怎么知道你还关心我……”
她昨晚明明宣布不爱他的,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星律敲敲发痛的额头,第一次承认世界上还有比幻术更加难以琢磨的东西――那就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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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三

第二天,关于民盟谋杀对方阵营最有竞争力的竞争者的种种“猜测”果然飞了满天,虽然民盟也出动了一大批枪手在各大平面媒体上极力辩驳,虽然同日有A大的叶景川副教授为患有血友病的U国首相成功实施基因疗法这样的重大新闻,但民众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个“阴谋论”吸引了,他们不但对采玉报以同情,更对民盟表示义愤,黄昏时的民意测验显示民盟的支持率已经下降了两个百分点。

晚饭后安澜被知情的父母一通电话召回家讯问去了,采玉的情绪当然不可能太高,流觞为了转移她的心思,就去房间拿了一块纯黑丝绒和一副塔罗牌出来。
“你会这个的?”朱颜很有兴趣的凑过来看。
“是……清宵教我的。”流觞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可以很自然的说出这个名字,心上掠过一阵轻微的刺痛……也仅仅是这样,远远不及每回在午夜梦回想起曲汤离去的背影,那种彻骨的疼痛。
“流觞念大学的时候已经是D城塔罗占卜学会的特邀顾问。”星律说完这句,朱颜和采玉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你们谁先来?”她很快收回思绪,目光扫过在座的三人。
采玉和朱颜不谋而合的看向在场唯一的男士。
“我?”星律很无辜的挑起眉,“那……好吧,看看塔罗牌对幻术师,会有什么结果。”
“你要问什么?”
“我可以问什么呢?”
“任何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
“那我想问,我在这一生能不能掌握永恒幻术。”
“今天我解牌用的是圣三角牌阵,最简单的往往也是最透彻的,给出的答案也是最明确的……”流觞说着,熟练的洗牌、切牌,把牌逆时针转九十度,背面朝上竖放在面前,由最上面的第一张数到第七张,把第七张拿出来放在桌子中央,接着用剩下的牌重复两次取牌,分别放在第一张牌的左上角和右上角,形成一个三角形状。
“现在我来翻开。”她目光清澈的望着星律。
“第一张,隐士,正位。隐士是严厉的导师,他运用良心使人走上正途。过去的你有所坚持,有目标,深沉且专注……”
“第二张,魔术师,逆位。这张牌的逆位代表着消极,失败,犹豫不决,受到阻碍,毫无进展。从牌面来看,你最近对于永恒幻术似乎已经失去了信心……又或者是失去了兴趣。”
“第三张,命运之轮,正位,象征时运的逆转,世上并没有真正恒常不变的真理……这种看似消极的认识对未来的你来说,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许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就连永恒也不过是一种变幻。”
星律保持着他惯有的淡定,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有点迷茫有点苦涩的微笑了起来。
“如果连神自己设定的永恒也不过是一种变幻,那么我还可以相信什么呢?”
“例如神的美意。在追求并不存在的永恒的路途上,他会预备一些更好的东西给你。”
“更好的东西?可以举个例子吗?”
流觞转过头去。
“采玉。”她停顿了几秒,“该你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问关于我的感情。”采玉说完,深深吸了口气,垂下目光,不去管身边的朱颜投来怎样涵义复杂的目光。
“第一张,愚者,逆位。”流觞忍不住看了采玉一眼,“愚者的逆位代表了无目的的流浪,懒散的心绪和不负责任的轻率行为,鉴于你问的是感情,就可以解释为一次……没有结果的恋爱,过去的你,是寂寞的。”
采玉轻得几乎看不见的点了一下头,流觞又翻开了一张牌。
“第二张,皇后,正位。代表优雅、魅力和毫无保留的爱。目前你似乎正在陷入另一场恋爱,你付出了并且……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采玉依然垂着目光,星律却紧张的看向流觞的指尖……
“第三张,倒吊的人……逆位。”流觞一看牌面,几乎说不下去了。
“是不是这段感情的未来很灰暗?”采玉轻轻的追问,“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到了最后都是以幻灭为结局?”
“这张牌……逆位的确代表着……沉睡,奉献和无谓的牺牲……但是,Tarot并不能说出全部的奥秘,倒吊的人看似无助,却拥有精神层面的力量……我想情况并不是那么绝望……”
采玉扬起脸来,已经换上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表情。
“如果绝望能改变预言,那么不妨绝望,如果不能……那么就要永远抱着希望对不对?”
星律冷静的眼眸终于泛起一片波澜,他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朱颜明显带着恐惧的声音。
“我……我不要占卜了……不如你……给自己算一下……”
流觞怔住了,给自己算?算什么?
“还是不要了。”星律浮起担忧的神色,“Tarot 占卜是非常耗费精力的,不如吃点消夜然后去休息。”
流觞的双手却已经把牌轻轻划圆洗匀。
“好吧,我想问的是……”
最后几个字所有的人都没有听清,然而气氛还是一下变得沉重起来,朱颜敏感的察觉到自己不适合听下去,于是托词离开。
流觞没有理会,继续指法温柔的切牌,抽牌摆成牌阵。
采玉和星律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张,愚者,正位。代表自由奔放,孤注一掷,天真可喜,不需耗费心力的恋爱。”她轻轻的叹息,“为什么快乐的日子都过得那么快,而悔恨总要在暮色四合的时候降临?”
采玉和星律对看了一眼。
“第二张,恋人……逆位……代表……分离……”
她幽幽冷冷的语调,让采玉的心一下如坠冰窟。
“不会的……”她过了许久终于勉强发出了声音,而星律这时转头望着客厅的方向。
“是门铃……谁会进得了勿忘,却在99层的门外按铃呢?”他自言自语道。
这本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因为流觞的眼中立刻升起了一片朝霞般绚烂的期待。是怎样惨痛的情伤把当初恬静如水的流觞变成了今天患得患失的模样?星律掩饰着突然涌起的难过,走过去开门。

门开的刹那,采玉下意识的扶住了流觞,因占卜结果而灰暗的心情骤然明亮了起来――曲汤来了,原来Tarot可以这样不准确的……
流觞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见到他了。他浓黑的眉,他漆黑的睫,他随意的发型,他垂到腰间的麻质衬衣,所有这一切曾经熟悉的细节,都在她心中燃起一场思念的燎原大火。她裹卷其中,热得无法言语,甚至无法呼吸。
曲汤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紧张,她的模样不若他想象的那么憔悴,但是她的目光比他想象的更加炽热……在这样的热度下他垂下了眼睛,觉得满心都是抽痛。请不要这样……不要对我的到来抱有幻想……他轻轻的无声的重复着,很可惜,她不会听见。
“怎么?不打算进来吗?”
星律适时的打断了两人的僵持,曲汤对他强笑了一下,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流觞只是痴痴的随他转动着眼珠,采玉感觉到她的手心滚烫。
“Hi,采玉,Hi,流觞。”曲汤有点不自然的打破了沉默,“最近好么?”
“……”采玉先是不满的盯着他,后来终于忍不住抿嘴笑了,晃了一下呆呆的流觞,“你回答他呀,他问你呢。”
“我……”流觞嗫嚅着,“我……”
“是不是我们在这里不方便你们谈话呢?”采玉说着跟星律会心一笑,“我们不介意退场啊。”
“不必!”曲汤的反应很快,“我今天来的目的其实是……”
流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前几天警方去听泉路16号搜查,拿走了Cinderella的一件红衣服,因为事发当晚家里只有Cinderella,他们怀疑她和这件案子有关……”
“Cinderella?”采玉大吃一惊,“不可能吧?她为什么要对流觞……”
“……”流觞什么也没说,细看表情却转为木然。
“我想警方很快会和你们联系,让……流觞去指认那件红衣服……”
“你放心吧,那晚那个女人穿的衣服除了颜色我已经什么也记不清了……我会照实对警方说,Cinderella不会有麻烦的。”
流觞平静流畅的语气让采玉吃了一惊。
“那就好。”曲汤目的达到,看起来松了口气。
“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你告辞吧。”
采玉再次大吃一惊。她居然对……她最想见的人……她天天思念的人……下逐客令?
曲汤很明显的不自在了,他讪讪的笑着站起来。
“我是准备走了。”
“这么快?”采玉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眉毛因为生气而扬了起来,“你今晚来就是为了……为了Cinderella的事?你不是来看望觞的?”
“……”曲汤转头去看流觞,但她已经深垂下了头,整张脸都没在长发投下的阴影里,他刚看见她的时候那种心疼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
“如果只是Cinderella的事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直接跟我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会给我们,给她……什么样的错觉……”
“采玉!”星律轻声打断了她,“别说了。”
接着他对曲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走了。”
曲汤歉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举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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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四

