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 勿忘

作者严正声明:高中及以下年龄段的研究员请跳过本章节……我不想教坏小孩。

作者再次严正声明:本章节目前只有此地存有完全版,请勿外传。


如果你年满十八且……保证不会因此鄙视或者殴打我的话……那你准备好耳机开始听《我心似海洋》吧……

第三章

十四

“有话想说?”
“其实……没有什么事,你先工作吧,我只是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哦……”
他真的毫不客气的沉浸到年终报表的世界里去了,她蜷在另一个宽大的扶手椅里,静静的朝他望着。
清秀而显得有点单薄的轮廓,微卷的头发和睫毛,修长的鼻梁和手指,如水的唇色,澄澈的眸光,是很平凡的男子啊,为何只要在他身边,幸福的感觉就会如灯光笼罩……
她贪婪的看着,她天真的疑惑着,她甜蜜的咬着指头,她的脑袋慢慢的歪到了肩上,身子慢慢的靠在了扶手上,眼皮不甘心却无力抵抗,慢慢合上。
他从卧室拿来了海蓝色的绒毯,盖在她身上,她微微一动,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嘴角也随之绽开一个玫瑰色的笑靥。
他凝视她,一时移不动脚步。
任是谁见过这样的美丽,都会想要拥有的吧?任是谁拥有了这样的美丽,都会变得患得患失的吧?
不过他只会一如既往的迎着阳光展开手心,等待白鸽栖息,或者再次起飞。
这时,一只柔软微凉的小手攥住了他的。
他对她歉然的笑:“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有……”她整个裹在毯中,愈显得身形娇小,“星律……”
“恩?”
“我今天和华钧庭一起吃饭。”
“哦……”
“前几天他到市府来找我,我才知道他回来了。”
“不用说这些,”有点酸楚,又有点欢喜,他轻轻反握住她的手,“我没有怀疑你……”
“我知道你不会,”她认真的扬起脸,“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你不要怕……失去我……因为是我……是我很怕……失去你……”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没有原因的流着眼泪。
他把她抱到卧室里,辗转啜饮她唇瓣上的芬芳,两人忘却了平素的矜持羞涩紧紧拥抱,手臂缠绕如藤蔓。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衣物渐渐减少,她却没有寒冷的感觉,他的吻在温柔无邪之外终于多了些许缱绻的味道,她微醺的闭上眼睛,战栗的贴上他温暖的胸膛。
怀里的少女一直在颤抖,但是柔嫩的触感不断自指尖涌起,让他根本无法停止,只能更加小心不舍的轻抚着她永远沁着微凉的肌肤……
“采玉……”他托起她的脸,用目光询问。
“恩……”她轻轻的,坚定的,点头。
这一夜之后,爱会成长,而他们,会一起分享生命中所有的,快乐,悲伤……
“对不起。”他如是说,心疼的俯身吻她……
她重重的喘息了一下,凝视他的眼睛却依然安静清澈,她的手在他颈后缠绕更紧,嘴角却慢慢的吃力的弯起来。
这一瞬间,他觉得心被那个痛楚的笑容揉碎了。
“采玉……”
“恩?”
“很疼?……”
“恩。”
好像等了很久似的,她的眼泪就在这一刻倾泄而出。
“采玉……”他紧紧的抱她,内疚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胡乱的摇头,长发在枕上蜿蜒如流泉。
“我没事……我……”忽然她停止了啜泣,“听……”
簌簌的声音,像细雨飘洒……玻璃天窗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盖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下雪了。”她带着未干的眼泪绽开欢颜。
“然后呢?”
“然后星星就不可以偷看我们了……”
“哦……”
(背景音乐:《我心似海洋》)

悄悄的……掀起睫毛……睁开一只眼睛。
深蓝色的床帷被拉开了一角,正好可以看到有人正卷起深蓝色的窗帘,莹白的雪光映得他眉目一片模糊。
她心里一动,转头却发现枕边放着全套衣物,干净的、柔软的,带着点茉莉花的香味……最重要的是,都是纯白的,从内衣,衬衣,直到毛衣和西裤。
她小心翼翼的拈起来,一件一件轻手轻脚的穿上,他始终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不曾回头,仿佛不曾察觉。
她刚扣好毛衣的最后一个扣子,他忽然转过身来。
他们在清澈冰凉的晨曦里对视着,他温柔的眼神里荡漾着一点伤感,而她素来白得透明的脸颊上漂浮着一抹粉红。
然后他走过来把她揽在胸前。
“千万别说……对不起。”
“那我应该说些什么呢?”
“恩,说一些很肉麻的话……说你会娶我,一直对我好,说你……只会对我情不自禁……”
“……我……”他真的依言酝酿了几秒,刚刚启齿却被她的笑声打断。
“算了啦,”她美丽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我逗你的……你真……好骗……”
于是如蒙大赦,只是紧抱着她嗅着她的发香。
有时候,越在乎,越沉默。
“喂,你去拿衣服的时候,走的是哪条路?”
“是露台。”
“真聪明。”
“不过流觞已经准备好了衣服在你的房间里等我……”
“……”
“……”
“这家伙……对了……”
“什么?”
她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借我一笔钱好不好?”
他抿着嘴,垂下目光:“好。”
“你笑什么?”
“我没笑。”
“到底笑什么?”
“我在想幸好是我,换了别的男人不知道会不会误会呢?……”
“我……你……”
她美目圆睁柳眉倒竖的样子实在很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猫,他大笑着抓住向他发动攻击的两只猫爪。
“你如果不说是什么事呢,我就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是这样的。钧庭不久前买入了一家很别致的餐厅,但是我约流觞一起去过才知道那餐厅原来的主人是曲汤,所有的室内设计都是出自他的手……而且,那餐厅原来的名字叫做兰亭。”
“兰亭?曲水流觞的那个兰亭?”
“恩。”她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所以……”
“你想把它买回来?”
“恩。”
“资金没问题,但是华先生会不会割爱呢?”
“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想……他会答应的。等我买下来以后,我想把餐厅改建成画廊……”
星律心领神会的笑笑:“想叫板曲氏的竹喧么?”
“如果流觞肯出来打理,也不是没有可能……”她重新抱住他,伏在他肩上,“这么说你会帮我……”
“帮你刺激曲汤吗?”
“也许刺激一下他才会醒悟呢?”
像被一支小针轻轻刺痛,他们不约而同的皱眉,这种可能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趋近于零。
“总之你要帮我,给流觞找一个寄托。”
他解开了她毛衣上错了位的扣子,认真的重新扣好。

“考虑一下吧。”采玉手托着下巴,扬起睫毛瞬也不瞬的盯着对方。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拒绝这个要求呢?”他的眼神高深莫测。
“你会吗?”
“不会。我……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华钧庭无奈的耸耸肩膀,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过,我原以为你喜欢这里。”
“我的确喜欢这里,不过改建成画廊以后,我会更加喜欢这里。”采玉说着从皮夹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支票,“在商言商,价格方面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华钧庭没有接,只是瞟了一眼:“这么多钱?”
“是啊,我搞黑金政治来的。”采玉大笑起来,“你信不信?”
“你父亲留给你的?”
“我父亲的钱我一分也没有留下。是朋友借给我的。”
“是曲汤?”
“怎么会?”提起曲汤采玉就气呼呼的,“我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
华钧庭不再追问,啜了一口咖啡。
“这么大一笔钱你打算怎么还?”
“这个问题我还没考虑,等画廊赚钱了再和流觞商量吧。”采玉往杯中加了一块方糖,悄悄的浮起一个笑容,“不过你放心好了。”
“不如这样,我不收你的钱,蓝溪全权交给你和流觞经营使用,我只保留所有权。”
采玉惊讶的抬头:“为什么?”
“就当我做长线投资好了。”
“风险很大。”
“反正有你和我一起承担。”
“不好不好,这样不好,”采玉抓抓头发,“我不习惯欠你的。”
“那你考虑一下吧,这是我同意转让的前提。你点头的话,我这就通知律师准备合同。”
“钧庭,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钱对我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钱不是问题,那你买别家好了。”
说完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这场不欢而散的谈话让采玉心绪不宁了几天,直到她听到一条奇迹般的好消息。
“伟叔刚刚醒了。”
“什么?安澜你再说一次。”
“我说伟叔醒了。”
“真的?”采玉握着电话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太好了……”
“先冷静一下,他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医生正在对他进行详细的检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危险已经比昏迷期间小多了……”
“我现在就去看他……你告诉星律了吗?”
“星律说他立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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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五

圣心医院停车场的电梯间,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女子和一个司机模样的人边走边低声交谈。
“送我去墓园,我要办点事情。”
“夫人……为什么突然要去墓园?”
“先生吩咐的,懂了吗?”
“是。”
“记得别跟任何人提起。”
星律推开门走进来,正好听见了最后一句。他有意无意的朝那女子投去一瞥,然后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在何伟的病房里见过这张脸。
他面无表情的走进电梯,三分钟后,又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外面一辆灰色的皇冠疾速驶过,他默默的在心里记下了车牌。

ICU里人满为患,除了蒋安澜外,于权、高仕伦、采玉,他们各自的心腹和助手,加上何伟的两个儿子,简直可以开一次党部骨干会议。
何伟整整瘦损了一圈,但是精神还好,仰靠在床上,时而闭目静听,时而睁开眼睛回答一句什么。
“伟叔,”采玉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在昏迷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
“啊?”何伟一时反应不来。
“比如……黑色的沼泽……”
何伟的脸骤然转成了一种糁人的灰白色,眼珠惊惶的盯着采玉,好像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可怕的东西。
“采玉,”于权见状轻斥,“你是不是查案子查的入魔了,怎么说这些不相干的来刺激伟叔?”
“……唉,没事。”何伟对他摆摆手,却垂下眼睛不看采玉,“采玉啊,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明白……”
“对不起,伟叔……我……我……”
“老何啊,你养好身体快回来吧,我们要给这位大小姐折腾得散架了。”高仕伦看到何伟,不免想起独生子,触境伤情,说的话也垂头丧气。
“唉,阿慧都对我说了,仕伦你要达观一点,身子要紧,别想那么多了。”
“唉,现在的事情啊,不由得我不达观……阿慧没告诉你吧,采玉力主开发北郊地热,现在已经开工了。”
……
众人都散去后,高仕伦独自留在病房里。谈话还在继续,但是两人眼中已经多了一份了然的默契。
“阿泰有没有对你说……”
“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出事以后……我也能猜出一些。”
“现在最要紧的是别让采玉追查到什么。”
“你放心,我会用一切办法保住你的。只要我们合作就没什么办不到的,就像……上次。”
“我会暗中支持你的,但是你也别让田村公司闹得太过分。”
“这件事,你觉得我们怎么做才能让采玉死心?”
“很简单,找个人去认尸。”
“那……那女鬼还会不会……”
何伟放在被面上的手不自觉的痉挛起来,他的面部表情也变得很痛苦。
“最坏的打算,是找胡弈来帮忙。”
“胡弈?”高仕伦愣了一下,“你是说……”
“火系幻术的继承人,”何伟咬牙切齿的说,“各国都在寻找的纵火嫌疑犯……也是各大恐怖组织最想网罗的人……你不是没听说过吧?”
“他跟这件事有关?”
“就算没关,他也一定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女鬼……”
“可是……怎样才能找到胡弈?”
何伟暗骂了一句。
“你就不会动动脑子想想办法?”
“听说这人是个神仙,我能有什么办法把他揪出来?”
“……”
“没那么严重吧?真的到了非要请胡弈出手不可的地步吗?”
“再看吧。”
“采玉现在很不听话。”
“谁叫你露那么多破绽给她。”
“你要帮我,当初是你主张留下她做个傀儡的,现在她这么不听话……”
“我会教你怎么摆平她。”
“你一定要帮我,如果我被她扳倒了……”
“我知道,你别说了。”