采玉看着曲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叹了口气回过头,却发现流觞站在圆桌边,拿着牌阵中第三张塔罗牌,表情一片空白。
她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
“别这样……如果你觉得难受,和我们谈谈。”
“……”
“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的……”
“……”
星律也走过来。
“我想,连他自己也没有弄懂自己,来自内心的声音往往很容易被外界的嘈杂淹没。”
“是啊,”采玉连连点头,“他明明可以打电话的,非要亲自来,其实是他潜意识里想见到你,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或者不敢承认罢了。男人有时候很胆怯的。”
说着不经意的看了星律一眼,星律避开她的视线。
“其实如果你们不再给我幻想,也许我可以当作今晚没有见过他……甚至,我可以当作从来都没有遇见他。”
“流觞?”采玉惊呼起来,“你打算放弃他了么?”
“我还能做什么呢?”流觞把手里的那张牌出示给他们看。
死神。
“是正位还是逆位?”星律追问道。
“忘记了。总之死神的意义……是完结。”
“死亡从来都不是完结,”星律不赞成的摇头,“也许是摆脱绝境的方法,也许是实现宿愿的契机。”
流觞继续迷茫的盯着那张牌:“我不懂得。”
“你今晚的状态不适合解牌,不如我替你来。”星律往前一步,夺过她手中的牌,和前面两张放在一起。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问题是和曲汤的发展和归宿,第一张愚者正位,说明过去的你是在完全不经意间陷入这场爱情,那时你天真而自由,只知道随从内心的想法,任性的有些固执,但也只有像这样的你,才能抓住阅人无数的曲汤,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动心。”
“第二张恋人的逆位,寓意了目前的分离,彼此的不信任带来了双方深刻的痛苦,甚至发展下去可能还有更加严重的误会……和背叛。”
他很吃力的,终于把最后两个字说了出来。相信对她来说,有些事还是有心理准备会比较好。
“背叛?”采玉大为激动,“你指什么?韩雁?曲汤和她真的有事?”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算是再高明的塔罗师、幻术师或者星象师,也不能占卜到事情的具体细节……我只是看到……它存在在那里……不远的前面……”
流觞微微颤抖了一下,采玉搂紧她一点。
“最后一张……死神。死神恰恰是不死之神,象征生命的尽头,却是新生命的开始,它代表了一种对新的变化的祈盼,不管是正位还是逆位,都会有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真的?”采玉有些惊喜,却因此而有些不敢相信,“你确认你会塔罗占卜?你不是信口胡说的吧?”
星律猜想自己脑门上已经显出三道黑线……
“你别那么糗他啦,其实幻术师的灵力用来解释塔罗牌是……绰绰有余了……”流觞解释到一半,看到星律一脸委屈的连连点头,唇边终于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只是Cinderella的事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直接跟我说?”
采玉的这句问题,他也一直拿来问自己。
只要他愿意,这次见面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那么为什么,还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既然已经站在她面前,为什么却又故意装作和感情无关?明知道她已经藏不住思念的痕迹,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丝一毫温暖的回应?
如果不肯给她温暖的回应,为什么又在深夜里胸口疼痛得不能入睡?她苍白的脸,就像此时窗外那一轮惨澹的月……
无泪的枯萎?
他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口渴。

卧室的雪柜里已经没有饮料了,他只好下楼去。
食指扣住听啤的拉环一用力,仰头把冰凉微苦的液体直直的灌进胃里。
“先生?”
他皱起眉,转过身。
“是我没注意到你的脚步声还是你走路根本就没有声音?”
Cinderella今夜穿的长裙和流觞的一件颇为神似,皎洁的脸孔上显出瑟缩的神色。
“对不起,先生……”
“找我有什么事?”
“我……”
“如果你是说那件红衣服的事情,放心吧,她们都对你没什么怀疑,更不会向警方提供不利于你的证词。”
“你去找过……流觞小姐?”
“是……”他喝完了手中的啤酒,“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她还好吗?我是说……她的身体恢复得怎样了?”
“应该是没事了,谢谢你。”
“先生,你……原谅她吧。”
曲汤猝不及防的看她迸出了眼泪。
“她看到你和那个女人的照片时,我觉得她的心都碎了……所以……她做了什么,都是为了爱你,你应该原谅她……”
“连你也觉得我应该原谅她?”
“是的,流觞小姐真的可怜,她……她一定很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没有,”Cinderella条件反射般的惊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可以走了么?”
“想走?”曲汤有力的双手已经钳住了她柔弱的肩,“你不说清楚,不说实话,今晚别想从我这里逃走。”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Cinderella满眶含泪,楚楚可怜的哀求道,“先生……”
“看来你和流觞之间有什么秘密?你在替她掩饰什么,说!”
“我……”
“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根本没把实情告诉警方?”
“不是!……那天晚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继续狡辩的话,这次我不会再帮你……”
“先生!”
“流觞是不是让你瞒着我什么?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多少钱?我也可以给你……”
“我什么也没有拿……我……我只是帮她买了一瓶药……她让我谁都不要说……我……我真的不知道了……”
Cinderella说完已经哭得站立不稳,曲汤只好用手臂揽着她。
“是什么药?”
“……”
“是不是,在流觞房间里找到的那瓶药?”
“……”
“为什么不告诉警方?为什么不告诉我?”
“流觞小姐……她已经很可怜了……”
“你……”曲汤一松手,Cinderella的身体就软软的往地上坠去,他不得已再次搂着她。
“先生……你可不可以……当作没听到过?”
“……”
“先生……”
曲汤忽然粗暴的抱起她,吓得她差点忘记了哭泣。
“先生?”
“住嘴……我带你上楼。”

“星律?”电话里传来流觞急切的声音,“你现在忙吗?”
“我在看病历。出什么问题了?”
“你现在能不能下来一下?采玉……我觉得她快要和安澜吵起来了……”
“OK,我这就来。”
果然,99层的客厅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采玉一脸孤傲,安澜则是满眼苦心孤诣的无奈。流觞正轻轻拍着采玉的手背,想劝说什么。
“怎么了?”他一边故作轻松的问道,一边脱去刚才来不及脱的白袍。
采玉看了他一眼,继续不说话。
“我不是想打击你的自信……”安澜急急的解释,“我只是对这三支竞选广告的设计有些异议而已。第一支广告,3/4以上的时间都在说唐Uncle如何如何,施政表现如何出色,市政建设方面又取得过哪些成就……不知情的人看一遍这个广告很可能会记住唐天河这个名字,却不知道你是谁……”
“第二支广告的创意和上一支如出一辙,只不过主角换成了Moses,他光辉的履历他光辉的人格他现在的境况多么令人惋惜……我不否认唐Uncle和Moses的拥护者会是这次选举中支持你的中坚力量,但是采玉,你就真的只想让他们记住你是唐天河的女儿就够了?你为什么不多展示一点属于你自己的才华和风采?毕竟A城现在需要的是一位市长,不是一位市长千金。”
“第三支广告,也是为期15天的法定选举期之前最后一支电视宣传广告了……居然还有一多半时间用来拍摄你去墓地祭拜父亲去疗养所看望哥哥……我想市民们最关心的并不是你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一个体贴的妹妹,他们希望你是一个有主见有魄力具有博大的人文关怀精神的新女性……一个坚定坚持坚强的领导者,自信自己可以做出比父兄更加辉煌的政绩……”
采玉出人意料的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凌厉的反驳,她只是很疲惫的站起来:“你说完没有?说完的话我想回房休息了……”
“采玉,我是为你着想,你怎么听不进去?”安澜也有点怒了,“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愿意你去参选,但是既然你决定了,我就会无条件的支持你……现在你把我的支持弃若敝履,那么请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呢?”
星律很快的对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旋即走到采玉旁边,手放在她的肩上:“不要急着离开吧,如果连我们都不能成为你倾诉的对象,那么你的压力要怎么宣泄?”
采玉不由自主的重新坐下,星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作为奖励。可能因为他的关怀和怜惜都是纯兄长式的,就连蒋安澜也觉得自然而然,甚至完全没有去想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暧昧。
“我……”
“你是不是想说,其实这几支广告的拍法,也让你很不满意……但是有些时候,你必须用一些小的牺牲来换更大的转圜余地?”
“你怎么知道?”采玉和安澜异口同声的问。
“很简单,最近不管是电视报纸还是网络上,进步党已经不再刻意提起那件‘民盟谋害对手候选人’的事情了……其实以高仕伦这个人的性格,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采玉一定在其中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我敢肯定也包括一些让步和妥协,但是这些广告的拍摄是否也在此列,我就纯粹是猜测了。”
“其实情况和你说的差不多……”采玉有些黯然的开口,“这次的竞选总部有80%都是高仕伦的人,他们根本不听我的意见……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傀儡。”
安澜立刻歉疚无地:“对不起……我……”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说着,婉转的避开了他伸过来企图握住自己的手。
“不过你也不必这样沮丧。根据权威调查结果显示,上个月我们和民盟的第一支竞选广告同期发布以后,我们的支持率上升了3个百分点,对方只有不到1个百分点,可见打的是资历牌也好,是怀旧牌也好,只要民众接受就好……”
“不过这个月第二支广告的效果不好,我们的支持率反而下降,对方就升了1个百分点……”安澜显然也做过深入的研究。
“这个月的情况比上个月复杂,因为双方都配合了平面媒体一同造势,而且邱睦德还一连召开了三次电视政见会,不过他不愿意和你进行交叉辩论,说明他对自己的施政纲要中存在的硬伤还是非常担心的……我想进步党安排在本周末的政见会如能针对对方的劣势和自己的优势发挥对比总结的作用,那么下周支持率的回升应该不难预期。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下周开始的法定选举期,到时主要是和选民进行实时互动,这样高仕伦如果要控制你的发挥也会变得很困难。”
“没想到你除了懂商业管理,精通医术和幻术之外,政治上也很有见地嘛。”
安澜言者无心,采玉听者有意,星律触到她投来的目光,不太自然的挑了挑眉毛。
不过幸好,流觞端着百合绿豆汤来救场了。
“我对政治一头雾水……不过于妈按我的秘法煮的糖水就真的名不虚传。”
三人都是一笑。
清凉甜蜜的糖水,抚慰了浮躁不宁的心绪。
“在忽略所有的客观条件的前提下,你对这三支广告有什么主观感受呢?”安澜依然不肯放弃为自己的观点寻求支持。
“基本上,我觉得你刚才的表达已经涵盖了所有我考虑过的重点。”
安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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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五

星律检查完所有的手术器械,走到门口准备熄灯,忽然透过磨砂玻璃,看到外面有个人影晃动。
他没有多想就拉开门。
“采玉?”
采玉正背对他站着,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我……”
“找我有事?”
采玉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你怎么了?”星律关上手术室的门,朝她走过去,“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开心啊?”
“我……已经没什么了……你在里面忙什么?”
“哦,我在为明天的一个手术做些准备。”
“是记忆移植手术吗?”
“不是,是纯外科手术,对一个位置特殊脑血管瘤进行摘除。”星律轻轻一顿,忽然微笑起来,“你看,其实我所做的事情,是我以前的记忆,不必费力就可以做的很好的……”
“会不会有种失去了自己的感觉?”
“如果这件事是对病人有利的,怎样都无妨。而且我知道,只有我可以把幻术和外科手术结合成起来实现记忆移植,这固然是建立在前两世记忆的基础上,然而却是他们都做不到的。”
“……”
“我明白前人的积累,是帮助更是压力……不过既然已经不能选择起点,至少可以对以后的道路负责……如果人们是因为你的Daddy和哥哥才记住了你,你依然有机会让他们忘记这一点……只记得你就是你。”
“我不知道……这样的道路是我真心想要的吗?我真的想让人们记住我吗?”
“你已经站在舞台的中心,灯光即将亮起,这时候请你最好停止迷惑吧。你肩负了整个进步党的期待,就算输也要输的大气一点……”说着很自然的拍拍她的肩。
而她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你……难道不觉得舞台中心……很空旷,很孤单吗?四周有那么多人,可是哪一个才是值得信任的呢?”
他低头看着她,那微微扬起的脸庞很容易让他联想起一朵带着晨露的鲜花,她实在太年轻,太单纯,太美好,大概任何人都会对她产生保护欲,希望她一生都不要被污染,不要受催折,不要看到丑恶和痛苦,不要流下一滴眼泪……他必须竭力克制自己才没有伸手抱着她,或者出言让她彻底远离政坛。
并不是不想这样做,只是去经历、去感觉、去学习,甚至去接受伤害,这才是她的选择她的宿命,也是她成长的途径。他深深吸气,告诉自己,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玫瑰花,放手让她迎接风雨,比拿个玻璃罩把她罩起来,要困难许多倍。
“你不会孤单,至少你还有……安澜,有流觞……还有我……我们一起坐在第一排,我保证,从始到终,你随时都会看得到我们……”
“你是不是说……我随时都可以看到你?”
她依然扬着脸,只是不安的表情已经被一种欲诉还休的渴盼取代。她的目光清泠如冷泉,却有着洞穿世界上任何顽石朽木的力量。
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她眨了眨眼睛,把浮起的泪意强自压下。
“就算不能答应我,至少,请你不要再替我和安澜安排什么了……”
走廊尽头的门被推开了。蒋安澜一脸无法掩饰的诧异。
“采玉?你不是说去睡了吗?”
“我……”
“采玉来找我做心理辅导的,怎么你也需要?”
“没有,”安澜显得有点失落,“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不如一起?”
“我困了,”采玉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你们聊,我下楼去睡了。”
“真的去睡了才好。”
采玉没有理会安澜这句话里包含的深意,也没有向两人道晚安,径自朝走廊尽头的大门走去。