“你看见星律了吗?”
“没有。但他明明说过会来。”
“该不是路上……”
“不会的,他那么谨慎。”
“可我总担心……”
安澜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这么紧张他?”
采玉赶快把头低了下去,忽然听见安澜诧异的声音。
“那好像是他的车。”
他们走近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宝马,发现程星律就在车里,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掌上的PDA。
他也看见了他们,打开车门示意他们上车。
“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上去?”
“你们问过他关于沼泽女尸的事吗?”
“有,但是伟叔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说的不是真话,他有事瞒着我们。”
“喂!”采玉神色转为愠怒,“你这么说他有没有根据?能不能不要随便怀疑别人?”
“我给你证据。”星律冷静的继续分析,“杜允慧,是何伟的太太对不对?”
安澜和采玉都点点头。
“她刚才见过何伟以后,我在停车场遇到她。她的样子好像要去做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我记下了她的车牌,然后用交通跟踪系统进行查询……”
“她去了哪里?”
“她去了……福棠墓园。你不觉得这时候去墓园很奇怪吗?”
“墓园?”采玉略想了想,“也许是去谢谢祖先……不对,伟叔不是A城人……不过也许她有什么私人的理由。”
“她的车现在离开墓园了……”星律给他们看PDA屏幕上移动的光点,“我想我们可能需要追查一下她去拜祭的是什么人……”
“我觉得我们这么做的话是无故侵犯他人隐私……”采玉不满的大声抗议,“墓园跟沼泽女尸完全没有关系……”
但是安澜的眼里已经亮起了思索的火焰:“如果杜Auntie去墓园真的是出自伟叔的意思,那还是有调查一下的必要的……”
“我下班后还有事。我不奉陪了。”采玉说完作势要推门下车,星律拉住了她。
“干吗?”
“我们先送你去市府。”
“我自己有车,不耽误你们做福尔摩斯了。”
“采玉……”
“放手。”
星律依言放开手。
后座上的安澜发出一声尴尬的笑。
“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趣?”
“现在怎么样?”
“我跟你一起去墓园转转,我的好奇心之强不亚于你。”
“对了,你们走后,伟叔在做什么?”
“他好像和高伯伯还在谈……哦,你的意思是……”
两人同时皱起了眉,严谨而执着的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相似。

“请问,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大约五六十岁,盘发,穿着……褐色的长大衣,可能还有一个男人跟着她。”
福棠墓园的看园人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有,她刚走不久。”
“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她刚才拜祭的是哪座墓碑?”安澜急切的追问。
“我怎么知道,”老头子显出了不满的神色,“难道要我跟在她后面?”
星律拉了安澜一下,低声道:“我们自己找。”
“怎么找?”
“看看哪座墓碑前面有新鲜的祭物……”
“啊,对了,”看园人一拍脑门,“他们拿着一束紫罗兰进去的……就在南边那一块,应该不难找。”

“紫罗兰!”
听到安澜的叫声,星律立刻朝他那边走去。
花束大得惊人,估计不下100支,几乎把墓碑的正面全部遮住,安澜把它拿起来,两人就俯下身去,借着黄昏黯淡的光线,想看清碑上刻的名字。
然而……是一片空白。
他们对视了一下,安澜扶扶眼镜:“果然有蹊跷。”
折返回去,看园人正坐在门口吃饭。
“老伯,我想请问……”
“你们又想问什么?”
“这里面为什么有块碑上……什么也没有写?”
“我不知道。”
“那座墓是新建的吗?”
“二十多年了吧。”
“您还记得当时送骨灰来的人是谁?”
老人闭紧了嘴唇,摇摇头表示言尽于此。

饭后,流觞进了画室,星律抱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安澜有点无聊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采玉开门进来,瞥见他们,脸色晴转多云。
“采玉,你回来啦?”安澜热情的招呼道。
“恩。”她淡淡的应道,一边脱下大衣。
“晚饭吃过了?”
“恩。”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
“不会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生气?”安澜走过去很老友的敲敲她的肩膀,“其实我们的怀疑不是有道理,我们去了墓园,结果你猜怎么样……杜Auntie拜祭的那块墓碑……”
“我累了,没力气和你们一样疑神疑鬼的……”
她冷冷的道,放下杯子,拎着包朝房间走去。
“喂!”安澜冲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叫道,“好歹听我讲完嘛!”
他回过头来,对星律挑眉一笑。
“她脾气变坏了。”
“站在她的角度想想,也许是我们太扫兴。”
“你完了……”
“什么?”
“你被她的喜怒牵动,已经没有自我了。”
“你少来。”
安澜嘿嘿的笑着,蹭到他身边坐下。
“我觉得她气的人好像是你不是我……不过会生你的气就代表你们开始进入磨合阶段了……”
星律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而安澜却笑吟吟的继续长篇大论:“磨合是一个痛苦的却是必经的过程,只有经过磨合你们的观点才会渐渐趋同……”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采玉又出现了,已经换上了全套CHANEL的裙装和一双俏丽的皮靴,她没理他们,而是走到画室门口去敲门。
“流觞?”
流觞打开门,手里还掣着调色板。
“有空吗?我们出去玩。”
“啊?”流觞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要出去?”
“就当……心情不好,去散散心吧……”
流觞探出头紧张的看了星律一眼。
“你……们怎么了?”
“没有,”采玉把玩着提包的带子,“到底你陪不陪我出去?”
“好,等我换一下衣服。”
星律合上书,抬起头来望着她。
“很晚了。”
“我约了钧庭谈画廊的事情。”
“哦……那么……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
“哦。”
他敛了眉,神色依然宁静如水,只是这宁静里,隐隐有种她才能读懂的怅然。
她隐隐有些不忍,流觞却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两人于是挽手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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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六

远薰路的see you 酒吧。
还是那些幽幽淡淡的英文歌,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Waiter。
流觞和采玉很放松的靠在沙发里。
“我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来过?”
“没有。这就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了。”
“这里的Lemon Soda很不错。”
“恩……出了什么事?我是说,你和星律?”
采玉微微有点窘迫:“没什么……一点小问题,其实,也不一定是他的问题……”
“你看,你约我出来,又不肯对我吐露……”
“对了,”采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我约你来,是让你见见一个人。”
“是谁?”
“蓝溪的老板。”
“我为什么要见他?”
“我正在说服他把蓝溪卖给我们。”
“啊?”流觞惊诧不已,“你的意思是?……”
“我们把它改建成画廊,用回原来的名字兰亭……”
“不必了,采玉,你真的不必……”
“Hey,两位。”
她转过头,就看见在D城见过的那个俊美不凡的男子,不同的是,行动自如的他,比以往更加魅力四射。
但是她的眼神却从他的脸上迅速的滑开,在他身后,一个熟悉的背影,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消失在门口。
她揉了揉眼睛,不,不可能是他,一定不是他,是她思虑过度产生的幻觉吧。
“幸会,我是华钧庭。”
她被迫装作初次认识的样子伸出手去。
“您好,华先生,我是流觞。”
“请给我一杯Black Label。(注:黑方,威士忌的一种。)”华钧庭说完,微笑着转过来,“采玉,你把流觞小姐带来,是不是在给我压力?幸好我已经准备做出让步。”
“真巧,我也打算做出让步。”
“这么说……”
“我同意你的条件……画廊的所有权归你……”
“那好,使用权完全交给你们,我已经让律师准备合同了,另外,改建的费用我来出。”
“不行,改建的费用还是我来。”
“等等,”流觞连忙制止他们,“你们真的要把蓝溪改建成画廊?可是……”
“难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间画廊?”
“是,可是……”
“你难道不觉得蓝溪更适合做画廊?”
“……”
“你对经营一间画廊有没有信心?”
“这个,但是……”
“关键是如果你肯答应接手这间画廊,作为业主的我和作为中间人的采玉,对未来都会很有信心……”
好像就在只言片语间,局势就发生了转变,采玉和华钧庭几乎是一开始就达成了大规模的共识,剩下的挑战就是联合说服流觞。
“这太突然了,”流觞喝了一大口饮料,“让我考虑一下,另外华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做这样的投资……”
“在商言商,我跟你算一笔帐,像现在的蓝溪,一年预计的收入是100万,而曲氏的竹喧画廊,你知道它一年的固定收益是多少?”
“……”
“300万。我想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我完全不懂经营……”
“我们会找专业人士帮你打理……需要你做的,就是多花点时间布置你的画作……在前期画廊甚至可以作为你的私人展室,稳定后再考虑增加其他画家的作品。”
私人展室,是每一个画家都曾经勾勒过的梦想,何况,她的画将栖息在那些充满灵性随着思绪飞扬的浅蓝纱幕的深处……一个由他亲手设计的地方。
流觞感觉自己的手心又湿又热,她看看华钧庭,又看看采玉。
“这太突然了……你们确定没问题吗?”
“是。”他们异口同声。

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三年前又发生了什么?那座无名墓碑的主人是谁?沼泽女尸和高泰何伟的意外真的没有关系吗?何伟的苏醒是偶然还是……阴谋?有没有幻术师或者巫师参与此事?如果有,对方是正是邪?目的又是什么?
纷繁的头绪背后,是否一定存在一个如他直觉中那般严重的真相?
到底是采玉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还是他的多疑误导了安澜和自己?
安澜说得没错,他已经太在意她的心情,她的反应,甚至因此动摇了自己的判断……
指尖悠悠转动的水晶球映照出身后床上的寝具,浅绯的水墨樱花,盛开在深蓝色的床幔里。
采玉和流觞还没有回来,也许会和华钧庭欢饮达旦,他轻轻蹙起眉,想回到过去却回不去。