星律的办公室里。
他们各自捧着一杯茉莉花茶,不约而同的垂眸去看那道宛若玉带的流水,气氛安静得有点沉闷。
“说点什么吧。”星律试探的建议。
安澜抬起头来,目光竟是无比的犀利:“为什么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却不肯坦率的告诉她?”
星律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需要心理辅导的人好像不是我。”
“别想敷衍我,眼神骗不了人的。也不用担心我会受不了,我很早就知道采玉她喜欢你,现在发现你对她也不是没感觉,也许这样我反而会放心一点……还有一句话,我只说这一次……输给你,我想我会甘心的。”
“请不要这么说。”
“为什么?”
“采玉最喜欢的运动是什么?”
“网球,哈,现在就急着打听这些啦,有什么好处给我?”
“你一定经常和她去打网球吧,如果换成我,不但上不了场,可能都支持不到看完比赛。”
安澜一愣:“运动也不是每天做的,采玉她应该不会介意……”
“那么看电影呢?逛街呢?远足呢?旅行呢?她这样的女孩子喜欢的一切事情,我都不能陪她一起做,你认为这样会让她觉得快乐吗?”
“可是……可是你也会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幻术啊,占卜啊……”
“幻术或者占卜,都不能给到她平常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简单朴素的幸福更好。”
“……”安澜深有体会的点头,手搭在对方肩上,口气看似调侃实为劝慰:“看不出你居然会自伤。你应该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啊。”
“他们只是不曾体会……不曾体会……”
“高处不胜寒?”
“很高吗?”星律无辜的看着他,“才1米8多一点点而已。”
安澜笑起来:“还会开玩笑就是没事了。”
“本来有事的不是你吗?”
“本来是我失恋啊,结果还要我来安慰你,你这个情敌是不是做得过分一点啊?”
星律伸出食指在他眼前很严肃的晃了晃:“在不知道结果以前,不要轻言放弃。”
“你是真的很希望我追到采玉?”
“我相信我看到的,你对她很好,你足够成熟可以包容她偶尔的冲动。”
“难道没想过自己照顾她?”
“喜欢……并不一定要拥有。”
“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什么?”星律不解的挑眉。
“我们小学的时候是一所学校的吧。那时你弟弟星唯很出名,而你因为生病而很少露面。有一次我在操场上玩模型飞机,忽然有人告诉我说,三楼教室的阳台上站着的那个人是你。”
“我好像全无印象了。”
“我看了你一眼,你苍白得跟鬼一样……随便一阵风就可以把你吹走……你看着我们在操场上跑来跑去,健康又快乐,但是你的神色里没有羡慕……”
“……”
“我当时就很奇怪,你为什么不羡慕我们呢?你为什么可以对一切都那么淡然……就好像……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
“十多年后再看到你,你还是没什么改变,看起来一无所求……反而是对别人的事比较关心。”
“我的宿命已经没法改变,除了接受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可以做呢?”
“那你为什么会爱上采玉?”
“是爱么……也许……不是吧……只是一种正常的吸引,就像,阳光是美丽的东西,就算习惯于黑暗的人对它也会产生本能的好感。”
“美丽的东西难道你不想拥有?”
“不了,看到就很好了。”
安澜轻叹口气。
“不要尝试和感觉角力。”
“感觉对于幻术师来说是多余的东西。”
“你吓到我了,今晚我真正的来意,是为了向你求教一些幻术。”
星律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会一些小的幻术其实无伤大雅。”
“你会教我吗?”
“可以教你一些,不过只有在勿忘的结界范围内才会有效。”
“……恩,聊胜于无,至少我还可以骗骗流觞和采玉。喂,你打算教我什么?”
“骑帚低空飞行?这可是中世纪巫师们的看家本领。或者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
安澜面不改色,突然将手里的茶杯向他扔去,星律只来得及念一个咒语让不明飞行物停在鼻子正前方5cm处。
“我就学这个啦。”安澜拍拍手,满意的宣布。
……

流觞刚走出房间,就闻到自餐厅飘来的早餐的香味。她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推门,而是直接朝玄关走去。
“流觞小姐?”于妈在她身后急急的叫道,“程先生交代过……你要先吃早饭,再吃药……”
“别紧张,”流觞转过身,有点淘气的微微歪着头,“我只是去买几份报纸就回来。”
“报纸?”于妈一时还没明白为何这里住着的人突然都变得这么爱读报纸了,“今早有人送来一大叠各种各样的报纸,我都放在餐厅了。”
“哦?”
流觞漾起清浅的笑,眼睛显得更加细长,如同掩映在晨雾里的淡月。

星律像往常一样安静的处理着公务邮件,忽然“叮咚”一声轻响,自屏幕的右下角弹出一个小小的窗口。
“以下是您订阅的与‘A城市长竞选’相关的最新新闻。”
“民盟市长候选人邱沐德上午率领竞选车队,从民盟总部出发,到11个市区全面扫街拜票。并定于明晚在中央公园隆重举行大型造势晚会。”
“进步党候选人,年轻的党魁,前市长唐天河的千金唐采玉小姐,在竞选攻势上丝毫不让对手,今早在总部发表都市发展及财政白皮书,并全面阐述改善市民居住环境,提升城市竞争力的施政纲要,并得到专业人士的一致好评。”
“民盟竞选总部今天在一份声明中称,随着投票日的接近,候选人邱沐德的行程也越来越密集,虽然每天的日程都从早7点排到深夜11点,仍无法应付各界的邀约,因此邱沐德的夫人和弟弟将于近日到达A城,首次面对公众为邱沐德助选。”
“进步党竞选总部针对选民比较关心的唐采玉小姐的私人感情问题迟迟没有做出官方回复,发言人今天面对记者的追问,意味深长的表示一有机会会安排唐小姐直接对公众交代这个问题。”
“由唐采玉小姐的民间支持者自发为她建立的竞选网站――Starlight(星彩),今日访问量首次突破20万人次,已经和民盟官方竞选网站的访问量不分伯仲,分析家认为,这一现象说明,唐小姐除了凭借乃父威名,在许多老年人中具有号召力之外,在热衷于网络的年轻人中间影响也不可小视。”
“A城电视台和《观察家》报的最新出炉的民意调查显示,邱沐德和唐采玉的支持率分别是42%和34%,差距并不太大,加上进步党目前的第一大党地位,选情越到关键时刻会越趋向精彩激烈。”
他一目十行读完,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关键的几段,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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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六