Martha也在失眠。
和Washington有了这层关系之后,她发现自己没法再给他写信了。每每对着电脑,已不会再有倾诉的欲望……他之于她,已经由精神的偶像,沦为身体的情人,快乐是快乐了,若论得到也算得到了,但是最初的梦想却走远了。
几个小时前,在她住处,他得知她明天开始担任唐采玉的助理,直截了当的抱住她。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要知道采玉现在的朋友都是哪些人,我要知道她的住址……这些我都不方便问,而你一定能帮我。”
“Washington,你有没有把我当作女人?”
他没有理会她嗓音里的伤心。
“Martha,你说过为了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抚摸她光裸的脊背。她紧闭双眼,心酸,却流不出泪来,甚至到后来,心酸也被激情冲淡。
有时候,快乐的感觉就是堕落。

三天后,采玉下班回来,一脸久违的明亮笑容,灿烂了整间客厅。
流觞问她原因,她不说,只是跑到厨房帮于妈做饭,把锅盘碗盏弄出些清脆的叮当之声。
因为是周四,不久安澜也来了,最后下楼的是刚从西郊医学研究中心回来的星律。
“人到齐了……吃饭吧。对了,那具沼泽女尸的身份已经确认了。”
采玉一边给大家盛汤,一边轻描淡写的带过。
安澜睁圆了眼睛。
“真的?”
“恩,她父亲来认领,各种条件完全符合,而且据她父亲说,她生前喜欢摄影,多次涉险,所以在沼泽边失足遇难的可能性很大。”
“为什么之前没来?”
“她母亲早丧,她父亲7年前移民C城,这次还是辗转听朋友说的。”
“这么说,和何Uncle完全没有关系?”
“一点也没有。”
安澜看了星律一眼,后者正在专心的喝汤。

“你信不信?”安澜终于找到两人独处的机会,迫不及待的问。
“我吗?”星律苦笑道,“如果我昨天得知这个消息,我会信的。”
“这么说你今天发现了线索?”
“你还记不记得有份报纸叫做《线索报》?”
“是不是那份以揭露名人私生活闻名的报纸?两年前因为董事会解散停刊的。”
“没错,我拿到的这一份是三年前的,上面有一条小小的消息,隐讳的暗示某政要的公子和一位平凡的大学女生坠入爱河。”
“你指高泰?”安澜抢过来仔细端详,大感失望,“这男人的脸根本看不清,说是谁都可以嘛……”
“这个女生,是新闻系的。”
“新闻系又如何?”
“别忘了女尸附近那架相机……”
“啊!”安澜恍然的叫,“高泰始乱终弃……那女生纠缠所以被杀……但是跟伟叔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帮凶,所以没死?”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星律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一般的死灵,哪怕是怨灵,都没有能力杀人,更不用说入梦杀人,除非死者生前会幻术或者巫术……但是一个幻术师或巫师又怎么会轻易被高泰杀死呢……”
“也许高泰的法力比她还高强?”安澜很快又推翻了这个猜测,“那高泰也就不会死了……”
“现在还没有更多线索来证明我们的猜测,但如果我们的方向没有错的话,现在有人出来认尸……”
“恰恰说明有人想掩盖这件事……高泰死了,就是何伟!”安澜紧张起来,“要不要告诉采玉?我担心她不会相信。”
“恐怕要瞒着她一阵子了……如果她不信还好,万一她相信了,以她的个性,让何伟觉察出什么,会很危险。”
“看到她今天快乐的样子,我知道你也不想破坏她的这份快乐。”
两个男人很默契的叹口气。
“采玉实在令人不放心,我真佩服你的冷静。”安澜突然说,“如果情况可控的话,我希望我将来的女友足够成熟懂得保护自己。”
“有了目标?”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强势一点的女生可能比较适合我。”
星律想了想:“你可以试着认识几个女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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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七

采玉明显的感觉到,流觞开始变得热衷于外出,每次华钧庭约她谈画廊的事,流觞都会主动的要求和她同去,三人常常在see you流连到深夜。
掐指一算,他们相识不过才两周多,感情会发生得这么快?
如果华钧庭真的可以疗救曲汤留下的情伤,她想她会乐见其成,只是没想到华会是流觞钟意的类型……
她忽然自嘲的笑笑,当年的自己不也那么喜欢他么?而今记忆里那个阳光、帅气、温柔体贴的大男孩不但完美如昔,更增添了几分英气和干练,她却突然如梦初醒的发现,原来爱和这一切的外在条件都没有关系。
一霎那的情生意动,全无道理,若不是前世记忆,便是今生神迹。
既然她可以爱星律,为什么流觞不可以爱钧庭呢?
她终于释然,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
“钧庭吗?我是采玉,今晚还是老地方。麻烦你七点钟到画廊去接流觞。”

改建刚刚完成1/3的兰亭,内部是一片狼藉,特别是新增的一道人工溪水,正在地面上肆意流淌。
流觞本来像大部分画家一样,对自己的外表要求极高,现在却完全无视湿了一半的长靴,挽着袖子和工人一起抢救下摆沾上了污泥的水蓝色纱帘。
华钧庭步入大门,骤然见到这么一副画面,惊讶之余不由得心生敬意。
“流觞。”
“Washington,”她对他笑笑,“我今天没有给工人添乱……”
“你肯守在这里我已经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搀扶她,“交给他们搞定吧,我们去see you和采玉会合。”

“周末你有什么计划?”
不经意的问题,牵出华钧庭的烦恼,说吧,怕她的加入破坏处心积虑营造的气氛,不说吧,由采玉来告诉她,就坐实了自己的不诚恳。
“我订了室内网球场,你要不要来?”
“采玉呢?”
“她说很想打网球,不过不一定能抽出时间。”
“只有我们三个的话,双打都凑不齐,不如再叫几个人?”
他警觉的借着反光镜打量身边长发零乱神情却优雅自如的女子,记得采玉说过她的本性是不善交际也不喜喧嚣的,而现在她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她洞察了他对采玉的意图,那么这样一而再的插足他特地营造的二人世界,只能说明她并非善意。
她这样做是为了谁?
“好啊。”为了尽快揭开谜底,他轻快的回答。
车内恢复了寂静,没有采玉在场的时候,他们其实很难找到什么共同语言。
       
“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选修过网球课的。”
星律循声抬头,发现流觞正站在桌前。
“是,”虽然很惊讶她半夜到来问起这个,但还是认真的回答,“因为我需要2个体育类学分。”
“这么说你会打网球了?”
“算是会的,只是没人敢让我上场。考试的时候我只需笔试就能通过。怎么,想约我打网球么?”
“是华钧庭订了网球场,我们想叫些朋友一起去。这事采玉没对你说起罢?”
“没有。”
“那她一定已经决定不去。”
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我还记得安澜说过,网球是她最喜爱的运动。”
“是的。”她坦率的望着他,“星律,这次我希望你陪她去。”
“……”
“你不一定要上场,在旁边坐坐替她加油就可以……甚至,看完半场就可以……”见他不肯表态,流觞只好说得更加直接:“最好能让华钧庭知道你们的关系。”
“我这才知道,”他自嘲的笑笑,语带双关,“我看上去这么让人担心。”
“我只是担心万一华钧庭以为他还有机会……”
“我明白的。”

“伟叔的情况怎样?”
采玉跑到安澜的面前,已经是面青唇白,紧紧的攥着他的手。
“他昨晚呼吸突然停止……不过经过抢救,已经没有危险了。”
“为什么会呼吸停止?”
“原因不明……但是……发生呼吸骤停的时间正好是四点。”
“四点?”她不信似的转动着眼珠,“那具沼泽里的尸体明明已经真相大白了……为什么还是四点?”
安澜意味深长的沉默着。
“也许只是巧合。”她勉强解释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匆匆的朝他们走过来。安澜不经意的望去,见她窈窕而挺拔,目光明亮坚毅,不由得一愣。
“Martha?你怎么来了?找我?”
“唐市长,有几份东西必须马上签署,高先生让我直接拿到医院来让你过目。”女孩说着,从文件夹里取出文件递上,动作显得非常利落。
可能因为文件重要性比较高,她警惕的盯住了安澜。
“这位先生,唐市长看的文件是绝密的,能不能请你暂时回避一下?”
虽然理应如此,但是她生硬的态度让人有点不舒服,安澜走开了几步,已经想好了还击的方法。
“小姐……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贵姓……刚才我和唐市长在讨论的何先生的病情,也是政府机密,你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过来,是不是也不太合乎规矩?”
Martha换了一种目光,开始重新审视他,这让他有小小的得意。但是好景不长……
“你说你在和唐市长讨论何先生的病情?但你并不是这里的医生。”
“谁告诉你我不是?”
“你肯定不是,医生不会穿着休闲鞋来上班的……而且医院不允许临床医生蓄那么长的头发。”
他伸手撩开额前的发丝,对这个小姑娘的观察力暗自起敬。
“你说的对,我不是医生,我是A大化学系主任,参与何先生的病情跟踪。”
“您是蒋先生?”就算进入市府没几天,对采玉传说中的绯闻男友还是有所耳闻。
“蒋安澜。幸会。还没请问小姐……”
“你看到了,我是唐市长的新任助理,我叫叶巧妮,”小姑娘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大家都叫我的英文名Martha。”
安澜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却温暖有力,掌心生着硬茧。他正在揣摩她的来历,她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以前是警察。”
她笑起来很妩媚,安澜的心里却咯噔一下。
难道……那小子能从他的水晶球里看到未来?如果是这样,那么故弄玄虚也未免太欠揍了。
“安澜?”采玉已经搞定了文件,走过来,“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没什么,”安澜一个莞尔,露出森森白牙,“晚上我去你家吃饭好吗?”
“行呀。”采玉尚且不明就里,Martha却因为这句话,又悄悄的观察了安澜很久。