曲汤已经习惯了每晚11点,有人准时送消夜到房间。今天也不例外。
他尝了一口碗里的桂花蜜酿丸子,不由得带着点笑意抬起头来。
“很好吃,谢谢你Cinderella……”
他不再说下去,惊诧于面前的女子异于平常的装扮。
长发披垂,脂粉薄施,米黄色的连身及膝裙配以黑色的毛衣,加上本自艳丽的容颜,俨然一位仪态万方的淑媛。
“你?”
Cinderella后退了两步,对他深深鞠躬。
“先生……对不起,我要离开了。”
“什么?你要离开?去哪里?”
“我的父母找到了我,他们希望能够带我回家。我恐怕以后无法继续照顾你了。”
“你的父母?”
“是偶然……他们找了我好几年,这次因为流觞小姐的案件,警局有了我的卷宗……正好和失踪人口记录里的照片吻合……”
“你确定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想起自己的身世了?”
“我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已经验过了DNA。”
曲汤深吸口气。
“他们是谁?”
“我父母是日本人,我父亲叫做伊藤健,我母亲叫做小室浅濑。”
伊藤健和小室浅濑?商界的人很少没有听过这两个名字。他再次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自家的女工竟然是日本最有名的珠宝大亨的千金,大概任谁也不免感到吃惊。
Cinderella脸上是一片日本女人固有的平静,她再次鞠躬,90度的日式鞠躬。
“父亲说,谢谢先生一直以来的照顾……他定会尽力答谢。”
“不必了,”曲汤一向不喜欢和日本人有除了生意以外的往来,“你回家我就放心了。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
“这么快?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已经收拾好了。先生,您的衣物我都熨了一遍,冰箱也添满了……我还特地买了些速食产品,如果新的女工还没到……”
“够了够了,”曲汤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会照顾自己。”
“你不会!……”
第一次听见她顶嘴,接着看见她满脸柔情的光辉,他愣了一下。
“父亲说绝不允许我继续做女工,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曲汤的语调出奇冷静。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说完闭上眼睛,大颗泪珠从浓密的睫毛下渗流出来。
曲汤没有说话,捧着她的脸颊,把她的泪水拭去。
奇怪,此时居然还会想到流觞,她若是肯对他说Cinderella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他们之间又何至于此。
其实不愿分开从来都是两个人的感觉,而他是男人,他学不会挽留,所以要做他的女人,必须为他放下矜持。
“先生……”
“我明天去见你父亲。”
“啊?”
“我会说服他让你不用离开我。”
“我跟父亲说过有了喜欢的人……但是他……他不允许我在25岁以前恋爱。”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平淡的语气里含着无敌的霸气。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今年多大了?”
“21……”
曲汤低低的骂了一句什么,拥着她开始热吻。
“恩?”Cinderella有点迷惑不知所以。
“闭嘴。”他的手伸向她胸前,“爱我就要习惯和我在一起。”
……
Cinderella不是处子,他没有追问,21世纪50年代的女人,有过去太普遍了,只要她忘记了就好。
她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加甜美,他强迫自己投入的感受和享受,他说服自己这是生命中新的开始。

自从正式选期的第一天开始,居住在勿忘的人们都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默契。于妈一定会在6点半之前准备好晚饭,而安澜和星律就算再忙也会在7点之前回到家,用餐的时候安静得不可思议,闲聊已经完全被新闻评论员的长篇大论取代,就连年幼的唯也乖巧的倾听着,仿佛知道他们口中优雅自如的女候选人,就是身边缺席的这一位。
“待会儿要直播记者招待会,我好紧张。”饭后大家都坐在客厅里,流觞一边啜着茉莉花茶一边坦率的说。
“我相信采玉能应付的来,只是担心她太累。”安澜说着转头看向星律,“还有十多分钟,不如趁现在教我点儿幻术打发时间。”
“现在?”星律把视线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到他身上,“如果你因为精神不集中而记错咒语,后果可能很严重。”
“好像是你教错咒语的可能性更大吧。”朱颜忽然插嘴道。
星律无语了,安澜剥了一只橘子然后递给他一半。
“有点酸,你试试看。”他的嗓音里有小小的幸灾乐祸。

当摄像机的镜头转移到座无虚席的记者会现场,客厅里的观众们立刻噤声。
采玉今晚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袖薄纱洋装,袖口和领口都有精致的绣花,她只化了很淡的妆,显得比在场所有的女士都要干净年轻,也因此谋杀了不少记者的菲林。
面对闪烁的镁光灯,她从来不会躲闪,想必是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不断有记者拍照的场合,但是每次被刺眼的强光笼罩的一刻,她的脸上还是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助。
星律每每看得心酸,就装作漠不关心,低头开始上网,而流觞的反应就是不停的喝水。
幸好没耽搁太久,记者会就开始了。
前面几个问题,谁都知道是一定会问的,竞选的初衷啊,施政的方向啊,政策的连贯性啊,对目前支持率的看法啊,对竞选结果有没有信心啊,采玉都答得中规中矩,关于前几天颁布的施政纲要,因其滴水不漏也没有引起太多的质问。然而等到时间过半,记者们不约而同把问题的焦点放在了采玉的年龄、身份和感情问题上。
“唐小姐,我想请问的是,以您现在的资历和年纪,率领进步党这样古老而庞大的党派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任何人站在这个位置上,大概都会觉得如履薄冰,不过我目前好像还没有精力反思自己的压力,我所想的是如何让您眼中古老的……啊,我知道您的意思是历史辉煌的……进步党重新展现青春和效率……”
“谈到效率,您觉得进步党一旦连任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提高效率?”
“嗯,简单说,在于协作二字……”
采玉还想继续阐述,却被另一个记者打断。
“唐小姐,民意调查显示,一部分选民因为您向来谦逊的性格、Miller走私案中表现出来的智慧,还有平素低调的生活,而对您表现出了坚定的支持,而另一部分人却认为像您这样的‘公主’永远不会了解真正的经济运作,来竞选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对此您有什么解释吗?”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公主,若我是,我会选择和现在全然不同的生活……说我不了解真正的经济运作的人,不妨对进步党的施政纲要的经济部分进行一些更加深入的批评和指摘,那部分是我独自撰写并提交党内大会通过的……至于竞选的初衷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想可以让时间来证明……”
“如果您当选,您认为您在市长这个位置上的成就会超过乃父么?”
采玉垂下眼睛掩饰复杂的神色。
“如果真的有机会,我只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为A城的发展尽力,至于和我父亲的比较,不是我任期内会刻意去考虑的。”
于权松了口气,何伟面无表情,而高仕伦不得不再次对这个年轻的女孩刮目相看。
“唐小姐,能不能问你个私人问题?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场内一片窃窃私语。
“谢谢你的关心,我目前不在……恋爱中。”
“目前不在恋爱中,请问是不是有过恋爱经历呢?”
“没有。”
又是一片哗然!24岁的公主居然没有恋爱史?
“相传您和A大蒋校长的公子交往甚密,蒋公子在唐市长生前常常出入宅邸,您和他的关系发展到哪步?”
“好朋友。”
“只是好朋友?听说蒋先生曾经为了救护遇袭的您而受伤……”
“……”采玉思及此刻安澜就在电视前,决绝的否认竟然不能出口。
“又或者唐小姐除了蒋先生外,别有心仪的人?”
“没有。”
这次采玉的回答冰冷而干脆。
“敢问唐小姐有没有恋爱的打算?”
“……暂时还……没有。”
“市长的任期是四年,如果这次您当选的话,是否会在接下去的四年里都保持‘不在恋爱中’的状态?”
采玉渐渐觉得有些头晕,这样的问题……连基本的善意都算不上。她该怎么办?
“这种事好像不是我所能预见的。”
“是的,恋爱是天赋人权,但是市民们会不会接受一位恋爱中的市长呢?又或者他们早已经把她当作一位圣女来崇拜,不允许她一夕之间失去了象征意义上的纯洁?这些您想过吗?”
采玉再也忍无可忍的冲口而出:“好吧,如果选民真的这样希望,我同意在我的任期里都不恋爱以免被冲昏头脑影响理智……”
无数手指同时按下快门,无数支笔同时在记录本上写下这轰动性的一句。
安澜颓然的靠在沙发上。
“别这样,”流觞拍拍他,眼睛却转向星律那边,“她也不想的,是那些记者欺人太甚……”
“我没事,”安澜抚着自己的额头,看起来还是很苦恼,“我只是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还太浅。她原来是这样好强的……”
星律没有说话,依然望向屏幕。
故作镇定的采玉,眼中已经有泪。
其实他并不在乎她说了什么,他只是不受控制的想,如果有一种幻术可以直接把她从电视里面抱出来,离开那个寒冷的至高之处,他愿意拿他的全部灵力去交换。