“老何,你感觉怎么样?”
其实不必问了,病床上何伟憔悴蜡黄的面色说明了一切。
“你上次说到的那个胡弈,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何伟立刻睁开眼睛:“怎么样?找到没有?”
“暂时……暂时还没有。老何,别急嘛,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别急,你让我别急!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有可能死掉!”
高仕伦吓得脸都白了:“什么?”
“每晚四点!那个女鬼还是会准时来找我!就算我硬撑着不睡,也会看见她在窗子外面飘来飘去……”何伟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嘶哑了,颤抖着攥着高仕伦的袖子,“你儿子害了自己不够,还要连累我……”
“你是说……你说阿泰……”
“他是自作孽,当初要不是他……”
“他?他做了什么?”
“唉,”何伟虚弱的往后一靠,“本来以为那件事过去就算了……也没打算让你知道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年你身体不好,去了南海疗养。就是那一年春天,他认识了一个女学生。”
“我后来倒是听说了一点……怎么,那女孩有问题?”
“开始我们也没留意,但阿泰对她很认真,什么都跟她说……她是学新闻的……有一天,阿泰慌慌张张的跑来告诉我,说她暗中收集了很多不利于你的资料。我问他怎么办,他说要灭口。”
“你们真的做了?”
“我们让她吃了安眠药然后扔进了沼泽……”
“这次……阿泰的死……是她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隔三年她才来报复……但是我想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她能报复你们,肯定不是一般的鬼魂。”
“所以我才让你去请胡弈。”何伟微微定了下神,“对了,我记起胡弈喜欢在F国过冬,他在市郊买过一座古堡……不过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跟他有交情?”
“也不算什么交情。”何伟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总之你找到他就是帮了我了。”
“放心吧,老何,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准备怎么做?”
“你也说过,他是各国都在寻找的纵火嫌疑犯。他已经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了,眼前我们急着找人,只好先雇人在F国放几把不大不小的火,把他逼得呆不住了,自然会跑出来。”
“老高你还真是……不厚道啊。”
高仕伦略显得意的一拱手:“彼此彼此。”

“什么?周六星律也一起去?你疯了,流觞,他……”
“我有什么问题?”星律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别忘了我还骑脚踏车带过你。”
“你……网球的运动量太大,我不能冒让你晕倒的危险……”
“他大学选修过网球课的。”
“总之……”采玉固执的甩甩头发,“反正伟叔情况不好,也没什么心情,我已经拒绝邀请了。”
“采玉,你真的不想介绍他们认识吗?”
流觞的眼神混合着迷茫和焦虑,采玉看看她,又转头去看星律。
“我已经说过我和钧庭没什么的……”她委屈的小声抗议,“为什么不相信我?”
流觞心一软:“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会把亲人和朋友分得很开,再好的朋友,像钧庭,我也不愿他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不想让他认识星律,因为没有必要,多一个人知道星律是个幻术师,他的危险就会增大一分……”
他苦笑着,轻轻抚上她的头发。
“你总是想要保护我。”
“恩。”她搂住他的腰,额头在他肩上来回摩擦,“我就是要保护你。”
“可是我要你快乐。”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很快乐。”
“不对,只有你自由的做你自己的时候,才会真的快乐。我不喜欢你为我改变。”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快乐……”她不依不饶的跺脚。
“好了好了,”流觞拍拍手,打算息事宁人,“是我错,听你的,我也不去了,在家玩电脑游戏好了吧。”
“别呀!”采玉迅速的转过身来,“你们好容易有机会独处……”
“谁?”
“你和钧庭呀。”
“我为什么要和他独处?”
“你不是……”
“我怎么……”
“啊……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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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八

“蒋安澜……蒋安澜……”
华钧庭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反复的翻看着面前的一叠资料。
“蒋敬冰的儿子,A大校史上最年轻的系主任……背景家世果然配得上采玉。”
“而且两家本来是至交,唐天河去世前已经默认了蒋先生这个女婿。”Martha尽职尽责的补充道。
“唐天河……哼……”华钧庭的话音里流露出深刻的鄙夷,“原来这就是他替采玉挑选的丈夫。”
忽然,一把抓住Martha的手臂。
“你看我和他……哪个好?”
“当然是……”面前爱恋多年的男人,居然问她他和早上初次见过的蒋安澜比起来哪个更好。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选择,出口的霎那却被他打断。
“别回答得那么快,我是让你从采玉的角度看……”
她圆圆的眼睛里又亮起了泪光:“我又不是她,你何不直接问她?”
“我问不出口,”他若有所思的放开了她,“难道要我问他我到底有哪条不如蒋安澜……”
“感情好像不是比较出来的。”
“感情!说到感情,我才是她的初恋,如果不是我离开了,蒋安澜根本不会有机会……”
她见他越来越激动,连忙解释道:“现在蒋先生和唐小姐并没有在一起,唐小姐亲口对公众允诺任期内不会恋爱……”
“那种承诺怎么能算?只要她还把他放在心里……”
“可是,从我的角度来看,他们之间也许真的没什么……我觉得唐小姐对蒋先生说话的时候,纯粹是朋友的口气……”
“你确定吗?”
“不……”他的惊喜让她惶然改口,“我只见过一次……而已……”
“你以后多留心一下采玉和他的来往。”
“……”
她突然想起采玉在她面前的心直口快,对她的信任和倚重,如果有一天知道自己在她身边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付出的坦诚。
不是第一次了,她对自己感到厌恶。
“Martha,如果蒋安澜现在和采玉真的只是朋友,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有别的……”
“交往对象?”
“恩。”
“她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约会。除非那个人……就住在她家里。”
“她的住址你查到了吗?”
“这个没那么容易查。”
“……这周末我约她打网球,但是她拒绝了,说要在家补眠……你觉得可信吗?”
“当然。”
他稍感安慰,安静了一会儿,马上又想起了什么。
“有没有听过程星律这个名字?”
“程星律?”Martha想了半天,“程氏的总裁?”
“是,也是上次给我做手术的那个医生。”
Martha大为惊讶了:“是他?”
“他应该也是采玉的朋友,而且是很熟的朋友。”
她闭上眼睛回想,电话里追问Washington住址的那个温和而执着的声音,他说他姓程,他的朋友需要Washington的帮助。他明明是个陌生人,她却没理由的相信了他;D城中心医院病房里那个清秀而沉静的年轻医生,他说别担心,华先生康复的机会很大。他的声音很轻柔,她却又一次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
“可是唐小姐似乎没提过这个名字。”
“你要多注意。”
她点点头。

New Year’s Eve。See You门口。
流觞突然停住了脚步望向街对面,眼眸里亮起一点少见的冰蓝色。
“流觞,流觞?”
采玉叫了两声,流觞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那边有认识的人?”
“……哦……没有……”流觞下意识的抬手捋了一下长发,“采玉,我忘了点东西……必须回画廊一趟……”
“忘了东西?让钧庭送你去吧?”
“不麻烦他了,我到前面叫计程车,很方便的。”
“待会儿我和星律去画廊接你好吗?”
“不用。”
说完,竟然扔下采玉,快步离去。

华钧庭看见采玉走进来,立刻坐直了身子。
“一个人?”
“恩……流觞临时有点事,不来了。”采玉还沉浸在刚才的莫名其妙里。
“外面很冷?喝点红酒好吗?”
“好。”
他含着一丝微笑,扬手招呼侍者。
采玉把酒杯送到唇边轻啜。
“See You是个好名字,对不对?”
“啊?”
“See you,看见你,在孤单的时候,看见想见的你,就不再孤单,”华的嗓音,一如少年时,醇厚魅惑,“你看今晚,来这里的人都是成双成对。”
采玉不安的看了他一眼。
“今晚……我是说,我离开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么说你不打算陪我?”
“恩。不是说好了吗?我待到7点。”
“为什么?如果气氛不好还可以换一家……”
“不是的,”采玉拧着眉,看向手里的杯子,“是因为……”
“别忘了圣诞节你可是加班加了一整夜……害得我……”
“所以今晚才要陪陪家人嘛。”采玉急于打断他,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
“家人?”华钧庭的眼中已经射出怀疑的光芒,“你指谁?流觞?你还有什么家人是我不认识的?”
她转开脸:“钧庭,这好像是我的私事。”
“我只是想知道……你屡次拒绝我的邀请,为什么,为谁。”他不肯妥协。
“是男友。”
“蒋安澜?”
“你认识安澜?”
“多少有所耳闻。”他表情僵硬,“真的是他?恭喜你。”
她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不,不是他。”

天色渐渐暗下来,华灯初上的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她不顾自己穿着一双跟部极细的长靴,几乎是一路跑着,生怕那个人影又会像上次一样一闪即没。
这一次,她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酒精催生的幻觉,还是……
他怀里的红发女郎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两人在街道的拐角处停下来。
害得她收步不及差点摔倒,他伸手扶住了她。
“你找我有事吗?”
她不语,一径皱着眉头,用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好像非得找到证据证明他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才肯罢休。
那个红发女郎有点不耐烦了:“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她只是轻轻一推,流觞已经承受不住似的向后倒……曲汤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眼神阴骘的沉声道:“你走吧。”
两个女人都呆了一秒,然后他转过头去对那个女郎重复了一遍:“你走吧。”
“你们认识?还是……”幸好欢场女子还有几分眼色,话音未落,已经消失在人流中。
“是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呢?”
“是的,除了女朋友以外谁都可以,现在你也可以。”
“为什么这样对她?”
“我以前也是这样对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天在这一刻全然黑了,她挣开他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还以为你想试试……”他在她身后嘲笑。
她又走了几步,突然转头:“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居然字字入耳,明明隔着十来米的距离,街道又是那么喧哗。
他摸摸鼻子,低下头。
为什么要故意伤害她?是为了证明自己还占据着她的心,还是为了让她早一点放低这段感情?
那一刻的冲动,原因永远无法弄清。
再抬头,流觞已经消失了。

p.s:张泽维同学,我还是预先敬告一下吧——抱歉的很……两位情敌见面的情况恐怕难以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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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九

世宁大厦。
年会在下午6点准时结束,星律和几位元老寒暄完毕,只身乘电梯回到100层。
诊所一如既往的安静,他一如既往的回到办公室,埋头于工作,直到手机发出轻轻的提醒声。
6点30分,现在出发,7点正好可以到达远薰路的See You,采玉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这次却要他去接她回家。
对于因为职业缘故常常面带微笑的人来说,真心的喜悦却像一个轻盈的水泡,没有浮到情绪的表面就消散。
他站起来去取衣架上的西服。外面传来门开的声音。
是流觞,脸色极度苍白,唇色淡淡青紫。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惊之下,他还是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扶她在沙发上坐下。
“头……很晕……”她一边说一边很自然的靠在他肩上。
“头晕?……你刚才喝酒了?”
“没有……可是……我真的……很晕……”她忽然弯下腰来,干呕不止。
星律立刻挽着她的腰,轻轻拍抚她的背部,她并没有吐出任何东西,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星律……我……怎么了……”她终于抬起头来,紧紧蹙着眉,脸庞上沾满了汗水和眼泪,看起来憔悴无比。
“先喝一点水。”
她接过他端来的水,沾了沾嘴唇。
“我是不是……病了……”
“要检查一下才能告诉你。”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不想增加你的压力,但是……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
“如果是呢?”
“我需要给你验孕。”他努力让这句话听起来轻描淡写一点。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心里一片潮湿。
“不要怕,”他说着任何一个医生会说的话,“并不疼,而且很快,我们会看到结果。”
“星律……”她的眼睛雾气朦胧。
他反握她的手,眼波流露出淡淡的温柔:“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会照顾你,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进去拿了一些器材,顺便打电话给采玉。

“采玉,别说我的感情你看不到。”华钧庭此时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加上五分失意,眼神锐利如隼,让人不敢直视。
我看到的让我以为你在追求流觞。采玉在心里回敬了一句,你和她那么谈得来。
“我为什么花那么多心思在画廊上?我为什么非要保留股权而不是干脆卖给你们?再说,我为什么我要答应你们的要求把餐厅改造成画廊?为什么还有,我为什么要起蓝溪这个名字……这些你从来没有想过吗?”
他说的一点没错。是真的没想过还是不敢深想?又或者是,不敢面对事实?
采玉低下了头。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好像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还记得我的回答吗?”
“……”采玉诚实的点头,“你说迟钝也没关系,只要从现在开始想。”
华钧庭瞬也不瞬的望着她,然而下一秒降临的不是幸福而是失望。
“可是我还以为……我们……在国中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华钧庭的语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会错认的感伤,“就算那时骗过了我,难道你以为过了这么久我还想不明白?”
“……”
“一直以来,我告诉自己有一天要找到你,再次拥有你。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带点惊讶的瞥了他一眼,他确实醉了,骄傲如他,在清醒的时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钧庭,”她无法不感动,“原来你是为了我回来的。”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
“你现在的男友,不管是谁,一定不会比我更爱你。”
她沉默了一下,胸口有点酸涩:“感情不是比较出来的。”
“他对你不好?”华钧庭敏感的追问。
“不是不是,”采玉连忙慌乱的解释,“他很好……只是……他从来不对我说这些……我不是很确定……他到底对我……”
她一边说一边扬起睫毛,诚恳的望着对面的男子。
“不过,做他的女朋友,我还是很开心。”
直到这一刻,他才相信那个人的存在,并不是采玉为了拒绝而编造的借口。
“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采玉的随行电话突然响起来。
“采玉,是我。”
“哦……”她不自觉的微笑。
“很抱歉……我恐怕……没法去接你了,等你回来我向你解释好吗?”
她的长睫轻轻一闪,不经意间掩饰了眼波泛起的涟漪。
“不要紧。”
“我让司机去接你吧,还在See You?”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待会见。”她拿着包站起来,不肯正视华钧庭变幻莫测的眼神,“我要走了。”
“我开车送你。”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自己走。”

路上几乎很难见到空载的Taxi,采玉裹紧了外套匆匆而行,华钧庭的灰色凌志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终于她气鼓鼓的站定,回望。
“能不能别再跟着我?”
“你到底打算走到哪里去?”
“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那也不关你的事。”
街灯下,她含着怒气的脸庞熠熠生辉,华钧庭迷醉微笑,仿佛回到国中时代。

和同龄少年的经历并无不同,他从国中一年级开始收到正式的情书,就是在同一年,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邻班的一个女生。原因也不外乎她聪明漂亮,热情开朗,他喜欢她打扮得像糖果一样,粉红的脸庞上带着糖果一样甜蜜的笑。碰巧她又姓唐,他就在心里叫她糖糖。
暗恋三年,如果不是她身上发生的重大变化,他大概永远不会对她说出这种感觉。
国中三年级的那一年,她的母亲病故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她失去了那层糖果的色泽,变得沉默、脆弱、喜欢冥想,甚至疏远了原来的姐妹淘,宁可独来独往。
他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声名煊赫的唐天河市长,但是他也知道越是权高位重的父亲就越难以称职,他身为医院院长的父亲也是这样,出于一种微妙的共鸣,他采取主动,处处对她关怀备至。
一次她父亲来学校,把她从自习教室里叫出去谈了很久,然后怒气冲冲的离开,那天晚上她不顾严厉的校规溜出了校门,他不放心的紧紧跟随。
她生气的模样从来没变。
“能不能别再跟着我?”
“你到底打算走到哪里去?”
“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那也不关你的事。”
“既然没地方好去,我带你去TCBY吃冰淇淋好不好?”
她忘了气愤,显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TCBY?”
“打听到的。”
“你为什么要打听我的事?”
他见她一脸天真,好气又好笑。
“我对你好,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怔愣半天,渐渐的红晕满面。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迟钝也没关系,只要从现在开始想。”
那天晚上他们在TCBY一直待到打烊。
“以后要怎么样?”在回去的路上,她忐忑的问。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叫我陪你去TCBY就可以了。”
她开心释然的笑了:“就这么简单?”
“暂时只要这样就好了,其他的,等你长大吧。”

“既然没地方好去,我带你去TCBY吃冰淇淋好不好?”
他满意的看见采玉微微一震,再次停下脚步。
“钧庭,别这样。”
“你现在不喜欢TCBY了吗?”
“我……我们……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我们了。”
“如果回忆是温暖的,那么未来……也会是美好的……你和我……”
“钧庭,请你不要再对我抱什么希望……”
“我们本来就是被迫分开的,再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
他激烈的声音招来路人侧目,采玉无奈,只好拉开车门坐在他身边。
“去TCBY?”
“去世宁大厦。”
“什么?”
“你想见我的男友对吧?我现在带你去见他。我们住在世宁大厦,还有流觞,我们一起。”
世宁大厦?程氏集团?华钧庭意识到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如果医生不是我,你会不会轻松一点?”
流觞躺在深蓝色的绒毯下面,疲惫的睁开眼睛:“我宁可是你告诉我结果。”
“从今天起,恐怕你每天得吃一大把药片。”他庄重而缓慢的说,“我会尽全力保证你和宝宝的健康。”
她先是显出了一种既迷茫又哀伤,令人观之不忍的神色,接着却又露出了梦幻般的笑容。
“宝宝还好吗?”
“是的,是个小女孩。”
“哦。”她满足的轻叹,同时偏过头去不让他看见眼角的泪珠。
他不愿她过多的陷在感怀里:“有什么想吃的吗?现在应该还来得及让于妈把晚餐的菜谱改改。”
流觞想了想,摇头。
“你最好还是想出一两样来,准妈妈没有任性节食的权利。”
她望着他笑:“以后……采玉有了宝宝,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你这么罗嗦。”微笑渐渐转为失神。
“……到那一天,他也一样不会看你一眼……还有你的孩子……”
是谁在虚空里用破碎的声音低语,每一个字都是怨毒的刀锋避无可避。
曲汤,曲汤,他现在大概在某个女人的怀抱里,那双曾经轻抚她的手,此刻又在谁的肌肤上流连,谁都可以,她苦笑着,遥远的梦境终于,还是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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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二十

“你确定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采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却好像看穿了他的逃避。钧庭觉得脸上一热――接着门开了,灯光和暖香扑面而来。
“你回来了?……”
“不好意思,不介意我带个朋友来吧。”
他只好步出玄关的阴影。
“当然不介意,这位大概就是华先生?”对方处变不惊,彬彬有礼的颔首致意,“我是流觞和采玉的朋友,程星律。”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他没好气的想,就像你知道我的一样。
“我是华钧庭,很高兴认识你。”
接下来流觞也露面了,她不无惊讶的看着他们,显然对采玉的举动深感不解。
本来温馨的新年晚餐,也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微觉尴尬。
可是其中最尴尬最失意的一个,却是采玉。因为自始至终星律一直对流觞关切备至,而把为她效劳和她交谈的责任完全留给了华钧庭。换她是华钧庭,也不会相信他和她是一对。
难道他对她不打招呼就把华带来感到不满?采玉几乎不说话的时候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会这么没风度的吗?可流觞不像在演戏啊……会不会因为怕流觞在特殊的日子想到曲汤会难过,所以特地多照顾她一点?流觞看上去是有点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安澜一定要在家吃过饭才来吗?”她迫不及待的希望有人来打破这暧昧的气氛。
“是,”星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可能在路上了。”
“你们晚上有节目?”
“不过就是闲聊,华先生喜欢的话不妨一起。”
钧庭未置可否,采玉却被激怒了。
“不必了,待会儿我想和Washington出去一下,这里太闷了。”
流觞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钧庭不免流露出一点欢喜的神情。毕竟这顿饭不像原来想象的那么难吃……照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三个的感情纠葛对他而言是难得的机会。
“如果你们午夜前不回来的话,我们会替你收起安澜的礼物。”
“你们”当然指的是采玉和钧庭,而“我们”则是自己和流觞。采玉皱起了眉,是自己多心了还是……
钧庭趁她失神又盛好了一碗汤,放在她手边的时候附耳低语:“这里真的太闷了。”
“待会儿去哪里?”采玉大声问。
“看你喜欢。”
“你还记不记得灯光网球馆?说不定有夜场。”
“只要那里今晚还有人,我向你保证一定有夜场。”
采玉终于莞尔一笑,至少还有人肯对自己这么好。

“不加糖的雪梨汁,是非常适合你的饮料。”
流觞接过来,抬头看见他脸上如释重负的神色。
“他们终于走了?……其实我不知道采玉为什么要那么做,不过你的反应也很让我吃惊。”
“我做了什么呢?”
“你对我很好,却冷落她……不要解释,我知道你会说什么,诚然我怀孕了需要更多的注意力,但是……你把她推给华钧庭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试着不要从嫉妒的方面去理解我,”星律苦笑着,“我并没有那么小心眼,只是正好有一个机会让她选择自己喜爱的生活,例如新年想要怎么过。”
“恩?”
“以前是我的问题。”垂眸凝视着指尖,“我自私的把她困在我的世界里。其实呆在家里对她来说太闷了,她喜欢打网球……”
“她是愿意为你改变的,”流觞一急,忘情的脱口而出,“难道你现在还不确定她的真心?”
“华钧庭是一个品貌才华都出类拔萃的男人,对不对?”
“……”
“他对采玉很好,温柔体贴,对不对?”
“对。”
“还不止这些,他不会一辈子都离不开结界,他可以陪她运动,陪她旅行,陪她做一切她原本喜欢做的事,对不对?这些我都做不到。”
“对,可是采玉爱的是你。”
他冰冷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手。
“啊?”
“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让那件事发生。”
流觞苍白了脸:“你反悔了?你打算怎样?撮合她和钧庭么?就像从前撮合她和安澜那样?你想过采玉的感受么?你尊重过她的选择么?”
“我打算尊重她的选择,任何选择。”
“可是今晚……”
“好罢,”星律无奈的举起一只手,“我承认我今晚有点不冷静,而且我的心思也的确在你那里……”
“我知道你担心我,”流觞抓住他的那只手,“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要采玉受伤害……等她回来,我向她解释。”
“你最好在12点前睡觉,其他的事情我来。”
“咦,10点了,怎么安澜还没来?”
“你忘了他说过如果被家里绊住了那就不来了。”