“没有人逼你,你干吗那么说呢?”何伟的声音听起来满是同情和遗憾。
“既然你当众这么说了,如果这次当选的话,记得好好履行诺言,不要让人说我们进步党言而无信。”高仕伦想想,余怒未息的又补上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幼稚,停止给大家带来麻烦……”
采玉隐忍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忽然醒了过来。
电脑自动待机了,周围一片黑暗,百叶窗下洒满了细碎的月光,嘴唇灼热的刺痛着……
“昨晚被骂了一顿也就罢了,梦里还要重温一次,也真是……衰啊……”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支起有些酸痛的背脊,揉揉眼睛看向案头的时钟。
“三点半?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手边的咖啡已经冰凉,她端起来浅啜了一口,继续刚才的工作。
静静的夜里,响起轻敲键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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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七

注:情人节特别更新,祝各位幸福甜蜜。

下午5点。
她特地挑选了一个这样的时间,以她过往的经验,这个时间流觞一定在家,而安澜十有八九还没有回到家。
她不否认她想见到流觞……或许还有星律,她也不否认她是故意避免碰到安澜……虽然明知他不会责备,她却还是不想面对。有时候内疚太深重,就变成了莫名的惧怕。
然而还是在走下100层通向99层的楼梯时,意外的和提着皮箱的安澜,狭路相逢。
她深吸口气:“你要走了?”
“我父母希望我搬回家里住。”安澜说完,垂下视线不肯和她对视。
“你想趁我不在的时候走掉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不介意和你当面告别的。”
他的话语何时变得那么生疏而隔膜了?自来生动的笑容何时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隐没了?
她再次深深吸气,确定自己是伤害了一个善良的人。
“如果我不适时的出现让你觉得尴尬,那么你可以当作没有遇见我。”
“并不是当作没有遇见,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
“我……知道,我……真的……抱歉……”
“不需要抱歉,”安澜的眼睛还是如初见时那样热忱而纯真,“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的并不是巴赫而是萧邦……是我勉强了你,对不起。”
采玉把头转向另一边,掩饰睫毛上的泪滴。
“我走了。”安澜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照顾好自己,直到找到合适的人照顾你。”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决绝的离开,他这次甚至没有回头。
在舞会上温柔牵引她的那个人,在屋檐下执着等待她的那个人,在奥地利的皇家花园里差点就吻了她的那个人,在她遭遇危险的时候肯为她付出生命的那个人……不是明明不爱他的吗?为何心却像缺了一角一样的痛楚?
一痛之下,整个人就变得软弱起来,于是竞选以来的种种压力种种委屈,种种为难种种艰辛,都在这一刻一齐发作,她扶着转梯的栏杆,慢慢的坐下来。
安澜已经走了,星律不在,99层的大门关着,流觞和于妈不可能听见,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她应该可以任性的哭一下……

星律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望着采玉的背影,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又来了。
为什么总让他撞见她不欲人知的脆弱一面?为什么抑制安慰她的冲动会变得越来越难?不是不知道这时候的温柔相待只会让彼此陷得更深,但是要抽身离去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你再哭就要把我的病人吓跑了。”他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
采玉悚然的抬起头来。她真的哭了很久,眼皮都变成了粉红色。
“你的病人?”她微微有点口齿不清,“对不起……他们……我……”
“没有病人,我骗你的。”星律叹了口气,扶着她肩头的手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颤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问“你为什么哭”。
“我……只是想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为什么不进门呢?”
“我……不想进去,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很快就回总部去。”
“我送你。”
“啊……不用了……”采玉胡乱的擦擦自己的脸,“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有开车。”
星律忽然牵起她放在膝头的手。她的手冰凉濡湿,他的却柔和温暖。
“走吧。”
她像被催眠一般顺从的站起来。

他没有开平素出入那辆宝马,而是选了一辆纯白的Lamborghini跑车。
也许是她哭了太久产生的错觉,居然觉得那辆车如同一只纯白的天鹅将他们载于翼上,贴着城市的曲线,优雅滑翔。
他开得很快,却很平稳,自车窗逸进车内的风带着夏末黄昏独有的甜蜜伤感的味道,吹动他们的头发。
“好像不是这么走的……”采玉终于有点怔愣的表示异议。
“这么晚才发现,”星律实在忍不住的微笑,“我们根本是在和进步党总部背道而驰的方向上。”
“你……要开去哪里?”
“别担心,我哪里也不去,等你的眼泪干了眼皮也不那么肿了,我会在总部的门口让你下车。”
采玉放心下来,随之偷偷用手擦拭眼角残留的泪痕。
其实这种驭风而行的感觉已经美好得让她生出留恋。她悄悄的扬起长睫看着身边的他……他是特地带她兜风的吗?他是特地选了这样一辆梦幻的车?他……做这些是为了让她开心?
与安澜不同,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会让她费心去猜疑,难道这就是那种特别的“在乎”?
“可不可以听点音乐?”她赶紧借着交谈来制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没问题。”纤长的手指轻轻按下了音响的按钮。
……
If I close my eyes forever,
I know you'll be always there.
baby we will stay together,
and this branded love we share.
……
“……”他们同时惊呆了。
“see you里的那首歌……你……已经找到了?”
“我和你一样吃惊……上周买的老唱片……今天第一次听。”
在Trademark深情不移的歌声中,Lamborghini跑车转上了一座不久前刚刚建好的高架桥,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迎面而来的无数街灯一下子全部亮了起来。
采玉一手攥着胸口的蝴蝶结,一手撑在椅子上,望着前面笔直的光明的无穷延伸的长路,满脸是惊喜不敢相信的神色,朦胧的灯光映在她晶莹的眼眸里,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被创造出来的天使。
星律低头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针正好指向7点,只是个巧合,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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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八