猜得不错,安澜是被绊住了,不过不是在家里。
为了买到千与千寻的玩偶送给流觞和采玉,他在电影院门口下了车。
这里是A城新年最热闹的地方,加上Disney新片首映,人潮汹涌,喧哗震天,汇集了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冒出来的情侣和小孩,而影片周边产品销售的队伍更是长得一眼望不到边,他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抽身而退。
正当他吃力的拔开人群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蒋先生?蒋安澜?”
回过头,一个穿着紫色斗篷的明艳女子正笑靥如花的朝他挥舞着手臂。
“你是?”
“Martha啊。”
“……”他想了很久,终于恍然,“你是采玉的助手叶小姐!”
“是呀,”她喘着气挤到他身边,“你是来看首映式的么?”
“我来买玩具……”他注意到她指间夹着两张票,“你来看首映?好像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不想看了。”
“为什么?”
“本来答应陪我看的人突然不来了。”
“真可惜,”安澜礼貌性的寒暄着,“票很难买吧。”
“是啊……”她苦涩的笑了笑,“很难买……不过我也早有预感……他不会来。”
“我要走了,我还有约会。”
“能不能送我回家?”
安澜立刻点头答应,以她此刻的心情,万一想不开……还是送她回家比较放心。
“你住在哪里?”
“喏,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上了第三个立交桥左转……”
……
“现在怎么样?”
“往前开……恩……一直开……你买玩偶是为了送给唐小姐?”
“呃……对。”
“想追她?”
“呃……不。”
“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一次舞会上……”
“今晚你们有约会?”
“恩,还有几个别的朋友一起。”
“你们通常在一起做什么?”
“呃……也就是闲聊吧。”
Martha忍无可忍的摇下车窗,深深的呼吸着冰凉的空气。
“车里很闷?”安澜顺手把空调关小了点。
……是你很闷。Martha横了他一眼。
这样是不是很傻,他都失约了,你还在尽职尽责的做他交代的事情……偏偏又遇到这么个言语无味的家伙?
“说点别的,如果没有约会的话你今晚会干些什么?”
“也许会在家里听听音乐。”
Martha伸手拧开了车载音响:“就像现在?”
“在家听会比较节约能源……”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还要继续开?”
“对。到下一个路口就可以右转了……”
“你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是啊,”她努力让嘴角不要浮现笑意,“住在郊区空气比较好。”
半小时后。
“还没有到?”再忠厚的人这时也能嗅出点不对劲。
“就快了。”
一小时后。
“我们好像已经绕了半个城区……”
“可能我把路记错了……不过没关系,过了这条隧道,我就会想起来的。”
“小姐……再有一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你该不是想和我一起在郊区的公路上度过?”
“也不错呀,很浪漫。”
安澜终于转过脸来看她:“叶小姐,如果你是在开玩笑,未免有点不厚道,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你不在他们也会有人陪,但是我就不同,”Martha眼神幽然,唇彩映着街灯像一朵盛开在午夜的兰花,“如果我不用骗的,根本没人理我。”
安澜真想揪着她的耳朵让她把政府工作证拿出来看看:“小姐,你可以找别人去,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善良啊。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看人还是很准的。”
“你家到底在哪里?”
“不远,就在你遇见我的那个影院附近。”
安澜气急败坏的拿出手机来:“星律吗?……对,我今晚有事,可能不过去了……”
“这么说你打算整晚和我在一起?”
“我把你送回家然后回家睡觉。”
“太没情趣了!”Martha用力拍打他以示抗议,“不如去泡吧……”
“对不起,没兴趣。”
“可是你送我回家以后,我睡不着还会跑出来的……万一……”
“跟我有关吗?”
“你真的可以一点都不关心?”
“小姐,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想有个男人陪我过新年,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回家找你Daddy去。”安澜咬牙切齿。
“我Daddy三年前死了。”
“呃……你Mummy呢?”
“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她了。”
“你在A城有朋友吗?”
“现在只有你。”
明知道她最后一个回答是在装无辜博同情,但安澜还是觉得心底的琴弦被轻轻拨动了。
“这样吧,我带你去吃冰淇淋。”女孩子大概都有相似的爱好吧。
“唐小姐喜欢的……TCBY?对不起我不喜欢那家店。”她其实对TCBY并没有恶感,只是本能的不愿别人把采玉的爱好强加给她。
“……”安澜谨慎的转动眼珠,心里想说小姐我们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你想敲诈也要等再熟悉一点吧……
“我喜欢吃KFC。”
他下垂的嘴角慢慢的向上弯,向上弯,随之用力呼出一口气:“真是好养活……”
她没有听清:“什么?”
“我是说,我也喜欢。”

采玉在一片熹微的晨光中推开100层的玻璃门。
“Happy New Year。”
随着这声意想不到的问候,有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眼镜擦得很干净,眼眸里却写着倦意。
“对不起,”运动以后什么不满都忘记了,她满怀歉疚,“我没想到你在等我。”
“我等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她走到他面前,微微扬起脸。
“流觞……她有了宝宝。”
她脸上血色尽失:“什么?”
“她怀孕了。”
她用右手抓着左手的手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流觞在这时候怀孕……宝宝是谁的?
“不要问我一些我也不知道的事情,”星律适时的制止了她提问,“流觞有选择男友的自由。”
“她现在状况如何?”
“还算稳定……不过我总觉得她在承受很大的压力……也许是因为宝宝的父亲。”
“我懂了,我不会再给她压力的,”她下意识的捉住他的袖子,“我们该怎么帮到她?”
星律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
“你说……会不会是曲汤?”
“是他,问题只会更难解……不过,我还是希望是他。”
她慢慢的从震惊里恢复过来,突然感到一阵失落。
“你等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恩,”他用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垂发,“昨晚玩得好吗?”
若说不好是否显得不够矜持呢?
“我现在知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呆在家里……虽然闷一点……但是很温暖。”
她重重的鼻音消失在他深蓝色毛衣里。
他反抱着她,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忘记了。
总有些什么,来得始料未及,也许最好的方式,就是拥抱和珍惜。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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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之一

叮咚――叮咚――叮――咚――
流觞从梦中惊醒,看了看枕边的时钟,9:00。只要不是周末,这个时间采玉和星律都不在家,勿忘的安全系统不该让客人到达100层才对。
那么,是谁在按门铃?
睡意还是牢牢的攫住她,她闭上眼睛又躺了一会儿……门铃还是锲而不舍的响着,她不得不坐起来,按下液晶显示屏的一个按钮。
是一个很精神的老伯,戴一幅考究的金边眼镜,头发乌黑不见银丝,穿着一件厚厚的运动型棉衣,围着一条火红的羊毛围巾,身边还放着……一个手提箱?
他不会把这里当宾馆了吧?
她笑着想,但还是不敢怠慢,在最快的时间内梳洗完毕,披着大衣匆匆下楼。

“您找哪位?”
“怎么你才出来!”老伯显得非常不高兴,“我找程星律,他是这里的医生。”
流觞还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跟星律确认,那老伯却已经翻起了白眼:“怎么还不开门?不相信我?我可是从他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流觞仔细看着他的相貌,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星律的住处无意发现的一张照片,她马上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您该不是……胡Uncle?”
“你知道我?”老伯一扫刚才的不快,兴奋得目光灼灼,“星律跟你提到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流觞被误会过很多次,学会了不以为意,她主动帮他把箱子提进来。
“胡Uncle,请跟我去99层休息,星律去公司了,我打电话让他回来。”
“不用了……不用打电话……箱子我自己能提……”老伯跟着她走下楼梯,一路絮絮叨叨,“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星律的什么人哦?……”
“我们是朋友。”
“朋友?”老伯的眉毛生动的挑起,“男女朋友?我就猜到你们在拍拖。”
“不是的,”流觞放下箱子,轻轻的喘着气,“我们没有拍拖……”
她不想过多的解释,谁和谁拍拖,看见的人自然会明白。
老伯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惬意的左顾右盼:“摆设就跟我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差不多,但是人气就旺了许多!对了,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流觞。”流觞恭敬的递上茶盏,“伯父喝茶。”
对方不接,一幅固执的表情:“我不喝茶。”
“啊?”流觞愣住。
“我要喝红酒。”
有人拿红酒当日常饮料的吗?流觞虽然很好奇,却还是拿出一瓶红酒斟了一杯。
怪异的老伯扯掉脖子上的围巾,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流觞,你很好,”他喝了酒以后脸色更红润,“难怪那个不开窍的小子终于愿意和女人同居了……”
“伯父,”流觞觉得非解释不可了,“星律和我是大学同学……”
“大学就认识了?”他恨恨的点头,“我居然不知道!”
“我们没有……”
“好了,小女孩,”对方笑容可掬,“我不逼你说。你现在有事就去忙你的,我在这里等他。”
流觞看了一眼他的手提箱:“伯父如果打算小住的话,我帮您收拾一间房间吧。”
“那太好了。”
“9909好吗?”
“我要那间‘一千零一夜’。”
“对不起,伯父,我现在住在那间,如果您喜欢的话……”
“哈哈,”老伯大笑起来,“不必麻烦,我住9909就好了。”
望着流觞水袖长裙的窈窕背影,胡弈乐不可支的摸着自己的胡须。
然后他就在那间名为“夜莺”的中国风格的房间里洗了一个澡,躺在锦绣辉煌的中式大床上吃着流觞送来的水果。
“早知道这里这样好,我早就来了。”他喃喃自语,“不过我要告诉那个小女孩,我最中意的食物是甜点”。

接到流觞的电话,星律很快就回来了。
“十年没见了,Uncle。”他笑着,有点羞涩又有点欢喜。
“是十一年。”胡弈板着脸纠正,“你的头痛还是老样子?”
他已经全然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了,可是在胡弈来看,他还是当年那个10岁的小男生,清秀而苍白,眼睛不染尘埃。
“不然还能怎样?”抓抓头发――什么时候学来的坏习惯,“其实要来的话可以通知我去接你的。”
“要来?”胡弈气呼呼的逼近他,“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因为你email里说的那件事。”
“你有收email?”星律非常惊喜,他还以为都石沉大海。
“有收,只是懒得回。”
“那件事的确很奇怪。”
“以你大幻术师的本领和脾气,居然也会向人求助……所以我才决定亲自来看看,是真的有人捣鬼,还是你在故弄玄虚。”
“谢谢Uncle。”对他的语气星律早就习以为常,也深知他藏在坏脾气下面的古道热肠。
你这次就猜错了。
胡弈暗自得意洋洋。其实他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因为F国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原因不明的纵火案,警方已经把嫌疑归到了正在F国古堡里逍遥过冬的他身上……可怜的他只好走为上策……顺便来故地看看故人。
“你再把情况给我详细的讲一遍吧。”
“要不要吃过午饭再说?”
“好啊,”胡弈摸摸自己的肚子,忽然抬起头,“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
“呃……”
“你多大了?二十八了呀!再不结婚想绝后呀?”
“好像这句话你从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唠叨了……”星律自认倒霉的咕哝了一句,然后换上无辜的笑脸,“这个也吃过午饭再说吧?午饭有你喜欢的法式酿鸡翼。”
“早说啊……”

呼……总算吃完了。流觞放下筷子,暗自庆幸。
严格的说今天的菜味道不错,她却觉得时间过得比平时慢了好几倍,大概坐在她身边的星律也深有同感――那位胡伯父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她和星律两人身上溜来溜去,害得她一直神经紧绷。
少安毋躁,等晚上采玉回来就好了。她一再告诫自己……只是不知道采玉能不能适应这种诡异的氛围……能不能取悦这个奇怪的长辈……
于妈端来了水果,她用牙签挑了一块苹果。
“伯父吃水果。”
“谢谢,”胡伯父很是承情,“我最喜欢吃苹果了。”
她微微一笑,用指尖拈起一片橙子,快速解决,开溜事大。
“我去画室了。”
“你好像答应过我要午睡的。”
“呃……我不困啊。”
“午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有幅画急着画完,兰亭就快开业了……我虽然……但并不代表……”她微微的气恼,这家伙顽固也不看场合,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对话听起来会很暧昧。
“这不是理由,另外,你早上一直在画画?那叶酸和维生素片你吃了没有?”
胡伯父本来一边咬着苹果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听到这里忽然竖起眉毛。
“叶酸?”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流觞,“小女孩,你该不是……”
流觞窘得整张脸都红了,手不自觉的放在腹部。
他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立刻转头看向星律,眼神明明白白的在说:看不出你这么出息呀。
星律只好不动声色的接下这包含着惊奇、调侃、喜悦……期待……种种复杂涵义的目光。这时候说 “宝宝不是我的”对方未必肯信……更重要的是,流觞要何以自处?若要说“宝宝是我的”……自己还没有这种勇气,流觞也不一定准许……
所以他祭出了十几年前对付这位好奇伯伯的法宝……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气氛有点僵……胡弈咳嗽了一声:“这里不是有人要去午睡吗?”
流觞如接赦令,起立鞠躬转身离开,再也不敢提要去画室的事。
餐厅里,两个人又沉默了许久。
“我一点约了个病人。”
“现在才12点半而已。”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这好像是我的隐私。”
“你十六岁念国中的时候拒绝把收到的情书给我看,也是这个理由。”
“那不是情书。”星律的脸绿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记得,“是一封很普通的信,问我大学的志愿。”
“是个女生写的吧?”
“……”
“那就是情书,是你太蠢没明白人家的意思……”
胡弈好像暂时忘记了流觞的问题,那他也不打算奉陪到底了。
“我差不多要去工作了。”回头又补了一句,“以你的风度不会问女生什么难堪的问题的吧?”
又被猜中了!看来只能放弃向流觞问出真相的打算,胡弈不爽的掰断了牙签:“放心……”
这个对待女生礼貌而冷淡的家伙居然这么会呵护一个人……答案很显然了。不过嘛,他还挺喜欢那个女孩的……清雅出尘,如画如诗,将来的宝宝一定靓到爆吧。
“对了,你好像还没跟我说那件事……”
忘了……星律懊恼的看看表:“时间不够了,晚上等采玉回来说吧,她比较了解情况……”
“这里还住着别人?”胡弈大吃一惊:“男的女的?”
“是女生。”
星律扔下这句就匆匆的走了,留下胡弈一边扫荡剩下的水果一边想入非非。

借此请假:
8.30-9.2 o去HK旅行,8.31可能会去那丽素医院看看,也算一偿夙愿,未能和各位一起度过8周年纪念日的遗憾,容我回来以游记等形式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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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又见面了非常不好意思,近期身体有点不舒服,网络也有点问题,游记一定尽快奉上。

第四章

之二

“采玉,我有件事要提前告诉你。”
“呃……”不期然听见这个声音,有不真实的感觉,她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华钧庭。
就算新年之夜他们一起度过,但她还是无法接收他的感情。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只要求每天能看见她,而方式就是接她下班。
好像回到国中时代呢。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在她伤心或者孤独的时候尾随和陪伴。她最后不还是爱上了他?――如果那种青涩的依恋可以叫做爱的话。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长大了……而且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他不明白……
“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位长辈,我父亲的故友……希望你不介意,也不会觉得太意外。”好像有点避重就轻?……好吧,他承认他的描述听起来温和无害,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位特立独行的火系幻术师。也许他更怕吓着她……
“好啊,”她微微有点兴奋,“当然不介意,我只希望不要失礼才好。噢,对了,我去买点点心……”
“你不必那么紧张,他来的主要目的是……因为他会幻术,所以可能会对伟叔康复有所帮助。具体的回家再说好吗?”
“恩。”

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胡弈,还是被推门而入的采玉惊住了。
她比他想象的更美,一袭深蓝色系缎带的宫廷式长大衣,映得皮肤洁白如茉莉花瓣,嘴唇嫣红似玫瑰花瓣,含笑的明眸简直像是满蕴着清晨的露珠,摇一摇便会落下几滴来似的。
光彩照人。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初见时的流觞,白衣紫裳,风致楚楚,明明不是一种风格的美,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相契――是姐妹还是……
思忖着,根本没听见星律给双方的引见和采玉那句因敬畏而微微有些颤抖的“伯父”,他顺着自己的思路开口就问:“你是流觞的妹妹?”
“不是啊……”采玉吓了一跳。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星唯的那个秘书……叫……朱……什么……”
“朱颜现在国外疗养……”星律见他牵扯不清,只好简单重复一遍刚才的介绍,“这位是唐采玉小姐,这位是胡Uncle。”
“伯父好。”采玉再次弯腰致意。
“噢……好。”他敷衍的应着,目光却死死的盯牢了星律,想看穿他在这两个女孩中间到底在做什么好事……尤其是,其中一位已经……
毕竟流觞已经先入为主,加上对弱势一方自然而然的偏向,他本能的对采玉有点排斥,何况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
“你叫唐采玉?”
采玉刚脱下外套,闻言讶然转身:“是,伯父有什么见教?”
“你就是那个新任的女市长?你父亲是唐天河?”
“是。”
胡弈撇了撇嘴:“星律,你怎么会有政客朋友?”
采玉眼中受伤的神色一闪而逝。
“Uncle,从政的未必都是坏人,你的偏见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改吗?”
“哼。”
“采玉本来是一位律师,因为父亲突然去世,哥哥也重伤昏迷,所以不得不担当起进步党领袖的责任,至于被选为市长,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星律走到采玉身后,扶着她略微僵硬的双肩,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何况,她是个好市长,只有坚强而优秀的女孩子才能做得这么好。”
流觞刚好从画室出来,听到这里又是暗笑又是感动,星律这样坦率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已经很难得,老伯该不会再搞不清楚状况了吧?
可惜胡弈并不卖帐:“她是不是个好市长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也不打算只听你的一面之词,我只是恰好看过一本唐天河的回忆录,如果没记错是唐小姐校订的吧。”
轻掩的长睫闪了闪,那本在高何两人授意下出版的回忆录……大概是她一生的隐痛。
“文采倒是不错……只是,真实性就不敢恭维,或者说,故意误导公众……”
采玉把头低得更低,说实话,在进门之前,她还满怀着甜蜜的期待,希望这位伯父会像曲汤的父母喜欢流觞那样喜欢自己的……可是现在……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她抗拒的退缩,他却一反常态的坚持,直到把她冰凉的手指全都收入掌心。
“Uncle,那本回忆录我恰好也看过。首先这本书的作者是唐天河市长本人……校订者修改原稿的权力本来就非常有限……其次,当事人撰写的回忆录给出的当然是一面之词,这点您不会不清楚,在尊重作者和尊重真相之间,我并不认为采玉做错了选择。”
“当然,这本书并不是很完美……但是我们要考虑到它是在市长选举前不久出版的,时间的仓促必然会导致一些……”
“为什么非要在市长选举前不久出版呢?还不是为选举造势?你还说被选为市长,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胡弈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呆呆坐在沙发上的采玉,她不是该伶牙俐齿么?怎么不辩解?还是故意扮荏弱让人怜惜?如果真是那样城府深沉,保不准接近星律还有别的目的……
“Uncle,”星律显然很无奈了,“一个人在选举前夕被推到一个众人瞩目的位置上,就算出于责任心也要把这件事做好吧……”
“你怎么知道原因是责任心而不是权欲?”
“这件事我以后跟你详细解释好吗?”他想尽快结束这次争论,抬杠对胡弈来说是家常便饭了,但是采玉就一定受不了在家里受到这种批判。
“伯父,吃水果,” 流觞适时的出来打破僵持,“采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呃……”采玉抬起头来,满眼茫然,脸色苍白,这才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纸袋,想了好久终于回神,“是……甜点……”
“甜点?”星律帮她小心的拆开,居然是一袋A城最著名的糕饼店仙靥园的精致小点。
“我……”她恨自己居然说不出口。
“是买给你的。”星律只好替她说完,把一袋蓝莓小蛋糕苹果派丢到胡弈面前。
“不是吧……”难道这丫头想收买我?心里这么想,还是禁不住诱惑拈起一个苹果派送进口中,甜蜜的味道带来久违的感动,“这是……仙靥园吧……味道很不错啊。”
采玉依然表情木讷,流觞和星律互换了一下眼色。
“还是谈谈那件事吧……事情是这样的。”
……
一次喜筵,两人昏迷,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每夜四点准时遭遇梦魇……
胡弈皱着眉开口:“我知道你会入梦咒,想必你已经打探过了。”
“梦里是一个黑色的沼泽……”
“沼泽?”胡弈的身体大大的震动了一下,“说下去。”
“沼泽里有一只雪白的人手……我不知道是噩梦还是……”
“有可能,但是更可能是……水系幻术……”胡弈紧张的取下眼镜,下意识的擦拭,“这件事可能很严重……”
“没过几周,采玉在调查喜筵的材料来源时,偶然在市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沼泽……”
“是嘛?”胡弈盯住采玉,为她的勇气感到吃惊,“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吧?”
“我当时晕倒了,”采玉虚弱的回答,“后来发现那个被原住民叫做噬魂沼泽的区域蕴含大量地热……”
“好像很早就听说过,不对,好像最近在开采嘛……不会那个开发计划是你力主的吧……”
采玉未置可否,继续低声讲述:“在清理沼泽的过程中,在淤泥里发现一具尸骨……”
“是男是女?”
“女性叫做乔薇……26岁,未婚,公司职员……我们已经找到了死者的家属,据说她生前很普通,没有任何特异功能。”
“你并没有证据确定那个家属的话完全可信。”星律淡然的插了一句。
“有人没事认尸玩吗?”采玉口气不太好,“而且还是一具三年前的尸骨。”
星律不再说话了。
“但是尸体找到以后,那位幸存者还是继续做同样的噩梦……”
“那位幸存者是什么人?”
“是……进步党的一位官员。”采玉深吸了口气,“不幸去世的那一位是另一位官员的独子。”
“我很有兴趣听听他们的名字。”
“何伟……高泰。”
采玉刚合上嘴唇,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
“何伟……何伟……”胡弈面色铁青,眼神如刀,“如果是他……那一定是因为他该死。”
“什么?”
“你早该告诉我是他,”他凶恶的瞪着星律,“那我根本不会管这件闲事……根本不归我管……他早该死在水系幻术下……我绝不会破坏云清的安排!”
说完,他扔下不明所以的三个人,起身朝卧室走去。
“云清是谁?胡伯父和何先生有过节?”流觞不解的问。
“我从来不知道他跟何伟有过节,不然我也不会请他帮忙……”
“现在要怎么办?”
“只能再看看情况了。”忽然发觉身边的人还是很安静,“采玉?……”
“采玉,你没事吧?”流觞故作轻松的拍拍她的肩,“连高仕伦你都能对付,胡Uncle也没什么好怕的对不对……何况,他虽然说话有点尖刻,却没有恶意……”
“我不知道。”采玉漫应了一句,疲倦的站起来,“我想去睡了。”
9903门口。
“晚安。”采玉准备关门。
“我们谈谈好吗?”
“我很累。”她看上去的确不胜负荷,“我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会议。”
“我很抱歉……”他轻抚她面颊,温言安慰,“我会努力让一切好起来的。”
她强自抑制着啜泣,更抑制着倒在他怀里的冲动,努力挺直背脊:“其实,我从来没有请你帮我这个忙……更不想你去找什么高人……也许伟叔真的是坏人……就算他是坏人,我也会尽我的能力救他……就像我Daddy,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不管你们怎么看他,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交换他的……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们没有指责我的权利……”
“我真的很抱歉,采玉……”他伸手想抱她,拥抱可以宣泄很多难以诉说的情绪。
可是她推开了他,在他面前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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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之三