采玉推开旋转玻璃门的一刻,嘴角还微微上扬着。可是所有人看到她,都停下了自己的工作。
她吓了一跳,立刻收敛了唇边笑意。
“怎么了?”
静悄悄的竟然无人作答。
“怎么了?出事了?”
“恐怕是这样。”高仕伦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传真,“两小时以前,民盟的竞选网站遭到破坏……黑客没有留名,但网上纷纷猜测是进步党人士所为。”
“这一定是栽赃……”采玉下意识的辩解,“而且就算是进步党人士做的,和我们也没有关系,又不是我们指使的。”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公众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相。”高仕伦丝毫没有为自己类似的行径感到悔恨的迹象,“你可以做到这点么,唐小姐?”
“……”采玉只好看着别处。
“刚才你去哪里了?大家都在为你的竞选紧张准备,你怎么招呼也不打就私自离开?”
“我……回家去了……”
“回家?”高仕伦骤然拔高了声音,指着在场的众人,“你看看他们,谁不是半个月都没有离开过这栋大楼……你有什么权利回家?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瞬息万变,你离开的几个小时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好了好了。”何伟走过来圆场,“不是吵架的时候,先想想怎么应付眼前局面吧……走走走去开会,采玉你也来。”
“不好了!”一个年轻职员慌慌张张的叫起来。
“什么事?”高仕伦皱着眉头又要发作。
“我们的竞选网站留言版上多了许多不堪入目的留言和照片……五分钟以前还是好好的……”

两天后。深夜。
“今天我们的支持率又下滑了一个百分点……”高仕伦拿着一份报告,气急败坏的走进会议室。
所有人都换上了烦恼的神色,而采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眼中写着淡漠。
“还有就是,网上攻击我们的声潮一直不退……我怀疑民盟在背后支持他们……”
“老于,这还用怀疑吗?白痴才会放着这么大好的机会不利用……说不定竞选网站被攻击这件事就是民盟自己搞出来博取同情的……”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可是,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谁会信你。”
“民盟难道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吗?公众为什么都相信他们?”
“因为他们占了时间上的优势,先入为主的引导了舆论和民意……你要怪,就怪我们这个智囊团没有比他们更早想出这个损招……”
“谁会想到网站受到攻击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拜托,这已经是21世纪下半期了好不好,攻击网站就像袭击民居一样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行为……”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高仕伦头痛的挥了挥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吧……”
“针对这件事,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查出始作俑者。我们已经重金请人调查,但是毫无结果……”
采玉依然没有什么表情,高仕伦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脸上。
“采玉,你的看法呢?”
“……”
“不如这样,”于权为她解围,“采玉尽快将唐老的回忆录校对完毕,我们来做一次隆重的发行活动,借唐老的声名,抵消一些网站攻击事件的影响。”
“那么你校对的怎样了?”
“大约还需要两三天……”看她的黑眼圈和不健康的苍白肤色,就知道她为了达到这样的进度,是付出了怎样的辛苦。
“不错不错,”其他的几个元老也出来圆场,“那我们赶快找出版商商定详细事宜吧……”
“还有,”高仕伦继续用严厉的声调追猎采玉,“最近的拜票活动还是很频繁,就要到冲刺的阶段了,你参加的时候要拿出精神来,这样无精打采的……让选民怎么对你有信心?”
采玉微微的低了头,她是真的很累了……很想回家去睡一觉……或者找一个人来靠一靠……许多天没有见到他了……用记忆温习多遍的眉目,居然会变得模糊……

同时。世宁大厦99层。
轻轻的开门声,电脑前的人眼也未眨。
牛奶的温暖香气萦绕鼻端,轻轻道谢,依然不肯移开目光。
“你都两晚没有睡了……”轻轻的叹息,却不是出自朱颜。他终于抬起头,“流觞?”
“是朱颜告诉我的,不过你别怪她……她很担心你。”
“在结界里,我不会有问题的。”
流觞不赞成的摇头,却凑过来审视屏幕:“有进展了没?到底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我已经秘密延请了A城最高端的网络安全工程师参与调查,但始终查不出肇事者的资料。毕竟目前的网络架构,对机主隐私的保护太严密了。”
“那采玉的网站……”
“不难想象,大多数都是民盟的拥护者出于‘报复’的目的做的……但是因为民盟竞选网站受到攻击在先,进步党又一直未能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他们的做法反而得到民众的默许……”
“可是他们放在上面的那些合成的照片太过分了……竟然还有采玉和高仕伦……”
他们下意识的对视,眼中有难分彼此的不安,和不忍。
“失去理智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何况,之前民盟的网站遭到攻击的情况之严重,也是见所未见的……如果不早点找出最初入侵民盟网站的破坏者,我怕这场大选……”
“我怕采玉……”
“……”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一直没有回家,一定也一直没有休息……”
星律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又握住了鼠标。
“你有没有听说过Washington这个人?”
“George Washington?”流觞一愣,“USA的首任总统?”
“不是……”星律为了掩饰笑意不得不咳嗽了一声,“是一名世界级的网络专家,据说目前居住在D城……前几年,警方依靠他的帮助,破获了好几起黑客大案。”
“我想起来了,听说是个神秘的年轻男子……不过他好像已经发表声明要隐居避世,也不再和警方合作了……难道你想寻求他的帮助?”流觞惊讶的盯着他,“你认识他?”
“到今天为止,并不认识。”嘴角弯出一丝得意,“可是也许到明天,我就认识他了。”
“你用什么方式找他?”
“打听,公开的,私下的,或者付费的……”
流觞有点感动,又不想流露,只好咬着嘴唇似笑非笑。
“你确定值得?……”
“如果只是民盟网站遭受攻击,就并不值得我这样做……但如果这件事会导致不公平的竞选结果……”
“你只是怕她受伤。”
“什么?”
“你喜欢她,怕她受伤,所以不惜代价的帮她,难道不是?”
“如果我怕她受伤,我会不惜代价的阻止她步入政界……政界根本不是玫瑰花园,而是荆棘丛。”
流觞望着他眉宇深锁的样子,似有所悟:“可能对她来说……有些梦想是宁愿受伤也要撷取的。所以你做的事情,是为了实现她的梦想。”
“她的梦想把握在她自己手中……我只是希望她能有机会公平的去竞争……公平的赢,或者输。”忽然收敛了有点茫然的眼神,“我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点线索……如果确定下来,那么我下周可能会去一次D城……”
“来得及么?”流觞不无忧虑,“还有,你真的可以离开结界?不然我替你去?”
星律对她微笑:“请你替我留在这里,采玉随时会回家……另外还要拜托你照看朱颜和唯。”
“如果采玉问起呢?”
“说我去了公司怎么样?或者在做手术?……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
“说说看。”
“我可能需要离开A城几天。”
“什么?你疯了?你要去哪里?你怎么可以离开你的结界呢?”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万一,程氏遇到了大的麻烦,我希望你可以给朱颜一些意见。”
“你说清楚到底要去哪里,我猜,是为了唐采玉吧?”
“你答应我吗?我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拜托。”
曲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鼠标点了一下实时通话按钮。
“程星律,你在搞什么?”
“只是一次外出而已,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会在五天内回来。”
“你离开结界,又晕倒了怎么办?别告诉我你打算靠药品撑五天,那你回来就会看到我已经替你把程氏解散了……”
星律轻轻的笑:“你不要紧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会小心计算时间,体力不够的时候就待在酒店里,几个小时昏睡后就会自动醒来……反正在投票日之前我一定会回家。”
“好吧,如果这件事真的这么重要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怎么可以?我这样离开A城已经很不放心了,如果你也不在……”
“怕你的采玉没人罩着?那就别走啊。”
“不要试图说服我。我的私人飞机5分钟后起飞。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朱颜,如果程氏……或者她们,出了什么问题……请你一定……”
“你这是拜托我吗?根本就是把包袱甩给我……真是的,你是不是打算一去不返?”
星律知道他这么说就是答应了,于是没有理会他的义愤填膺,微笑着说了Thank you,然后拿起桌上的公文包,像平时上班一样从容的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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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九