他站在9909的门口,举手欲敲。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流觞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觉得明天和他谈会更好。今天这件事,我们并不知道会对胡Uncle造成多大的冲击……最好等他自己调整好了,再说别的。”
他迟缓的转过身来:“你说的对……我……”
“你不想采玉难过嘛,”流觞了然的一笑,“你对她真的很好。”
星律这才发现她换了一领天鹅绒斗篷,唇上甚至点染了淡淡的红。
“你要出门?”
“是……我会尽快回来。”
“去哪里,我送你。”
“不必了……我……”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
“好吧,”相识多年,为难的时候有他在侧就会安心,“我想去曲汤的父母家。”
“有事吗?”
“明天是……曲伯伯的生日,去年,我答应要画张画儿送给他。”
那一卷松鹤延年完美到无可挑剔,可见作者是怎样尽心尽力。
他叹着气收起画,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曲汤了。

十点的钟声刚刚敲响,玄关就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女仆喜悦的传报。
“少爷回来了,老爷,太太,是少爷呀。”
二楼的偏厅里生着壁炉,温暖如春,曲恒昌坐在安乐椅里俯俯仰仰,不知道是打着瞌睡还是在考虑什么事情,杨若刚好端了一盅燕窝进来。
“儿子回来了。”
“现在才回来。”佯作不满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看看他给我带了什么。”
只听活泼有力的足音由远及近。
“Daddy,Mummy。”
杨若掩饰不住满脸的疼爱:“外面很冷吧,晚饭吃过没有?”
“吃过了,Mummy。”
“我炖了银耳燕窝,来一碗吧。”
“好。”
曲汤微笑着走到壁炉前,对着曲恒昌深深一躬。
“老爷生辰快乐。”
曲恒昌撑不住笑了:“油嘴滑舌。”
曲汤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特制的红色文件袋:“这是礼物。”
曲恒昌接过来拆开,从里面抽出几份文件,看了看,忍不住连连点头。
“月球村一期工程居然提前三个月就完成了验收,还拿到了验收款,很好,很好,这下二期的流动资金就大大超过了所需。”
“希望这份礼物Daddy会喜欢。”
“喜欢,是你们送的Daddy怎会不喜欢呢?”杨若在旁边笑着答。
这句话却让曲恒昌的眉头皱了起来。
“曲汤,我问你,另外两份礼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两份?”曲汤不解,“我没有叫人送礼物来啊。”
“今天早上,藤园珠宝行派人送来了一尊白玉佛像,说是伊藤雪小姐为我特地挑选的寿礼。”曲恒昌停顿了一下,看看曲汤的脸色,“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和伊藤家千金的关系……”
“我们在交往,已经有半年多了。”
“很好,那流觞呢?你准备跟她怎样?”
“流觞也来过?”
“大约一小时前,是程星律陪她来的,我当时觉得很惊奇。”
“她也带来了礼物?”
“是的,她还记得去年答应过要给我画一幅画,就给我带来了。”
“画很漂亮,可是流觞看上去虚弱了很多啊……”杨若不无担心的想着流觞淡妆下苍白的颜色,“她病了吗?”
“我不知道,”想到星律陪伴着她,照顾她,他居然觉得非常不快,“我们分手了。”
“……”
“对不起,我本打算和Cindy关系确定的时候一起告诉你们的。”
“你喜欢谁,这件事我们就不想过问,不过你Daddy和我始终还是觉得流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们本来以为你们会结婚的……”
曲汤苦笑了一下。
“好女孩很多的,下次我带Cindy来见你们。”
“这次看准了吗?”
“应该是吧。”
“流觞现在有了新的男友吗?程先生应该还和唐小姐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
“儿子,我们不说你也知道,你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啦。”
“我明白。”
“你Daddy今年虽然得到了很多礼物,但是他最盼望的是……”
“我和Cindy会努力的。”

何伟的脸色非常不好。
每夜在梦里死去活来不算,甚至白天也开始会出现幻觉,一会儿是女鬼在病房里来来往往,一会儿自己被人头朝下扔进沼泽里,这种沉重的精神压力无从宣泄,让他渐渐失去了活下去的兴趣。
但是,他知道,如果找到了胡弈,如果胡弈肯帮忙,那一切都会有希望。
高仕伦这个蠢材,想尽了办法,花了大笔钱,却连胡弈的衣角也没碰到……他狠狠的一拳砸在被子上,说到才干,他还不如个24岁的小姑娘。
于是采玉和于权去探病的时候,就发现何伟格外的沮丧,却又分外亲切。
她一定不会让伟叔死的……既然星律的伯父说是水系幻术师干的,那她不如直接找到系铃人来得直接。
想到这里,她一边开车一边转过头。
“权叔?”
“什么事,采玉?”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行吗?”
“行呀。”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云清的人?”
“云清?”于权有点反应不过来,“是做什么的?”
“应该是伟叔年轻时候认识的一个女人……”
“……女人?”于权显然想起了什么,“你问这个干吗?”
“跟伟叔的病有关的,你快说呀。”
“好吧,别跟你伟叔说是我说的。”
“好,权叔,快说呀。”
“在你伟叔年轻的时候,的确是认识一个叫云清的女人,好像是个复姓……哦对了,是慕容,慕容云清,这女孩子是A大生物系的博士……好像是世家出身,很低调,很神秘……”
“然后呢?他们恋爱了?”
“这个……不太清楚,”于权的老脸红了,等于间接的承认,“那时候大家都年轻……可能……是挺好的……”
“后来为什么分手?”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后来那女孩子嫁了别人……”
“他们还有联系吗?”
于权的声音更低了。
“我听说过了几年,那女孩子回来了一次。”
“还听说什么?”
“没了。采玉,你怎么连这些陈年旧事也能挖出来?”
“呃……”采玉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如果那位慕容女士是A大的博士那就好办了……
算起来,好像自从新年就没见过安澜,这家伙在忙些什么?

安澜和采玉坐在A大著名的“介质”咖啡屋里。A大的学生有个好处,就算觉得窗边那个长发年轻女子很像传说中的市长,也绝不会涎着脸上前求证,更不会围观甚至拍照。
“慕容云清?”蒋安澜的印象里没有这么一号人,“我需要去查一下生物系的资料,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女士,伟叔,还有那位伯父,年轻的时候有些恩怨没有解开?”
“对。”
“跟伟叔现在的问题有关?”
“有,你没听说过因爱生恨吗?”
“就算她恨伟叔,她跟高泰总该没有过节吧,另外你不觉得她的手法诡异了一点?”
“她是个水系幻术师,而星律的伯父是火系。”
安澜抓了抓头发:“我总是不太相信这些超自然的东西,虽然我知道勿忘是个有点不寻常的地方……”
“你到底要不要帮我查慕容云清的资料?”
“愿意效劳。”
“那好,这顿我请客,”采玉大方的挥挥手,“对了,你很久没去看望流觞了。”
“她怎么了?”
“她有了宝宝。”
安澜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什么?你不要告诉我……”
“你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我只是比较吃惊……她还好吗?”
“还不错。”
“不如明天晚上我去看看她,顺便拜访一下伯父。”
想到“晚上”,采玉的情绪突然直线的跌落下去。
“他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
“真的,”采玉的声音闷闷的,“他不喜欢我daddy,也不喜欢我。”
“他跟你Daddy也有过节?”
“倒不是,可能因为伟叔的原因,他对政界的人都有偏见。”
“老人家难免有点个性,”安澜拍拍她的手,“用时间慢慢感化他就好了。”
“你知道吗,他有一幅圆圆的眼镜,每次他眯起眼睛从镜片后打量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他对我非常不满意……相比之下,他对流觞温和多了……”
“星律没有安慰你么?”
“他只会说抱歉……”采玉咬着指头,昨晚自己回心转意打开门,却到处找不到他,直到深夜,才听见他和流觞一起回来。微妙的刺痛一直持续到今天。
“哪,这块木头可是你自己选的。”
采玉拿咖啡勺去敲他:“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是呀,他又好到哪里去了,新年的凌晨,在喧闹的酒吧里,他握着一杯加冰的覆盆子酒,静静的看着她的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她并没有吐露什么,因此他也无从开解,只能一张一张的抽出纸巾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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