曲汤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就用PDA给他的幻术师朋友发了一封email,很快得到一切安好的回复。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接到Cinderella的电话,说他的父亲邀请他今晚飞去东京共进晚餐。
果然……预感是没有错的。他靠进沙发里,以手抚额。
和Cinderella的交往,就像一卷用2倍速放映的录影带,从动心到吸引……到上床都比别人快两拍。他原来以为自己和流觞就已经是闪电式的了,却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让人措手不及的。难道……难道他只适合快餐爱情?
他自嘲的笑了笑,眼前浮现出流觞的脸,最初的执拗、眉梢的忧郁、微笑的魅惑、慵懒、恬然、温柔……情节急转直下,每每被他故意忽略的凄凉、疼痛、绝望……
只能用力摇摇头,摇掉不该有的留恋,把Cinderella的影像拽出来,覆盖她的影子。
Cinderella的样貌是精致的,甜美不输采玉,如同一枚糖果,之前被包在朴素的糖纸里丝毫不引人注目,可是换上彩色晶莹的玻璃纸,就变得流光溢彩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始终是喜欢美人的,何况是楚楚可怜的美人,他想起那一夜她的曲意逢迎,心里有男子气的骄傲。在他需要找一个人来爱来填补心中空白的时候,她适时的出现了,安慰了他孤独不安的夜晚,所以他要感激她报答她,把他曾经想给流觞的东西,都给她。
他以为自己想的已经很透彻了,然而他从来不愿去想自己对她的感觉,和对流觞的,到底有什么样的不同……
也许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这时电话又响了。

曲汤按下99层的门铃,没人回应,他于是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把门打开,一眼就看见唯面色青紫的仰躺在地上,面无人色的流觞和于妈正在努力撬开他的嘴……
“怎么了?”他大步走过去。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于妈絮絮的说,“我不该给唯少爷吃果冻……”
“噎住了?”曲汤阻止了流觞不得章法的急救动作,迅速把唯抱起来面朝下放在膝上,用力拍打他的背部。
“他会不会有事?……”流觞终于颤抖着问道,虽然已经无暇追究曲汤为什么会出现,却还是下意识的对他充满了信任,“朱颜才离开一会儿……我……”
“不是你的错……”曲汤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却不由得转头看了她一眼,“唯不会有事的……”
“……”流觞和他对视了几秒,还想说什么,这时只听“哇”的一声,唯把刚才梗塞在喉间的果冻吐了出来。
三人眼看他呼吸重新顺畅,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常态,都如释重负,喜出望外,于妈拿工具来清扫客厅,而曲汤和流觞就一起抱着唯去给他洗澡。

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疲惫不堪,洗完澡就睡着了,于妈也隐约听过流觞和曲汤之间有些什么,知趣的早早退场,正厅里只剩下了他们。
“你怎么来了?”流觞努力掩饰着声音中的感情,把一杯曲汤最喜欢的柠檬草花茶放在他手边。
“是朱颜打电话给我,说今晚有事,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曲汤故意要让语气平淡,反而显出一丝不自然。
“对不起,麻烦到你。”
他端起茶来啜饮一口,熟悉的口感,熟悉的芬芳,不知不觉一阵心旌摇荡,赶紧祭出Cinderella来,告诫自己不可以对旧爱太过怀恋。
他知道今晚自己找出借口毁约,Cinderella不是不生气的,他也知道自己只为了来看看流觞和唯推却那么重要的晚餐,是荒唐的……
可是有时候,人总是喜欢做些明知道不对的事情。
叹了口气,盯着杯口袅袅的水雾。
“你早点睡。”
“你呢?”流觞此言一出,羞红了整张脸,“我是说……”
“我待会儿就回家。”
“哦……”流觞垂下眼睛,“你最近好么……”
“恩……”
本该借此机会告诉她自己已经另有所爱,他却没有理由的选择了缄默。并不是不愿承认……而是,害怕她听到后的反应。
如果她安之若素,甚至笑着说恭喜,他会若有所失;但如果她内心受伤,故作坚强,他会更加不舍不忍……
毕竟是深爱过的人,感情不是说收回就收回。
“如果没什么事,你现在就回去吧。”天知道她是多么艰难才说出这句。
“这样吧……我今晚……留在这里。”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而她几乎是愣在那里。

如果一切天然和人为的条件都恰好具备了,那么意外是否一定会发生呢?
曲汤关了灯,躺在客房的薄被里,觉得身体微微的燥热。
不远处的9906,那是他和她第一次拥有彼此的地方……记忆不容反抗的淹没过来,他实在没有办法再去想Cinderella,只能放松自己,沉溺进去。
肤胜新雪,发如流云,在他的怀抱里,她盛开如白莲。那一夜,她的身体濡染了他的气息,而他的鼻翼萦绕着她的幽香。从那时起,两人的眼神里,分明都有了另一个的影子。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不肯原谅不过是因为爱得执着。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终于清醒的悔悟。

那一次,明明是他先吻了自己的。
流觞穿着曳地的睡袍,在9906的波斯地毯上走来走去。
这一次……如果是自己主动,会怎样呢?
只有两种情况。他接受了她以及她用身体来表达的歉意,或者,不。
她等了多久才等到他出现在她面前,如果这一次,她放弃了……那么,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下次?……
与其让距离淡漠了爱,不如……不如……
她旋即伸手打开了门,翩然离去的身影,是一个飞蛾扑火的姿势。

曲汤在沉睡中,感觉到有羽毛般柔软的东西,轻触他的额头和脸颊,轻轻的,很舒服。接着,微凉的手臂,从背后拥住了他。
是不是刚才路过的记忆又回来了?那夜的她也是一样的微凉,也是一样的羞涩。
她慢慢的,靠得越来越近,慢慢的开始颤抖,让他在梦里也不能漠视,他很自然的转身,拥抱着她,她就势吻着他的肩部、颈项、耳垂、嘴唇……
他的意识依然没有醒来,但是身体醒来了,他把她搂得更紧,动作有点狂肆的褪掉她的睡袍……她有点不习惯,有点恐惧,但终于还是臣服于他带着柔情的霸气。
整夜抵死缠绵,他是借着梦境宣泄无从宣泄的疼惜和思念,而她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将全部身心投入进去,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
倦极却毫无睡意的流觞伸出手想抚上他的面容,忽然没来由的一阵恐惧。
他接受了她的身体……是的,可是他好像……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也许他以为是一场梦吧……
那么……等他醒来以后……
他们是不是依然会形同陌路?
一想到这里,昨夜被置之度外的矜持和羞涩全部卷土重来,她极轻的起床,穿好睡袍,就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

“曲先生,”于妈看见曲汤站在客厅里,连忙过来招呼,“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吃了,公司还有些事情,需要先走。”
“可是流觞小姐还在睡……”于妈有点为难,也有点奇怪,流觞一向是喜欢早起的,“要不我去叫她?”
他听到这个名字,眼里闪现一丝波澜:“不用了,等她醒来再告诉她好了。”
说完不无留恋的环视了一下,举步走出玄关。
一切天然和人为的条件都恰好具备了,意外却还是发生在梦境里。
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拥有太多回忆的地方,才会做这样真实的梦,才会在梦里……和她在一起。
还没走进电梯,口袋里PDA就开始震动,不用猜也知道是Cinderella打来的,他却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自己还在想着流觞这个无奈的事实。
其实如果Cinderella不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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